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理想了想,笑着回答,“当然是关于我的病咯,上海那边的医院检查设备比较先进,我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治疗办法。”

何棠眨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点点头,说:“好吧,可是你要当心点哦。这里去上海开车要四、五个小时呢,万一…万一你在高速公路上发病了怎么办。”

秦理笑了:“不会那么倒霉的。”

何棠撅着嘴看他:“又不是我说的,是医生说的,他都叫你近几个月不要出远门。”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你不要担心。万一真的在车上发作了,也有我妈妈和郭叔叔在,他们经验很丰富,不会手忙脚乱。大不了…”秦理牵过何棠的手凑到唇边,柔软的唇舌舔吻着她手上留下的粉色伤疤,继续说,“大不了我带着压舌板去咯。”

秦理那一次发作,何棠将四个指头都伸进了他的嘴里压着他的舌头,他狠狠的一口直接咬伤了她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现在伤口虽已愈合,却因缝针而留下了疤痕,秦理每一次看到都觉得很是心疼愧疚。

他啄吻着她的手指,轻声说,“这么漂亮的手就这么被我咬坏了,以后秦东要是问,妈妈,你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你可怎么回答呀。”

何棠抿唇一笑,说:“我就说实话喽,告诉东东这是被爸爸咬的,爸爸其实是个吸血鬼。”

“哈哈哈哈哈…”秦理爽朗大笑,笑着笑着又停了下来,他柔情似水的眼眸注视着何棠,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其实,何棠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关于孩子,有时候是他们之间互相打趣的话题,时不时地会把“秦东”、“秦南”拉出来遛一遛;有时候,这话题似乎又变成了一个结。

一个死结。

秦理去上海那一天,天气挺好。关敬开车,郭建云和叶惠琴陪着秦理清晨出发,直到晚上9点才回来。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秦理也没有发病,看到他们回来,何棠悬了一天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夜里,她帮着秦理洗澡,随口问他检查结果如何,秦理笑着说:“挺好的。”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出口以后他便缄默不语了。

何棠发现,在这个话题上,他总是不愿意对她多说。她想,也许他还是顾忌“癫痫”这个病,不想提及也是正常,于是就不再问了。

开标前的最后一个周五,绝大部分的事都已经搞定了。

秦理和秦勉一起审核过中勤的技术标、资审标,看过一张张图纸、效果图,那都是改了无数次的成品,又看过重点难点施工方案,那是施智敏与工程部详细讨论后的结果。

一切都很完美。秦理与六家陪标单位的老总都通了电话,出于商业机密,对方做的技术标和资审标不会给中勤看,但是对方的老总都答应会把关,保证在这两块不会出任何问题。

各家单位的投标保证金已经全部到账,公证也都做好,中勤由秦勉亲自去参加开标。外地的陪标单位代表也定好了来D市的机票、火车票,基本上都是周日的下午或晚上抵达。

在D市过一夜,周一早上就开标了。

秦理终于开始确定价格。

这个工作,他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准备了。

他拟定过各种各样的报价方案,和秦勉、屠宝良一起商量过富洋那边的报价可能性,还要估算那家独立第三方胜彩建设的报价,力争将中勤的投标价定得最靠近基准价,实在不行,也要让自己的六家陪标伙伴之一的价格排在第一。

周五晚上,秦理把秦勉叫到书房,与他一起最后确定价格,在商量了几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定出了两个方案。

“就这样吧,一个A方案,统一高标,一个B方案,统一低标。”

秦理拿着打印机里打出来的一张纸,看了很久,说:“等一下我交给何棠和刘革,叫他们明天把价格调好,先把北京、大连和成都的三家单位发掉。他们拿到价格还要封装,需要时间。”

秦勉问:“H市的三嘉呢?”

“三嘉到这里三个小时就够,我周日早上给他们价格。”

“那本地的盛腾和捷立,你是打算周日下午再给价格吗?”秦勉又问。

“唔。”秦理把价格表放到桌上,抬眸看秦勉,“尽可能地晚,大不了通宵。”

“你是担心…”秦勉看了会儿秦理,没有说下去。

“我没什么担心的,我是在等消息。”秦理笑笑。

秦勉也拿起桌上的价格表看,说:“其实你可以像以前那样操作,这么大的项目,叫刘革一个人改价格就行了,改完了我亲自来发。为什么一定要拉上何棠呢?”

秦理笑着看秦勉,反问:“你不相信她?”

“她和王宇霖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秦勉沉沉地说,“你不把价格给她,什么事都不会有。你给了她,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不是自找不快活么。”

秦理觉得很好笑,眉头都皱起来了,说:“阿勉,你说清楚,你觉得会出什么事?”

秦勉不语。

“我相信何棠。”见秦勉面色不善,秦理眉目疏朗,语气笃定。

秦勉还想开口,秦理抬起左手阻止了他,他想了想,最终放缓了语气,认真地说:“结婚时,我就问过何棠,她希望能继续工作,并且不打算转行。知道了她的意思后,我就有了培养她的念头。现在这样一个大项目,也是我对她的一次锻炼,事实证明,她完成得很好,我看过她做的工程量清单,清清爽爽,几乎没有错。这个项目我就是要让她从头跟到尾,包括最后的七家定价,投完以后我会给她讲我为什么会这样定价。我知道何棠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不比屠姐,但是她并不笨。阿勉,你要相信我,何棠很忠心,很积极,很认真。不讲她是我的妻子,只说作为一个员工,她在这三点上足可以做到99分。”

听秦理这样讲,秦勉也就无话可说了。

周六早上,全公司加班。

何棠和刘革先碰了个头,他们已经拿到了秦理给的最终报价,只是四家单位还未百分百地确定,三家外地单位已经确定最后的投标报价了。

何棠和刘革忙了整个早上,终于把三家单位的价格调了出来。

刘革审过、秦勉审过,最后秦理审过,中午时,秦理给对方去过电话,何棠终于将价格直接发给了李鸿冬等三个老总。

这三家敲定以后,事情可以暂时丢到一边了。下午时,何棠在办公室调起了盛腾、捷立和三嘉的价格。这三家的价格还不急,秦理说要第二天才传,所以何棠想着先按暂定价调好,到时只要微调即可。

正在目不转睛地对着电脑屏幕时,她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何棠把显示屏切到桌面,说:“请进。”

门打开,吴慧尧的脑袋探了进来。

“我就知道你在加班。”她笑嘻嘻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两杯咖啡,“何妈妈,咖啡要吗?”

“哦,谢谢,我一下午没喝水了,的确好渴。”何棠看看自己空了的水杯,想着自己一直没出办公室,接过吴慧尧递给她的咖啡抿了一口,“挺好喝的,你又淘宝了?”

“聪明,网上换了个品牌买,味道很赞。”吴慧尧走到何棠身边,屁股靠在桌上和她聊天,漫不经心地瞄了眼显示屏,说,“何妈妈,你最近真忙,都没时间和我逛街聊天了。”

“你也知道的,事情好多,还有阿理的身体…唉…”何棠叹一口气,问,“你最近怎样?我那天还看到你和施智敏在食堂一块儿吃饭呢,你俩现在还好吧?”

吴慧尧点点头,说:“其实…我是想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吴慧尧脸红得极不自然,她咬着嘴唇,忸怩了半天,何棠说:“你干吗呀,都不像你了。”

吴慧尧面色有些古怪,她突然向着何棠俯下//身去,嘴唇凑到她耳边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她手里的咖啡杯已经倾斜了,整杯咖啡都泼到了何棠身上。

“啊——”何棠低呼一声,“忽”地站了起来,吴慧尧也很惊慌,赶紧抽纸巾帮她擦。何棠衣服上、裤子上都沾了大片的污渍,纸巾根本就擦不掉,吴慧尧连连道歉,何棠说:“没事没事,我上楼去换个衣服就好了。”

吴慧尧说:“那我在这里等你。”

何棠一愣,看看自己的电脑,说:“要不你先回办公室,我下来了去找你。”

“不要嘛…”吴慧尧抱着何棠的胳膊说,“我有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秘密和你讲!不说出来我会憋死的。”

“…”何棠又看一眼电脑,说,“那好吧…我上去,马上就下来,你在这里把门反锁了,不要叫人进来,我自己会拿钥匙开门。”

“好。”吴慧尧点头,“你快点去快点回,我憋了一肚子话要和你说呢。”

何棠应下,快速地离开了。

她只用了十来分钟就换好衣服下了楼,开了办公室的门,吴慧尧正懒懒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何棠说:“没人来过吧?”

“没有。”吴慧尧摇头。

何棠到她身边坐下,说:“怎么了,有啥秘密这么神秘呀?”

吴慧尧咧着嘴嘿嘿地傻笑,笑了半天后,说:“何妈妈,我怀孕了。”

86、《何秦合理》

“何妈妈,我怀孕了。”

吴慧尧说完以后,脸颊上又腾起了两抹红晕,何棠呆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惊喜地问:“真哒?”

“嗯。”吴慧尧点点头,有些局促地掠掠自己的头发,说,“我拿验孕棒验出来的,又去医院里确认过了。”

何棠问:“施智敏知道吗?你和他说了吧。”

“嗯,说了。”吴慧尧笑笑,“这王八蛋吓坏了,哈哈哈哈哈。”

“那你俩是不是得抓紧时间结婚了?”何棠低头看向吴慧尧依旧平坦的小腹,说,“你24,他31,现在结婚生孩子很合适啊。真好…”

听着何棠有些羡慕的语气,吴慧尧说:“那你和秦老板也赶紧生一个呀。”

何棠脸一红,低着头轻声说:“等阿理的身体调理好了,我们再考虑这件事。”

“其实,我和智敏还没决定要不要这个孩子呢。”吴慧尧说着摸摸自己的肚子,说,“他来得太突然了。”

何棠心里咯噔一下,问:“施智敏不想结婚?”

“也不是。”吴慧尧有些烦躁,说,“总之,我觉得他还没有准备好,毕竟我俩也才谈了几个月而已,我自己也没完全准备好。”

何棠很不解,说:“你上次还说你们打算明年五月结婚的,那现在也就是早了几个月,等你们拍婚纱照、定酒席、装修房子,办婚礼怎么的也得明年二月了。何况现在还有孩子了,施智敏怎么能说没准备好呢?”

“我也不懂。”吴慧尧拉过何棠的手,叹气道,“他说我还年轻,把这个孩子打了,以后还能要的。”

何棠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他要你把孩子打了?!”

吴慧尧面色尴尬,立刻说:“也就是这么一说,我们还没想好嘛。”

“那你怎么想的?”何棠问。

吴慧尧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当然是想结婚,把孩子生下来咯。”

吴慧尧离开办公室后,何棠对着电脑有些静不下心,她脑子有点乱,想到吴慧尧那带着些娇羞的脸庞,还有她说到自己怀孕时那兴奋又忐忑的语气,何棠心里就泛起了一股酸涩。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她的头脑才清醒了一些,拍了拍脸,继续奋斗起来。

晚上,何棠在书房加班,把剩下的盛腾、捷立、三嘉和中勤自己的报价都调到了暂定价,准备洗澡就寝。

秦理已经在关敬的帮助下洗了澡,此时正靠坐在床上看着电视。

何棠拿着换洗衣裤往洗手间走,一边走一边揉着自己的腰。

秦理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问:“这几天是不是很累?”

“是啊,坐电脑前腰都快断了,脖子还疼。”何棠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转过头笑道,“不过明天就解放了,到时一定要好好睡一觉。”

何棠进了洗手间,电视里在播足球比赛,秦理心不在焉地看着,脑子里还在思考着城南中学项目的事。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秦理拿起一看,是屠宝良。他有些奇怪,已经夜里11点多,屠宝良这时候找他一定是有比较紧急的事了。

秦理接起电话:“喂,屠姐?”

“阿理!”屠宝良的声音压得有点低,她语气很急促,“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怎么说?”

“何棠在你身边吗?”

屠宝良说这句话时声音很低很低,秦理有些疑惑,说:“她在洗澡。”

听到秦理的答复后,屠宝良提高了声音:“阿理,我长话短说。我刚刚接到南昌汉川建筑一个朋友的电话,你知道的那个。他告诉我说,王宇霖原本周六早上就把价格给他们了,他们周六下午都把标给封了,打算明天早上坐高铁来D市。但是就是刚才,大概一个小时前,王宇霖突然传给他们新的价格,说旧的作废了。”

“唔,继续。”听到这样的消息,秦理的声音却不带一丝情绪,似乎没有过多惊讶。

屠宝良继续说:“我问他新的价格是多少,他有点不肯说,后来才大着胆子问我要2万,我直接就答应了。”

秦理说:“这个没问题。”

“然后,他就把价格报给我了,和之前的价格差得特别大,而且,和我们一样也是有高低标两套方案。”

秦理微微皱眉:“哦?”

“没错。”屠宝良说,“这还没完,我知道了以后,还就不信了,就去找了斯众建筑的一个朋友,那个人是在斯众做标书的,以前欠过我人情。我也没问他们的价格,只问富洋有没有临时换价格。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说她正在路上,大半夜的刚被打电话招回公司加班呢,富洋的确是换价格了!”

汉川建筑和斯众建筑都是陪着富洋一起入围的四家陪标单位之一,与他们联系着的,一直都是王宇霖。

秦理简单地思考了一下,最后确认一遍:“屠姐,你把汉川的报价再说一遍。”

屠宝良又重复了一遍。

秦理问:“你那个汉川的朋友可靠吗?”

这时,何棠洗完了澡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了一瓶润肤霜向着床边走来。看到秦理在打电话,她的眼神有些好奇。

屠宝良在电话那边说:“可靠的,他就是认钱。之前我已经给了他3万,你知道这件事的。”

秦理看着何棠爬上床,他说:“糖糖,赶紧盖上被子,小心着凉。”

何棠嘻嘻一笑,心想这房间暖气打那么足哪里还会感冒啊。

听到秦理的话,屠宝良的声音立刻就低了下来,秦理拿着手机悠悠开口:“说说你的想法。”

他抬眸看着何棠,视线平静,嘴角带笑,何棠懵里懵懂地钻进被窝,依偎到他身边,拉过他的右手帮他按摩起来。

屠宝良一时没说出口,斟酌了一会儿才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阿理,我觉得咱们的标价泄出去了,只是不知道泄出了几家。”

秦理心中明了,点头道:“唔,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屠宝良:“可是…”

“我说了我会处理。”秦理的语气蓦地有些严肃,屠宝良应了下来,挂掉了电话。

“你好凶啊。”见秦理把手机放到床边,何棠问:“谁的电话呀?”

“屠姐。”秦理一笑。

“有什么事吗?”

“没事,她正在跑一个项目,有点事情问我。”

“哦。”

秦理看看电视里正在进行的足球比赛,把遥控器递给了何棠,何棠接过,问:“你不看了?”

他答:“不看了,比赛才开始,看完很晚了。”

何棠随手把电视调到她常看的一个台,正在播一部婚恋连续剧。

一边看,她一边打开润肤霜抹脸,一边又和秦理聊起天来。两个人很自然地说到了后天投标的事。

何棠问:“你有没有问过鸿东的李总,还有大连明帆和新乔通的老总,他们的标书封好了吗?”

秦理答:“问过了,三家单位都封好了,北京和成都的明天中午的航班过来,大连那家没有直达航班,投标代表会飞去H市,然后坐动车过来。”

何棠点头:“那就好。”

随着开标日期渐渐临近,她原本有些紧张的心反而变得平静了。想到第二天和刘革一起再把另外三家的单位价格调好、发掉,再搞定中勤自己的标,属于她的工作就结束了,何棠心里不禁感到一阵轻松。她愉快地涂着脸,面上还挂起了笑。

秦理见她笑眯眯的样子,问:“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何棠抠了点润肤霜侧过身子抹到秦理脸上,秦理也没反抗,只是乖乖地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何棠帮他抹了脸,最后拍拍他的脸颊,凑过去一嗅,说:“唔,老公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