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大方便,可是都被你听去了也没办法只好带你去了。”白漾做无奈状说道。

等他们出了公墓的大门外面已经更加安静了,等了快半个小时才打到了车,天都已经灰蒙蒙的了。

白漾开了车窗,未散的热气被疾驰的车冲淡了许多,拂在脸上虽还是有点热但却不是那样难以忍受了,白漾靠着罗既的肩膀,头稍稍侧着看窗外。

“诶,回去你搬我宿舍住吧。”

“你宿舍太小了。”

“那也比你宿舍只有个上铺好啊,我那儿还有厨房和卫生间呢,你有厨房么有么?”

“我不仅有厨房还有书房还有大客厅和大卧室。”

@#¥%&?

“不会吧?你个小研究生就给你分房了?”白漾坐直了些。

罗既一点她脑袋:“现在哪还有分房那个说法,我不是跟你说了么,钱虽然不多养你还是绰绰有余的,房子当然是买来养你的。”

“多大的?”

“120。”

“飘窗咩?”

“飘。”

“装修了咩?”

“装了。”

“那行,我发扬回风格把宿舍留给更需要的同志吧,我这人其实特有同志爱来着。”白漾立刻说道。

她又不是傻瓜又不是不虚荣、不物质的女人自然会喜欢住大房子,虽然没有大院子没有大花园但好歹也比那顶楼连电梯也没有的小破公寓好。

第 40 章

显然在C城弥道也是和西山一样出名的,司机师傅第二句都没问就直接把车子开得飞快,愣是把五十分钟的车程缩短为半个小时。

两人直接进了娱乐城,第一印象就是气派。

“好在有人请客,要不我今天就得把你押这儿卖了。”白漾说道。

一楼大厅基本是休息区,用太湖石和小桥流水巧妙地分隔出了几片看似独立其实是联系着的区域,颇有些曲径通幽的意味,果然有钱,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开娱乐城居然还玩古风古韵的调调。有钱!

人家都费劲巴力的把景儿弄成室内的了他们不好好观赏一下似乎说不过去,白漾便拖着罗既在小桥流水中走来走去,拐来拐去终于看见了一扇大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一片森森翠竹和草坪,夹杂着不知名的各式颜色的小花儿,草坪上还有一方石桌,上头摆了一副围棋,看着极有世外桃源的味道。

这些都很吸引人,可最吸引白漾目光的却不是这些——在那小小的一圈水围起来的石台上静静地放着一架钢琴,刚收回那满眼的绿一侧头便见它矜持地立在那里,像一个甫上舞台还有些紧张而不知所措只得扭着双手站着的小女孩。

白漾被那架钢琴迷住了,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看了看,居然还是Bechstein,有钱人,摆娱乐场所居然不是一两万的琴装装样子。

但凡像白漾这样学过那么一两门“手艺”的手艺人,一旦碰到些合手的“工具”都会想去摩挲两下再做两句评价以显示自己也是“练家子”出身,第一个音弹出来白漾就按捺不住了,坐下的时候还自我说服呢:我就是试试音,试两个就走。

白漾先弹了首简单的,《两只老虎》,好在虽然很久没碰过琴键手还没残废。白漾想着,简单的音符当然什么琴都弹得好了,试个难一点儿的吧,就一个……再来个《少女的祈祷》吧。

虽然白漾每次都说就一首就一首,但很快她手就停不下来了,一连串流畅的乐音也由刚开始的轻柔而变得愈加激烈起来,就像涨潮时候的海水呼啸着狠狠地扑上沙滩,原本还明亮的一楼很快便黯淡了下去,只有一束柔和的白光照着这架白色钢琴和白裙子的白漾,像极了电视剧里那些因种种原因而去了天国的人留给世间的最后幻影,美好而虚无。

琴声因为一声突如其来的掌声戛然而止。

白漾收回手,有些讪讪,如同犯了错一般喃喃道:“我就是想试试音,没别的意思。”甚至羞愧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这位小姐你想弹多久都行。”一个很艺术气质的男人说道,同时大步走过来对着白漾笑,“不知道您想不想来弥道弹琴?工资方面好商量。”

作为弥道的艺术总监,刘阳一向眼光甚为挑剔,对于主动来的“面霸”们也从来没有好脸色,但是眼前这位虽然应聘手法也比较老套,但——好在她“手艺”相当不错。

白漾习惯性搔搔头发,工资好商量,那要是比现在的工资高她要不要跳槽呢?不知道有没有五险一金,不知道有没有带薪假期……真让人纠结。

她还在纠结着就有人替她回答了,虽然是流畅的中国话但总是有点不对味,就像放久了沤烂的豆腐,虽然也臭但就是不对味。

“十年前她一场的演出费就是五十万,你请得起么?”

弥道的艺术总监非常吃惊地看着白漾,他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么,难道眼前这位居然还是年轻的著名钢琴家么?

刘阳和白漾一同看过去,刘阳眼睛睁大了一下,白漾眼睛也睁大了一下。

“白川诚一先生?”刘阳的语气很是惊讶,这样一位蜚声世界的钢琴王子来到C城开钢琴独奏会,居然……来到弥道?

白漾没理会他,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走向罗既:“走吧,颜毅他们该等急了。”

“小漪!”那位白川诚一继续叫道。

无视掉,白漾亲热地挽起罗既的胳膊,目标:电梯。

那人不说汉语了,改说一种叽里呱啦的话,也不是鬼子进村般的日语也不是“胸腔以上是膈膜”的韩语……

在外人看来,白漾没有一点异常,只有被她挽着胳膊的罗既才感觉得到她的手重重抖了一下。

电梯的门开了又关上,那位白川诚一没有追过来,他只是转身就走。

电梯上的红色数字一下下变换着,白漾头微微偏了偏靠着罗既的肩膀。

“他说我的钢琴老师生命垂危了。”

“如果你想看看他,我陪你去。”

白漾摇摇头:“我让他那么失望他一定不会想看见我的,还是算了,况且,十几年,也该忘得都差不多了。”

数字定格在“5”,一出了电梯门才热闹些有了娱乐城的气息了,一间大包房门前颜毅正打电话,听见电梯的声音回过头便笑着挂了电话:“正要打给你呢,再不来我就要被他们给轰出去了。”

精致堂皇的大包房里已经到了许多人,白漾十分惊讶,这世界还真小。

“白姐……”后半部分被吞了音,说这话的是一个女孩子,瓜子脸杏核眼,再加上随意绑在脑后的马尾让人觉得她不过是个刚刚上了大学的女孩子。

“白……”这是个男人,一脸的英气,此时眉头紧皱——职业习惯。

“没想到我这么有名,颜毅,你帮我宣传过了?”白漾一笑。

其余的人本来还很期待的眼神此时也都带上了疑惑和好奇——因为方画和萧翰之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

白漾苦笑一下然后很美国式的摊了摊手:“看来大家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那请不要说出来,给我留点面子吧,谢谢。我介绍下,这位是罗既,我男朋友,马上就是同居人和老公,请鼓掌祝福我们白头偕老吧。”

掌声很热烈,白漾就这样生生地堵住了众人的口,那些想知道的也都不好意思揪着不放刨根问底了。

这一群俊男美女虽然都不是青葱年纪但也是很能玩得起来的,唱歌跳舞喝酒没一会儿就混熟了,白漾被拉去唱歌,嘴里哼哼着她也没忘了用眼神关照罗既——以及那个叫唐季的家伙,他似乎对她家罗既很是关爱有加嘛,还敬酒?还面带笑容暗送秋波?

好不容易一首唱完了白漾跑回罗既身边坐下,硬生生将他和唐季隔开,同时一边笑盈盈地看唐季:“唐先生你对罗既很感兴趣么?”

唐季点点头:“嗯,很感兴趣。”

“录下了,回头给可儿听,唐季你惨了。”旁边一个妖娆黑裙女子得意地晃晃手里那个镶满了钻的电话然后又兴高采烈跟萧翰之说话去了。

隔着妖娆女子和唐季,萧翰之的目光和白漾的在空中相遇了,白漾旋即转开了视线。

门又被推开了,一直没出现的暴跳先生姜武笑得跟朵花似的地进来了,一进来就冲到白漾面前:“白法医,我刚听刘阳说你钢琴弹得超好,怎么样,想不想到弥道来?”

白漾@#¥%@&*@……

其余的人也都用一种“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看着他,看得姜武有点忐忑:“咋了?有啥不对的?法医有啥好的,工资又低……”无奈众人眼神过于强大,姜武的声音便慢慢低了下去,虽然他完全闹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这样看他。

“我能回头考虑考虑么?”白漾问道。

姜武点点头然后被那个叫李菁的女子拽到一边去窃窃私语了,然后他老先生就开始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白漾,仿佛白漾是个变了人形的外星来客。

当外星人的感觉不太好,有点和动物园里被观赏的某些红屁股动物类似,白漾很快就没了兴致,拍拍屁股拉着罗既站起来:“今天刚去给家母上过坟烧过纸实在不好意思再纸醉金迷,谢谢各位的款待,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出了门,C城的夜晚终于有了夜晚的样子,马路上虽还有车但已经不是长龙一般了。

“我跟你说过我是谁么?”白漾问道。

“说过,喝醉的那次你都告诉我了。”罗既答道。

“你会瞧不起我吗?”白漾扯着他的手声音做楚楚可怜状,神情却是“你敢瞧不起我试试。”

“为了我的腿着想我还是瞧得起你吧。”罗既把她两只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又弹了弹白漾的脑瓜儿,“你傻不傻啊,二十大多的大姑娘了还故意装可怜,多假!”

“三天不打你上房揭瓦啊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白漾龇着牙想来一招无影粉拳,可惜力气不如人,罗既那一只手比她两只还管用。

“再打就真断接不上了,到时候你嫁个残废老公会被人看不起的。”罗既说道。

白漾沉思片刻:“也是,看不起是小事,干点啥坏事也不方便,到时候显得我太饥渴哈。”

脑瓜儿又被弹了一下,罗既笑她不正经。

“你正经,你正经还让我搬去跟你住?”白漾反驳。

罗既摇摇头:“是你先让我跟你住宿舍的,我只是两相比较之后觉得人均面积大一点儿好。”

白漾又一次败北——确实是她现提出来了,而且还提了两遍,以量取胜。

走着说着不小心又说回到晚上的话题,白漾嘿嘿笑:“果然地球都村了,这千山万水的我居然一下子见着两位故人,而且他们又从陌生到认识,真神奇,算了,不提了,没意思。”

“好,白漾,我们什么时候回H市?”罗既问道。

“就这几天吧,工作交接完了,老崔这两天应该会订票,怎么,你着急有事?”白漾问道。

“没什么,C城太热了,受不了。”罗既避重就轻。

“嗯,是热,烤箱似的,我也受不了,虽然我在这儿待了好多年,不过,那时候温室效应还没这么严重哈。诶诶诶——”白漾用手肘碰碰罗既,“等回去了我们去照组艺术照吧,我很久没照过相咧。”

“艺术照?PS得跟假人似的那种?”

“拜托你个老土,谁说艺术照一定要PS的?艺术,艺术懂不懂?”

罗既诚实地摇头:不懂。

“算了,等回去我们进行一下实地教学吧,这样你印象会比较深刻。”白漾说道。罗既自然没有、也不会反对。

“孔子说因材施教,对联想力比较差的同学就要进行直观教学。”白漾一本正经说道。

今天是重逢日,多年未见的人选在这一天冒了出来确实是对她心脏的考验,不过,见过之后白漾心里还是有微微的失落,这世上果然无论失去哪一个人别人的日子都会一如既往的,小时候亲亲热热的挚友们果然也是做不得数,离开了就是离开了,不要指望着你的那杯茶永远都是温热的。

“罗既,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再找一个老婆?”

罗既想了想说道:“应该会的。”

“死小孩儿,你就不会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啊?”白漾立目横眉。

“不会,我不跟你说谎的。”罗既很认真地说道。

“这种事上真可以说谎。”

“这种谎言经过事实证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撒这种谎会显得没大脑。”罗既说道。

白漾……O__O”…没有表情和语气能表达她的无力感和无语感了。

作者有话要说:HOHO,这里面几只陌生人的来历请参阅让雪化作相思泪大大家的《老大的恋爱情事》以及紫鱼儿大大家的《非浪漫光年》以及某菊的《歪打正着》

第 41 章

今天是重逢日,多年未见的人选在这一天冒了出来确实是对她心脏的考验,不过,见过之后白漾心里还是有微微的失落,这世上果然无论失去哪一个人别人的日子都会一如既往的,小时候亲亲热热的挚友们果然也是做不得数,离开了就是离开了,不要指望着你的那杯茶永远都是温热的。

“罗既,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再找一个老婆?”

罗既想了想说道:“应该会的。”

“死小孩儿,你就不会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啊?”白漾立目横眉。

“不会,我不跟你说谎的。”罗既很认真地说道。

“这种事上真可以说谎。”

“这种谎言经过事实证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撒这种谎会显得没大脑。”罗既说道。

回到宾馆跑去敲崔恕人的房门半天也没个动静,想必是还没回来,白漾洗了澡爬上床看电视,脑子里忽然便乱纷纷的连浴室门开了都没发觉,直到床边多了淡淡的香皂味,白漾往旁边一歪就把自己裹在清香味里了,额头蹭一蹭,光滑的一个下巴。

“等我们攒够了钱就去山里隐居吧。”

“好。”

“山里没有计生委,我们可以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生那么多养活不起的。”

“不生那么多难道老了我们还要干活养活自己咩?”

“也是,那将来他们要娶媳妇怎么办?”

这个问题难为了白漾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主意:“到山外头去抢一个吧,还不用给买房也不用办喜酒也不用给彩礼,多划算。”

白漾算计着,越算计越可行,说到高兴处有点眉飞色舞,忽如其来的床头电话声打断了白漾的话,她示意罗既去听,自己鬼鬼祟祟也把耳朵贴过去准备凑个热闹,据说,这种半夜时分打来的电话一般都是特殊服务地——所以她才让罗既去接自己看热闹。

电话居然不漏音,罗既只是答了两个“好”便挂了然后看白漾。

“咋?需要我回避啊?”白漾问道。

“楼下有一位萧警官要见你。”罗既说道。

白漾往床后一倒顺势拉过被子蒙住头:“不见不见,大半夜的法医也得休息啊。”

罗既两手一扳就把她扶了起来:“早晚也得见,去看看吧,我就不陪你下去了。”

白漾懒得换衣服,随便披了罗既的大衬衫就晃下楼去了。

电梯门一开白漾就看见门外站着的萧翰之,他正表情认真地看着电梯门,因此也就很认真地顺便看到了白漾。

白漾不知道第一句说啥于是顺嘴便溜达出一句美国式的“hi。”

“到车上说话,这里没有说话的地方。”萧翰之说道。

白漾跟在他身后上了车仍旧不知道和这少年时代的世交好友说些什么。

“你还没回家看过吧?”萧翰之的第二句话。

白漾头扭回来对着萧翰之笑:“看在小时候交情不错的份上别跟我提这事儿,今天我刚给我妈上过坟,不想听到白家的任何人任何事。”

“不管怎么样,你都该回去看看,白奶奶这一年多来身体越来越不好,再怎么说她是最疼你的奶奶。”萧翰之说道。

白漾耸耸肩又把头扭过去看窗外,大概是路上车少无人,连路灯都显得黯淡了。

白漾嘻嘻笑了两声。

“等我忙完手头的任务吧,你也知道我最近很忙。”

最疼爱的,曾经而已么——又不是永远,曾经是很快就成为过去时的。

“我知道今天上午已经工作交接了,小漪,那件事过去那么多年,而且我相信以你职业的眼光去看你也该知道真相,就算要怪这么多年也该够了。”萧翰之说道。

白漾倏地转回头,仍旧笑眯眯的:“真相就是一切么?萧翰之,我不想跟你吵架,因为你是局外人,所以请你保持局外人的立场,如果没有别的话说那我先上楼了。”边说着一手便推开了车门。

她身上的男式衬衫有点过于肥大倒显得白漾更加骨感,再加上那两截细细的小腿让人都有点担心这女孩子是不是有点营养不良。萧翰之忽然就有点想不起白漾少女时代的样子了,明明在今天见到她之前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的,现在记忆里似乎只剩下一个白白的影子,脸上似乎永远带着些骄傲。

白漾钻进电梯看着缓缓变化的数字忽然就嘿嘿笑了笑,吓得同乘的男士不自觉就往边上靠了靠。

是该笑吧?是吧?白漾问自己,然后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

想她惦念她,她相信是真的,但这想念却是结结实实挂在口头的而已,她不稀罕,一点儿也不稀罕。

走出电梯拐进走廊白漾正好看见崔恕人的房门“啪”地关上,让她那句“老崔”就硬生生咽了下去。敲开了自己的门白漾又探头往旁边看了眼,想了想还是作罢,反正崔恕人订机票也不会把他们俩给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