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起来再说。”
“善柔她…她…”
话音未落，只见善柔一脸内疚地跨过了门槛，走到紫萱面前二话不说便跪了下去。
小札这才利索地爬了起来，也顾不上痛，站到紫萱身后，恶狠狠地瞪着善柔看，她这一身真丝宫服，可是能和宁玉二妃一争高下的！
紫萱愣了好久，声音突然很温和很温和，“柔儿，你昨夜去哪了呢？”
善柔抿了抿唇，还是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紫萱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唇边仍旧停留着浅浅的笑。
偌大的宫殿，顿时寂静无比，只剩门外的脚步声渐近，越来越清晰。
“寒王！”小札大叫一声，紫萱这才缓过神来，猛地抬起头一下子便对上那清冷的眸子，突然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多年不见，他已不是当年那清瘦的少年，只是眸子里清冷依旧。
寒王踏了进来，俊朗的眉头轻蹙，瞥了紫萱一眼，视线落在了小札身上。
“皇上…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札自知称呼错了，连忙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起来吧。”寒王依旧是那淡漠的语气，不见任何情绪。
“臣妾…参见皇上。”紫萱连忙欠身，控制不住有些紧张。
寒王挥了挥手，在榻上坐了下来，对善柔淡淡道：“柔妃也起来吧。”
“柔妃？！”
紫萱以为自己能沉得住气的，却还是控制不住先问了出来。
善柔起身退到一旁去，似乎也有些紧张了，低头不语。
“皇后，善柔是你带来的，朕没知会你一声便纳柔儿为妃了，你不会怪朕吧？”寒王笑了笑，拍了拍一旁的位置，示意紫萱坐下来。
紫萱没有动，静静地看着寒王，异常的安静。
“皇后？”寒王耐心提醒。
紫萱回过神，却突然笑了，在寒王身旁坐了下来，道：“皇上说笑了，皇上做事岂需知会臣妾，善柔能得皇上宠爱，臣妾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路到钟离，甚至是昨夜，她都一直在幻象着与他见面的情形，甚至隐隐期待着他能认出她来。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她的贴身婢女夺了她的大婚之夜。
心突然痛了起来，也不过就是有那么一点儿喜欢他而已，怎么会那么痛呢？
寒王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甚好甚好。”
说罢，双手轻拍了几下，侯在门外的德公公便带着一名婢女快步走了进来。
紫萱心中一惊，想起了昨夜那黑衣人来。
只见那婢女一身纯色青衣，衣裙上都不着一丝绣花图案，挽起长发的发簪亦是青色的，只是脸上那玄色昆仑奴面具将容颜完全遮掩住了。
小札直盯着这婢女看，心中满满的不解，好端端的个姑娘家怎么就带了那么个恐怖阴森的面具呢？
012寒王误会
“奴婢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见过柔妃娘娘。”声音很清脆，听得出年纪并不大。
多年前钟离征服了冰雪高原的几个部落，俘虏了不少奴隶，皆在脸上烙上昆仑奴面具同一般宫女太监区分开来。
“先退下去吧，今日起，你就在栖凤宫好好伺候皇后娘娘。”
“是。”青衣奴婢起身，偷偷看了紫萱一眼，便退了下去。
“皇后，朕没知会你一声便送了个贴身丫鬟来，你不会怪朕吧？”寒王依旧是那淡淡的语气。
“怎么会呢？臣妾谢谢皇上赏赐。”紫萱连忙起身微微欠了欠身，唇边仍是留着大方的笑意，监视她，需要那么明显告知她吗？
“皇后不愧是天朝公主，知书明理，贤德淑仪，德昭之质，柔儿，你可得好好学学。”寒王拉过了柔妃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柔儿不过宫女出身，不敢同公主比啦。”善柔有些尴尬，只觉得寒王今日的话似乎多了，昨夜同他走后，便不再听他说过任何一句话了。
“呵呵，皇后娘娘不也是宫女出身吗？有何不敢比的？”寒王说着倾身缓缓逼向了紫萱，淡漠的眸子里徒然多了三分阴鸷。
紫萱心一惊，有些措手不及，不自主地想起身退开，手腕却骤然被寒王握住，不过轻轻握住却痛的她想大喊。
“长乐公主，朕说的有错吗？”寒煜那淡漠的语气中终于透出了一丝愤怒来，大婚之前，探子来报，此次和亲而来的不过是临时被敕封的宫女，看来不是他诚意不够，而是天朝皇帝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
“皇上！我家主子不是…”小札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误会，想上去解释。
“小札！不得放肆。”紫萱连忙呵住了。
寒羽加重了力道，心中却有些纳闷，这女人的手为何会这么冰凉？
“皇上，柔妃能得你宠爱，贵为四妃之一，定也是蕙质兰心、贤德淑仪，臣妾多同她学习才是。”紫萱避开了那话题，忍着手上的痛，唇边依旧噙笑，同他对视。
寒羽微微一愣，这双清澈的眸子似乎曾经在何处见过，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本是来羞辱她的，却突然没了机会，也没了兴致，他倒是要看看她究竟能保持这大方得体的姿态多久。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寒王终于放开了紫萱的手，仍是那清冷的口气，道：“皇后同柔妃叙叙吧，朕先行一步了。”说罢便起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而去。
德公公扫了在场的奴才们一眼，连忙跟了出去。
“皇上放心，皇后身份一事定不会传出去的？”
寒王什么都没说，只是加快了步子。
而大殿之内，小札早已闹开了。
“好你个善柔，亏我还那么信任你！今儿个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作一夜间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小札，你先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昨晚在花园里迷路了，遇到皇上，皇上就…”
“就能把你带寝宫去，就能封你为妃，花园里那么多宫女，怎么就你走了这好运？我早就看出你有问题了，在月国的时候不就和主子争着和亲吗！？”
善柔同他解释不清，转向了紫萱，又是一下子跪了下来，认真道：“公主，善柔真不是故意的，皇上这么做，善柔也没有说不的余地，昨夜善柔和皇上根本什么也发生，善柔跟着主子不久，但绝不会在大婚之夜做出对不起主子的事情来！”
“你别假惺惺了！”小札本怒声呵斥，低沉的声音里透出了满满的怒意。
“小札，不得放肆。”紫萱终于开了口，“去看看午膳准备好了没，我饿了呢！”
“主子！”
“还不去，柔妃一会治你个不敬之最，我可保不了你。”紫萱开玩笑似乎说到，却朝小札瞪了一眼，上前将善柔扶了起来。
“是。”小札无奈，只得先退了下去。
013赐名青奴
“公主，柔儿真没有…”善柔见小札走了，连忙又想解释。
“我明白的，不怪你，以后好好伺候皇上吧。”他这是故意做给她看吗？原来昨夜他还是有到栖凤宫来的。
“可是…”
“别可是了，比起别人来，皇上有你伺候，我也放心多了。”紫萱笑了笑，透出了些许无奈，竟误会她是替身公主了，方才看来，怕是他早就计划好昨夜要纳个妃子的了吧。
“善柔…善柔谢谢公主，公主大恩，善柔定铭记于心！”善柔又跪了下去，正要磕头，紫萱连忙将她搀起。
“我什么都没做呢，是你自己的福气，累了吧，下去休息吧，闲了就到栖凤宫来陪陪我。”
善柔这才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忙道：“公主，皇上误会了替身一事，善柔这就去跟皇上解释！”
“别！”紫萱连忙拦住。
“公主，皇上一定是误会了你是替身公主，昨日才会这样对你的，这件事善柔最清楚了，这就同皇上说去！”
“算了，他也不会相信的，别给自己惹麻烦了。”紫萱叹了口气，若要解释，她方才就说了。
紫萱思索了须臾，连忙拉住善柔，又道：“答应我，这件事…我会亲自同皇上说的，你就当不知道吧。”
善柔看了紫萱一眼，便狠狠地点了点头，道：“善柔一切都听公主的！”
紫萱这才放心地让善柔离去，而躲在一旁的小札立马一脸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就知道你没走！”紫萱真是累了，懒懒地倚在暖塌上，道：“善柔也是身不由己，她为妃，在这宫里，我也不至于那么孤立，别怪她了。”
“主子，这事我能明白，只是，你为什么不跟皇上解释呢？皇上要是没误会你的身份，哪敢这么欺负你了！”
“若是因为那个身份对我好，我宁可他继续欺负我。”紫萱的声音很轻，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小札沉默了，无奈地摇头，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放心啦，你主子我可没那么好欺负的。”紫萱释怀地笑了笑。
“不管主子怎么做，小札永远支持主子！”小札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好了好了，去把那青衣婢女叫来吧。”
那青衣婢女一直就在门外侯着，小札将她带进来的时候，她还是一直低着头。
“把面具摘下来吧。”紫萱又一次想起那黑衣人来，一样的昆仑奴面具，他也是宫里的人吗？
“不能摘。”青衣婢女只说了三个字，没有抬头。
“为何？”
“宫里的规矩。”
“你唤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平日里主子们怎么唤你的？”
“贱奴。”
紫萱蹙了蹙眉，细细打量了青衣婢女一番，道：“以后你就叫青奴吧。”
“是。”青奴似乎惜字如金。
“准备午膳吧。”
“是。”青奴似乎只会服从，恭敬地退了出去。
紫萱还未开口，小札嘿嘿地笑了，抢先道：“我这就去打听，这青奴还真有意思！”
014宫女红玉
连着几日，寒王都掀了柔妃的牌子，玉妃很巧地出宫省亲了，宁妃没去栖凤宫倒是亲自到柔妃宫中刁难了好几回。
紫萱同善柔倒是处得很好，就是小札心中总疙瘩着，每次见面都不给善柔好脸色看。
“过些日子重阳了，也不知道太后喜欢什么。”善柔嘀咕着，为妃确实不比当个宫女容易，太多东西需要她学习的了，寒王喜欢她的胆大妄为，不尊礼节，那也是私底下才会这样的。
紫萱听说秀宫里新来了一批宫女，便来邀善柔一道去挑几个了，栖凤宫里的下人太少了，能用得上的就更少了。
“别叫公主了，叫紫萱吧，你比我小，叫萱姐姐也成。”紫萱笑了笑，眸子掠过了一丝哀伤，想起了儿时的玩伴蝶儿来，好几年没见那丫头了，不知道她此时身在何方。
“还是叫公主吧，永远都是公主！”善柔很是坚定，只是一直不明白为何紫萱不告知寒王她的真实身份，似乎喜欢寒王，却又似乎不怎么用心，亲自和亲而来究竟带着什么目的呢？
“就是就是，就得叫公主。”一旁的小札连忙插嘴，一脸不屑的瞥了善柔一眼。
善柔笑了笑，并不计较。
而此时，门外传来了通报，“宁妃娘娘驾到。”
“又来了。”善柔无奈的嘟了嘟嘴。
“同是四妃，只要不让她抓着把柄，不用怕她。”紫萱难得说得那么直接，着实讨厌这娇纵的宁妃。
“呦，皇后娘娘也在啊！”宁妃仍旧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紫萱坐了下来，唇边噙笑看着她，并不说话。
善柔本想开口，见紫萱那副气定神闲，便退到了一旁去了，不得不承认，公主就是公主，自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尊贵，让人不知不觉地折服，跟着她可以学到很多，这份高贵，却永远也学不来。
宁妃见二人皆不说话，心中纳闷，却还是开了口，道：“闲来无事到柔妃这儿来瞧瞧，看看这宫里到底是哪里把皇上给吸引住了，回去也好改改摆设。”
紫萱二人依旧没话，任由宁妃尴尬着在中央站着，她身后那孙嬷嬷早就紧紧皱起了眉头来了，宁妃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却不知道哪里不对。
紫萱舒展了下身子，端起茶优雅地轻轻抿了一口，仍旧浅笑地看着宁妃，很有耐心。
“娘娘，你还没行礼呢！”孙嬷嬷总算明白了过来，在宁妃耳畔低声提醒。
宁妃一听，瞬间变了脸色，愤懑全压抑在了脸上。
“臣妾参见皇后，皇后万福！”如同上一回一样咬牙切齿，极不情愿，自她入宫后，除了太后，就不曾同任何女人行过礼！
“宁妃平身吧。”紫萱温和地说到，很是大方。
“谢谢皇后！”又一次咬牙切齿。
“本宫正想同柔妃逛逛去，就不多陪宁妃了，改日有闲到栖凤宫坐坐吧。”紫萱说罢优雅地起身，拉过善柔便朝门外而去了，对于想无理取闹之人，她一贯喜欢让她们憋着，不给机会。
“柔妃妹妹真是讨人喜爱，皇上宠，皇后也宠，臣妾来得真不是时候，这就告退了。”宁妃欠了欠身，却是一脸嘲讽，说罢便先离去了。
紫萱微微一僵，随即还是对善柔笑了笑，迈开了步子。
很快，秀宫便到了，紫萱找了几个老嬷嬷问事儿，挑选秀女之事交给了小札，善柔亦想寻个贴身婢女，只陪着坐了须臾。
“公公，女婢跟过几个主子的，知道的事儿多，做事也熟练，您就选我吧。”这宫女名唤红玉，辗转跟过几个的昭仪，昭仪失宠后，她使了些钱，又回到了秀宫来了。
小札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就走了过去，他很清楚主子要选的定是初入宫的婢女。
红玉见没戏了，一脸的失落，不知何时才能再碰上个机会，只是，低下头，却瞧见了一双金缕鞋，能穿这鞋子的，不是皇后便是四妃了！
“奴婢参见娘娘！”红衣很聪明，不知眼前这主子是谁，但是唤娘娘一定不会错。
“你唤什么名字？”
“红玉。”
“以后就跟着本宫吧。”善柔亲自将红衣扶了起来，她要的婢女，定是要知道很多事儿的。
015萧氏太后
“青奴、青奴…”小札大声囔囔着跑了进来，自从知道了青奴脸上那面具是烙上去的后，心中便对这她多了一份怜悯。
“这里。”青奴低声应到，脸上的神情皆被玄色的面具遮掩住了，向来简洁的话语里根本听不出她心情的好坏来。
“主子想出宫逛逛呢，一起去吧。”紫萱和善柔早已一身男装先行了，小札还是折了回来。
“不行。”她脸上的面具相当与她奴隶的身份，如何能同皇后微服出宫呢？
“没事啦，给你找了个斗笠呢，带着就没人认得出了。”小札早有准备。
“不行。”
小札那单眼皮小眼睛骨碌一转，正经道：“主子让你去的，她还等着呢！”
“是。”这十几日下来，青奴从未违背过紫萱任何命令，亦从未问过为什么，衷心地有些异常，小札常想，青奴若不是皇上的人那该多好啊。
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御花园，却见一群妃子围在亭子里，甚至热闹。
“什么事那么热闹，咱看看去。”小札最喜凑热闹。
“主子在等。”青奴拉住了小札的手。
“哦…那，走吧。”小札突然有些不自在，难得这么轻声说话。
“啊…”
两人还未走远，便听一声惨叫声传来，是善柔的声音！不是早同主子先走了吗？
小札正要过去，又被青奴拉住，“主子在等。”
“善柔出事了，过去看看！”对善柔，小札心中总有些疙瘩，但也不至于不管不问。
“主子在等。”青奴却只忠于紫萱一人，谁都不放心上。
“她同主子一起的，主子说不定也…”这话似乎提醒了自己，还未说完，便猛地挣脱开青奴的手了。
亭中。
善柔扑倒在地，高高束起的男式发式早已凌乱，娇嫩的脸颊上五指掌印异常地惹人眼目，娇唇旁残留着一丝血迹。
雍容华贵的萧太后冷冷一笑，在善柔身旁蹲了下来，长长的大红护甲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煞有耐心道：“说呀，谁准你女扮男装出宫的？这不成体统的事儿谁准许的！？”
“回太后，是臣妾私自出宫的。”善柔有事耽搁了一会，并没同紫萱同行。
“姑妈，后宫嫔妃出宫皆要皇后娘娘点头，这柔妃本就是皇后的婢女，定是她同意的！这一身男装还不知道出宫干什么勾当呢！”宁妃陪萧太后游园，真巧撞上了女扮男装的善柔，难得撞到这机会，怎么能不小题大做？
玉妃是太傅之女出身，她都不放在眼中，有怎能容忍一个宫女与她同为正一品妃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