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赵先生的房中,赵先生似乎早已在等着苏尘,一见苏尘进入,立刻就在周二柱的帮忙下伏地跪倒,泣声地恳求道:“赵恒之拜见苏大小姐,请苏大小姐为小周村百余人口做主申冤哪!”

他这一拜一求不要紧,顿时把苏尘下的一跳,忙让周二柱将他扶起,口中微微责怪道:“赵先生病体虚弱。你怎么就让他起来了呢?”

“苏大小姐......这是......恒之坚持的......请小姐......莫要......见怪与他。”赵恒之虚弱地靠在床栏上,摇手示意裴一涯和周二柱不要动他,一双因清瘦而深陷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苏尘,不住的喘气道,“小生冒昧......惊着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可事关小周村......村民的生死......性命,请苏大小姐......务必要......帮助......”

“你先别急,先喘口气再慢慢地说。”见这位面目清俊的中年人,身体虚弱成这副模样还挣扎着为小周村村民请命。苏尘不由十分感动。可心中不禁诧异这位赵先生为何好像把自己当成是朝廷命官一样。

一旁的裴一涯立刻上前将他放平在床上。有盖上了被子,十分有经验地道:“赵先生且莫激动,来。先闭上眼睛,深深地吸口气......对......再慢慢呼出......很好......在吸口气......然后慢慢呼出......”

几番吐息之后,赵先生终于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十分清澈。语气还是相当激动地道:“苏大小姐,小生知道您不仅是京城首富展家的大小姐,还是倍受皇上宠爱的蓝王爷的独生女蓝郡主的结义姐姐,小周村之天大冤情,只有您才能昭雪啊!”

“赵先生言重了,苏尘只不过是一介平民而已。有何德何能为别人申冤?”苏尘诧异而保守地先推托道。昨日 她深思之后。认为救了赵先生之事肯定很快就会被展蓝两家得知,如果那河源县令后台真是蓝府。那她瞒也瞒不住,倒不如自己就直接让人去找蓝暖玉,同时通知宋胜平。直接让皇帝司马毓来暗中插手这件案子。

只因当日皇甫承认自己就是当今皇上司马毓后,她又曾再次推敲细思思园年之夜皇宫刺杀案,总觉得那次刺杀案很可能是司马毓一手策划的。目的便是除去两派一些得力的亲信。只是这个推测太过惊人,如果真是毓做的,他也绝对不希望有外人能识破自己的企图,因此苏尘对谁都闭口不言。而今小周村的案子直接涉及到朝廷命官,最好是让司马毓知晓,他若想当个英名贤德的皇帝,当不会放弃此案。

只是,令她奇怪的是:这沿途都是展家安排,客栈中人知道自己是展家的大小姐也不奇怪,可蓝暖玉义姐的身份,却是出门之前才确定的,怎么会这么快就人尽皆知了呢!

“大小姐有所不知。小生另外还有秘情禀报。小周村一案绝非二柱所述的这么简单,急道,”那狗官县令不仅官官相护。不肯受理小周村村民的冤情,反而派杀手,半途之上假扮强盗,欲取我等性命,阻断鸣冤之路啊!”

屋中顿时一片静默。

“先生,您说什么?”周二柱完全傻掉了,这实在出于他的想象之外。那些追杀自己的强盗,居然是县令大人派来的杀手?这......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苏尘和裴一涯对视了一眼,顿时事情一下子复杂起来了。

“苏大小姐。请相信小生,小生所言,句句实话......”赵先生见大家都沉默住,顾不得身体虚弱,将事情经过一一说了出来,虽然几乎说一句就喘一句,可他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

苏尘无奈,只好仔细听着。

原来赵恒之和周二柱在慌乱之中掉入地洞之后,因为有周二柱垫在下面,而且地洞只有两米来深,因此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有稍微有些昏眩。做起来后,见洞口敞开,地洞都是积雪,上面的人只要随便一看就能望见地洞的情况,明白绝对不能留在动力,当时就想拉起周二柱爬出洞去继续逃跑。

可没想到周二柱的头却刚好磕到了一块石头,昏了过去,而此时外面有清晰地传来了强盗的说话声,顶多不过几十米。

周恒之又惊又惧之下,反而急中生智,想了个极其冒险却也是当时唯一可行的办法。迅速地翻身倒地。摸了块石头放在脸旁。紧闭双目也假装昏厥。

外面的脚步声很快就来到洞口上方,语声戛然而止,好像是在观察他们是否已经死亡一般。半晌后,其中一人道:“不会已经死了吧?”

另一人道:“不死估计也昏了,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是县令大人派来的,死了也是个糊涂鬼,这地儿狼多,我们把这两件带血的衣服扔这里,自然很快就有恶狼来收拾他们。我们不如早点回去复命。”

当时赵恒之听到这一句,只觉得浑身比身下的冰雪还要冷,若不是他极力压制,当场就颤抖了起来。兄弟说的是,反正那两个已经去见阎王爷了,这两个也差不多了。”

随后。赵恒之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地脱衣服声,接着便有一件血腥味很重的衣服被扔了下来刚好覆盖住他的脸,再然后就听到了脚步离去的声音。

赵恒之怕他们去而复返,又装了半天死才揭开衣服,拼命的摇醒周二柱。

从地洞里爬了出来后,惊慌失措,唯恐杀手会发现地洞中的尸体不见而追上来。赵恒之才坚决不肯让周二柱回去找同伴。还宁可忍戟挨冻也尽量地避开人走,只一心想早日赶到京城。找到昔日的同窗好友文洛书,请他帮忙。

卷四之

第十一章 约定

“杀我们的竟然是…呜呜…这些丧尽天良的狗官,他们怎么下得了手啊?他们…他们简直比强盗还不如!”听说自己的同胞竟然死于官府派来的杀手手中,周二柱不由地再度嚎啕大哭,裴一涯连忙相劝。

“文洛书?”见一个大男人哭的如此凄惨,苏尘心中不由恻然,听到最后那个名字时,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正是…小生那文姓好友…天资过人…学识十分渊博…当年和小生曾一同求学…只是小生虽虚长他几岁…学识却远不如他…这位文姓好友…为人耿直仗义…又久居京城…此番小生前去…也只有求助与他…以上详情俱禀…不曾有半句诳语…恒之敢以毕生清誉担保…”

“好了好了,赵先生您先休息一下,我相信你,相信你…”苏尘忙抚慰道,“只是这事事关重大,我虽是蓝郡主的结义金兰,可毕竟还是一介平民,无权插手官府之事。请先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

她身上虽带有司马毓的密旨,必要时候可以调动一些官员和官兵。但那却是绝顶的机密,不能用在这样的场合上。

“只要苏大小姐肯考虑…小周村之深冤就有希望了。”赵恒之激动地好像苏尘已经答应了地似的。感动不已地道。“大小姐您对小生一介垂死的陌生人都能如此无私照顾…真是心如菩萨,慈悲为怀…小生相信,您必定不会对小周村百余人口见死不救的。”

听他再次提及小周村村民,苏尘又想到昨夜周二柱所说的灾情。目光触及边上涕泪纵横的周二柱,心中更软,略略沉思后,道:“申冤之事,请容我考虑后再回复先生。不过据您所说的小周村的灾情,我倒可以让人支援一些衣物吃食,设法先缓一缓。”

听她如此保证,赵恒之和周二柱顿时喜出望外,再谢不已。苏尘谦让了一番。便嘱咐他们二人好好养伤,同裴一涯带着彬彬一起走了出去,回到房中商议。

见苏尘和裴一涯明显地有话要谈,彬彬一进门就乖巧地自己取了跳棋。在外间的榻上玩耍起来。一会儿和自己对弈,一会又是拿着多余的珠子在榻上弹着玩。独自一人玩得不亦乐乎。

解去麻烦的面纱。为裴一涯和自己倒了两杯热茶,相对而坐。

回顾刚才所闻所见,苏尘不禁感慨万分。周赵二人为了小周村一案,吃尽千辛万苦,也要进京鸣冤的精神着实让人敬佩,而这个私塾赵先生的品行却更为高尚。

想他其实本来不过是一介和小周村素无瓜葛的私塾先生。只不过偶尔闻听了小周村的冤情。便凭着一股书生正气、一腔助人热血,就为之不顾性命地奔波,历经生死而不悔,还为了其他人而向自己一介女子下跪磕头。

须知,在朝阳国,读书人的地位一直是十分受推崇的。这样能屈能伸,又胸怀仁义的人才,万一也难以挑一。倘若以后当官。也绝对会是个好官,而且现在又正是司马毓地用人之际…人才…对了,刚才赵先生所说地那位文洛书不正是初见司马毓时,在茶楼上见过的那位人称狂妄之人的书生么?没想到他们两人竟是同窗好友。

看来,这次司马毓还会多一个帮手了,想起那文洛书的理论和文心向背。苏尘心中便大概地有了主张。

“你想好了?”见苏尘露出确定的微笑,裴一涯也笑道。

“嗯,”苏尘轻轻点头,心中忍不住泛起涩意,叹道,“我既有这个能力能帮他们,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何不多做点善事。那些小周村的百姓们不但无家可归,还要受重税剥削,实在太可怜了。”

这世界就是充满了那么多的不公平,弱者如百姓。生命常贱如蝼蚁。不是他们愿意,而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呀。就想当初的自己。还不是任人摆布?若不是半路穿越,现在的自己早已是个永远含冤莫白地死人了。

是的,她是杀了人,可当时她是正当的自卫呀,小影和隔壁两个闻声赶来的邻居本来都可以作证。可那畜生的父母却买通了邻居。让他们反咬自己一口…而小影,又被和自己太过亲近的理由,所述真相不能成为程堂证据…呵呵,如今想来,那一切绝望和悲哀竟都已如前世烟云,飘飘渺渺,不可触摸了。

“怎么了?”一只温润地手越过桌面,轻轻地执起了她的,这样淡淡中又含着说不出的哀伤物无助地表情,最是让他心疼。

每次看到她这样的眼神,他总觉得苏尘的内心深处一定还藏着一段更深地、更不为人所知,同时更是不堪回首的过去。那过去一直在影响着她。如烟如雾般笼着,让她总不能真正地释怀,不能真正的放开自己。

苏尘恍惚地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视线如梦似地慢慢往上,望见那柔和中又含着刚毅的下颌。常年湿润的双唇,挺直而永不倨傲的鼻梁,然后再往上,投入那似很熟悉又似永远看不够的双眸中,情不自禁地伸出了另一只手。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刻,她真的好想他的拥抱。

为什么,每次只要在他面前回忆起过往,她都会变得这么脆弱,而且想依靠他呢?

“你怎么了?”

苏尘迷离中又带着说不出的渴望的眼神,让裴一涯的忧心加深的同时,却更似一块强烈地吸铁石般,仿佛要把裴一涯整个人都吸过去。在他还未明白自己已做了什么之前,身躯已有自我意识般地站起,绕过半边桌,轻轻地将苏尘拉了起来,望住她的眼。

苏尘怔怔地望着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温柔的眼睛,反而忘了刚才自己在想着什么,而是疑惑地开起小差来。

为什么他的眼睛明明黑白分明,却又让人觉得仿佛深邃的如同永无尽头的苍穹呢?那墨黑的瞳孔就是最苍穹深处最明亮的两颗星星,闪着,闪着…那发出地光芒又仿佛是世上最澄澈透明的水晶一般,似暗还亮,似亮还深,渐渐地就将人一寸寸地吸引了进去,一直到漫天的苍穹笼罩了下来,覆盖住她的眼,她的心,还有,她的唇…

吻…他在吻她…可这吻,却又是极轻极轻,若有如无地接触着她的,若不是全新的感受着,几乎会以为是微风拂过,怕重了,便会将柔嫩的花瓣压出痕印一般。

苏尘似迷糊又似清醒地浮出这个意识。如蝶翼般地睫毛仿佛拥有自我意识地收敛了起来,然后,羞涩地迎了上去,像是渴望摇曳地鲜花。希望这风能再重一些,再真实一些…

“尘…”一声仿佛终于被解放了的叹息从风中传来,紧跟着又渡入另一重气息之中,然后四周的压力忽然大了起来,重了起来,柔和却又坚定地裹住了苏尘,也将她彻底地纳入自己的胸怀之中。

“一涯…”苏尘也不自觉地吐出了这一个亲昵的呢喃。迎承着,也奉献着,充满无尽柔和的幸福的心,却一点点地清明起来,他爱她,他要她,那她便给他,一生唯有这一次,她心甘情愿地全盘托付,不再留有一丝迟疑。

“尘…”呼吸渐渐粗重的裴一涯却忽然在品尝人间最美味的花露地同时,近乎惶急地撤了开去,只留着额头抵紧着她光洁如玉的额。

“…”唇上陡然传来的失落感令苏不解地睁开了眼睛,无声地询问,却只看到裴一涯一双急颤着的浓密睫毛。

“尘…别这样,我会控制不住的。”裴一涯低喘着后退了一步,双手也快速从腰部和苏尘的脑后移到了苏尘地双肩,微微地用力抗拒着。

尘?他刚才好像就这样地叫了她好几声…呵呵…她喜欢这个名字,这世上,只有他这样啊她,也只准他,这样叫她!

苏尘无声地微笑了起来,轻轻地走上一小步,素手在他背后环绕,拉近自己和他的距离,让自己如玉的额头缓缓地从裴一涯地眉间滑了下来。滑过他挺直的鼻梁,滑过他的唇,再滑下他地下颌…嗯,她想起来了,原来她刚才一直想做的就是这个…

“咕隆…”

当苏尘的额头滑过裴一涯情不自禁地往后仰的脖颈时,一声轻微的口水吞咽声从裴一涯的喉中滚了出来,他握住苏尘双肩的手迅速地增加了好几分力道,想推却又更想拉近。

“呵呵…”苏尘轻笑了一声,黔首却不再移动,如水般温顺地停栖在他的胸口,散发着淡淡幽香的青丝,柔柔地顶住了裴一涯的下颌。

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她起了诱惑男人的心,这样的心思一起,便贪婪地想将眼前的人诱惑住一生,再也不许他对别的女人心动。

“尘…”裴一涯的手终于重新回到了她婀娜的腰际,轻抚着她的秀发,又是一声叹息,可这叹息里,却有甜蜜的宠溺的纵容和无奈。

“愿意这样护我多久?”苏尘顽皮地翘起了红唇,轻轻地问着在耳旁不规律跳动的心。

“认定了你,便是一生一世。”

裴一涯同样轻柔却坚定的承诺,随着心脏的震脉搏从胸口传入耳中。苏尘满足地笑了。唇贴着他的胸口,也温柔地许诺:“那么,说好了,我们都不反悔!”

一涯,你用这样一颗宽容似海的真心待我,他日,我也同样会还你一个惊喜,用一个完完整整的我!

“好,永不反悔!”裴一涯的声音,柔柔的,淡淡的,却仿佛从生命里抽出来一般自然而从容。

窗外那暖暖的冬阳为证,这是一个约定,更是一个承诺,爱上了,便认定,认定了,便永生无悔!

卷四之

第十二章 偷偷的旖旎

因为赵恒之的病情,还有为小周村先提供一批包含草药在内的救灾物资,苏尘和裴一涯又在沁河郡耽搁了一日。直到确定展家的人已经接手帮忙。而宋胜平的人也会一直暗中保护赵先生和周二柱,才重新启程。

自从两人定了心意,尽管天气依然是严寒萧索的寒冬。可在彼此的心中,却都仿佛如沐春风。在北风的吹拂中,苏尘无意中想起那首《红豆》曲子,忽然孩子气地希望天上能再飘点雪花下来,好让她能和裴一涯一起牵着手,在浪漫中体验着曲中的意味,保存那份令人感动的温柔。

在过去的二十五年的生命里,虽然也曾出现好几个试图进入她生命的男人,可最终他们都只是无所谓的过客,早淡的连容貌都记不得。这样地付出最真最纯的感情,与她来说,还是青涩的第一次。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恋爱中的女人,都常常会不由自主地露出那甜蜜而幸福的笑容了。

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哪怕仅仅是安安静静地共处一室,那种满足真的就可以将人的心田淹没。凝望着正在教彬彬认识医书上草药的裴一涯,苏尘忍不住又勾起了唇角,心情好的觉得身子都轻盈了起来,同时又如做梦似的如在云端。

这么完美的好男人。真的属于她了么?

感觉到苏尘的注视。裴一涯也抬头温柔地望了苏尘一眼,苏尘趁着彬彬没注意,飞快地给了他一个皱鼻子的鬼脸,还故意眨了两下眼睛。

她今日穿了身绣着浅粉芍药的水绿裙,自然绾着的秀发上。简单地插着一支翡翠衔珠的步摇,越发衬得素颜如玉,美眸若水。

这一身打扮本来甚是端庄得体,十足地大家闺秀的模样。可此刻她这样懒懒地斜依在车壁上,身躯随着马车的行进而微微摇晃,那步摇也随着不住地摇摆,在加上嘴角那轻翘地笑意。秀丽中更带了一抹十分女人味的慵懒,并融合了少女的俏皮和活泼。

其实,说起来,苏尘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可在原来的时空,她也确实还是个女孩子呀!

这一望,觉得无时无刻都能从苏尘身上发现不同之处地裴一涯。如何还能移得开目光?想到那日的耳鬓厮磨、心心相映,温柔的眸色渐渐地又深了起来。

那日之后,两人都一直忙着为小周村准备物资。一个不时接待展家人,积极调配物资。一个亲手准备草药并照顾赵恒之,两人竟一直都没有机会再独处,更不提重温那旖旎时光。等上了路,虽然同处一室,旁边却还有个彬彬。虽能相见却不能相依,那感觉真是个既甜蜜又无奈。

敏感地察觉出裴一涯的眼神有所变化,苏尘双颊顿时浮现两团轻晕,可心里的喜悦却更大于羞涩。

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对心上人具有强大的诱惑力?不希望能时时和心上人相依相偎呢?若不是碍着彬彬在场。不是顾虑着外面的那个车夫,说不定......说不定......这样想着,苏尘的眼波里不由地又添了一层如梦似幻地诱人氤氲,看得裴一涯一向恬淡的心差点又要失控。

“彬彬......到姐姐这边来。”凝视中,苏尘忽然轻轻一笑,先避开了眼,转向彬彬。明眸中流动着某种羞涩地狡黠。

“姐姐。”彬彬立刻乖巧地偎了过去。

苏尘拨了拨他的刘海,故意不看裴一涯,柔声问道:“坐了半日车了,彬彬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

听到苏尘欲哄彬彬午睡,裴一涯的心突然跳了一下。差点连手中的医书都拿不稳。几乎是屏息地等待着彬彬的回答,心里第一次生出非礼的绮念:如果彬彬睡了,那么......

余光瞟到裴一涯的异样,苏尘的心跳得更急,身子忍不住泛过一丝莫名地颤栗,整个人都更加敏感了起来。

幸而彬彬果然是个乖孩子。并未怀疑苏尘的不良动机。苏尘一提议,他就乖巧的答应了。还主动地自己脱了靴子,不一会,他就在苏尘轻柔的睡眠曲中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他睡了。”裴一涯耐着性子等了一会,才悄然地起身移到苏尘身边,看了一眼彬彬,就将目光凝注在苏尘脸上,这样的等待其实也不过一刻钟左右,他却觉得分外的漫长。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能发乎情止于理的君子,可没想到那颗情心不动则已,一动,也如同其他普通的男子一样,总忍不住怀念苏尘那柔软的身躯,和相拥的甜蜜。

“嗯。”苏尘含笑着侧过身,下一秒已被裴一涯紧紧地搂入怀里。

听到裴一涯小心地缓缓地吐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苏尘不由地埋在他的胸口轻笑了起来。可却又不敢大声。在没有取出那件东西,为彬彬一家报仇雪冤之前,她和裴一涯的关系也只能无奈地尽可能地瞒着外人,以免节外生枝。

“尘......”裴一涯轻轻地吻了吻苏尘的秀发,将音量控制在只有苏尘能听到的范围,低唤道。

“......”苏尘没有回答,只是仰起了头,美目半敛,红唇微启,有些不满地无声邀请着。

在和裴一涯之前,她一直以为亲吻的美好仅在传说之中,而无法想象有别人的舌头伸入自己的口中而不反感。尤其是那些什么所谓的法式亲吻。更是说不出的恶心。

虽然之前她也被展晟飞和司马毓亲过,但那都仅限与唇面上的接触,并不曾深入,而且当时由于诧异和愤怒,更不可能有别的感觉,而今......而今......她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好喜欢这种相濡以沫的感觉,好喜欢这样的被爱方式。

当然了,前提是只和他......只和自己心中真正爱的男子。

“尘......”见到苏尘如此明显的暗示,裴一涯最后一丝自制力彻底崩溃,所有的感情都融化在唇齿的纠缠之中,渐渐地,脱离了生涩......

苏尘勾住裴一涯的脖子,意乱情迷地学着回应,学着和他一起探索......迷迷糊糊地。忽然觉得自己先是故意哄彬彬睡觉,好给自己制造机会,接着又公然地引诱裴一涯。当着彬彬的“面”做贼似的偷情......呀,她好想越来越不像当初那个矜持的自己了呢!

可是,管它那么多呢!

她再保守。好歹也来自二十一世纪吧!心里有爱就要“说”出口不是?这是老天在折磨她那么多之后的一点良心发现,她可不能傻傻地推开不要。

二十几岁才谈恋爱。在现代也算是迟了呢!只是......唔......不知道今天以后,彬彬是否还会被迫养成天天午睡的好习惯了?

卷四之

第十三章 精彩的逃跑

马车继续稳稳的南下。

苏尘和裴一涯的感情虽不能在人前表露,但日日同处马车之中,时时可见,更有箫声笛音可以传心。还有每日避着彬彬和外人的那些偷来的旖旎时光,充满了分外的甜蜜。再加上彬彬的活泼可爱,大半的时候,车厢中都是充满了暖人心窝的欢声笑语。光阴总是一晃而过。

坐在门口独自驾车的车夫陆典良,每每听到这样的声音,总有一种里面就是真正的一家三口的感觉,有时候连他也忍不住泛起微笑。

一路道途畅顺,这一日才未时中旬,马车就抵达了距离碧落已有六百余里的卞鹿城。

“请问小姐,我们是只在这里休息一下就启程,还是今晚就宿在城中?”因为时间还早,进入城门前,陆典良恭敬地请示道。

从前日起,展家的人就已不再沿途为苏尘等人提前安排住宿等,这样一来,虽然事事都要自己打理。别人也不会因为你的地位而加倍地恭敬以对,但却自由了很多。

苏尘看着正好奇地一直趴在窗口观望的彬彬,笑道:“这几天我们都是一早就赶路,黄昏时才投宿。大家都有些辛苦了。不如今日就早点休息好了。我记得主街好像有一家青田客栈还不错,就去那里吧。”

卞鹿城作为朝阳园的十大富庶城之一,自然也十分繁华,苏尘当初跟随宋胜平上京是就途经过此处。只是由于行程匆忙,夜宿晨行,并未好好享受过这卞鹿城的风光,今时今日正好可以一补小憾。

陆典良应了一声,熟练地往城中行去。

到了规模中等、服务态度却极佳的青田客栈后。才安排好住宿,彬彬就缠着两人要去逛街。苏尘和裴一涯自然依他,便招过一个伙计询问哪里有好玩的去处。

“客官。要说这卞鹿城好玩的去处,那可多了,比如城东地轩水亭,城西的竹梦园…”伙计殷勤地介绍了好几个地方。然后话音一转,“不过,今天小人建议您几位不妨先上卞鹿庙去玩玩,前两天城里来了一个杂耍班子,天天在卞鹿庙前摆摊,那功夫,绝对是顶个儿的棒啊!有耍猴地,猴子比人还要乖。有搭着椅子爬的高高的还玩转碟子的,那个惊险劲儿。能把人的心都提起来。还有什么什么表演飞刀的…嘿,反正可吸引人了!”

伙计一番介绍。说的彬彬立刻迫不及待地蹦跳起来:“姐姐姐姐,彬彬要去看猴子。看猴子!”

“好,那我们就去看猴子。”苏尘笑道,问清了去卞鹿庙并没有多远。便让陆典良留了下来,三人慢慢地步行前往,顺便也可以游览以下卞鹿城的风光 三人还没到庙前,就听得阵阵叫好声从一个几乎是水泄不通的人群圈子里传了出来,还伴随着阵阵锣鼓声。彬彬兴奋地挣开苏尘和裴一涯的手,就使劲地提往里边挤。裴一涯忙跟上两步。护着他和苏尘用巧劲排开人群。

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看,三人顿时乐了,原来里头正好在表演猴子拜寿。

三只不同大小的猴子。分别穿着人一样的衣服,还戴着小帽子。其中一只老猴子当寿星,两只小猴子当晚辈,正在艺人地指挥下,似模似样得一边翻跟头一边磕头呢!那猴子小的不过才一尺多高。大的也不过两尺左右。演起戏来,憨态可掬。这不时的做些鬼脸,笑翻了围观的百姓。

猴戏过后,紧挨着又表演了耍坛子,之后就有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可爱小姑娘拿着盘碟开始转圈。众人有的装作看不见,有的投了些小钱,但更多的人却是在哄叫着要求表演什么高空转碟才给赏钱。

“诸位诸位…诸位父老乡亲。实在对不住大家,今天芊芊姑娘身体有些不适,不便进行危险表演,还望父老乡亲多多见谅!”见众人起哄的凶,一个班主模样的人忙出来团团作揖地打圆场。

“我看不是芊芊姑娘身体不适,是你们打算要把她许人了,才藏着掖着不肯让芊芊姑娘出来吧?”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尖着嗓子叫了一声,顿时激起群愤。

“芊芊姑娘是我们大家的。你们既然还在这里摆摊子。就得让芊芊姑娘出来表演。否则,今儿个的赏钱就是不给了。”众人经这么一煽动。哪里肯依,起哄着非让那什么姑娘出来表演不可,否则不给钱。

“阿爹,就让芊芊再表演最后一次吧!”

众人正闹着不肯罢休,一角的那个简易帐篷里,忽然钻出一个穿着碎花棉袄身材苗条的少女。红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冲到班主面前软软地哀求道。她身后紧跟着两个健壮的小伙子,想要拉她回去。但看到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又只得收回手去。

她这一出来,人群顿时先是一片悄然,然后又陡然地发出一阵大喝彩,无人理会她为什么会好像一副才哭完的悲伤模样,只是兴奋地大喊道:“芊芊姑娘…芊芊姑娘…芊芊姑娘…”

“芊芊。你怎么出来了?你…你这不是存心让我为难吗?”杂戏班主跺脚说道,拉过芊芊姑娘到场中私语,目光不住地向周边环视,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担忧,更像是害怕和恐惧。

“阿爹,芊芊明日就要嫁人了,以后再也不能为父老乡亲们表演节目,阿爹今天就成全了芊芊吧?”芊芊姑娘楚楚可怜地道,声音清清脆脆的。

听芊芊姑娘亲口承认明天要嫁人再也不能表演。人群顿时轰动起来,窃窃地私语个不停。

“原来鲁家要娶芊芊姑娘做小妾的事是真的呀?”

“可不是吗?前几日芊芊姑娘的杂戏班子才来,听说就被鲁家看上了。”

“那芊芊姑娘到底是嫁给鲁家那傻小子到老婆,还是给老头子当小妾呀?”

“说是当儿媳妇。可真嫁过去谁知道是当儿媳妇还是小媳妇呀?”

“我看着杂戏班子里也就芊芊姑娘能当个顶梁柱,怎么舍得她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