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乃是这府中唯一的贵妾,生了三小姐冯云静。如今冯云静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姑娘,牵着自己亲娘的衣角,有些怯怯地看着喜桃。

“你是怎么回事?”兆佳氏握了自己女儿的手一下,示意她别怕。

喜桃知道这府里鄂章有三名妾室,并几个通房丫鬟,这三姨娘是素日里最低调的,不像是二姨娘那样蠢笨,也不像是四姨娘那样妖巧蛮横,似乎是个很明理的人。

“四姨奶奶跟我家二小姐闹起来了,现在正打着,奴婢想去找老太爷……”

喜桃这话说出来之后,三姨娘眼底暗光一闪,却用手中的帕子掩了嘴唇,扫了她手中提着的食盒一眼,道:“二小姐也是可怜的,太太才刚去……唉,老太爷尚在书房里,你且去找找看,这事儿我不好插手……”

“谢过三姨奶奶,奴婢告退。”

“赶紧去吧。”

喜桃松了一口气,却抹着泪一阵小跑,顺着走廊去了。

后面三姨娘看着她的背影,却缓缓地将手上的帕子放了下来,一脸的思索。

这个时候三小姐冯云静松开了捏着兆佳氏衣角的手,再也没有了人前那羞怯的模样,问道:“娘怎么放她去了?若是请了老爷子去,岂不……”

“我的姑娘啊,你还小,算计不到这里去。”三姨娘笑了一声,又开始往前走,“我若是拦了她,冯霜止会不知道?日后计较起来没个完,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个嫡女,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你日后也不要与她冲突。今日我算是帮了她,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冯云静一脸的好奇。

三姨娘道:“四姨娘是有孕的人,二小姐又是嫡女,你说老爷子来了怎么处理?她们斗起来,我就……”

这一下冯云静明白了:“还是娘高明,您教过我,这叫做——坐收渔人之利。”

“是我的小云静聪明!”

兆佳氏牵着她的手,下了游廊,本是想去看看热闹,不想看见前面鄂章站在东院前面,她脚步一转,便向着鄂章走去。

却说这边的喜桃,好不容易到了书房,管家冯忠拦下了她:“哪里来的丫头敢擅闯老太爷书房?”

喜桃哭道:“奴婢是二小姐身边的喜桃,二小姐被四姨奶奶拦在东北跨院外面了……”

冯忠一下就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忙进去通报。

里面正在写折子的英廉立刻将笔搁下了,“叫人进来。”

“奴婢给老太爷请安,请您快去救救二小姐,太太办丧事的这几日,她几乎不吃不睡,那身子骨若是再被四姨奶奶掌掴欺负,怕是……求求老太爷了……”

喜桃直接放下了食盒,给冯忠磕起头来,额头出了血,看上去更加狼狈了。

只这一听,英廉便站起来了,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你好生说。”

喜桃将事情的始末交代了一遍,英廉皱眉不语,摸了一下自己下巴上的胡须。

倒是冯忠跟在自家主子后面,问喜桃道:“你提食盒是?”

喜桃抽抽搭搭道:“小姐说熬了红豆汤给老太爷的,不过路上被我洒了……”

因为跑来的时候太急,里面放着的汤早就没剩多少了。

英廉停下脚步,看了冯忠一眼,冯忠会意,上去打开盖子,之间里面那青花碗汤盅里还剩下一些汤水。冯忠在喜桃没注意到的时候,悄悄向着英廉点头,英廉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快步向着东北跨院那边去。

冯忠却笑了一下,慈眉善目对喜桃道:“喜桃姑娘你把这食盒给我吧,这已经都洒了,回头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喜桃虽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将食盒给了冯忠,冯忠叫下人端下去了,于是几个人这才跟上英廉的脚步。

还没到东北角的跨院,就听到了喧闹的声音。

“好你个逆女!就知道惹你庶母生气,看我不打死你!”

“呜呜……爷,都是妾身不好,不该嘴碎说二小姐不孝的,想来二小姐是个嫡出的,怕是万万不想我这肚里的孩儿出生的,都是妾身不好啊……冲撞了二小姐,二小姐恕罪!”

“你听见了吗?你听听你庶母是怎么说的?!还敢狡辩!按住她,这马鞭子就是用来打你的!你那贱人娘死了,倒留下你这拖油瓶,在我面前惹人烦!”

“阿玛,我额娘生前可有对不起你之处?她做了一辈子的贤妻良母,把自己的丈夫往别人怀里推,对你的小妾们仁至义尽,可是换来的,却是这些妾室对她女儿的污蔑——阿玛,你冤枉了霜止啊!”

装白莲花?谁不会!

冯霜止脸上带着伤,左右脸颊上都有手指印,背上已经被鞭子抽了几下,初春的袄子已经开始减薄,她背上见了血,看上去惨惨戚戚,哪里还有个冯府最尊贵的嫡女模样?

“阿玛,你口口声声说女儿对庶母无礼,可你不曾听女儿一句解释,都是听信旁人之言!女儿不过是当日打了四姨娘的丫鬟,四姨娘便要亲手打我出气,我年纪小小如何能够反抗?四姨娘身边这么多丫鬟仆妇,还能真的如她所说是我欺负她不成?”

这声声控诉,如泣血一般,只让人听着心惊,便是连一旁四姨娘的丫鬟们都有些看不下去,别过了脸。

鄂章最厌恶的就是别人反驳自己,他一来就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四姨娘喊着“不活了”,哪里还能冷静下来思考?脑子太久没用,也就废掉了。

听了冯霜止的反驳,他更觉得心中有一股火在烧,举了鞭子就往冯霜止身上抽。

她不过一不到十岁的姑娘,当下便没站稳倒在了地上,脚下绊住,再也躲不开,她哭出声来,却是暗暗估算着时间。

她本没有想到,鄂章也会出现,等英廉等来了鄂章,真是倒霉透了。不过这个时候,英廉也该来了……

上辈子她嫁人之后遇到过很多算计,也十分看不起别人算计的行为,可是这一世她知道了——人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如今冯霜止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谁知道下一刻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她必须尽快地、牢牢地,抓住英廉这一根救命稻草。

许氏的话,不断地在她耳边响起,藏起来,藏起来,藏起你的善心,也把你的坏心肠藏起来。藏起你的笑容,藏起你的苦痛,在任何人都无法发现你的伪装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了。

她埋着脸,没有人看得到她唇角挂起来的那一抹笑,浅淡又充满嘲讽的。

鄂章又是一鞭子抽出去,正打得起劲,却不想再往回抽的时候忽然抽不动了。

他愣了一下,又发现整个跨院外面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冯霜止的哭声,断断续续……

抬起头,那鞭子已经握在了一只常年拿兵刃的手上,不是英廉又是谁?

鄂章一下吓软了腿,打着摆子,颤抖道:“老、老太爷,你怎么来——”

“啪!”

英廉抬手就是一耳光扇在鄂章的脸上,直将鄂章扇得倒在地上,摔了个头破血流,脑袋后面挂着的鞭子也挂得七零八落,整个人一瞬间就狼狈了。

四姨娘院儿里的那些丫鬟婆子全部吓得瑟瑟发抖,便是四姨娘也站在一边,脸发白、唇发青,骇然看着英廉。

以往鄂章不听话,英廉从不下这样的重手。

冯英廉是什么人?外放出去做了那么多年的官,身上积威之重,岂是他人可以想象?

只见他随手扔了鞭子,扫视了在场所有人,没人敢吭声。

他走过去,将冯霜止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自己这嫡亲的孙女竟然这般狼狈,当真如那丫鬟所说的一样,瘦极了,双唇发青,更不要谈身上其他伤处。冯霜止的孝心他是看在眼里的,这府里上上下下,还有谁想着他这个老头子?

冯霜止红了眼眶,眼泪簌簌落下来,“玛法……”

英廉将她搂进怀里,“我嫡亲的孙女,谁敢欺负你?”

鄂章被人扶了起来,有些跌跌撞撞,心里却惶恐得很。

只听英廉道:“冯忠,带二小姐下去治伤,回头立刻着人将白氏院里刁奴发卖出去!鄂章劣子,宠妾灭妻乃是大罪,着令思过半月,不得出去鬼混!至于你那些个小妾,若是要惹是生非,统统给我撵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关系理一理:

冯府人员:

冯家:

第一辈:老太爷英廉

第二辈:鄂章(英廉之子)。妻妾:许氏(出场时已死)、二姨娘张氏(贱妾)、三姨娘兆佳氏(贵妾)、四姨娘白氏(贱妾)

第三辈:大小姐冯雪莹(二姨娘所出)、二小姐冯霜止(正室嫡出)、三小姐冯云静(三姨娘所出)

☆、【和珅】

最险恶的那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冯霜止快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了。她躺在床上,才喝完了药,从喜桃端过来的蜜饯盘子里拣出一颗,塞进嘴里压了压味道,这才有气无力地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冯霜止这话问得有些模糊,不过喜桃一向比较了解她的心思,斟酌了一下,回答道:“已经如老太爷说的那样,四姨娘被罚禁足,在东北跨院不得外出,老爷也已经思过去了,那些个敢帮着四姨娘或者袖手旁观的,也已经准备发卖了。”

看样子还是英廉的话有用——这是她冯霜止的救命稻草。

“只不过四姨娘这惩罚也……”喜桃有些愤愤不平。

冯霜止反而劝她道:“毕竟现在还没子嗣,发卖了下面的奴婢,已经算是警戒,最要紧的——宠妾灭妻乃是罪,本朝已有因此落罪的,老太爷也不敢闹得太大。怀孕的小妾逐出府,这事儿怕是全京城都知道了……老爷子不是那么糊涂的人……”

嘴上这样说,她心里终究是不甘的,想着自己前世的那些糟心事儿,冯霜止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明日便是额娘出殡的日子了……”

“可是小姐你身上到处都是伤,不能——”喜桃端着那蜜饯盘子,看着冯霜止那苍白的脸,立刻出言阻止。

只是冯霜止心意已决,又哪里是她一个小丫头能够轻易改变的?

冯霜止慢慢道:“我是她唯一的女儿,当送她最后一程的。我额娘苦了半辈子,我必须去。”

她话音刚落,就瞧见外面帘子一动,却是老太爷英廉来了。

英廉一摸自己的胡子,叹了一口气,已经是在进门的时候便听见冯霜止的话了。他叹道:“是冯家对不起你额娘,你阿玛顽劣,竟然对你……唉,是我老了……阿霁,你躺下吧,不必行礼了。”

冯霜止身上的伤才请了大夫治过,的确是起不来,她只能在床榻上弯身一礼,“玛法言重了,总归是女儿先惹了阿玛不高兴的。我不该顶撞庶母,只是……额娘方去,孙女实在忍不住……”

她这话,无疑又是给四姨娘身上抹了一把黑,要的就是四姨娘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英廉还不知道这小姑娘已经有了如此深沉的心思,他感念于她的孝心,还是接着方才的话题劝道:“你身上带伤,出殡的事情……”

冯霜止这一下忽然掀了被子,下了床来,便直接跪在了英廉跟前,磕头道:“为人子女者,若是连父母出殡都无法哭灵,又怎配为人子女?霜止年纪虽小,也未曾识得几个字,却还懂得这个道理。额娘膝下无子,还请玛法允许孙女带子哭灵。”

她深深地叩拜下去,额头贴在地上,一片冰冷。

英廉长叹一声,弯下腰来扶她起身,“许氏是个会养女儿的,玛法允诺你了,只是千万注意身子,你阿玛虽然思过,但出殡还是要去的。具体事宜我让冯忠与你细说。此次你额娘的丧事,是你二姨娘操办,还要同她商量一下。”

“孙女知道了。”冯霜止起身,抿唇咬牙,还是没哭出来。

英廉是个人精了,怎么看不出她是在强忍悲痛?此姝之心智,远超过旁人。

冯霜止重新坐下了,英廉这边跟她说了会儿话,就有宫里的事情来找,所以没一会儿又去了。这个时候,冯霜止才有机会松口气。

她靠坐在引枕上,手指压着额头,“你与我说说我走之后你遇到的事情。”

这话是对这房里唯一留下来的喜桃说的,冯霜止只是还有一些疑惑需要解答。

之前按照她的计算来看,即便是与四姨娘发生冲突,英廉也会很快地赶来,可是在她跟四姨娘起冲突的时候,先来的却是鄂章,过了一会儿才是英廉。

是巧合吗?

喜桃不知道冯霜止在考虑这些,在她的心目中,自家二小姐还是一个九岁小姑娘。

“我接到了您的意思之后,就提着食盒一路过去了,半路上碰到三姨娘,三姨娘为我指了路,我一下就找到了老太爷。不过被管家把我拦在了外面,后面才进去跟老太爷禀明情况的,然后老太爷就来了。”

“三姨娘为你指路?”冯霜止对三姨娘没什么印象,有都是这一世才积累起来的。大约是因为这三姨娘太低调,所以她一般习惯性地就将这一位忽略了。这个时候想起来,三姨娘可是府里三房妾室里面唯一的贵妾啊。

“她怎么说的?”

喜桃为冯霜止复述了一遍当时的场景,冯霜止细细思索了一下当时的情境,还是无法猜透三姨娘兆佳氏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已然累极,当下放下这件事躺下,准备睡一觉,明日还要一大早起来出殡。

逝者已矣,可是活着的人还要一步一步地走,一步一步地算。

这一夜,是冯霜止重生回来之后这么多天,唯一一个睡好觉的晚上。

第二日天不亮,府里的人基本就已经起来了,点过卯,出殡的队伍就排在了府门外,冯霜止披麻戴孝,抱着她额娘许氏的牌位,是要走在最前方的。

这一次,冯霜止乃是代子哭灵,因为许氏没有儿子,小妾们也没有,所以破例让冯霜止哭灵,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旁族来的男丁,举着灵幡,也是一脸的悲戚。

天很冷,北地的春本来就迟,遇到这样的倒春寒天气,昨夜竟然也下了雪。

今早起来的时候,雪停了,街道上却也已经有了不少的积雪。

只不过太阳出来得早,雪也化得很快。

冯霜止觉得很冷,她抱着牌位的双手几乎都要冻僵了,可是她依然紧紧地抱着,将那牌位贴在自己的胸口,像是怕她额娘冷着了。

后面二姨娘跟三姨娘带着两位庶出的姐妹走着,府里别的女眷也都哭哭啼啼。前面有人撒纸钱,也有人摔碗锤丧乐,人死后这样风光,死去的人知道吗?

冯霜止不知道,反正她是不知道上两世自己死之后是什么场景,但她总觉得,若是许氏瞧见今日的一幕,怕只会冷笑两声,说一句“虚伪”吧?

不,不对,许氏不会冷笑,也不会说“虚伪”,她把所有的情绪都藏着呢。

一切都应该藏起来,像是被这些积雪盖住的地面一样。

“喂,这是哪家的啊?”

“这不是内务府护军统领家的吗?”

“听说是英大人的儿媳,看那女儿还那么小呢,不过,怎么是个女子来抱灵牌啊?”

“家里没男丁了啊,估计那鄂章还要娶个续弦。”

“英大人摊上这么个儿子,啧!”

“咳,少说两句……”

……

各种各样的闲言碎语是少不了的,这样的话,冯霜止觉得自己已经听到过不少了。

她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眼看着就要出城门,踏着残雪,在这样一个倒春寒的日子,送许氏离开这个世界,走完最后一程。

鄂章在前面,颇有些不耐烦,从头到尾他都是用一种很冷的目光看着冯霜止的。毕竟自己这拖油瓶女儿害得自己被老太爷责罚,不厌恶这冯霜止才是奇怪了。

“前面是怎么了?不走了?”

走着走着,整个队伍就慢了下来,甚至已经停住了,就在这城门口的位置。

冯霜止的脚步也跟着停下了,却像是前面出了什么岔子,就在不远处,不到十丈。

大户人家送葬,前面都有撒纸钱的人和探路的马,冯家自然也在此列。

一见队伍停下来,鄂章竟然就站在大街上开骂了,“又闹什么?出殡都要闹,发生什么了?!”

说着,他就走了上去,冯霜止觉得不妥,也在后面跟上去,还没走到前面便听到了一小厮的骂声。

“你个狗东西,谁的路不挡竟然来挡个死人的路!活该你被马踏死!你还敢掰折了我这马的腿,你赔得起吗?知道这是哪一家吗?这是内务府正黄旗护军统领冯佳氏英廉大人家的丧事,我家太太出殡,你这狗东西还不快快滚开!”

那小厮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可以说是气急败坏了。

他前面的地上卧着一个瘦削的身影,穿着青布的袍子,积雪还没化干净,地上的雪都是脏兮兮的,这人就伏在了雪上,捂着自己肩膀的位置,似乎是受了伤,还在发抖。

冯霜止一见这场面就皱了眉,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已经听到鄂章嚷开了。

“你这奴才干什么吃的?遇到这种乞丐直接给我打出去,别拦住太太出殡的路!赶紧的,愣着干什么!”

那小厮连忙点头哈腰,将那鞭子一扔就要上去,可是这时候冯霜止终于有了发话的机会了。

许氏头七都还没过,活人挡了死人的路又怎样?她额娘生前都没在乎过这些,死后说,不觉得很恶心吗?于是冯霜止抱着那牌位,轻悄悄地走上来,身上的孝服几乎要跟雪地融为一体了。

“阿玛,额娘闹腾了一辈子了,走的时候让她安安静静吧。我看他身上带伤,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为娘在天之灵积累些善果。”

鄂章听了这话,几乎立刻就想要反唇相讥,只是一想到自己还关着禁闭,就只能生生将这一口恶气咽进去。他拂袖就走了,回到队伍那边去。

这边那小厮显然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可是冯霜止却放柔了脸上的表情,道:“道中路滑,街上残雪未消,你扶他起来吧,我看这位公子身上带着伤,一会儿队伍过去你带他治伤,万莫让旁人说我冯府不懂规矩。”

“是,二小姐。”

小厮总算是知道了,原来这里竟然是二小姐说了算。他连忙点了头,这才目送冯霜止转身往回走,等她过去了,才敢将倒在地上的瘦弱少年扶起来。

“算你小子运气好,遇到的不是鄂章老爷……”

这少年身板瘦弱,脸色苍白,只穿着一身薄薄的青布袍子,一卧进雪里,就已经冻青了嘴唇,更何况是身上还带伤呢?“多谢阁下了……”

“我说你也是,二话不说闯进来,我想不撞到你都难。不过你看着瘦弱,竟然直接掰折了我那马的马腿,你怎么做到的啊?”

小厮竟然打趣他,不想这少年咬紧了牙,虽然疼,竟然还勉强笑了一声,道:“定是阁下看错了,我这病怏怏的,怎么敢折了您那马腿?”

“这倒也是,你这手脱臼了,我带你去治治。”小厮一听他那话也有道理,直接将他扶起来,退到路边,出殡的队伍终于从他们面前过去了。

这脸色苍白的瘦弱寒酸少年,看着那长长的队伍,目光落在最前面的抱着牌位的女子身上。

小厮在他耳边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看着打扮,是个旗人,怎么八旗子弟都混得跟你一样寒酸了吗?”

这话委实有些唐突,但这少年竟然也没生气,而是很平静地答道:“钮祜禄·善保,阁下也可以叫我和珅。”

作者有话要说:不喜欢宅斗的妹纸,直接点传送门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