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哥哥,为什么我姐姐还不醒过来?”

且不说展公为如何在心中自责,自从见到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苏尘后,彬彬的眼泪就直没有停过,漂亮的眼睛和鼻子早已全哭成一片红肿。这个可怜的孩子,两天内连续又经受了好几番打击,若不是裴一涯一直细心的陪在身边,情况早已堪忧了。

“彬彬乖,那是因为你姐姐太累了,所以她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能醒来。”裴一涯柔声的安抚道,同时温柔的帮苏尘捻好被角。没有人知道,在他看似平静的手掌下,血脉里的一种名叫愤怒的情绪已奔腾至快要失控的边缘。

“彬彬放心,我会亲手杀了那个坏蛋为你姐姐报仇的。”展晟飞咬牙切齿的道,当接到展公为的传讯说苏尘被掳后,他简直快要急疯了,可碧落城这么大,他毫无线索,根本无处走,当时若再找不出苏尘,他简直就要直接杀上孟府去要人了。

“老夫人,苏姑娘受惊过剧,加上身子虚弱,估计还要睡上好几个时辰才会醒,您年纪大了,还是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吧,这里有我守着。”裴一涯温和的对充满担优的老夫人道,同时向老夫人怀里的彬彬张开了双手,将冲过来的彬彬抱坐在膝盖上,眼角瞟都没瞟展晟飞一下。

如果当时这个冲动的大少爷没有从展公为手中抢了苏尘后就直冲了进来,而是先让他先提前安排好彬彬,彬彬的极乐之毒也不会因为看到苏尘的凄惨模样而被刺激得几乎复发。

“是啊,娘,这里有裴神医守着,您就放心吧!”展应亭特意的以神医之名来称呼裴一涯,欲扶神情疲惫的老夫人起来,“孩儿陪您去用点膳,苏尘温柔孝顺,若是她醒来见您还守着这里不休不眠的,岂不是反让她更过意不去?”

“唉,应儿说得也有道理,我们留在这里反而打扰尘尘休息。”老太太叹了口气,顺着儿子的手势站了起来,鼻子又泛酸,“尘尘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才两天功夫,就经历了这么多事…裴大夫,尘尘就麻烦你多照应了,若是她醒了,马上叫人来告诉我老婆子。”

“老夫人,裴某一定会小心照顾苏姑娘。”裴一涯点了点头,只是抱着彬彬的手略略紧了紧。

“晟儿…”展应亭和燕子扶着老太太走过展晟飞身边时,低叫了一声。

“我要留在这里保护她。”展晟飞面无表情的道。

“为父已让总管在边上加强了警戒,园子里已绝对安全,不会有人再进来伤害你苏尘姐姐。这里有裴大夫就可以了,你先回去休息,晚些时候来看也不迟。”展应亭耐心的解释道,还故意提及了他和苏尘之间的关系。

苏尘几番出事,他就在自家儿子的脸上看到几番暴虐的像要杀人的表情,他担心再这样下去,这个儿子迟早都会不顾兄妹伦理作出惊天骇俗的事情来,幸好今天蓝暖玉还不知道此事,也少了一场风波。

“有人若是能保护好尘儿,现在也不会是这样的情况了。”展晟飞冷冷的道。

“晟儿,那是意外。”展应亭叱道,今天的事情他一定会查清楚。

谁都知道苏尘是老太太亲自认的孙女,匪徒居然还敢如此猖獗,先是潜入展家下毒,后又买通自家的人,无疑于是和他展家过不去,更何况宝庆银楼本月还未上交的库银竟然全部被那叛徒卷走,他不会放任不管。

“大小姐之事,确是公为失职,请老爷、老夫人降罪公为。”展公为无嗔无怒,立刻俯身请罪道。

“那也不能全怪你,只怪那贼人太狡猾了。谁能想到他们居然会在宝庆银楼早早的布好了陷阱呢!何况去宝庆,也是苏尘自己坚持要去的。”展应亭自然不愿降罪多年的左膀右臂,反而安抚道,“公为啊,你也知道晟儿的脾气,小孩子无心之语,你就别往心里去啊!”

“是啊,公为,老婆子也知道你一定是尽全力保护过苏尘了,这事啊,不怪你。”老太太也明理地说,示意儿子放开手,自己把手伸向展晟飞,招呼道,“晟儿,扶奶奶回房去。”

“多谢老爷、老夫人开恩。”展公为抬起头来,面容淡定,“公为一定百倍谨慎的防卫,如果大小姐再出意外,公为一定奉上项上这颗人头赔罪。”

展晟飞冷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说什么 。

“晟儿!”老太太又唤了一声,和展父一起注视着他。

展晟飞望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苏尘,硬邦邦的走了过去,托住老太太的手臂,一言不发的随众人出去了。

“裴大夫,小姐既然还睡着,您就和彬彬小爷一起吃点东西吧!”连珠抹了抹眼角的泪劝道,苏尘的衣服是她和燕子亲手换的,她怎么不会知道苏尘身上的惨状,真是天杀的狠心狼,居然那样残害她的小姐。

“好。那就麻烦连珠姑娘将晚饭端到这里来吧!”裴一涯轻轻的拍了拍还含着泪花的彬彬,客气的道,目光却不由又落回苏尘脸上,心中一阵阵地泛起涌动。待连珠一离开,他的手就有自我意识一般轻抚上苏尘没有受伤的边廓,每一寸移动,都带着浓浓的怜惜。

她原本红肿的脸因为抹了他的膏药,现在已经好多了,回来时那不正常的体温也被及时的控制了下来,肩头那处刀伤,只要仔细调养,也不会留下疤痕,而原来优美的脖颈上那几个深色的手指印过一两天也会消失。

她这一次的伤,总的说起来,比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已远不止轻了多少倍,可他就是知道,纵然那一次她几乎被死神夺走,可心中所受的创伤依然敌不过这一次的。

卷三之

第四十四章 情之动处

彬彬温顺的和裴一涯一起吃过饭后,起先还一直躺在苏尘的身边,握着她的手陪着她,一心一意的等着苏尘醒来。等一个时辰过去,又一个时辰过去…终于抵抗不住哭累的身子,将小脸贴在苏尘的肩头,渐渐的睡着了。

而裴一涯却一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不时的伸手探探苏尘的额头,诊诊她的脉,偶尔才闭上眼睛冥想休息一下。

其实,苏尘的伤他心里早就有数,也完全有万全的把握可以治好,但心里就是不放心,哪怕期间老夫人等人都想继过来劝他去休息一下,他仍是微笑着以照顾苏尘要紧为由婉言拒绝了。

他这样执着,态度已根本不似对待普通的病者,精明如展应亭自然很快就看破他对苏尘不同寻常的关心。苏尘若真和这位年轻的神医有些情愫,反正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又能让展晟飞死了这条心,他当然乐见其成。

因此只是假状不知,暗中却更加派人小心的盯紧了自己的儿子,只要展晟飞一有异动,立刻全面监视,谁能保证展晟飞被刺激之下不会再次离家出走呢!蓝王爷那边的意思可是已经下来了,想让一双小儿女早早的订婚成亲。

众人来了几次,听说苏尘的病情一直十分稳定后。渐渐的都去休息了,其间展晟飞在其母紧步跟随的情况下,硬是来看了苏尘一次,不过身边跟着顾娇娥,苏尘又昏睡着,他心里就是有满腔的话语也只能堵在心里。

更鼓声声,已到寅时。

裴一涯再一次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例行地又检查了一下苏尘和彬彬,手掌忍不住在苏尘光洁的额头恋恋不舍的多留了一下,才抽回手欲反身坐回。

“别走…”一个虽然低哑却清清楚楚的声音,从背后轻轻的传来。

裴一涯豁然返身,正对上苏尘明亮的眼睛。

“你醒了?”裴一涯忍不住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想也没想的俯身握住苏尘虚弱的抬起的手,免得她牵动伤口。

“嗯。”苏尘柔声的道,妙目如波的凝视着他,“你一直没睡么?”

一醒来就有他陪在身旁,真好。

“我有睡。”裴一涯也注视着她的眼睛,低声的微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自然的就在床边顺势坐了下来陪她说话,就像一直守在爱妻病床前衣不解带的丈夫。

“乔大叔他们呢?”苏尘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感受着自己的纤手包裹在他掌心中的温暖,轻笑了笑,眼波微微流转,巡视了一遍室内。

裴一涯目不转睛的跟随着她的眼波,只觉得她的眉眼间无不蕴藏了诱人的温柔。心中一动,忍不住又握紧了点她的柔荑。轻声道:“他们很好,展总管已安排他们住下了。”

“展总管…他没事?”想起张淮俊的狂语,苏尘不由流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紧张的问道,“告诉我,是不是有人为了保护我…”

“别想那么多,你能回来已经是万幸了。”裴一涯温柔的阻止了她,侧目望向床里,适时的转移她的注意力。“否则,我真的无法向彬彬解释了。”

“彬彬…”苏尘也轻轻的转头,疼爱的看着还在熟睡的彬彬,彬彬的小脸红通通的,依然可爱的可以捏出水来,但一双眼睛却肿得厉害,显然是为她担了不少心,想来她们之间的姐弟缘分是天注定的,否则为何她来到这个异世后,所有的劫难都是因为他们姐弟而起,可她心里却从未有过半分后悔。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裴一涯忍不住探手又试了试她的额,心中终于完全放下了心。

“饿。”苏尘老老实实的答道,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说的像个孩子似的,不由的轻笑了起来。

这一笑,便忽然如久蔽的乌云陡然散开,又如傲雪含苞的红梅绽放,天和地,都明亮和宽阔了起来,还拂荡着最醉人的暖暖香气…裴一涯失神的望着她的笑颜,一时竟忘记了应该起身去叫连珠准备夜宵,待他唇上传来绵软的触觉,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何时将苏尘的手背贴近了唇边。

“我马上让人准备。”

迟钝的察觉到自己已无意中做了唐突佳人之举,裴一涯忙有些慌乱的放下苏尘的手,站起来想避开,但放到棉被时才小心松开的手指却再一次证明了他无论何时都不会忘记的体贴主那无处不在的温柔。

苏尘的脸也悄然一红,可眼神还是贪恋注视着裴一涯的背影,听着他客气有礼的微微提高声音唤着连珠,只觉得一种死里逃生的平静和幸福,从足下涌泉生起,一直漫到了胸口。

她原本以为自己在经历了傍晚时那样的屈辱和打击后,纵然昏迷前得知自己已经平安。也依然会像以前那样被噩梦所纠弹。但这一次,她却一直有种十分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每每周遭的环境开始变幻,诡异的恐怖将要袭来的时候,总有一股很安心的感觉从心中涌了出来,护着她、陪着她,令她得以安然的休息。

这样反复多次之后,她终于醒来了,一睁开眼睛便觉得有一只温暖的手刚刚从她的额头离开。一室暖灯,站在她面前的果然是那个淡青色的身影,忍不住的,便朝他伸出了手。

却没想到他会那样自然地握住,甚至,还情不自禁的亲了她的手背…更没想到,这无意中的一吻,竟带给了她如此震憾的感觉,让她第一次觉得人生的幸福之门也能为她而打开。

“啊!小姐醒了吗?太好了太好了。”

两人的交谈始终都是低低的,连珠就和衣躺在外间,竟一直没有所觉。裴一涯连呼唤了三声后,连珠才陡然惊醒,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掀开被子直冲了进来,看见温柔笑着的苏尘,顿时开心得不得了。

“连珠姑娘,麻烦你给苏姑娘准备点吃的,记得稍微清淡点。”裴一涯微笑着,声音如沐春风。

“遵命。”连珠俏皮的大声应道,转身就跑了出去。

“姐姐…”被吵醒的彬彬,一睁开眼睛看见苏尘醒着,兴奋地支起身子一把搂住苏尘就压了上去。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已经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这一重扑更是恰好压到了苏尘的左肩伤口 。

苏尘闷哼了一声,疼得冷汗都出来了。

“怎么了?”裴一涯方才的冷静立时全被抛到了九天云外,一个箭步就窜回到床边。

“姐姐…”彬彬马上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忙爬了起来,拉扯之下,正好看到苏尘的左肩膀处渗出了一点殷红,吓得大哭了起来,“彬彬不乖,彬彬弄疼了姐姐…”

“没有没有…”苏尘满脸冷汗,却仍强忍着微笑,“彬彬不哭,彬彬没有弄疼姐姐…”

“彬彬,乖,彬彬先往里面坐一点好不好?”裴一涯也强笑了一下,趁彬彬犹豫的往床里退的时候,快速的拉开了苏尘的衣襟检查了一下,这才吁了口气,眼神端正地半点也没往别处溜,就直接拉好苏尘的衣服,又给她盖上了被子。

“没事的,只是碰到了一点点。”苏尘喘着气道,忙给裴一涯使眼色,就怕彬彬心里歉疚。

“呜…”却见彬彬靠在床的里墙上,还残留着哭痕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苏尘,想亲近又不敢亲近。

苏尘的心顿时软得不能再软,忙伸手将他拉近了一点,在他的小鼻子上一点:“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扑哧…”这一句话是苏尘带着彬彬流浪的时候,每次被别人欺负,气得彬彬泪汪汪的时候,苏尘都会逗他的动作,每每百试不爽,这一次彬彬果然同样的又被逗笑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他再也不敢乱碰苏尘的身体,只敢抓她的手。

“彬彬,来,大哥哥帮你穿好衣服,等会陪姐姐吃点东西好不好?”裴一涯取过架上衣服走到床尾这边,彬彬乖乖的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又给苏尘盖好被子才跨过苏尘的腿跑到裴一涯怀里。

苏尘一边忍着痛一边微笑的看着裴一涯熟练的为彬彬穿衣,自从裴一涯来了以后,她总是会经常看到像这样的温馨场面。

这些温馨就像是一汪汪的溶剂,每次看到,总能将她生命中曾有的灰色和绝望都一点点的溶解掉。

她决定了,既然裴一涯在明明以为她是寡妇的情况下,还会对她有非同对常的好感,只要他能主动地先对自己告白,那么今后不论沧海桑田,除非这个男人不再喜欢她了,否则,她再也不要放开。

凭什么她苏尘只能遭遇一次又一次的厄运,却不能拥有人生最幸福的感情呢!若是幸福在眼前,她却不及时的伸手接住,那才会遗憾终生。

“彬彬要嘘嘘。”彬彬穿好了鞋子,一溜的跑到净房里去了。

裴一涯收回松开彬彬的手,侧身柔和的望向苏尘:“一会吃完饭,我还是再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嗯。”苏尘温顺的点头,微微动了动身体,想坐起来。

“小心。”裴一涯忙走上前,一只手熟练的穿过苏尘的后颈,一只手抓过另一个枕头,垫在苏尘背后。

这样一来,两人的呼吸不免有些交错,裴一涯本该顺势抽出来的手,忽然的慢了。

苏尘等了一下,没等到他的离开,不由的仰起了头往上看,正跌入他清澈如湖又深浓如墨的眼眸中…

卷三之

第四十五章 灶台下的东西

“小姐,夜宵来了。氛围方才产生了一点旑旎,忽听外面一声呼唤,顿时惊散了心神都已有些恍惚的两人。

幸而连珠有副人未见声先闻的急脾气,等到她和一个小丫鬟端着吃食走进来时,裴一涯已扶好苏尘并抽身站在了一边,只是面色上还是残留着一丝尴尬。

只是,有些暖昧产生了就是产生了,就像加了小苏打的面团,哪怕表面掩盖得再好,依然会悄然的发酵。

“谢谢连珠,呵呵,最近我好像总是在半夜三更吃东西、喝药,日夜都颠倒了。”

相对裴一涯的还有些不自在,苏尘反而大方镇定多了,还适时的开了个小玩笑。不过说来也确实有点儿好笑,就算在那个流行夜猫子的时空,她都一直是个准时睡觉的安分乖女孩,没想到来到这个人们都习惯早睡的世界,却反而常常熬夜了。

“明天开始,就不会了。”有了连珠等人在边上服侍,裴一涯自然地就站远了一点,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平和若水,只是这淡淡的一句话,只要人稍微带点心儿,便能听出里面浓浓的意味。

“好香啊!”苏尘心中一暖,眼神才投向裴一涯,就见已解完手的彬彬欢腾地跑了出来。

“小少爷,要先洗手才能吃东西哦!”连珠怕他忘记,忙提醒道。

“我知道,姐姐教过我。饭前便后要洗手,否则肚子会痛痛的。”彬彬人小鬼大的说,主动的跑到一边去盆里洗手了。

看彬彬如此乖巧,苏尘忍不住欣慰地笑了笑,随即又怔了怔,仔细的看向彬彬,总觉得彬彬似乎哪里有些改变,却一时又说不出来。

“觉得他懂事起来了是不是?”裴一涯注意到她的神情,微笑的说出一个好消息,只是省略了第二次安抚彬彬时的险情。“这两天你连续两次出事,他被刺激之下,反而因祸得福,以后他的病将会好治疗得多。”

“真的?那太好了。苏尘果然惊喜,彬彬的病情一直是挂在她心上沉甸甸的石头,如今听裴一涯这么肯定,实在非常开心。”

“是,”裴一涯微笑着点头,但又道,“不过,我种刺激只能偶尔借机为之,不能常用。”

“我明白,”苏尘含笑道,望着灵窍更开的彬彬,听裴一涯提起“刺激”两字,先前的遭遇又泛上心头,忍不住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昏倒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最重要的是张淮俊那恶魔怎么样了?

“是总管和大少爷一起把你找回来的,当时可把老太太和大家都吓坏了。”连珠插嘴道,盛了一碗瘦肉粥走了过来要服侍苏尘,想起苏尘回来时的样子,眼睛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你能平安回来就好,现在夜已深了,具体的情况不如明日再问展总管吧?现在你还是先吃点东西,然后什么也不要想的好生休息一晚。”裴一涯柔声劝道,不愿苏尘再伤神。

苏尘望了望了更漏,知道现在确实不方便找人询问,只好点了点头暂把疑惑压下,不过有一个问题却是非先了解不可:“展总管他们救我回来时,还看见什么了人了吗?”

“听说展总管找到小姐时,屋子里还有两个死人呢!”连珠又快嘴的道。

“两个死人?没有其他人了吗?”苏尘一怔,两个人?自己是亲眼见到其中一个黑衣人被杀的,另一个当时似乎是中了自己的迷药还没醒,大概死的就是他了,但若只有两个人,那张淮俊呢?难道是被那个皇甫公子带走了吗?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只是听到展总管跟老爷说了几句而已。”连珠送了一口粥到苏尘嘴边,道。

苏尘顺从的吞下,眼睛询问的望向裴一涯,裴一涯却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苏尘只好失望的停住了口,乖乖的吃东西。

只是这个夜晚,对于苏尘来说,已是注定要无眠的了。

亲眼看着苏尘将一小碗粥全部喝完,又确定苏尘已经没事后,裴一涯终于答应到可以随叫随到的隔壁客房去休息。

梳洗了一番后,屋内又独剩苏尘和彬彬姐弟两人。

乖巧的彬彬得了裴一涯的嘱咐,又见苏尘伤着,哪里还会缠着她讲故事,早早的就自己躺到里面去了。

苏尘摸了摸他的头,也合上了眼睛,脑中却清醒无比,她还不能睡。明日大家见到她,少不了都要来询问今天发生之事,张淮俊又为什么要绑架她?那些死人又是怎么回事?届时该怎么回答,她必须得先细细整理并斟酌才行。

绑架她的人是张淮俊,这点她已经在信中补写,可以确告无疑。她和张淮俊之间的杀弟之仇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但张淮俊绑架她的真正目的,却绝对不可以说。

彬彬的父亲既然带着全家隐姓埋名的躲到乡下,甚至连被张家那样欺凌依然不敢上诉活活的屈死,那么,灶台下的东西一定是十分的重要。

而若张淮俊只是单纯的想霸占丁羽而不是对燕家别有用心,当初他也不可能逼彬彬服下极乐之毒这么难得的毒药,以来自传说的极乐之毒来对付一个孩子,任谁都会觉得太过大材小用了,由此想来,他们兄弟强暴丁羽可能主要是一种逼供的手段,而丁羽最后被他们凌辱致死则很可能只是一个意外,张家禽兽两兄弟当时应该是绝没想到会把丁羽折磨死的…

由于彬彬所说的有限,这段血仇中间的纠葛她也只能大概推测而已,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张家对对彬彬一家应该是早有阴谋的,那彬彬的父亲原来又是什么人呢?灶台下埋藏的又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令得彬彬的父亲不惜以生命相护?

“张淮俊既然藏身孟府,而孟府一定少不了关系,怕就怕他还不是最后的主谋。”苏尘的心头忽然浮上了那日做夜宵时,宋胜平所说的话。

难道这事竟然还涉及到当朝宰相?

卷三之

第四十六章 欲退难退唯有向前

孟府?苏尘心中一惊,只觉冷汗陡生。

若燕家血案背后真的和孟府有关,张家不过是个受人指示的鹰爪狗腿,那么这个秘密牵涉的程度,只怕还会远出于她的想象,那灶台下的东西就很可能和国家朝廷有关了。

那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呢?苏尘心头再次发出诸多疑问,彬彬原本姓燕,那燕家又是什么人?还有,那个皇甫公子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张淮俊不见,一定是他带走的,那他找张淮俊又是为什么?难道也是为了那件东西,只是顺便的救了自己么?

为什么她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茶楼上那个皇甫的迫人气势,她现在想来还记忆犹新,这个皇甫绝非是普通人物,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厉害的手下。可是,她从未听说过碧落城有什么复姓皇甫的大户人家啊!自己的姿色不过中等偏上一点而已,和这时代的女子相比又早已不再年轻,他没理由单单来调戏自己?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啊!苏尘深深的蹙起了眉头,这谜团是越来越多,千头万绪的,却叫她一个弱质孤女如何查询?除非是请人帮忙,比如宋胜平…

苏尘正想决定再去麻烦宋胜平,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犹豫,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自己决定出去前是告诉过燕子的,按理说宋胜平也应该会知道自己的去向,而且很可能还会派人暗中保护自己,可她被张淮俊抓走后,宋胜平却一直没有出现,反来了神秘的皇甫公子救了她。

她想起来了,在茶楼上初遇那个皇甫公子后,她就曾拜托宋胜平去查过,只是当时以为那皇甫公子不过是无意遇见的一个怪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加上后来又屡屡发生众多事情,因此后来并未曾放在心上继续追问。

现在回想起来,宋胜平竟一直没有给她回复,这实在不符合宋胜平一贯热心兼细心的风格啊!而且,宋胜平连展家孟家都进出自如,又怎么可能查不到一个看起来显然常去自家茶楼的贵公子的身份呢?

除非…苏尘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除非宋胜平是认识这个皇甫公子的,而且关系还匪浅,所以才会自己没有再追问,他就故意也当忘了此事了。

苏尘越想越寒,难道那个如弥勒佛一般总是笑咪咪的帮助她的宋胜平,也不可信任了吗?他们若真有关系,那又会是什么关系呢?这个皇甫看起来十分精明厉害,不可能像自己一样常常要借助宋胜平和依靠宋胜平,而且他身上还有种自然而然的人上人的味道…人上人…人上人…京城封王封候、能有如此气度的人并不多啊!

若要说他像是个王爷,倒不如说更像电视小说里那种微服私访的皇帝!

意识到自己竟然怀疑皇甫是皇帝,苏尘不禁反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随即又好笑的摇了摇头,自己真是小说看多了,不过出现一个神秘的贵公子而己,就能联想到皇帝身上去…但,为何难道就不可能呢?

苏尘肃然的皱起眉头,仔细地回忆着当日在茶楼和皇甫相遇的经过。

那日前夜,皇宫才发生过神秘的刺杀案件,那个皇甫先是自己一进入茶楼就注意上自己,后来不请而入隔间时,周身散发出极霸道的压力,和蓝王爷久为人上人所不怒自威的有着很大的区别,更像是刻意而为的强压。

但他又为何要故意地给自己强压呢?忆及那皇甫公子的极度俊美和自己反调戏后的狼狈。苏尘心中又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这家伙有点类似兰陵王,生怕别人会因为自己的容貌生得太过英俊而不畏自己,若不显得威严一点就会有损形象么?

可从他毫不留情的命令属下杀了黑衣人时泛起的凌厉杀气上,他身上绝对有那种自然而然的气势,完全不必故做霸道,还有,自己昏迷前,他为什么会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话?

最主要的是他现身之前来了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他带走张淮俊和张淮俊要逼问的东西有关么?若是有关,为什么不索性一起将自己也带走,好方便询问?

“啊…”一个接一个思无可解的问题就像一把把铁锤一样在脑中敲击着,令得苏尘头疼欲裂,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

想要解开这一切的迷,想要查出彬彬的真实身世,以及这件事所藏着的大秘密,就必须先弄清皇甫的身份和意图,必须先知道张淮俊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