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说:“浪费时间,而且毫无必要。韩在京说到潜伏人员不止他一个时,本能地眨动眼皮并避开预审人员目光,这是典型的说谎反应。”
野间凝视了她一会儿,笑了。女子说:“您这个笑容告诉我,新佑课长将会受累于这个内鬼引咎辞职,他的位置将会由您替代。”
女子进入陈佳影的公寓,边环视着屋内的陈设,边喃喃自语说:“我现在就是这里的主人,我叫陈佳影!”
一会儿,野间忽然从门外进来,一把抱住她,呼吸粗重地说:“佳影……我仰慕你很久了……我要你……要你做我的女人……”
陈佳影冷冷地说:“野间课长不希望我再为机构效力,就请这么做吧。”
野间顿时僵住了动作,随后,丧气地松开了她。
男声说:“此时此刻,我不想说太多祝福的话,因为李代桃僵只是开始,日后的道路步步惊心,我只想请你原谅,原谅我曾怀疑你是否能够创造奇迹。是的,你创造了奇迹,南门瑛,这个名字我将从此收藏。”
说话的正是唐凌!
陈佳影说:“唐凌,从明天起,我们即便对面相见,也只能装作陌路了。”
2
黑暗中,唐凌匍匐到刑讯室屋顶的通风口边,悄悄观察着屋里的动静。屋里,王大顶坐在轮椅里闭着眼睛,窦警长摆弄着各式刑具。
王大顶说:“我不是她丈夫,我是假的,是她情儿……”
窦警长说:“少跟我编故事,说点儿有用的。”
王大顶说:“她后腰有两个旋儿很迷人,我就这么爱上她了。”
“咚!”窦警长一拳击向王大顶。王大顶咆哮说:“她丈夫是个混蛋,很少回来看她,因为搞了很多女人乐不思蜀。可王八蛋发现我和佳影相好,就打她、伤害她,于是我就宰了那个王八蛋。”
窦警长说:“什么时候发生的?”
王大顶说:“十二天前,那王八蛋回来,我跟佳影正好在一起。宰了他之后,我就把他弄到西山,埋掉了。那阵子我在盯熊金斗的货还走不掉,佳影又不想我在她家久留,所以让我住进和平饭店,谁想一进来就碰上排查共党。”
窦警长大吼:“编这些鬼话想骗谁?你俩就是共党。”
王大顶说:“我再说一遍我是土匪!少他妈把我往共党那边儿靠!”
“王八蛋!”窦警长低吼着,掏出枪对向王大顶。
日下步沉着脸说:“窦警长、石原队长,你们先跟我出来。”
窦警长与石原跟着日下步走出刑讯室,进入另一个房间。日下步说:“窦警长,你是一个老警察了,应该知道冲动是刑讯中的大忌。”
窦警长说:“您这是在责备我吗?我要没死皮赖脸耗在和平饭店里,没叫我太太过来认人,这俩没准儿就金蝉脱壳了吧?”
日下步说:“对陈佳影和王大顶来说,这是一个突发情况,事先不会有串供,现在也不可能有串供机会,一方说谎,从另一方嘴里就能验证,他们很快就会明白,这次谁也别想心存侥幸。所以不要心急,慢慢挖,把他们以及背后的一切,挖个彻彻底底,这不是一个小工程。”
窦警长点了点头。日下步笑笑说:“你太太还没走呢,去陪陪她吧。”
窦警长说:“谢谢。”
窦警长走到四楼走廊时,肖苰正好从房间出来。
窦警长说:“肖女士,这么晚了还不睡?”
肖苰说:“陈佳影他们出啥事儿了?”
窦警长说:“饭店里就你和他俩最近乎,我还想问你呢。”
肖苰皱眉说:“会说人话吗?”
窦警长顿了顿说:“满铁是陈佳影的护身符,香雉将军是你的,但究竟管不管用呢?归根结底是看自己,之后免不了麻烦到您,别着急。”
说着,窦警长走向401房间。
3
刑讯室里,王大顶看了眼不远处墙上的通风口,然后“扑哧”一声笑着说:“唐先生,我知道你在偷听了,后腰有俩旋儿,想着都色情……”
一个纸团抛到了王大顶脚边,王大顶捡起纸团,打开,只见纸团写着:稍后给你张信纸,你在左下方按拇指印,我收回后,你写字给我看,我要仿你笔迹给你写救命符,看完后请把纸团吃掉。
王大顶“哗”地揉起纸,塞进嘴里。随即,从通风口落下一根细线吊着的夹子,夹着信纸。王大顶取下信纸,抬头小声地说:“印泥呢?”
唐凌说:“你身上就有。”
“你够狠!”王大顶轻声骂了句,然后咬破左手,用右手拇指蘸了渗出的血,在信纸左下方按上指纹,随后将信纸夹回夹子,唐凌抽回夹子。
王大顶从炭盆里取了一块炭,跪趴在地上,写起字来。日下步等人走了进来,只见王大顶面前的地上是一片繁体字。王大顶大声念了起来:“当你说我爱你的时候一定要很小声,千万不要让天上的神听到,因为他们会很嫉妒的……莎士比亚。”
窦警长看了会儿地上那片字,疑惑地看着王大顶。
王大顶转对向他们说:“红颜祸水,我却为她痴狂,这就是爱情!”
4
在医院治疗室,野间凝视着陈佳影说:“我害怕了,你破解过那么多疑案,让新佑前辈视若珍宝。其实我也一样,我是如此爱你,我可以原谅你有任何瑕疵,但不能容忍自己对你有任何怀疑。”
陈佳影说:“王大顶他怎样了?”
野间摇摇头说:“我不能告诉你,因为害怕被你捕捉到任何信息。”
陈佳影说:“我脑子已经坏了。”
野间说:“抱歉,我必须防止你和王大顶有一丝丝的串供可能。”
陈佳影说:“我要回饭店。”
野间想了想说:“我答应你,但你不许见王大顶,否则,谁都帮不了你。”陈佳影点点头。
不久,陈佳影与野间一起进入了316房间。野间走到里间的卫生间看了看,然后出到外间对陈佳影说:“我在外面等你。”
陈佳影转身进去里间,随后走进卫生间,环视了一下周围,不久,目光停在了挂在门后的浴衣上。陈佳影取下浴衣,翻开浴衣衣领,得目光一定,浴衣衣领内侧,沿着接缝有加固的缝线,她手指轻轻摸过缝线,这是几排莫尔斯密码。不久,换了一身旗袍的陈佳影走出去。
陈佳影说:“野间课长,我给您答案、真实的。”
野间满眼期待地看着陈佳影。陈佳影说:“情况就是这样,我丈夫忽然回来,撞见我们在一起,于是……当时他很凶,想伤害我,王大顶就跟他打了起来,结果失手……失手导致了他死亡……”
野间微微眯起眼睛。陈佳影说:“尸体埋在西山,我们一起埋的,事实上,在这之后,我有强烈的心理不适感,所以不想他在家里久留,所以让他来住饭店,因为怕被发现我们不是夫妻,我用我丈夫的名字做了客房登记,谁知道,一进来就碰上排查共党。”
野间疑惑地看了陈佳影一眼。
陈佳影说:“依照肃正纲要增补项第十二条,我的级别有权力在特殊情况下对立誓效忠的污点人士自行招安、事后备案,我承认这么干是为了保他性命,但自从交好之后,他实质上已经成了我的秘密线人,应该得到备案身份。后来饭店被封锁,我就把他的忠誓书收进行李箱了。”
野间说:“拿来看看。”
陈佳影走进里间,把行李箱拎了出来,从箱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野间。野间看了看,又将信封翻转到背面,只见封口有一团蜡封,压着方形的人名印“陈佳影印”。野间用小指甲拆开蜡封,打开信封,只见信纸上写着:本人王大顶,系肃正纲要增补项第二条所述之污点人士……
在刑讯室里,王大顶说:“忠誓书是我当时照着她的口述亲笔写的,并签字画押,按她跟我讲述的细则,这样就已符合程序……”
石原急切地说:“那忠誓书呢?”
王大顶说:“忠誓书她收起来了,一直带在她身上。”
野间握着一个文件夹快步走进刑讯室。他放下文件夹,从里取出一张纸与一支笔,转身对王大顶说:“王先生,请默写你的忠誓书内容。”
日下步、窦警长及石原同时看向王大顶。野间说:“那是你效忠‘满洲’的誓言,应该铭记在心,别告诉我你忘了。”
窦警长掏出钥匙,解开王大顶的手铐。拿起笔,顿了顿,边念边写:本人王大顶,系肃正纲要增补项第二条所述之污点人士……
5
临时指挥部,会议桌上,一张印有饭店标识的白纸写着忠誓书内容、签字下盖着指纹,另一张是忠誓书原件。野间、日下步、窦警长及石原围站桌边看着两张纸上的笔迹。野间说:“现写的这张字迹有些抖,但仍可辨析是一人所写,右手拇指指纹也是一样的。”
日下步说:“经查,316房间除了饭店提供带有印刷标识的纸张之外,未发现其他纸张。如果忠誓书是住进饭店后为防万一所写,要么使用饭店提供的纸张,要么事先有带其他纸张。”他转对窦警长和石原说,“你们第一天就检查过房间和行李箱,有发现其他纸张吗?”
石原与窦警长摇了摇头。日下步说:“还有与蜡封印记相同的印章。”
石原摇头。日下步说:“应可判断是进入饭店之前所写。”
窦警长说:“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石原说:“窦警长,他们没有串供条件。”
窦警长说:“但他们可以有预案。”
石原说:“来饭店之前吗?”窦警长不由得语噎。
此时的413房间,肖苰正握着一杯红酒坐在沙发上,回味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幕。
肖苰刚要打开卫生间门,唐凌从里面蹿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说:“佳影说你是可以信任的人,我现在松开手,你不会再喊了,对吗?”
肖苰点了点头。唐凌松开手说:“我要一张纸和一个信封,不是饭店提供的那种,有吗?”
肖苰说:“你是谁?”
唐凌说:“一个看过别人写字就能仿下笔迹的高手。”
肖苰说:“喜欢你这种不要脸的自我介绍,书桌中间抽屉。”
唐凌说:“万一事后被调查,你应该不在现场,知道怎么做了吧?”
肖苰走出房间,当她走到走廊时,撞见窦警长向她的方向走来。
窦警长说:“肖女士,这么晚了还不睡?”
肖苰说:“陈佳影他们出啥事儿了?”
想到这里,肖苰笑了笑。
此时唐凌正从通风口进入312房间,坐到沙发上回顾他的杰作。
在肖苰房间,唐凌握着钢笔在一张纸上一笔一画地写着,越写越快,只见纸面上都是文字的偏旁、部首。然后从一边捻过印有王大顶指印的信纸,边轻声念边写:本人王大顶,系肃正纲要增补项第二条……
唐凌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削成长方体的萝卜,萝卜底部截面是仿刻的印章。唐凌折叠起写满字的信纸,装进信封,随即取过蜡烛,在接缝处滴蜡。接着,萝卜章压在软软的蜡团上,蜡团印出“陈佳影印”。
第十七章
1
唐凌从一个通风口钻了出来,进入饭店储藏室。他拿起一个瓶子看了看,接着,从工具箱里拿出防护眼镜戴上,然后用围巾系挡着口鼻,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危险标志蒙色玻璃瓶中的液体混入另一个危险标记的透明玻璃量杯中。过程中,唐凌自言自语:“王伯仁只是个虚拟人物,这一真相几天之后就会揭晓,我们无法做到封堵谎言中必然存在的漏洞。那就打个赌吧,王大顶,赌这瓶王酸的腐蚀性够不够融开那道铁栅栏让我出去,填上所有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