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光着屁股坐在木盆里，青月蹲在一旁用沾了水的布巾往他肉肉的小身子上擦，袖子一直挽到手肘处，忙得头也没空抬。宝宝却是很不给面子，一会儿扭扭屁股，一会儿用胖嘟嘟的小胳膊拍打着盆里的水，直溅得青月一头一脸都是水珠子。
“圣女，我来吧。”琴姑姑在一旁默默站了很久，终于还是看不过眼，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接过了青月手里的布巾。
青月乖乖退到一旁，看着琴姑姑一手按着宝宝胖呼呼的小身子，一手利落地替他擦澡，动作十分的娴熟。
“好熟练的样子啊。”青月连连点头，赞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琴姑姑怔住，面色僵了僵，然后又迅速恢复如常，淡声道，“一般上了年纪的人都会，你仔细看着。”
青月应了一声，站在一旁乖乖地看。
不一会儿，宝宝便赤条条地被琴姑姑从木盆里抱了出来，裹上了干净的小衣服，“这孩子一直没有取名字么。”
青月摇头。
“都这么大了，怎么连个名字都没有。”琴姑姑说着，干枯如老树皮的手轻轻抚上了孩子白嫩的面颊，竟透着几分怜惜。
听她这样讲，青月又想起了那个被琴姑姑藏在厨房地窖里的男人，心想总规早晚是要将这个孩子还给他的，至于名字什么的，自然也是要他来取的吧。
“用过晚膳了么？”语意一转，琴姑姑忽然又道。
青月摇摇头，颇有几分委屈，心里还在记挂着盘玉那绝妙的手艺，又在思考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她已经冥思苦想了一下午了，始终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抱着孩子先回房吧，不要让他着凉了。”琴姑姑笑了一下，“我去厨房看看。”
青月只得点点头，抱着宝宝走了。
回到房间点上烛火，将宝宝安置在床上，轻声哄着他睡着了，青月解了发辫，换了身衣裳，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打算也上床歇息。其实她并没有饥饿的感觉，毕竟躺在棺木里的那么些年她也就那么过来了，可是当人当得久了，一日三餐成了习惯，突然少了一顿总感觉肚子里空空的很不得劲。
纠结了一番，她唉声叹气地爬上了床，正打算睡下的时候，却听到有人敲门。
下了床打开门一看，竟是琴姑姑。
青月有点奇怪，琴姑姑平时很少这个时候来找她。
“晚膳没有吃饿了吧，我做了些甜汤，你喝些垫垫肚子再睡吧。”琴姑姑说着，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她。
青月正为这事儿纠结着的呢，于是认真地道了谢，十分开心地接了食盒。
琴姑姑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宝宝，也没有要进屋的意思，就这样转身走了。
青月回屋打开食盒一看，食盒里装着一碗熬得稠稠的甜汤，扑鼻而来的清甜味道让她很是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勺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一碗甜汤很快便见了底。
正在她意犹未尽地舔着唇的时候，门突然被人大力踹开，盘玉一阵风似地冲进了房间，直冲到她的面前，喘着粗气瞪着她。
青月仰头呆呆地看着她，“…盘玉？”
盘玉却是没有理会她，直接看向她面前的碗，在发现那只碗已经空空如也的时候，盘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是琴姑姑送来的？”
“嗯…怎么了？”纵使迟钝如青月，也感觉到盘玉的态度有些奇怪了，于是呆呆地问了一句。
盘玉将视线从空空如也的碗上挪开，看向一脸呆相的青月，在看到她嘴角边还粘着的甜汤糊糊时，终于忍不住暴躁了，一手叉腰一手点着她的额头大骂，“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猪吗！除了吃你还会干什么啊！什么东西都吃，你就不怕撑死吗！”
青月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捂着脑袋颇有些无辜，不明白自己只是喝了一碗甜汤而已，怎么就惹得盘玉那么大的火气。
盘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一脸无辜蠢相的青月，然后一把拽起她的手，捏了捏，原本就难看至极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
“…果然。”
“怎么了？”见她脸色愈发的难看，青月迟疑着，又问了一句，因怕她发火，故而声音很小。
“你可以发现藏在我身上的东西，就感觉不出你现在身上也很不对劲么。”盘玉没好气地又瞪了她一眼。
青月闻言，闭眼感觉了一番，果然感觉身体里面多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情蛊？”睁开眼睛，她看向盘玉，问。
“你倒还没有笨到家。”盘玉冷哼，随即又咬牙切齿道，“那个毒妇，害了我不算，竟然又对你下手，明明都已经称了她的心将你弄到神庙来了，她竟然还…”
“是琴姑姑吗？”青月想起来今天琴姑姑奇怪的样子，又看了看面前已经空空如也的甜汤碗，问。
盘玉摇头，“她只是那个人的手。”
“那是谁？”青月好奇道，她应该没有得罪谁吧，不过仔细一想，又不太能够确定了，毕竟她自认为没有得罪盘玉，可是盘玉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盘玉神色一黯，摇摇头，却是再不说话了，过了一阵，只淡淡说了一句，“只是不知道那母蛊下在谁身上了，你自己小心些。”说完，也不再看青月，转身便要走。
“嗯，谢谢。”
听到青月的声音，盘玉脚步一顿，随即苦笑，“不要谢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沦落到这一步。”
盘玉的话让青月一阵糊涂，正待开口再问时，盘玉却自己转过身来看向她，“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选圣女的神鸟会选中你这样一个外乡人么？”
青月眨巴了一下眼睛，“和我有缘？”
青月的回答让盘玉嗤之以鼻。
唔…难道不是么…盘玉的表情让青月有些郁闷，毕竟那只小鸟是她有意识以来，第一个让她感觉到熟悉的东西呢…
“是因为青木香。”在青月面露纠结的时候，盘玉终于公布了答案。
“青木香？”青月想了想，终于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大殿里点的那种香？”
“没错，神鸟一直在神庙生活，习惯了青木香的味道，我在你身上下了同样的味道，所以神鸟才会停在你的头上。”盘玉垂下眼帘，淡淡地解释。
原来这是这样啊，青月点头。
盘玉原本以为青月会生气，甚至于会恨她，可是久久没有等到青月的怒气，不由得有些奇怪地抬头看她，却见她正连连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不由得再次气结，“你就不生气么？”
“为什么要生气？”青月又茫然了。
“因为是我害得你被选上的啊！”盘玉几乎被她气得要跳脚了，哪有一个坏人当得像她这么窝囊的。
“可是我很喜欢这里啊。”青月一脸平静地道。
盘玉愣住，随即垂下头，轻轻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如此就好。”
如此，她也不必那么愧疚了。
如此，午夜梦回，她也不必再良心难安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青月突然又问，“跟琴姑姑一样，也是因为那个人吗？”
盘玉摇头，“是我自己的贪念被她利用了而已。”
“是因为阿落么？”
盘玉一下子呆住，她怔怔地看着青月，“你…”
“是因为阿落吧。”见她如此，青月点点头，愈发的肯定了。
盘玉默然，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明白的女子，其实什么都看得很透彻呢，“你喜欢阿落么。”
“什么是喜欢？”青月十分好学地问。
盘玉哑然失笑，她争了半天，原来只是一场笑话，虽然知道她一向没心没肺，不过…能够没心没肺成这样，也真是一朵奇葩了。
“如果不喜欢，就离他远一些吧，你都已经进了神庙还会被下蛊，我想大概是因为她不想你接近阿落。”
“你呢？你会被下蛊也是因为接近了阿落么？”青月很会举一反三，于是又问。
盘玉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还是笨点比较可爱。”说完，气鼓鼓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唔，又生气了？
青月想了想，莫非自己又得罪她了？
“明天的早饭…”这是她最担心的。
“不会饿死你的。”盘玉懒得再回头看她，只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便走远了。
那就好。
青月放心了。
七、族长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