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试试就知道了……”

“……”

他握着她的指尖放在唇边,柔软滑腻的触觉让她的双颊红的像盛开的桃花。说实话,她以前是真的不喜欢他这么对她,总以为这种身体的接触像是战争一样,会弄得人疼痛难忍,遍体鳞伤,但这次完全不同,他无声无息靠近,似有若无的抚摸撩过她的腰间,和风细雨般的浅吻落在她耳边。

这种滋味就像是饮酒,酒刚入口有些*,融入了身体便会让人酸软无力,浑身发热,心跳加速,最后意识模糊......然后,她就想多喝几口,让自己更沉醉其中,忘记一切烦恼,醉在一场美如幻境的旖旎中。

绮罗帐下,他的吻夹着葡萄的酸甜落在她嘴角,深深的辗转吸吮,她也试探着以舌尖抚过他的唇,纤细的手指顺着他刚刚敞开的衣襟探入,拂过他温暖的胸口。她的主动,换来他受宠若惊的惊喜,开始更加热切纠缠。

就在这只愿长醉不愿醒的醉人时刻,宇文楚天的动作猛地一停,他抬头望望天空,咬了咬牙,又在继续,而这一回的亲昵感觉与刚刚完全不同,他的力道忽轻忽重,拥着她的手臂都在颤抖,额间的汗滴滚滚而落,滴在她的心口……

落尘看出他的脸色不对,急忙去看他的伤口。“你怎么了?又扯到伤口了?!”

第十三章 风霜异客(四)

他按住了她的手,声音嘶哑的说道:“没关系,是蛊毒发作了,没事的。”

“怎么会呢?今天才十四。”她慌了神,又细算了一遍日子,确实不是十五。

“可能我上月没服解药,蛊毒发作的日期就会有所变化。”他能感觉到,身体内的蛊毒越来越不受控制,可能这噬心蛊已经长大,噬心之力日渐加剧,若是停服曼陀罗,恐怕即使不是月圆之夜,他也会疼得锥心刺骨。

落尘顿时从神魂颠倒的幻梦中惊醒,匆匆穿好衣服,扶着他躺回床上。“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帮你拿止疼的药。”

“不必了,没用的。”他暗暗运行真气,想要压制血液的涌动,因为两股力量的相撞,疼痛更甚,越来越接近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别无他法,她只能再用刀划开他手脚的血脉,拿出她早已准备好的曼陀罗的干花,放在他身边。血液中的蛊虫嗅到花香,又开始向曼陀罗花的一处聚集,可是血流出的速度更快,转眼满床都是鲜血,他的脸色益发苍白。

她一边抚摸着他的脸庞,一边亲吻着他的掌心,眼泪湿润了他的手心。她想要借此分散他的注意力,但是蛊毒的力量实在不可小觑,宇文楚天的手臂逐渐显露出了红血丝,瞳孔也变的异常,黑眸扩大,落尘见状,连忙紧紧的抱住他,道:“哥,如果坚持不住就别勉强,我可以帮你配制解药……”

他咬着牙,将怀中的落尘抱紧,疼痛几乎让他迷失心智,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几分力气去抱着怀中的人,只觉得抱着她会安心,而落尘,被他强健的臂膀紧紧的环在怀里,几乎快要透不过气了,还是努力地迎合他,与他贴的更紧。

就在落尘快被禁锢的失去知觉的时候,忽然感觉怀抱松了些,宇文楚天的目光弥散,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丝,他的身体像是一团柔软的散沙,倒在她的肩上。

她心疼的抱了抱她,声音弱了下来:“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解毒的方法的。”

宇文楚天勉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也无力再说什么。

......

虽然他们极力压低声音,不想惊扰到别人,可魏苍然何等耳力,很快便发现了他们房内的异样,过来敲门。

见没人应答,他在门外喊道:“楚天?你在吗?”

见还没人回答,他敲门声更用力,“楚天,我听见你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再不开门,我进去了。”

落尘听出魏苍然的焦虑,知道事情不可能瞒过去,只好起身去开门。

“落尘姑娘,发生了什么事?”魏苍然问的同时,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床上的宇文楚天,一见他脸上毫无血色,手腕和脚腕流出的血染红了床榻。

他也顾不上礼数,直接冲了进来,握住宇文楚天的手腕探了探脉息,又查看了一下他手腕上的伤口,一见他血中的蛊虫,脸色大变。“你中了毒?什么时候中的毒?”

宇文楚天已说不出话,落尘替他回答道,“哥哥中了一种苗疆的蛊毒。已经一年多了,平日与常人无异,只有每个月的月圆之夜会发作,痛不欲生。”

“蛊毒,每月发作一次,痛不欲生?”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宇文楚天的眉峰不由得锁紧。

“魏前辈,”落尘再也忍不住,双膝跪地,给魏苍然重重磕了个头,额心重重撞击地面,蹭出血色。“哥哥这蛊毒非比寻常,我们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有解除毒蛊。我听说冰莲是罕见的药材,我求你给我们一点点让哥哥试试,说不定有用。”

魏苍然想都没想,马上点头,“好!你等等,我这就去拿。”

他脚步未抬,人已晃出门外。眨眼的功夫,他就拿着冰莲回来,掰了一片花瓣放在宇文楚天的口中。冰莲奇寒,入口即融,冰凉的汁液流入脏腑,寒意瞬间遍及全身,疼痛仿佛也被冰冻,成了麻木。

宇文楚天终于长出口气,想不到这冰莲不能克制蛊毒,却是镇痛的良药。

魏苍然见他的疼痛稍有缓和,又将他扶起,用双掌将淳厚的真气从他背后注入体内,以此压制他身上的毒蛊。落尘不敢靠近,只能守着一旁焦虑地望着。

温和的真气一直源源不断注入,压制住蛊毒的活动,直到天亮,随着月亮的西沉,宇文楚天身上的痛楚逐渐减少,他在魏苍然的指引下运功调息,待完成一套吐纳之发后,他的面色明显好了起来,体力也恢复了许多。

他起身感激地在魏苍然身前跪下,“多谢前辈,让前辈耗损真气了。”

魏苍然扶他起来,叹道:“你这毒甚为猛烈,虽服了冰莲,我也用真气可以帮你压制蛊毒,缓解你的痛苦,但这只能让你不至于被蛊虫折磨的筋疲力竭而死,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我知道。”宇文楚天点点头,“我这毒怕是解不了了。”

魏苍然沉默半晌,才抬头看向他,“你可知道,若是这毒再不能解,你怕是不久于人世。”

“什么!?”落尘闻言,连退了数步,扶着墙壁才站稳。

宇文楚天却一脸淡定,“我知道,我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万物相生相克,这世间不可能有解不了的毒。”魏苍然想了想,又道:“我的师傅紫清真人出身苗疆的龙族,对蛊毒了解甚深,说不定他会有办法帮你解毒。不如这样,你们跟我一起回武当求他老人家施以援手,师傅悲天悯人,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

落尘听得连连点头。

他伸手又将剩余的冰莲拿过来,交到落尘手中,“小尘姑娘,这冰莲虽不能解毒,但至少可以止痛,你好好收下,每次楚天毒发,就给他服用一片花瓣,估计这株冰莲至少能保他一年安然无事。”

“这,这不是您要给紫清真人的吗?”

“我送他,只是为了表示一番心意,这冰莲对他不过是延年益寿的良药,对楚天确是可以救命之物。”

“多谢魏前辈!”落尘又想跪下来感谢他,魏苍然先她一步扶住她。

“不用跪了,折腾了一夜,你也累了,你和楚天好好休息一下。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等你们休息好,我们再上路。”

说完,魏苍然离开房间,他离开时的步伐慢了很多,好像已经没有力气迈步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宇文楚天会对他有着特殊的亲近之感,魏苍然这样仿佛能撑得起天地,容得下天地的男人,任谁都会心生敬爱之情。

******

午后,宇文楚天一觉醒来,体力恢复大半,魏苍然也收拾好了东西。

三人一同上路。

一路上,他们走得并不匆忙,清晨出发,傍晚便找客栈休息。宇文楚天和落尘还是以夫妻的身份住一间房,一来他不放心落尘的安全,而来太刻意的回避,更易引人猜度。

入了夜,风又起了,魏苍然站在风中,看着远处的茫茫草原。

一阵平稳的脚步声靠近,他已猜到是谁,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楚天,蛊毒可再发作过?”

“偶尔会突然阵痛一会儿,能忍受。”

他微微侧身,看着身边的宇文楚天,“你这蛊毒是怎么中的?”

“......”

“如果我没猜错,你中的是夜枭的噬心蛊吧?”

“前辈听过此蛊?”

魏苍然点点头,“多年前江湖中不少门前的高手被噬心蛊所控,为得解药,不得不为夜枭杀人,武当山中就曾有个弟子被噬心蛊折磨致死,所以我听过此蛊。我早该想到,你是江湖年轻一辈中武功排名晋升最快的,夜枭自然会打你的注意。你甘愿忍受蛊毒折磨也不肯服解药,可见正气还在,分得清是非对错......”

其余的话他未多说,也未多问,似乎已经猜到宇文楚天不愿多说。

“我教你的那套调息之法可以使血脉逆转,对抑制这种毒虫有些用处,你每日如此运气调息一次,多少会延缓蛊毒发作。”

“多谢前辈。”宇文楚天犹豫了一下,问道,“前辈,我有件事一直想不通,你我萍水相逢,你却屡次救我性命......”

“你是不是想问我,当年你父母有负于我,为何我对你毫无芥蒂?”魏苍然顿了顿,道:“若是说一点芥蒂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你终究是琳冉的儿子......”

提起这个名字,魏苍然向来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些许感伤,些许惆怅,但没有意思怨恨之意。

他仰头,望得更远,“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怨过琳冉,因为我知道她当年并不是和宇文孤羽私奔,而是,被人暗算,中了剧毒,是宇文孤羽救了她,还帮她找到了火莲,救了她的性命。”

“你是怎么知道的?”宇文楚天不禁惊讶万分。

他笑了笑,“琳冉失踪之后,我到处找她,有人说她和宇文孤羽私奔了,我起初相信,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可能,琳冉的性子我是了解的,她不是任性的女人,就算再爱,她也不会不顾整个陆家,不顾陆伯父的声誉......”

第十三章 风霜异客(五)

“更何况,琳冉处事向来分得清轻重,她真心想和宇文孤羽离开,早就离开了,不会等到与我成婚之后才走。所以,除非她亲口承认,否则任凭天下人怎么说,我绝不相信她会背叛我。”

宇文楚天默默看着他,每每唤起“琳冉”两个字,他的眼中就会闪动着柔和的光,仿佛隔了二十年的岁月,隔了生与死的距离,也隔着深爱与背叛,她在他心中还是那个婚宴之上与他拜过天地、许过诺言的魏夫人,从未改变。

这是怎样的一种爱,深邃至此,包容至此。

远处广阔无际的草原,像是一片无垠的碧色海洋,风一过,掀起层层碧浪,落尘骑着马缓慢在青草间穿行,一袭鲜红的长裙在碧浪里格外炫目,再美得景色都变得黯然无光……

这是在中原永远不可能见到的景色,也是在中原永远没有的海阔天空。

宇文楚天没有继续问,魏苍然却继续说着,似乎那一段掩埋在心底的秘密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方式,再也掩埋不住。“我听人说看见她和宇文孤羽出现在裘翼山的医馆,我就去了医馆找他们……”

他忽然想起,裘翼山说过他的母亲被人带走,而带走她的人似乎无意伤害她,以前他想不出谁会这么做,现在总算找到了答案。

“当年从裘叔医馆里带走我娘的人,是你吗?”

“不错。裘翼山虽然是神医,但武功平平,若是夜枭还想再加害琳冉,他根本无力保护。我是她的丈夫,保护她,照顾她是我应尽的责任。”

宇文楚天丝毫不觉惊讶,反而对眼前这个一身道袍,看似远离红尘的男人更多了一种莫名的情感。蓦然间,他的脑中萌生出一个疑问,如果他的母亲是何时怀上了他?是在离开陆家之后,还是在未离开陆家之前?

这个时间,似乎很重要。他不想去深究,可这疑虑就像是一点火星落入枯草,迅速燃烧,蔓延,直至整个草原都燃起一片熊熊烈火,将他所有的思绪都吞噬到灼烤的烈焰中。

魏苍然还在说着,而他只模糊听着……

“后来,宇文孤羽去苗疆久久未回,见琳冉日日忧心,我便派人去苗族打听他的下落,结果没有找到他,倒是找到了龙族的圣女兰溪,她让人把火莲和一坛骨灰送来给我,还以一个绢帕,绢帕上面以血写道:‘我宇文孤羽愿用一切换取火莲,此生不悔。’琳冉见到血书和骨灰,悲痛欲绝,但为了腹中还未出世的你,选择了坚强地活下去。”

“还未出世的我……”他喃喃重复着。

“我本想带琳冉会陆家,我们重新开始,可是她坚决不肯……”魏苍然笑了笑,笑容有些沉重,“她告诉我,她怀的是宇文孤羽的孩子,她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再回陆家,她要和孩子远离江湖是非,平静地活下去。我愿意为她付出我所拥有的一切,然而我终究给不了她想要的,我只能给她自由,让她去过想过的生活。”

他不明白魏苍然为什么毫无怀疑,但魏苍然不怀疑,必定有不怀疑的理由。至于是什么,他也不好细问。

魏苍然自然也看出他的怀疑,苦涩地笑了笑,“其实,我和琳冉的婚宴刚刚结束,便接到消息,武当山出了大事,我当晚便赶回武当处理,待事情处理完,我从武当赶回陆家时,琳冉已经失踪……”

宇文楚天心头燃烧的烈焰瞬间熄灭,仅剩下几颗仍不熄灭的火星,星星点点地存在。而这些星星点点的火星,也在他想起记忆中的父亲时,彻底熄灭,心绪也彻底平静下来。

“那么,魏前辈可知当年是谁下毒害我娘的?”

魏苍然微微蹙眉,道:“瑶池之水是夜枭秘制的毒药,是谁害她,显而易见。”

“我曾经查过,我娘在婚后三日从未离开无然山庄半步,夜枭的人要在陆家下毒不容易,若是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在她中毒之后还能让陆家上下竟无一人知晓,太难了,除非下毒之人是无然山庄的人,而且是她信任的人。还有,我外公也不是生病,而是中了瑶池之水的毒,能给他下毒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楚天,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陆前辈和琳冉都没有追查,你又何必再追究?”

他看向魏苍然,目光锐利而又坚定,“听魏前辈的意思,您已知道是谁!”

他没有回答,有些时候,有些问题,沉默已是答案。

宇文楚天点点头,叹道,“外公中毒多年,对外只说自己身染重病。我娘在陆家中毒,外公不闻不问,我娘竟然也从不追究。她宁愿自己在外面漂泊,也不回陆家......这个人一定是对于我外公和我娘特别重要的人,让他们到死愿意去维护。我以前已猜到了是谁,只是没有证实,我不想多加揣测,今天看见前辈也在为他隐瞒,我想,除了我的亲舅舅,不会再有别人。”

魏苍然沉吟许久,才道,“不错,就是他。”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林峰是野心极大的人,他一心想要无然山庄成为江湖霸主,为达目的果决狠辣,不择手段,所以你外公对他心有忌惮,宁可将无然山庄交付于我这个外人,也不想交给他。”

明明已经猜到,在别人口中得到了证实,他还是惊得退后一步,“所以,他希望我娘永远消失,希望您心灰意冷,永远离开陆家,他就可以成为无然山庄真正的主人,实现他的宏图抱负?也是他为了以绝后患,找夜枭的人杀了我父母,是不是?”

魏苍然看向越发暗淡的天空,“如今他已经失踪多年,怕是凶多吉少,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楚天,过去的仇恨已经过去了,你继续追究只会让自己陷入仇恨中无法自拔,如果你父母泉下有知,相信他们更希望看到你放下过去,去过你真正想过的生活。”

“我真正想要的,就是夜枭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各大门派,各大世家多次联合想共同除去夜枭,却撼动不了他们分毫,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可以做到吗?”

“我做不到,有人可以帮我。”

“宇文邕?”魏苍然淡淡摇头,“他连周国自己的事情都管不了,又怎么会插手中原之事?”

“他总会有一统中原之日。”

魏苍然看着他脸上自信的神情,良久无言,最后看向草原中牵着马悠然漫步的倩影,忽然问,“我年轻时,也曾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可以结束江湖中各大门派的纷争与杀戮,可是后来我发现,江湖自有江湖的规则,没有是非,没有对错,只有为了权力和*的孤注一掷,生与死,都是自己的抉择。等到我看透了一切,想与我心爱的人找一片这样的净土,看日升日落,过无拘无束地生活时,我没有了机会......楚天,若是你只能有一种选择,你真正想要的是夜枭从此消失,还是和她在这片自由自在草原,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

宇文楚天一怔,不明白魏苍然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魏苍然走近一步,从他肩上捻起一根女人才会有的长发,他松手,看着被微风卷走的长发,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后者。”

“我……”

“你不用解释,有些事可以掩饰,有些事是掩饰不了的。”魏苍然的眼中没有丝毫的鄙夷,反倒蕴含着体谅地拍拍他的肩膀,“世俗礼法,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世界,你内心最想要的,才是属于你的世界……”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宇文楚天有种十分复杂的心情,感动于他对爱情的执着,也感动与他浩瀚如海包容一切的心胸,同时他还有些伤感,为什么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情深,终究换不来一颗同样的心。

自从踏入江湖,宇文楚天始终认为这个江湖是没有人情的,他不相信江湖中的人,即使有人帮他,有人救他,他也不会完全信任一个人,他只相信接近他的人必有目的。

就连孟漫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他也不相信孟漫毫无目的。

但是此时此刻的魏苍然,让他毫无保留地信任,在他眼中,魏苍然是他长辈,他的恩师,是他最敬佩尊敬之人。

……

风起了,落尘的黑发和红裙被风吹乱,宇文楚天走过去,为她披上披风。

“你和魏前辈谈完事了?”她笑着转身,红衣墨发,清波暗眸,雪白的肌肤在鲜红的丝绸下越显明艳,只是嘴角的一抹浅笑,便会让他别无所求。

“嗯,谈完了。”

他牵了她的手,与她并肩走在松软的草地上。“你今天为什么穿红裙子,你不是最不喜欢红色吗?”

她朝着魏苍然背影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确定他不会看见,双手立刻缠上他的手臂,头依偎在他肩上。“你早上不是说,想看见我穿红色的样子吗?”

他笑了,那是从心底溢出的笑,“傻丫头,我想看的是红色的……嫁衣。”

“呃?!你又不说清楚……”她也笑了,笑出了声。“你想什么时候看?”

他的耳边响起魏苍然的话:“你内心最想要的,才是属于你的世界……”,他内心真正想要的,就是她。

“我想,现在!”

第十四章 夕夕成珏(一)

“现在?”落尘怔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拉起他的手,“那我们现在就去买吧。”

她拉着他走出草原,走上夜幕笼罩的长街。他们在街上一家家店铺找,一家家店铺问,可惜没有一家卖现成的嫁衣。

直到最后一家店也问过了,还是没有,宇文楚天不得不放弃,“算了,等过几日我们回到浮山,我让人给你定做一身。”

“那还要很久,我买布回去自己缝,这样能快点。”

夜风吹拂她鲜红色的衣裙,他侧身看着她与裙子一样红艳的脸颊,她已经累得气息微喘,脚步却一点都没缓慢,目光在街上琳琅满目的店铺中急切地穿梭,眼角眉梢真切的笑意,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安静得有些虚幻的落尘,她变得那么真实,真实地属于他。

心中被一种沉甸甸的幸福填满,他不顾来来往往行人的目光,也装作没有看见街角处幽怨的注视,将她紧抱在怀中,“小尘,等你做好嫁衣的时候,我们就成亲。”

她在他怀中用力点头,等了这么久,她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落尘买了一匹红布和一大包各色针线,宇文楚天大包小包提着回了客栈。他们在客栈的走廊遇到了也刚回来的魏苍然,他轻轻扫了一眼鲜红的锦缎,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只说了句,“明日不急,休息好了我们再出发。”

足见他已看出他们今晚有的折腾了。

******

这一晚,落尘还真是不停地折腾,她兴奋地拿着红布在自己身上比来比去,不时征求着宇文楚天的意见,问他裙摆要不要及地,问他绣什么在裙摆上好看,一会儿又问他袖口绣桃花好不好看?

他一直笑着点头,她白皙的脸颊透着粉红,比桃花还要娇艳。

她忽然想到什么,丢下一堆东西,“哥,我记得你很会画画的,你帮我画一下嫁衣的图案吧。”

“画嫁衣?”父母还在时,他曾每日跟着父亲学写诗作画,可自从父母离世后,他一心只想练好武功复仇,早已没了当年诗情画意的心境。可今夜想起她穿上嫁衣的样子,他竟有些手痒了。

他让小二拿来纸和笔,按照落尘描述的图样细细描绘:“领口和袖口这里要踏雪寻梅图,衣摆要蔓藤缠绕,象征我们永不分离,最好再有一双蝴蝶起舞,双宿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