我遇到那个女人,我的一生挚爱,她就像初秋白露、照亮古道的月光。
听萧晨这样说,老平山愣了片刻,随机欣喜不已地转头去看自己太太,七十岁的老人家了,依然像当初爱得最浓烈时那样满眼往外涌粉色爱心。
“那我知道了,“老平山用日文说:“是遇到此生唯一挚爱。”
司空良跟着平山这大半年不仅学了手艺、还学了日文,此时已经能够信雅达地翻译出老平山的话。而平山锡斌端起一杯梨花白一饮而尽,微笑着在心里又开始油炸裴狐狸精的娱乐活动。
戚鹤尧已习惯这样突然被塞一把痛彻心扉的狗粮,他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把红豆鎏金漆操作到永盛去的人是他亲爹。
“萧晨,“离开时他才打破沉默,语气淡然又笃定对她说:“我一定会赢,柳家雕漆厂最后一定是我的……红豆鎏金漆,一定会回来我们的手上!”
我将秉承你的理念、将柳家雕漆厂打造成为我们曾经的理想国度。
酒后躁动又空虚的夜色里,黑衣少年眉眼冷峻,望着萧晨眼神却那样热切。
这个萧晨曾经珍惜过、又被她认定背叛者的少年……到了最后,果然像她当初期盼的那样,要扛起南国雕漆了吗?
萧晨清澈的眼里滚起泪,像贺家山上掉进陷阱里的梅花鹿,戚鹤尧心碎得一时忘情,上前一步紧紧拥抱了她。
路边这时传来车门被狠狠甩上的“砰“一声!戚鹤尧一惊、手臂懈怠了力气,推了他半天的萧晨终于借机推开了他。
戚鹤尧沉醉于拥她入怀时的草木清香味道,被推得踉跄一步才站住,满心幸福地昏昏抬起眼,突然撞进师爹血海滔天的眼神里……戚鹤尧抿着嘴、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走吧。”萧晨走向裴知,语气淡淡,见裴知一动不动地用森然眼神射戚鹤尧,她不耐烦地加重语气:“走不走?!”
走你妈!裴知额头青筋直跳,紧紧捏着拳头、动作僵硬地——用手中备好的羊绒大衣外套、裹住萧晨。
“走。”他牵起她手,闷声低低地说。
第135章 情投意合都变成泪翻涌(六)
6、
一路开车回去,裴知一直用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着额头,一脸的阴郁。
看他这样,萧晨反而觉得解恨,憋闷压抑的心口都轻松许多!
在外人面前毫不犹豫地回护他,在朋友面前依然承认这是此生唯一挚爱,但在她与裴知两人之间、这事没完!
萧晨继续一声不吭地不理睬,回到家里她眉宇间一片神清气爽,裴知那边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节奏,迎上来对两人摇尾巴的二毛都愣了。
“我先洗澡。”裴知面无表情地说完、径直朝主卧室走。
可他洗完澡了也不出来,萧晨进去时见他躺在床上、侧着脸仿佛已经睡熟了。好哇!她又一股邪火蹿上来,走过去拿起她的枕头,他要在这里睡、她就走!
裴知当然没有真的睡着,她一动枕头他就睁开了眼睛,声音疲惫沙哑地问:“你干嘛?去哪儿?!”
“你管我?”萧晨用力抽出被他胳膊压着的枕头,“总之不跟你睡!”
放了狠话的萧大师抱着枕头往外走,可惜腿短,还没走到门边就被他几步追上来,两人沉默而激烈地拉扯争抢枕头,萧大师不讲路数地又掐又咬又踢人,裴知本就一肚子的火,被激得更加火冒三丈,一把抢过枕头扔出去,单手箍着她腰拎起来、恶狠狠地低头吻住!
双脚悬空的萧大师在他怀里动弹不得,挥舞着手刚打了他两下,又被他一手抓住双手腕。
裴知将人抵到门边衣橱上,圈着她两只手腕固定在头顶上方,他膝盖一顶、分开她双腿强势介入……太抱歉、太生气、又太长时间没有爱过她,男人的雄性本能冲动像是丰水期的尼亚加拉大瀑布。
“……宝贝儿,“她被他膝盖顶弄得抽搐不已,仰着脸失神长吟的样子可怜极了,裴知怜惜地在她脸上胡乱吻着,“我的小可怜……”
他嗓子里像是含着一大把沙,声音粗糙地令人听到都发疼:“不生气了好不好?我道歉……对不起!”
萧晨细细急促地喘着,扭过脸去不肯给他原谅。裴知无奈至极地抱着她哄,一再地解释他绝不是站在贺小雪那一边的。
“……这跟贺小雪根本就没关系!”灯光昏暗的卧室里,心酸与情欲击溃了萧晨的理智懂事,她终于哭了出来:“是你!裴知,你没有选我。”
贺小雪骗走了红豆鎏金漆的专利,萧晨很清楚她一定会把红豆鎏金漆商业化,跟建筑公司合作、一点也不意外,她有心理准备。
可是……
我当然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里负责任是一件美德,我当然为你这样坚持正确原则的爱人感到骄傲,可是——可是大道理讲一车,说到底你还是没有选择我。
就连在你这里、我都不是第一选项了,裴知。
萧晨失声痛哭。
“走开!”她手脚恢复了力气,边哭边继续家暴,软着腿从他怀里出来,她大哭着打开衣橱、胡乱地往外拽她的衣服。
“你……晨晨!”裴知被她哭得心乱如麻,凌乱又无奈地继续哄她。只是像他这样的人,心里发着誓说“尽快做完项目离开永盛、以后再也不让她如此难堪伤心“,嘴上说的却是:“别闹了好不好?你要去哪儿?!”
萧晨把抽出来的衣架摔在他身上,痛哭着说:“我回家!去明弋那里!我住酒店!”
“这大半夜的你跑回家,爸妈他们怎么想?明弋肚子那么大了,你跑去打扰他们也不合适啊……”裴知头皮发麻,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强行拽住她手、他彻底投降:“我出去住行不行?你在家里,我去办公室里睡!”
见她停下了收拾衣服的疯狂动作,哭泣也没有那么剧烈,裴知松了口气、小心翼翼试探:“老婆,我还睡客厅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只是萧晨又开始哭着收拾衣服了……裴知只来得及在睡裤外面套了一条长裤,上身还穿着短袖T恤,就这么两手空空捏着把车钥匙被赶出了门。
二毛在混乱中跟着裴知出来了,此时走廊里灯光惨淡,一人一狗静静望着紧闭的家门,一阵穿堂风吹过去,裴知打了个寒颤,满身是毛的二毛却觉得很凉爽:“汪!”
裴知叹着气蹲下来安抚狗狗,下一刻门突然开了!裴知脸上的狼狈和倦意顿时一扫而空!他的晨晨到底还是深深爱着他、哪怕再生气也不舍得他的身体。
“老婆……”他感动地瓮了鼻子。
“二毛!”萧晨凶狠的声音响亮又果断:“进来!”
“汪!”二毛像一支箭一样飞快跑进家门、头也不回。
那扇门即刻又在裴知面前重重地摔上。
第136章 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一)
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
1、
裴知,一个被倒追过无数次、前女友人数两只手数不过来的男人,他从没有上赶着哄过一个生气闹别扭的女人,一次都没有。
怎么可能去哄呢?女人本来已经那么麻烦,生气了的女人更是一点都不可爱,他永盛集团工作那么多、他家司空良天天都在闯祸,如果处理完他还有多余的时间,打冰球都比哄女人有意思啊。
所以——到底要怎么哄才能求得萧晨的原谅啊???!!!
按照骚断腿展大状的建议,裴知给她送去了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珠宝和名牌包,但那仿佛泥牛入海,萧大师根本没有像展曜说的那样“心花怒放、一笔勾销“。
裴知也觉得展曜这一招着实太俗气了、不靠谱的,他家萧大师可是大国工匠、真正的艺术家,她不会喜欢这些俗物。
于是裴总亲自苦苦思索,然后派人专程去艺术品拍卖会,买下了最近很红的一位前卫雕漆艺术家的新作。
果然这个充满了爱和智慧的礼物打动了萧大师!她打电话来了!在电话里她激动地问裴知:“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裴总语气淡淡地说出八位数价格,矜持又霸道总裁地对她说:“你喜欢就好。艺术无价。”
“你说什么?!这种垃圾也配叫艺术?!它甚至没用天然漆、是兑滑石粉的腰果漆!”萧晨的怒吼声隔着手机都炸耳朵:“裴知你用这种垃圾故意羞辱我是不是?!你这只猪!”
“那你是母猪了。”裴知冷静地指出,“嫁猪随猪。”
“……”萧大师的沉默,像是夏季雷暴阵雨之前闷热无风的天,“裴知你给我等着!”
电话被恶狠狠地挂断了。裴知握着手机僵坐办公桌后,目光不自觉巡视室内——电锯这里应该是没有,裁纸刀好几把,啊那个甜品叉也很危险的上次展曜就差点命丧于此……
“老大,“Mark这时敲门进来,“郑医生电话,他有一台紧急手术,今天不能过来给您输液,问您能不能去医院?顺便给您做个血检。”
话是这么问,但Mark知道他家裴总一定是不肯浪费时间去医院的,这么多年,除了那几次胃痉挛晕倒昏迷,其他时候哪怕是高烧四十度、也是叫医生过来这里给他插个吊瓶,因为在办公室输液他可以继续看报告以及开会。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他家裴总居然很果断地说:“可以,备车。”
Mark:???!!!
Mark:老大您病得很重吗?!
“那、那太好了!”Mark都结巴了,“您稍等、我通知司机!”
裴知输液是因为他在发烧,最近内火太旺、外里又多次受寒,本来就头昏昏的很不舒服,加上晚上一个人孤苦伶仃睡不着、不如爬起来继续加班,两个通宵下来人就开始发烧高热。
在办公室边工作边输液没觉得什么,真到了医院里躺在病房床上却觉得浑身无力虚弱,血检的报告要晚一点出来,郑医生建议他今晚留院观察,裴知想着回去办公室也是睡沙发、不如留在医院睡病床。
“那你回去吧。把笔记本留给我,邮件给我转过来。”他嘱咐Mark,“我家里人如果找我,就说出差了。”
Mark欲言又止地走了。回去被总裁办嗷嗷待八卦的黑衣Boy们围住,大家都好奇死了啊!裴总今天怎么肯去医院了?
“好像是接了萧大师一个电话就表情不对了。”Mark想了想,“Joe,你去给裴总收拾两件换洗衣服。”
**
把裴知吓得住院回避的萧大师、此时正在石料厂里挑石头。贺海留的遗嘱,他的墓碑要萧晨给他雕刻,还有贺小满那里,前事尽了,也该正式立碑了。
石料厂就开在贺家山不远的石山里,老板娘是个胖胖的中年寡妇,二零一二年大暴雪的时候她送货路上遭了车祸,当时人伤得很重、眼看不行了,一双上高中的儿女四处找亲眷求借救命的钱,可是一个伸援手的都没有,最绝望地时候他们恰好碰到去买石料的萧晨……那时候萧晨也还不是萧大师呢,能捧出来的现金并不多,但是撑过ICU那几日高昂抢救费用,这一家子就活下来了。
“你就是心肠太好,才过得这么累。孤儿寡妇的你也倾家荡产救,贺家山那帮吸你血的、你也一个个送终。”老板娘在那场车祸里瘸了一条腿,但养得很好、声如洪钟:“昨天我听王木匠回来说,贺小雪正在那儿跟柳明闹呢,为了什么雕漆大师参观的事儿,她说来说去又想打你的主意了。”
“打不到的,我钱全给她了,现在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了。”萧晨扒拉着石料挑,语气轻松,“哎这块好,我要这块。”
“拿走拿走!自己搬!”老板娘不耐烦地冲她挥手,“给她老子和姐姐立碑,还要你来挑石料——这钱我不许你给,我自己上贺家山收去!我臊死她!”
老板娘那个继承石料厂的儿子跑过来、沉默殷勤地替萧晨搬石头,萧晨给石头做标记,手指无意间擦过他手臂坚硬肌肉,男孩子黝黑坚毅的脸瞬间变成了高温炉里的铁、黑红黑红的。
“晨晨姐姐你又瘦了。”抱着几十斤石料的男孩,轻声地对萧晨说,“你要不要吃肉?我打野兔子给你吃。”
萧晨说好啊!刚下过雪,野兔子好逮,抓回来剥皮剁块烧个鲜锅兔,冬季吃这样的野味最补身体,给裴知吃——补得他结结实实的,在办公室睡一个月,才能消她这场气!
“谢谢你啊!”晨晨姐姐拍拍男孩子肩膀,把人拍得……此时如果滴一滴凉水到他脸上、恐怕会“刺啦“一声烤成水蒸气。
“不不、不客气!我我我、打野兔子很好的!”涨红了脸的男孩子语无伦次,“我妹过年回家!昨晚打电话,她说她留学回来就去找你拜师!”
老板娘的女儿今年上大四,学的美术系,已经拿了国外名校的全额奖学金,明年就出国留学去了。这样好的孩子,心心念念要进萧晨的工作室、学南国雕漆的手艺,萧晨一想到就很欣慰。
生活里不仅有裴知这只烦人的猪,还有雕漆和这些小确幸。
“你打到兔子了喊我,我带我男朋友一起来。”欣慰的萧晨对男孩子说,“上次妹妹问我出国找房子的事情,正好让她问问我男朋友,这些他懂得多。”
说起女儿、说起萧晨即将嫁的人,老板娘那因贺小雪而糟糕的心情变好了,喜笑颜开地调戏即将成为少妇的萧大师。
可怜那抱着几十斤石料的男孩子,垂头丧气地默默出去了。
“喂?”被老板娘调戏得脸红,萧晨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接通手机。
“夫人您好,我是总裁办的Joe。”
“哦,你好你好,“萧晨见过他几次,“什么事?”
Joe很有礼貌地表达了他需要替裴总收拾几件换洗衣服。
原本总裁办的助理们都有裴知家门上密码,但萧晨住进去之后,密码就被裴知换成只有他和萧晨两个人知道的,连司空良每次来都只能乖乖敲门。
这样助理找她拿衣服的事情常有,萧晨没太在意,约了时间回去拿给他就说再见,可刚要挂电话、突然听到那头远远有个熟悉的声音说:“你待会儿过去可别说漏嘴,就说裴总是去G市出差的。”
萧晨心里一突!屏气凝神地贴着手机继续听,果然那边以为她已经挂了、继续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为什么呀?”
那个熟悉的声音是Mark,总裁办里他跟萧晨最熟悉,萧晨听到他叹气心疼地说:“裴总心疼太太呗,要是被萧大师知道他病得那么重、肯定难过啊。”
“……”萧晨心口顿时破了个大洞似的,又痛又空又茫然。
她的猪生病了?还很严重?!
“哟,晨晨怎么了?”接了个电话怎么脸色惨白了,老板娘愣了,“出什么事儿了?”
萧晨顾不上跟她解释,匆匆说了石料的送货地址、像只野兔子一样蹿了出去。
而此刻永盛集团的总裁办,Mark轻轻将座机挂上,一旁Joe一脸坏笑:“老大跟萧大师吵架了?我说呢他这两天怎么又敢通宵加班不回家了。”
Mark叹气,“你快过去吧,见着了萧大师、按我刚才说的做。”
“噢……那我过去了啊。”Joe站起来准备走,走到门口想想还是不对,有些迟疑地回头问Mark:“老大那个脾气,咱们背着他这样骗萧大师,是不是不太好?万一他就是自己生气不肯回家呢?”裴知哎!永盛集团的暴君雷神哎!他抬一抬眼、一群大老爷们儿都得闭气,像萧大师那种可爱萝莉,他一根小指头就吓唬住了吧?
“你放心,这次老大要是怪你一句,我把头剁下来给你当椅子坐。”Mark淡定地说。
你以为对着萧大师的时候、老大他还是老大本人?
要是能把治理永盛集团的手段用在萧大师身上,哪怕是十分之一,就不会大冬天穿着短袖和睡裤跑到办公室里睡觉了……现在想到那个画面,Mark都觉得心碎啊,他的完美男神、究竟为啥沦落至此?以前那些大胸细腰翘臀的美女们不好吗,为啥非要啃萧大师这根瘦甘蔗?
第137章 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二)
2、
作为裴知一手带出来的亲信,总裁办的战斗力和默契程度都是顶级的,Mark整理好裴知要的文件、顺便买了病号餐送去医院,果然在走廊里迎面就碰到了“逼问“Joe成功的萧大师。
“夫人?!”Mark一脸惊慌失措的神色。
萧晨刚跟Joe斗志斗勇斗狠才问出来这里地址,当时Joe脸上那闯了大祸的神情令她心惊,仿佛已经看到了裴知插着呼吸机昏迷在手术台上的画面……”Mark!”这时看到总裁办里最熟悉的人,萧晨焦急又振奋地抓住他:“裴知怎么了?!”
Mark清秀的单眼皮耷拉下去,眼神瞬间黯淡无光,那默默无言的心疼样子——萧晨腿都软了,心头像是被塞住了一团湿棉花,又沉又堵。
不该把他赶出去的,那天晚上那么冷啊!裴知看着身体结实,其实他可讨厌受冻了,平时羊绒大衣里面都会加一件背心保暖的人,就为了她发脾气闹别扭、大半夜的穿着短袖T恤走出了家……
“他在哪儿?”萧晨难过又后悔,哑声问。
“……那您跟我来吧。”Mark似乎是为难了一阵,但最后还是接过萧晨手中装换洗衣物的包,轻声说:“我带您去见裴总。”
萧大师脸都白了,乖巧地跟着Mark走。Mark脸上表情凝重,心中吹着口哨呐喊:老大!我是不是你最能干的助理?值不值得你再加一级工资?!
“这间。”Mark将萧晨带到病房门外。
这个时间裴总应该输完液、正在听郑医生分析血检报告了,萧大师走进去一看输液架空瓶四个挂着,白大褂主任医生拿着报告单沉重说着,非得心疼得把裴总抱进怀里柔声安慰不可!
“裴总。”Mark轻声敲门,生怕惊扰了里头的病人那般。
“进来!”病房里,裴知刚拔了吊针,走到阳台门边点起一根烟。一下午输液都没空档抽一根、这时狠狠来一口!
Mark应声推门,迎面就见他家暴君昂首挺胸站在那里吞云吐雾,还叼着烟中气十足地问他:“报批的文件带来没有?”
带了带了Mark带了,但现在的问题是文件吗?!现在的问题是他还带来了——阴沉着脸的萧大师,从Mark高大身影之后走了出来,向裴知发起了死亡一般的凝视。
裴知:……
裴知:w(?Д?)w
裴知:Mark我草泥马!老子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我?!
“晨、晨晨,“裴知露出一个“即便是这样我也不会害怕到跳楼“的僵笑,“你怎么来了?”
燃着的香烟黏在了他嘴唇上,随着他说话动作一翘一翘。萧晨面无表情:“抽烟呢。”
“啊……”当着助理的面,裴总淡定优雅地拿下烟、掐灭,仿佛他本来就不怎么稀罕抽烟的呀。
Mark内心已经瀑布般的泪流满面,他家裴总看瘦甘蔗的眼神有多迷人、偶尔瞥他一眼就有多么凶狠……我特么哪知道您都病成这样了您还生龙活虎地抽烟?!
“裴总,郑医生来过没有?”求生欲旺盛的Mark,试图绝处求生:“您血检报告的结果出了吗?”
“哦——出了!”裴知忍住一声咳嗽,硬声硬气:“没什么问题,马上就能走!”白细胞很高而已,不算啥!
“……”Mark彻底死了,凉透了。遇到这样的老板,他还能做点什么?掏出屏幕黑黢黢的手机,Mark声情并茂地演:“喂?您好,哎哎哎,您说……”他放下手里的换洗衣服包,淡定从容地演着接电话,倒退着走出了病房、消失。
留下萧晨跟她的猪四目相对,萧大师身上散发着一种“今晚吃烤猪“的暗黑气场,“你的衣服。”她恶狠狠踢了一脚放在地上的包,冷着脸转身就走。
裴知只是宇宙直男、又不蠢,这时候当然是要追上去的!长腿几步并做一步、成功将人拦截在门口,只是他在医院待了半天了,自觉一身的细菌,不敢去抱她,只用肉身堵着门不让她走,被萧大师飞起一脚踢在小腿上,他倒是不太疼,就是咳嗽忍不住了,转头避开她、连声咳得仿佛要呛出血。
“活该!”萧晨怒得脑袋里嗡嗡直响,咬牙切齿地骂他:“你继续抽烟啊!多抽烟你就不咳嗽了!”
骂归骂,他看起来真的憔悴,两天而已、脸都消瘦了,这像是有把盐在萧晨鲜活的心脏上腌渍,她心口处直发疼啊。
挂着脸的萧大师,终于忍不住上前在他背上拍、帮他顺气。
裴知咳了一阵也好了,机智果断地反手抓住她手、迫不及待地十指交扣,他直起腰靠在门后,病态潮红的脸、思念满盈的一双眼。
“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他嗓子咳得哑了,声音比此刻眼神还柔,“赶紧回去洗手洗澡啊,刚才楼下流感病人很多。”
他拇指细细摩挲着她手背肌肤,聊以解渴的委屈劲,根本没奢望能借病回家的可怜样儿。萧晨很疼很疼的心里涌起怨念,真的是恨他:“裴知你就一辈子在永盛、跟Mark他们过吧!”
“Mark有女朋友,“他靠在那里玩笑地说,气息有些弱,低低咳嗽着笑着,“是我们公司的同事,基建那边商业室装团队的。”
那是个工作勤勉的姑娘,明年就该升职了,Mark在帮他挑婚戒的时候、自己也看了一对,今年拿下了郑氏企业的项目,年终奖丰厚,两人已经在C市看房子准备结婚了……裴知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斟酌再三,低声地向萧晨说:“Mark女朋友的部门之后就是负责红豆鎏金漆的。招标审核报告上签字的部门主任你也见过,上次在咱们家聚餐的时候说起他妈妈一百岁过世哭得很厉害的那位……晨晨,你看,这些事,背后都是具体到某个人的工作,他们做一个项目、跟你做一件雕漆的成就感没有两样。”
员工们在永盛集团是他裴知的同事,但他们也有各自的家庭、有爱人和朋友,他们为了生活努力工作,辛苦加班几个月做出来的成果,如果被退回就是被全盘否认,而原因是总裁的私人恩怨……裴知无法做出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