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安面若死灰,却是一点也没有挣扎,这样的处境,在他私会眠秋令她怀孕的时候,便应该承受的,这大概是眠秋的冤魂来索命了吧。
宝宝受了惊吓,大声啼哭起来。
看着宝宝挥动着小手,哭得小脸通红的样子,青月皱了皱眉,她挣扎着起身,一摆手,身上的绳索便掉了下来。这样的变故让执着火把的男人愣住了,不由得面面相觑,不明白明明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女人怎么就突然挣脱了开来。
“把他还给我。”青月伸手。
“你们有谁看清她是怎么挣脱出来的?”一个男人忍不住将心底的疑问小小声地问出了口。
“谁管她呢,再绑一次!”为首的那个男人没好气地道。
青月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轻轻巧巧地晃到他面前,伸手将宝宝从他手中夺了下来。这样鬼魅的身手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恐惧了,尤其是在这样的夜里,又是在这样一片阴森森的墓地里。
“老大,我看这女人很有些邪门…不如我们还是先走吧。”
“废物。”为首那个男人反手甩了他一巴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管她是人是鬼,总之不能放她走了。”说着,他干脆一把抽出腰间的大砍刀,逼近了青月。
“夫人只是想除了我,你们又何必为难一个女子。”见状,一旁的李生安突然开口,然后又颇具嘲讽意味地笑了一下,“只是想不到,夫人竟然与山贼为伍。”
被点出来历,那几个男人颇有些恼羞成怒,当下目露凶光便想杀人灭口。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锣鼓声,然后只听一个个尖细的声音大叫道,“快过来!他们在这里!他们在这里!”
听到这样的声音,山贼出身的众人一下子慌张了起来,立刻灭了手里的火把,冲入了黑暗里。
青月却是一下子听出了那个声音。
不正是盘玉么。
果然,不一会儿,便见盘玉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腰间缠着一个小鼓,手里还拿着一面铜锣,看起来很是可笑。
“快走。”盘玉见那些山贼走了,赶紧上前替李生安松了绑,然后拉了青月道,“他们若是发现不对劲,会立刻返回的,赶紧离开这里。”
李生安咬牙点点头,和青月盘玉一起离开了坟地。
走出了坟地,又走了一阵,确定那些山贼不会再追来的时候,盘玉便拉了青月在一个岔路口和李生安分道扬镳了,李生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抱了抱拳权作谢意。
青月再想和他说些什么,盘玉已经一把拉了她,强行拖着走了。
回神庙去的路上,青月被盘玉念叨了一路。
“跟你说了要离李生安远些,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要不是我发现你不对劲,一路尾随了过来,你当真要陪着李生安那小子殉情吗?!要是被村里人知道圣女竟然私会男人,你还要不要活了!你想当第二个眠秋吗?!”
盘玉一路念,青月一路点头,念到最后,盘玉自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行为越来越像一只护崽的母鸡了,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叹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的青月,颇有点认命地道,“这个李生安如今了无牵挂,孑然一身,八成是要找那位族长夫人报仇的,你可再不要管他的闲事了,不然被她连累了可没处哭去。”
青月点点头,突然侧头看她,“你呢?”
“什么?”盘玉愣了一下。
“你不想报仇吗?”
盘玉沉默了一阵,才淡淡地道,“不想,我这辈子已经毁了一半,不想另一半也毁在报仇上。”
盘玉说得没错,李生安的确是谋划着要报仇,那个女人毁了他母亲一辈子,又毁了他一辈子,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咽下这口气,因此回村之后,他便悄悄地潜伏了下来,打算寻个机会去见族长,可是他没有想的是,族长竟在这个当口病了。
听说是在参加了琴姑姑的葬礼之后,族长便病倒了,且这病来得相当凶险,只坚持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
按规矩,族长的葬礼圣女也是要出席的。
在葬礼上,青月见着阿落和族长夫人,阿落看起来成熟了许多,而族长夫人…青月几乎没有认出她来。
短短半个月时间,她竟然老得不成样子了。
那佝偻着的身子上,竟隐约透着琴姑姑的影子。
葬礼之后,阿落继承了族长之位,族长夫人侧是正式搬进了神庙后院日夜侍奉那依大神,再不肯见人。
神庙里一切照旧,只是少了琴姑姑,多了一个吃斋的老夫人。
“所以你说,抢有什么用,她抢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最后又能怎么样。”这么说的时候,盘玉嗑着瓜子,十分解气的样子。
抢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然后一辈子生活在嫉妒与怨恨之中,而族长的死,无疑是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倒是想不到,那个干瘦严肃的族长,竟是以那样的方式,殉了情。
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圆满吧。
第二章 少年行
一、琴姑姑的留书
还未到冬至,天便下了一场大雪。
族长阿落遣退左右,独自一人坐在房中,就着窗外的雪景独酌,酒是今年开春新酿的醉春风,入口微涩,却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甘甜,就如同他心底那个羞于启齿,且不可对人言的秘密一样。
他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酒,神智却是无比的清楚,怎么也不醉。
其实阿落不是一个好酒的人,担任族长的这十几年来也都殚精竭虑,颇得族人赞誉,今夜会如此放纵,只因他…白天又见着了那个人。
青月…
想起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子,他苦笑了一下,再想倒酒,却发现酒壶空了。
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壶,他意犹未尽地唤,“再拿些酒来!”
门“吱哑”一声开了,寒风夹杂着几朵雪花飘了进来,一个纤细的身影拿了一壶酒,走到他身后,替他斟了满满的一杯。
淡黄色的酒液在烛火下泛着粼粼的光,阿落举杯一饮而尽,只觉一股淡淡的香气自口中弥漫开来,却不是先前那味道了,他十分受用地咂了一下嘴,问,“这是什么酒?”
“梦里花开。”一个女子的声音回答他。
那声音竟是十分的耳熟,阿落愣了一下,回过头,便见一袭圣女装束的女子正站在他身后。
…不是他魂牵梦萦的青月又是谁?
“酒多伤身,少喝些吧。”见他愣愣地看着她,她弯了眉眼,轻轻一笑,拿帕子替他擦了擦唇边的酒渍。
女子的体香扑鼻而来,阿落感觉先前所饮的酒一下子全冲上了脑子,他怔怔地看着她,一时转不过神来。
“呆子,发什么愣呢?”她横了他一眼,半喜半嗔,眼角眉梢竟全是风情。
那一声“呆子”唤得阿落骨头都酥了,这…这是青月么?
青月…也会有这样的神情?
…是梦吧?阿落有些迷迷糊糊地想。
想起今天白天在神庙见着她的时候,她冷冷清清的模样,他便有些委屈地想,只有在梦里,她才会这般待他呢…
“阿落?阿落?”微凉的素手轻轻抚上他滚烫的脸颊,她凑近了他,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
阿落回过神来,看着那张在脑海中描绘了无数遍的眉眼,终是忍不住颤抖着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青月…”他喃喃地唤,如梦呓一般。
她任他捧着脸,也不避开,只是冲他微微一笑。
阿落痴痴地看着她,终是受不住这一笑,颤抖着闭上眼睛,将自己滚烫的唇轻轻地贴在了她微凉柔软的唇上…
她没有避开,反而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颈间柔软细腻的触感让阿落感觉自己陷入了有生以来最美的梦境里,如果可以,他愿意一世不醒…他抱着她,用自己的火热的唇一遍一遍描绘着她的唇…
屋外大雪纷飞,屋子里面的气氛却是一点一点暧昧起来,烛火无声地跳动了一下,将这一对痴缠的男女在墙上定格成一个美丽妖娆的剪影。
阿落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宿醉的感觉很不好受,他抬起右手按了按有些发疼的额头,然后突然便想起了昨天夜里那一个风情旖旎的梦。
…青月。
他还真是疯了,竟做了那样的梦…若是教她知道了,定是要恼的吧。
苦笑了一下,阿落正准备起身,却感觉自己的左臂似乎被人压着,他怔了一下,侧过头去,便看到了一片乌发,和半边裸露在外的洁白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