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仙族的俘虏被囚禁在一个临时挖就的地窖里,大约是受了不少折磨,形容甚是狼狈。

“他们是祁将…祁史阳俘获的,当时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以至于落了单。”领路的小将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公主一眼,见她没有发怒的迹象,才接着道,“已经用了不少刑罚,不过一直没有问出什么来。”

青月没有开口,她一眼认出了她的书生。

他在几个仙族的最外围,一袭白衣上血迹斑斑,虽然容貌有所改变,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看到他的这一刻,她才稍稍放下心来,龙凤佩虽然暗淡,但一直生机未断,她便想着他应该是处在危险之中,但暂时没有危及性命,又感应到他所处的方向,这才匆匆赶来。

还好,未迟。

她的嘴角不自觉牵了一丝浅浅的笑意,那笑意落到莫笑生眼中便成了惊悚…他从未在这位九殿下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

温暖的,柔和的,甚至是…满含着情意的…

太吓人了…

“把他带走。”青月指了指书生,吩咐莫笑生。

莫笑生心中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上前扶起了那个仙族,思及刚刚殿下脸上那可怕的笑容,他放轻了手脚,动作堪称温柔。

“等一下!你们想干什么!”见莫笑生要带走他,坐在当中的一名仙族慌忙站了起来,因为身上带伤的缘故,他站得不太稳当,趔趄了一下。

青月冷眼看去,那名仙族的装束与他身旁其他仙族不大一样,似乎是身居高位的样子,因此他身上的伤格外厉害些,显然被特别“关照”了。

可是此时,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似乎是很在意书生的样子。

青月心中微微一叹,看起来书生的身份有些麻烦啊。

“带走。”青月不再理会那仙族的叫嚣,转身便走。

莫笑生自然也看出了蹊跷之处,看来他手中扶着的这仙族身份不一般,心道果然还是殿下厉害些,一眼便看出了这群人中谁才是领头的那个,祁史阳那二货八成是被那刻意掩护的人给骗了。

真是笨得可怜。

不过如果不是笨蛋也不会来挑衅殿下了,笨成那样死得真不算冤枉。

…不过,想起刚刚殿下嘴角的那丝笑容,他又不确定了,莫不是…殿下认得这仙族?

一路胡思乱想着,青月却是到了自己的主帐,便让他退下了。

主帐中一片安静,青月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中,看着默默坐在她对面的书生,半晌,她轻声叹了一口气。

“木头,是我。”

那仙族微微一怔,不敢置信地抬起头,“青月?”

青月便笑了起来,“嗯。”

“你怎么会…”书生怔怔地看着她,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你是魔族?”

青月微微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嗯。”

“你是…凤朝公主?”半晌,他又开口,声音有些艰涩。

青月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嗯。”

他沉默了下来。

青月默默摩挲着手中的龙凤佩,也沉默着。

他看着她手中的龙凤佩,想起那一回,她问他那块玉佩的来历。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她的?

他告诉她,“我娘说那对龙凤佩是我从胎里带来的,不过…我想应该不是真的。”

她信了,并且十分认真地告诉他,“这龙佩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很是不凡,若是由你从胎中带出的话,你应该有些来历。”

那时,他因为她的话而忍俊不禁,“嗯,我娘说她怀着我的时候梦到了大罗金仙,说我是大罗金仙转世。”

“原来竟是大罗金仙啊。”她郑重地点头,一脸的恍然大悟,很有些佩服的样子。

而他,却是被她的恍然大悟逗乐了,“你相信?”

“为什么不信?”她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反问。

那时,他只摇摇头,笑得有些无奈。

母亲常说,她在怀着他的时候梦到大罗金仙,又说那对龙凤佩是他从胎里带来的。

因着母亲时常不大着调,他总以为她是在哄着他玩。

以至于他从来不相信那些话。

可是谁曾想,那笑话,竟是成了真。

安静一阵,青月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身前,递了一瓶丹药给他,“你身上有伤,先养着吧。”

他默默接过丹药,“多谢。”

青月垂下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他,轻声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他微微一怔,抬头看她。

她的脸上带着他熟悉的笑容。

他心中陡然一酸,忍不住站起身将她拥在了怀中。

青月靠在他怀里,手轻轻抚上他的心口,“我听闻,你是在回林水县的路上,被黑虎寨的人伏击了…”

“嗯。”他应着,想起那一日死不瞑目的场景,心中一恸,抱紧了她,“对不起,没能回去。”

青月摇摇头,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抬头看他,“我很庆幸你是仙族。”

他微微一愣。

仙魔对立,她如何还能庆幸?

“因为你是仙族,所以我还能再见到你。”她看着他,“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

他神色复杂。

她却不管不顾,径自抱紧了他。

从头至尾,她都没有问,他到底是谁。

她不想问,不敢问。

不管他是谁都好,只要他是她的书生就好。

他感觉着她抱着他的双手,他从她身上感觉到了龙凤佩的气息,自楚林的肉体死去,他在仙族的本体醒来之后,他才知道龙凤佩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他因修为停滞不前,才会到人世历劫,他的半身修为凝成一对龙凤佩,随他自胎中而降…如今他返回本体,却因为失去了龙凤佩而导致修为不全,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慎被俘。

正想着,耳边便听到她在说,“你不是说学了烹鱼之法么,等你伤好了便做鱼给我吃,可好?”

“好。”

来不及细想,他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然后身体出于意识之前,已经深深将她拥紧。

书生作为俘虏,留在青月身边养伤之事虽然有些奇怪,但因为青月的“规矩”,并无人敢质疑,这一点,更让书生明白了青月在魔族中的威望有多深。

书生每日只留在帐中,青月怕他无聊,便找了许多书来给他看。

恍惚间,他和她之间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只如往常那般在富康街的小院子里过着最普通不过的生活。

然而…事实便是事实,不管如何粉饰太平,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便无法改变。

这一日,青月自战场下来,因担心身上的血腥气让书生不悦,便换了一身衣服,但是因为上了战场的缘故,身上因天罚而留下的暗伤竟隐有发作之势,她无奈只得在书房之中独自唤了莫笑生随侍,无意中将龙凤佩留在了大帐。

书房内,青月将自己裹入魂丝之中修复千疮百孔的身体,莫笑生在一旁护法,魔犬在书房外守着。

虽然知道殿下一旦来了大营势必会上战场,但在她出手除了祁史阳震慑了大王子留下的探子之后,他便放下心来,因为殿下那一手不仅表明了她身体无碍,而且也使得无人再敢对殿下的决定提出质疑,如此殿下短期内只需坐镇大营,有足够的时间修复身体。

只是…在殿下留下那个仙族的小子之后,虽然表面上无人质疑,但暗里却是隐隐有了骚动,殿下不得不上战场立威。

莫笑生有些烦躁,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又和殿下有什么瓜葛?虽然心中疑惑,但就算再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问到殿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