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心心内虽然没个心计,但治理下人的威严还是在的,当下便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里偷奸耍滑赌博耍钱,我谅你奶过我,年纪又大了,并不同你计较,只是你这回将事情告诉了我,你之前的错儿我便放了,你若不告诉我,我便禀了母亲,逐你出去!”

赵婆子当下被吓得面如土色,连连道,“姑娘,我说,我说,只是姑娘切莫告诉夫人这话是我说的,若是被夫人晓得了,可没我的好果子吃。”

绣心道,“你且说来。”

第9章 误会

第九章误会

“那日主子们去正觉寺上香时,二姑娘不慎跌下了后山的山坡,不知怎的,竟遇上了孙家的二爷。二姑娘受了伤,孙家二爷便…”

“便什么?”绣心问。

“便背了二姑娘上来,这事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许多人都见了,如今传得越发广了,皆知道孙家的二爷救了我们家二姑娘。”

原是如此,怪道最近几日人人都怪怪的,原来是出了这等事。想来也奇怪,这怡心向来谨慎怎么会跌下后山,跌入后山也就罢了,还偏就遇上了孙家二爷,这事怎么想怎么都透着蹊跷。那日雨心说要去后山玩,怡心向来不怎么亲近这个妹妹,更不会惯着她,怎么那回子居然轻易答应了?这也是一桩古怪。

“好啊,你们都知道了,就只瞒着我了?”

兰香道,“我们是怕姑娘伤心,所以…”兰香见绣心面色变换,以为她是伤心过度,宽慰道,“姑娘切莫伤心,出了这种事损的是二姑娘的体面,孙二爷哪里就能甘心娶了她呢?”

绣心摇摇头,“我不伤心。”

兰香见状,更以为是绣心说的反话了,更加担心,命了小丫头去禀告二夫人。不一会儿,江氏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见着绣心托着腮对着镜子发呆,连呼几声,“我的儿啊。”

绣心道,“母亲,你哭什么?这第一,我还未与那孙家二爷订婚,如今这桩婚事黄了,我们也没甚么损失,再则,怡心与那孙家二爷传出这样的首尾来,对她也未必是好事,纵使嫁过去了,也未必能有多大的体面。”

江氏见着绣心果真是半分伤心也没有的,顿时放下心来,“你倒让我白担心一场。你刚才说得很对,孙家虽好,但嫁进去也未必是福气,只是,我到底咽不下这口气,这崔怡心打得一手好算盘,眼红咱们定下的婚事,想方设法地夺了过去,打量咱们是好欺负的不成?咱们且瞧着罢。”

“母亲准备怎么做?”

江氏得意一笑,“你可别忘了,我有个嫡亲的妹妹嫁的就是孙家?她可是孙家正经的二夫人,那孙二爷的叔母,旁的不消说,我只让我妹妹在孙家老夫人的耳朵边吹那么几声风,这崔怡心就别想进孙家的门!”

“母亲,到底是姐妹,这样做是不是…”绣心有些犹豫。

江氏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绣心的脑门子,“人家都骑到你的头上来了,你倒还关心起她来了。你这性子,又温吞,又没个成算的,在家里尚有我和你父亲护着,以后给了人家当媳妇儿,哪儿有你的好呦。”

绣心道,“那也没法子,已经养得这样的性子了,现学也来不及了。”

江氏道,“那也只能挑几个忠心又机灵的丫头跟过去给你陪嫁了,我瞧着这兰香就很不错,又稳重又机灵惯会瞧人颜色的,有她在我还能放点心。只是莫让她与你生出嫌隙来,一旦主仆失和,她若在背后算计你,那可是防不慎防。”

“不会的母亲,兰香不是这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反正你事事都上点心,手底下的奴才,上头的长辈们,都要照看到了。若是嫁个知冷知热的打心眼儿里疼你的夫君倒还好,若是嫁个心里没你的,你又拿捏不住他,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了。”

江氏见绣心默然的模样,知道她心底里不舒坦了,但也没办法,做娘的总得先教与她,若是不教好,过了门,当了别人的媳妇,想教也晚了。

“另外,这天底下的男人没一个不喜欢偷腥的。就连你父亲…”江氏顿了顿岔开了话题,“这样的事儿你避免不了,有时候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外头的女人侵害不到你的权力,你也就当没看见。另外,不得已时,你把身边的丫头开了脸给他,他反倒能收收心,还能多疼你一些。你房里的几个丫头,论颜色,琴香是最好的,性格也好拿捏,她是最合适的,只是你且小心着些,只能让她在你那几天的时候近爷们的身,其他时候她若是想背着你爬床,你且赶她出去便是了,晓得了?”

一席话说下来,说得绣心紧皱了眉头,心中对爱情的那点子幻想差点给击个粉碎,不由得道,“母亲多虑了吧?我瞧着父亲对你也是极好的。”

江氏的脸色变了变,半晌才道,“那也只是表面功夫,给我的一点敬重罢了,你当我真能管得住你父亲?”

“母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绣心敏感地感觉到江氏谈及父亲时,语气很不对,不像往常那般浓情蜜意,反倒含了些憎恶。

“没什么事。”江氏勉强笑道,“莫担心了,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罢。”

“嗯。”绣心应道。

江氏服侍绣心睡下了,才让兰香灭了灯,回了主院里。

又过了几日,大夫人冯氏带着房里的大丫鬟桂香来了绣心的小院子,绣心赶忙把书放下,起身迎过去道,“大伯母来了,不曾远迎,实在失礼了。”

冯氏道,“好姑娘,这么久,大伯母也不曾来瞧瞧你,才真是我失礼了呢。最近府里新进了一批锦缎还有女孩儿们日常戴的首饰,我且先拿来给你挑挑,另外还有灵州快马运过来的草莓和樱桃,我知道你爱吃,特意拿过来先紧着你呢。”

“大伯母客气了。”绣心心底暗暗诧异,自己与冯氏平时也不过是泛泛的交情,面上的功夫罢了,如今怎么忽然客气起来了。

冯氏拉着绣心的手关怀备至,问寒问暖,扯了好大一篇闲话才引入正题,“哎,说起来,我家二姑娘可真是命苦。先前与谢家订了亲,谁知道却凭空冒出来一个钱小姐。我家怡心一是看不开,选了条死路,好在死里逃生,活了过来,原本是要到庙里去求个好签,求菩萨保佑赐段好姻缘,可谁知道又出了那档子事儿。我家怡心若是不嫁入孙家可怎么自处?可这孙家小半月了都无甚动静,急得我和老爷头发都白了一半儿。”

冯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接着道,“绣心,你是个好心肠的姑娘,怡心与你可是嫡亲的姐妹,。眼见着她出了这等事,绣心你忍心不帮忙吗?”

绣心彻底明白冯氏的意思了,脸上的笑容缓了缓,道,“大伯母的意思是?”

冯氏笑了笑道,“你母亲不是有个嫡亲妹妹嫁的就是孙家的二老爷么?我可是听说在孙家正经管家的可就是她,在孙老夫人面前可是颇受看重,假若你能和你母亲说一说…”冯氏顿了顿,露出讨好的笑来,“让她妹妹在孙家老夫人面前提一提的话…”

绣心暗想,这冯氏大略是先去求了母亲,母亲拒绝了她,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来了?这大房的人还真是有趣得很,先是设计抢走了我的未来夫婿,结果弄巧成拙嫁不进去,出了这样的事儿,原本他们自吞恶果也就罢了,居然让我从中斡旋?这冯氏打量我还真是那好拿捏的主儿?原本我处处忍让,是不想同她们计较那些,如今真是欺人太甚了!

绣心心中如此想,面上却道,“大伯母放心,我自去同母亲说一说。不过母亲平日虽偏疼我一些,大事儿上却不大听我的意见,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冯氏喜道,“那真是多谢你了。若是成了事,大伯母定要重重地谢你。”

绣心送走了冯氏之后倒真的把怡心的事儿同江氏随意提了提,“如今众人皆知我们崔家与孙家二爷有些首尾,孙家那头若真不娶了怡心,这怡心要么在娘家做一辈子老姑娘,要么剃了头做姑子去了。这孙家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江氏道,“这事儿可不单单是我妹妹在里头起事,我听妹妹说孙家大老爷大夫人也是不肯的,就连孙家的二爷孙佩芳亦是不肯。前几日,咱们家大老爷去同孙家商议,孙家也没给个结果,只是拖着。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善了。”

绣心叹了口气,“怡心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江氏冷哼一声,“那是她自作自受。”

又过了小半月,孙家那边总算有了动静,派了媒人上门提亲,大房里的人喜不自胜,俱都迎了出去。谁知道,聘书拿出来,却不是迎娶正妻的檄文,上头明明白白地写了“纳妾”二字。

崔正俞当即面色就变了,气得面如金纸,将聘书扔在地上,怒道,“这孙家也实在欺人太甚!我堂堂的嫡出小姐,怎么能去给人做妾?”冯氏亦是哭泣不止,当场晕了过去。她的贴身丫头桂香大惊,“大夫人!大夫人!”

经此一事,冯氏躺在床上足足病了月余。而崔正俞迫于无奈还是答应了孙家的提亲。因为怡心不仅是被人退了一次婚,又传出了那等不好的名声,倘若不嫁给孙家真真没个去处。

这些事弄得整个崔府人仰马翻,没个安宁。绣心的小院子里倒没受波及。她正一日愁过一日,这李玉芝不知为何,足足一个月了都没上门提亲。按说,这孙佩芳娶了内阁大学士的女儿为正妻,又娶了崔怡心为妾,李玉芝应该毫无顾虑才是啊,为何迟迟未动呢?难不成是遇见了什么事?

绣心在这边日夜担心,李玉芝那边也是愁闷非常。

李玉芝因成了王甫生的得意门生,故而经常出入王府,与王甫生,王朝宗过从甚密。那日他照常入得王府,王甫生进宫面圣去了,王朝宗便设宴款待于他。王朝宗不比他父亲的性子,又正值少年,与李玉芝又投契,便没了那些个繁文缛节,直接同李玉芝称兄道弟,推杯换盏,聊得不亦乐乎。

两人皆醉得很了,王朝宗与李玉芝便嘻嘻哈哈地一齐互相搀着往卧房里去了。

王甫生膝下只有一子,自小又失了娘亲,故而是带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养的,李玉芝的卧房与王甫生的卧房相通,中间只隔了一小门而已。王朝宗带着李玉芝往自己卧房里走,倒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起来。李玉芝还未醉得那般狠,勉强站起身环视四周,见西侧有一小门,便推了门进去,见那里亦是一间男人卧房的模样,屋内的摆设也简单,书桌上搁着少许书,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李玉芝也未深想,还当这间房也是李玉芝的呢,便躺在床上睡了。他也醉了,不一会儿便睡熟了。

隔了个把时辰,李玉芝醒了过来,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见被褥底下露出一截子粉红色的布料来,他心内惊疑,掀开被褥,拿起那团布料展开一看,居然是一条粉色的莲花图样的百褶裙。李玉芝暗想,难不成这是朝宗兄相好的姑娘的东西?一边想一边瞧,见裙摆的腰际上居然绣着一个娟秀的“崔”字。

崔?

李玉芝大惊,这难道是崔家的东西?

一面搁下裙子,又见里头还有一条手帕,李玉芝拈起一看,见那白手帕的右下角绣着一个娟秀非常的“绣”字。这必是女子的贴身之物,而这个绣字必是女子的闺名了…

等等,崔,绣…

李玉芝登时怔住,仿若被雷劈中,疼得他脑仁都快蹦出来!崔绣心!居然是崔绣心!绣心居然与王朝宗有私!居然连女子这等贴身之物都有了!

第10章 寿宴

第十章寿宴

自在王朝宗房中发现了绣心的贴身物件之后,李玉芝的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闷得他喘不过气来。屡屡想要问王朝宗,奈何这样私密的事儿着实不好开口,只得旁敲侧击地问,“朝宗,不知你与崔家的人是否熟悉?”王朝宗一愣,“李兄为何问这个?”李玉芝勉强笑道,“这个…我这马上要去吏部任职,崔家根深树大,提前熟悉一下总是好的。”

王朝宗道,“你指的是清河崔家?崔家家支庞大,光是旁系就有数十只,这嫡系一支正是以当朝左丞相崔进易为首。”王朝宗冲李玉芝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他呢是我爹的死对头。这崔家旁支嘛,当属崔御史一支最为强劲,除了崔正俞、崔正凯之外,这崔家的小辈们也多是人中俊杰,崔祺鸿你认识的,与我们是同一届的进士,如今被分入了大理寺,前途远大啊。”

李玉芝试探着道,“不知你与崔家子弟的交情如何?”

王朝宗道,“还算不错,崔祺鸿、崔靖鸿、崔庆鸿几个与我都算熟稔,以后同朝为官,这几个人都须得好生相处才是。”

“那…”李玉芝转了转眼睛艰难吐字,“那你可曾见过…崔家的女眷?”

王朝宗狐疑地看他一眼,“怎的好好地问起了崔家的女眷?”王朝宗长长地哦了一声,转了语调,戏谑道,“难不成是李兄你看上了哪位崔家小姐,跑我这儿来打听了?”

话已至此,李玉芝只得强笑,“朝宗你说哪里的话,世家千金的小姐我几时能见得到,哪里就能看上谁了呢?”

从王朝宗嘴里没有问出个结果,这事儿就这么悬在了李玉芝的胸口,挥之不去,压得他心口疼。铁铮铮的物证摆在那里,实在没有什么可辩驳的,就算弄清楚来龙去脉,恐怕也只是增添一分酸涩不甘罢了。朝宗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又是王家嫡子,哪里是自己能比得上的?一时又想起当初在正觉寺的许愿树下,佳人那明媚的笑容,真真是痛上心头。

渐渐地,因了这份猜忌,李玉芝竟连王朝宗都疏远了,大不如从前亲近。

而崔府这边,因崔怡心的婚事闹得鸡飞狗跳之后,总算是平歇下来,崔怡心这回居然安静得很,既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打骂下人出气,反而是安安静静地呆在院子里。这实在令绣心大为惊异。没过多久,成婚的日子亦定下来了,五月初八。而孙佩芳与内阁大学士的女儿的婚期定在四月初八,足足晚了一个月进门。

做人妾室,原本就低人一等,饶是讨得夫君欢心也得给主母磕头。华朝最重嫡庶长幼之分,为人妾室的,生的儿子女儿也是低人一等,终身受制于人,怎能不憋屈。崔怡心也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又过月余,绣心一日比一日焦灼,真真是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身处深闺又不能往外递信,没得办法,绣心只得把自己的婚事委婉地同江氏提了一提。

江氏道,“我自是有心将你嫁给一个寒门出身的进士,奈何你父亲迟迟不肯应允。按说,如今你也满十五了,怡心也给人去做了妾。你的婚事的确也该定下来了,再拖也说不过去。可是,你父亲似乎还在犹豫,不知在盘算什么。”

“父亲到底意欲何为?”绣心急了,想要直言又给咽了回去,华朝男女之间在成婚之前是最忌有私的,绣心即使再着急也不能说出想要嫁给谁这样的话来。

“总需得再等等,你父亲那边我替你去说。你且放心,为娘定会尽心为你择一门良婿。”江氏顿了顿道,“我儿,最近怎的瘦了这样多,要不要请陈大夫替你看看,莫不是生病了。”

绣心这几个月吃不香睡不稳,整日犯愁,脸上的软软的肥肉都消下去不少,下巴都尖了,越发显得眼睛圆溜溜地大。

绣心心知自己是思虑过重所致,便笑道,“母亲,无事的,许是天气渐渐地热了,这几日多补补就好了。”

江氏闻言自吩咐小厨房里的人每日替绣心炖上燕窝等滋补品。绣心笑眯眯地依偎在母亲身边,“母亲我喜欢吃烤鸡,每日能有一只烤鸡么?”

江氏宠溺地点了点绣心的鼻子,“你个贪吃鬼,那些油腻之物,你还是少些为好,对肠胃不好。”

绣心道,“我少吃点就是了。若是吃不到我喜欢吃的,我可是吃什么都没胃口。”

江氏道,“瞧你给我骄纵的成什么样儿,看你嫁入婆家还能那么任性么?”

另一边,因端懿长公主七十大寿即将到来,整个王府上下提前两三个月便开始预备着了。王甫生对这事亦颇为上心,专门抽了时间就寿宴一事与端懿长公主商议。

王甫生侍立在侧,神态恭敬,“祖母,您七十大寿马上到了。圣上为此特有赏赐下来,包括玉如意一对,金玉枕一个,金丝福禄双面绣一幅,冰蚕丝锦缎十匹,另有西域进贡的天山雪莲一对,千年灵芝一对…”

端懿长公主雍容地抿了口茶道,“好了,我都晓得了,也难为圣上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太婆。今年我也不想大办,简单些便好,我这把老骨头也折腾不动了。只是这宫里的人,列位亲王家的,还有这世家的许多人必是要到。我寻思着,寿宴也不必循着往年的例,只做两日便好,第一日嘛,自然是招待宫里的还有亲王家的,第二日,招待世家大族的,谢、孙、崔、江家的嫡系还有重要的旁支都得邀请到,这官场上来往的,还有素日相好的都要考虑齐全了。”

“孙儿知道,祖母放心。”王甫生沉声道。

端懿长公主瞧着王甫生,微微一笑,“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今年做寿宴预备了多少银子?”

王甫生道,“今年预备了八万两银子,其中三万两银子是户部专拨下来的,还有两万两银子是宫里赐下来的。”

端懿长公主皱眉道,“怎的比去年还多了两万两银子?”

王甫生道,“今年与往年不同,祖母今年七十整,已到古稀之年,宫里宫外原都重视,再加上咱们府上里里外外都得翻修一遍,一应用具该增添的增添,该更换的更换这些俱都要使银子。另外,孙儿私以为,咱们不如在寿诞期间派发一万石粮食给京城周边的乞儿和流民,一则为祖母积德行善,二来咱们王家的体面和名声也都全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端懿长公主闻言点点头,“你考虑得甚为周到,就按你说得办。”她顿了顿颇有深意地看王甫生一眼道,“你早已过了而立之年,朝宗他母亲去了也有多年。你房里执掌中馈之人缺了这十余年,总不能一直让王嬷嬷替你管着家里事儿,长久以来像什么话,没得让外人笑话。你总得娶一门继室才像个样子,不知这事儿你是如何想的?”

王甫生拱手低头,莫名就想到了某个人那双泪汪汪的眼睛,嫩滑的小唇还有小巧可爱的鼻子,不由得心弦一动,只是面上却神色未变,依旧用平淡的语调答,“祖母说的是,只是孙儿近来忙于政事,实在无暇去考虑自己的婚事,这事儿不如过段时间再议。”

端懿长公主闻言猝然变色,语气急了起来,“忙?你忙得连娶一房媳妇的时间都没了?还是你房里的那几个在闹腾?你可是我们王家的中流砥柱,年纪轻轻就已位极人臣,这点事儿还能想不明白?你房里的那几个俱是小门小户人家拿不出手的,难不成还想觊觎中馈之权?特别是那一个!”端懿长公主似乎极不愿意提及那个人,“当初你做下那档子糊涂事儿,闹得全天下都知道,丢尽了王家的脸面。这事儿过去也倒罢了,她若是还想闹出个什么风浪,小心我把她逐出去!”

王甫生见端懿长公主气得连连咳嗽,忙低头苦苦认错,“孙儿知错,当初那等孟浪的事皆因孙儿年轻不懂事才做下的,如今断断不能糊涂至此。孙儿的婚事,不如祖母替我先相看着便是。”

端懿长公主这才收敛了脸上的怒气,缓声道,“这便好。你房里人丁单薄,娶了这一房媳妇之后,若是还能让我接着抱几个孙子,老太婆我可就有福气喽。”

王甫生垂首道,“祖母说得很是,孙儿一定照办。”

一月之后,端懿长公主寿宴,成了京城近来最为热闹气派的一件事,就连宫里的皇后都特特带了太子以及几位公主前往王家贺寿,其他亲王、皇子、郡王等百余人俱都到齐,一时热闹非凡,王家的势力之鼎盛可见一斑。第二日,各世家以及在京城的各位官员俱都携家眷到贺,两日来光是贺礼都堆满了三间屋子,宴席更是如流水一般,欢声笑语不绝。

出席这种场合素来只能是正房夫人带着嫡女前往,故而敏心便不能前来。而怡心最近称病不出,雨心又太小,故而整个崔家出席的女眷不过是冯氏、江氏、还有绣心三人而已。三人共乘了一辆马车前往,丫鬟婆子俱都跟在车旁侍候。

按照华朝的规矩,照例男客往东面进,女客往西面进。绣心所坐的那一辆马车才将将停下来,就有一个通身气派的仆妇迎了上来。冯氏将大红色的拜帖递了过去,那仆妇行了一礼道,“崔大夫人,崔二夫人,崔三姑娘,请随我来,寿宴还未开始,我先带诸位前往内室歇息。”

冯氏、江氏及绣心道,“多谢嬷嬷。”

三人随着那仆妇沿着长长的回廊往里走,冯氏与江氏皆都敛声屏气,绣心到底小孩儿心性,一双眼睛偷偷地瞄了瞄四周,只见这王家的摆设以及建筑都非寻常人家可比,甚而超过了清河崔家的府邸,在心底略略惊讶了一番,这王家可真是和皇宫差不离了。一边想,一边走了两刻钟左右才至了一处内院,那带路的仆妇道,“列位权且在这歇歇,喝喝茶,吃些点心,有什么需要的,只需说一声儿便好,外头的丫鬟们在外头侍候着呢。”

江氏又道了一声谢,三人俱入得院内。

第11章 欢聚

第十一章欢聚

三人进得院内,就见大院子里铺了成排的梨花木小桌子,桌子上都呈放着点心、瓜果之类的零嘴儿,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处说笑,热闹非凡。冯氏江氏带着绣心进得门来,即刻就有一位盛装的夫人迎上来,满面笑容,“姐姐,这样久了,总算见着你一面了。瞧瞧咱们虽是姐妹,可聚在一处的时候还真是少之又少,今日难得定要好好叙叙话儿。”

江氏道,“你要忙着管家,哪里像我闲人一个,我也不好多叨扰啊。”

绣心行了一礼道,“姨母安康。”

孙二夫人笑着应了声好,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冯氏,略略笑了笑,“崔大夫人,以后你家怡心嫁入我们孙家的门,我们也算是亲戚了,以后也得多来往才是。”

冯氏略微有些尴尬,“孙二夫人说的是,的确该多来往。”其实,嫁给人家为妾哪里算得上什么亲戚呢,自己这个女儿怕是毁了。

四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冯氏便讪讪地去一旁找其他夫人说话去了。孙二夫人见冯氏走远了才冷哼一声,“也不知平日里是怎样教养女儿的,竟养出那样不知廉耻的女儿来。”

孙二夫人平日里虽治家有方然而不论对上还是对下皆是温和有礼甚少这样疾言厉色,江氏不由得道,“二姑娘做事的确出格了些,但听你这样说,不知里头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姐姐。”孙二夫人压低声音道,“你是不知,那日在正觉寺,我家的二爷在后山凉亭,听见女子的呼救声便带着个小厮往外头去瞧,正正瞧见你家的二姑娘。二爷见她伤势不重,加之男女授受不亲,便想着回转去叫一个丫鬟过来扶她。谁知她居然拽着我家二爷不放手了。二爷迫于无奈才把她背了起来。他原着想把她放在个没人处,莫教人看见,一则对姑娘名声不好,二来自己也不好脱身。谁知才背了几步路,就见冯氏几个人往那头走过来,真真是赖都赖不掉,当真是无耻之极,还是世家千金呢,做出这等夺他人婚姻的事来。”

“原来是这样。”江氏叹道,“我原先还疑惑这孙二爷怎的做出这些没分寸的事来,跟未出阁的小姐授受不亲,还教人看见了。照你这样说,这从头至尾,恐怕都是冯氏等人设计好的。”

“正是。”孙二夫人道,“做姑娘的没个脸皮,做母亲的也没个脑子,也只配给人当个妾了。”孙二夫人又牵着绣心的手道,“我家绣心近年来生得是越发好了,瞧着皮肤嫩的,掐得出水来似的,我家二爷是没福气了,也不知哪家的公子能有福气把我家绣心娶了去。”

绣心娇声道,“姨母…”

孙二夫人笑道,“哎呦,还害羞了呢。”

“我家绣心的婚事还早着呢,现下也没个头绪。且先看着罢。”江氏顿了顿转了话题,“还未恭喜你呢,你家老爷这回中了状元,定能得圣上重用。只是不知你家老爷这回将往何处任职?”

孙二夫人道,“目前是定在刑部。他原本没这些个上进的心思,学问虽有,也不过是舞文弄墨,写写诗作作画,如今忽然上进起来,自然也是我的福气。”

江氏道,“正是呢。”

三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绣心抬头见门口进来一位年轻的夫人,不过二十的年纪,梳着同心髻,身上穿着绣缠校花纹的襟褂,下身穿着一条并蒂莲绣花纹的罗群,样貌艳丽非常,弯眉秀目。

“大姐!”绣心站起身,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崔锦心亦是惊喜非常,疾步走了过去,行了一礼唤道,“母亲,姨母。”

江氏哎呀了一声,爱怜地扶了锦心的手坐下来,“也也有大半年时间没见着你了,实在让我挂念。让我瞧瞧,瘦了,瘦了。”

锦心扑哧一笑道,“母亲你回回瞧着我都说瘦了,其实哪里是瘦了,不过是母亲你担心罢了,恨不得我胖起来才好呢。”

孙二夫人道,“这话说的有理,这为娘的无论子女多大总免不了挂心的。当初我家衡哥儿病的那一回,我是日日睡不好吃不香活生生地瘦了一大圈儿,就怕…”衡哥儿是孙二夫人的独子,平日里看得比性命还重。

绣心宽慰道,“如今表弟不都全好了么,姨母且放宽心便是了。”

孙二夫人笑道,“大家都说这女娃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果然就是。姐姐,我可真羡慕你,这儿子个顶个的出息,女儿个顶个的美。”

江氏道,“话是如此说,可是要操心的事儿一点也不少,这头一个就是儿女们的婚事,这祺鸿还小,靖鸿和我家绣心可都到了订婚的年纪…”江氏一面说一面又瞥了锦心一眼,“锦心夫妻两个虽然和睦恩爱,可却三年无所出,长久下去可如何是好。”

锦心神色暗了暗,“若是今年再无消息,我便把我身边的暗香开了脸与他,若是生下孩子来,便抬了她做妾。”

江氏皱了眉,“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倘若那姨娘生下孩子来,你把他抱在身边教养,也是一样的。”其实,江氏不过是说来宽慰锦心的,养旁人的孩子到底和亲生的不一样,一则难以处事,管得严了,人家说你苛待了他,管得松了,说你未尽到责任。二则,到底不是亲生的,隔了一层,况且还有他亲娘在那儿呢,难免在其中挑事。

锦心苦涩道,“到时再说罢。今年还有大半年,只希望这半年内能有喜信儿。”

孙二夫人道,“不知你可请了什么大夫看?素日都吃了哪些药?”

锦心道,“之前请的是荣安堂的魏大夫瞧的病,吃了一年多不见效,便又托人请了素日给端懿长公主瞧病的万大夫瞧,又开了药,这才吃了半年不到。这两年来,药就没离过。素日大夫们只说我体质阴虚,只开些调养的药,如今把脉又说调养得差不多了,只让我放宽心等着喜信儿,可是这大半年来了,还是没有消息。”一边说,锦心一边落下泪来。

绣心听了心酸不已,“大姐,你放宽心罢,我记得你出嫁前不是求了一只签么,签文说,你只需耐心等待,总能苦尽甘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