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泽新辰却怔怔地望着我,好半晌才说道:“生死有命,你能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我就…我就很知足了。”

玉如意听到泽新辰这样说,眼里带过了一丝忧伤。可是泽新辰却挤出一个美好的笑容。那笑脸让我心中的阴郁扫除了许多。

生死有命,我又何必太执著。

正想着,却听门外有一个婢女出声,“殿下,岸上有个侍卫说是奉皇上的圣旨来的。”

“只有一个侍卫?”玉如意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似乎该来的不应当是一个小小的侍卫。

“是,就只有一人。”那婢女肯定的回复道。

玉如意和泽新辰面面相觑,很快就意识到什么。但玉如意还是转身随那婢女出去相迎了。

是啊,他们一定以为钱佐会派大批人马迎接我回宫吧。他们甚至会以为钱佐亲自来迎接我?我冷笑,可是现在只有一个人,连轿子也没有。

泽新辰待玉如意出去之后,却倏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愤怒与忧虑。他看着我,我也迎着他的目光看去,努力给他一个微笑,泽新辰欲言又止。他一定想说钱佐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吧?只是他终究碍于外人的身份,不好介入太多。

于是泽新辰轻声说道:“你若是不想回去,我…可以陪着你。”

所有的一切都囊括在这句话里了吧。无论我发生了什么,无论我和钱佐之间怎样,有泽新辰这句话,我那冰冷的心,至少涌入了一股暖流。他本是个心思敏捷的人,自是看出了我的心灰意冷,也多少会联想到我和钱佐之间出了极大的罅隙。无论他是出于同情怜悯,还是别的心思,他能这样说,让我多少很安慰。

玉如意走了进来,她心里也藏着了事,她瞥了一眼床沿搁着的鸡汤,忽而高声叫了一句,唤了一个婢女进来:“刚才琐费神医给皇后开的方子呢?你按这个方子给娘娘去城里抓药过来。”玉如意想了想,又让那婢女唤了一个男丁同她一起去,来去有个照应。

待那婢女走开,玉如意便忽而亲热的往我的床头坐下,一把拉着我的手道:“我刚才以为皇后要回宫去,所以就没让下人开药。琐费神医是我们流求最好的巫医,你吃了他的药很快就能复元的。”

我对玉如意友好的笑笑,“谢谢。”

但是玉如意似乎还是没有说够,她的好奇心倒是也不弱的,她拉着我的手,终于还是出口问道:“皇后和皇上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

“如意!”旁边的泽新辰终于看不过去玉如意的多事,忍不住出声喝止她。

我冲他摆摆手,淡然道:“不妨事。”脖子扭向玉如意,“圣旨都说些什么?”

玉如意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那个人就是传了皇上的口谕,说的是,废皇后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她复述着口谕的时候,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想看我的反应。

不过,我脸上的反应估计让她有些失望,因为跟死水一般。

但是旁边的泽新辰却有些激动,他在旁边踱着步子,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只一拳垂在了船舱之上,倒似是让这船更摇了摇。

玉如意看了我一眼,终究还是把她要说的话给说了出来,“那人还说了一句,说是皇上让如意好自为之。我瞧着这皇上的意思,怎么好像是让您跟我们回流求。”

钱佐让她好自为之?我暗笑,他以为玉如意还是不甘心,想要血伏参,所以要把我送回宫里去么?所以钱佐就把泽新辰和玉如意都遣送回国,让我也跟他们一起回去,再不能打血伏参的主意?

我没有说话,旁边的泽新辰却忽然意识到什么,奔了过来,敏感道:“是不是皇后你为了我去找血伏参,被皇上发现了?”他一旦认定了,便更加肯定,自责和懊悔瞬间布满了整张脸,“一定是这样,一定是…都怪我…皇后,你…”

他说了几个字,却又说不出话来,他潸然泪下,他的泪让我揪心的疼。

“不关你的事,辰王子,我没能力拿到那棵血伏参了。”我想去扯泽新辰的衣袖,但是撑着身子却觉得自己毫无力气,原来心没了活力,身子便也没有力气了。

快要倒下的我,却忽而被玉如意一把抓住了手臂,托着了后背。我诧异地望向她,却见她一脸慨然的望着我:“皇后,既然皇上不要你了,就跟我们去流求吧!”

我一酸,玉如意还真是会说话。什么叫皇上不要我了。

但是她灼灼的眼光却也让我好不感动。她之前一直针对我,因为我让泽新辰不舒坦,可是现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满是真诚。

玉如意也忿忿地说:“我玉如意最痛恨那种不要老婆孩子的人!”她说完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们流求的好男人多得是!等把药抓回来,我们就开船走吧!”许是猜到我的滑胎可能也和钱佐有关,而我被遣走可能也和血伏参有关,玉如意或许带了一丝歉意,或许带了几分同情,更因为她天性的仗义,所以对我说这样一番话。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看起来他们流求人思想果然比越国人要开放的多,居然一开始就劝说我回流求帮我找男人。

旁边的泽新辰听了话,更是坚定地说道:“是啊,过去的就让它们永远过去,跟我们回流求!就让我…我们来照顾你吧!”他说着本来哀愁的脸忽而又是一红。

玉如意看了泽新辰一眼,有些讪讪地笑。三人之间都有些尴尬。

去流求?我的心不禁一动。越国,这个地方有太多的伤心事了。所谓的快乐从来都是那样的短暂。留给我的,更多的是痛还有恨。

恨。

想到这个字眼,我的心就还是有些撕扯的感觉。算了,我和钱佐,我和越国是该有个了断了。正如泽新辰所说的,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我苦苦地想计较又有什么意义?本来我和钱佐就是一个错误。现在孩子没了,上天也认为我和他不应该有任何的瓜葛。

我重新望向两人,他们都是一般的真挚,我伸手握住了两人的手,“好,我去流求。去流求过新的生活!”

泽新辰和玉如意的脸上都绽放出了笑容。

第28章 来客

船在岸边停靠了许久,玉如意派出去买药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玉如意不禁有些焦急,看着她为我忧心的样子,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那一男一女才姗姗来迟。

婢女和男丁进了船舱,玉如意接过婢女手中的几帖药,一面向我说道:“女人主要是靠补的。咱们先喝了这几帖药,再好好补补,准备娘娘你比以前还要明艳动人!”

明艳动人?我苦笑,现在的我肯定像个厉鬼。

玉如意把药又交还给那个丫鬟,对她说道:“按照琐费神医的法子去煎药吧,快些。”只是她说完那丫鬟还是纹丝不动,一脸苦色地看着玉如意。

玉如意忽而意识到什么,又看了丫鬟身后的男丁一眼,忽而吸了一口冷气,问道:“你是谁?”刚才玉如意光顾着说药的事,一向谨慎的她都没发现低头进来的男丁已经换了一个人。

我和泽新辰也警惕地望向那男丁,却见那男丁跪倒在地,向着这边说道:“奴才是奉循王爷之命,有几句话要同皇后娘娘说。”

我一愣,好不容易好些的心情又瞬间滑入低谷。我可不想再和钱家有任何的瓜葛。钱佐是,钱倧亦然。

我冷冷道:“我同循王并不熟,更何况我现在只是一个庶民,根本不是什么皇后娘娘,循王有什么话,还是同皇上说去吧。”

玉如意见我如此坚决,便也趁势道:“还请回吧。我们要启航了。”

但是那男丁根本没有挪动的意思,他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些顽固地说着,“循王被皇上监视着,不能出府,小人费尽心思才能够来到船上替王爷传话,话未传到,小人绝对不会走!”

倒是一个愚忠的人。旁边的泽新辰见我眉头紧皱,抢上前,就要把他赶出去。

但是我却出声问道:“皇上为什么要监视循王?”才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明明都要走了,还问那么多干什么。

玉如意似乎看出了什么,制止了上前的泽新辰,朝他狠狠递了一个眼色,拉着他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我捏了捏拳头,对那男丁不痛不痒道:“你起来说吧。”

那男丁回答我刚才的问题:“皇上怕循王要来找娘娘,所以把循王给软禁了。”

我睫毛一动,依旧保持着镇定,不想让自己的心思有太多的颤动,“哦。循王要你跟我说什么。说完就赶紧走吧。”

“循王要说的第一句话是,晋国叛将张彦泽杀入东京,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灭了晋。”他镇定地说着,亦如钱倧在我面前说着一样。

“第二句呢?”我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去回味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第二句是,辽国写了封信给皇上,信上说…”那男丁还故意停顿了一下,想看看我的反应,见我没有什么变化,才一鼓作气说完,“信上说,一月之内必灭越国!”

我的心一抖,眼睛闭上了,我捏着自己的腿,没有感觉到疼,“说完了吗,说完了吗?”

“没有,循王还有一句。”

“还有一句是吗?有就快说!说完就赶快滚!”我的声音有些大,身子一用力,扯着我的腹部又隐隐痛了起来。

“是。最后一句,循王说,辽君最听慕容公子的话,希望娘娘能够留下来劝慕容公子。”那男丁传完话便不再说了。

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陡然睁开眼,望向那男丁,声音平静地连我都觉得可怕:“你既然说完了,就请回吧。”

那男丁诧异地看着我,似乎我不该有这样的反应。或许钱倧告诉他,我听完这样的话就一定会跟他一起离开吧。他一定以为我那么在乎钱佐,帮他树立君威,为他找解药,在这件事上更加会为他甘愿牺牲吧。所以钱倧为越国着想,派人来找我,想让我去劝说慕容楚歌。

但是我还是没有变化:“说完了还不走?你告诉循王,我要去流求了。越国的事,与我无干。”

那男丁讪讪地站起,我看了他一眼,便再不看,闭目养神。我握着自己的手,两只手都是一样的冰凉,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一定不要去想,一定不要心软。

那男丁走后,玉如意就进来了,她不解地想要问什么,但却也知从我这里套不出任何话,她说:“娘娘要跟我们走吧?皇上那边派人来催了。”

“催?催什么?”

玉如意说:“说是限令我们在半个时辰之内必须开船。呵,原来我想尽法子想把新辰换回去都不行,现在倒赶起我们来,就像送瘟神似的!”

她的话让我的鼻子如同被罩了一层膜,不能呼吸了。我努力让自己的头脑混乱,努力让自己不闻不问,“走,走!快点走!”仿佛再晚一点,我自己就走不了了。

我的状态让玉如意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她在旁边楞楞得说着:“我还说要不要再等等,让人去给你买点补血的东西。”

“不用了,不用了。”我摇着脑袋,只是晃了晃便觉得晕乎乎的,身子虚弱得很。

玉如意便赶紧笑道:“那好。我还巴不得早些回流求呢。”说完,就对着外面吩咐道:“起锚吧。”

这句话就好像一个锤子,在我的心口敲了一下,我忽而觉得自己的眼角有点凉。不会的,我不会不舍。

隐隐听见外面有个人说着皇上派人送来人参,玉如意一愣,走了出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就好像我的心一样。嗯,我的心也要越飞越高。我躺在床上,假想着自己会去流求游玩山水,等我的身体好了,一定要去游泳。

我妄图用这种方式使自己开心,使自己幻想出去有多美好。可是当那一声叫唤传来的时候,我的心又被拉了回来,毫不留情地拉了回来。

那个人叫了一声:“姐姐。”

这个声音我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呢。我蓦地睁开眼,果然见到瓶儿站在面前。她穿着宫装,手上托着一个红漆盒子。

玉如意看了我一眼,提醒道:“时间不多,你们聊。”她这一次不再多事。想必她也感觉到了不寻常。

瓶儿走上前来,我赶紧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一边用冰冷的语气呼喝她:“是循王让你来的吧。”

瓶儿身形一滞,把盒子放下,没敢上前。

我果然猜对了。他自己不能来,就派个亲信来找我。或许知道我不会听从,便又找瓶儿假借为泽新辰送人参的名义来找我。为了越过他倒是很上心。

我闭上眼继续冷冷道:“你不用再说了,循王要我做的事,我不会去的。我要去流求了,从此…从此不再回来!”

瓶儿依旧没有动。只听到一阵抽噎的声音,我睁开眼,却见瓶儿跪在地上,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第29章 疟疾

“瓶儿?你这是干什么?”我一惊,以为她要说些什么话,可她却说着:“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猛地听到她这样说,我的心被提了起来,被揭开了疮疤。

瓶儿摇着头,哭得泪如雨下:“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你现在的样子,让瓶儿好担心。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看着瓶儿的泪,我终于再忍不住,眼角的冰凉一再地涌出,“瓶儿,我的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瓶儿瞪大了眼睛,她万没料到我有了身孕,“是陛下的…”她话一出口,便又想起这话不该是她说的。

“是,是他的孩子,却也是他亲手杀死的。”

我冷笑,瓶儿她和钱倧都不知道我怀孕的事吧。他们也更不知道我滑胎的事。我暗笑,她要是知道了一切,还会和钱倧来逼我去见慕容楚歌吗?

我的话让瓶儿眼中迸发出惊诧的目光,但旋即又似是理所当然一般。取而代之的是哀戚,比我还要哀痛的目光。

“姐姐,上天为什么这样折磨你。”瓶儿哭着跑到我怀里,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丑到瓶儿看到我就会嚎啕大哭。

我搂着她,感觉到心口有了一丝温暖,我就像个将死的人在那喋喋不休,“你知道刚刚当母亲的感觉吗?好容易有了一个新生命,却又眼睁睁看着他失去的那种痛你能理解吗?你不能理解,这种痛根本是身体的痛不能比的。”说出这些,我的心里稍稍好受,“所以,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我恨死他了,你们还要我去救他?钱倧可以放下他自己的仇去帮钱佐,那是因为他更在乎越国,我不会去帮钱佐,是因为我更在乎我的孩子!”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用上了全部的力气。仿佛说出这一句话之后,我就有了莫大的勇气。我转向瓶儿,努力使自己平和,“你回去吧,好好和钱倧过日子。我也会有新的生活。”

“姐姐,真的会吗?”瓶儿擦了泪,却无比坚定得看着我,“爱上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这一点姐姐清楚,瓶儿也清楚。是,是王爷让我来劝姐姐回宫的。国家大事瓶儿不懂,但是姐姐的心瓶儿懂!姐姐,你刚才也说眼睁睁看着孩子失去是一种痛苦,可是那还只是姐姐你没出世的孩子,姐姐要是失去了心爱的人,那种痛苦不是比这更大吗?姐姐,瓶儿怕姐姐你以后后悔,所以瓶儿一定要来!”

“我后悔,我怎么会后悔?你以为我的心上人是钱佐吗?是,我是喜欢他,可是当他把我的孩子害死了,我对他的只有恨!只有恨啊!”我声音一大,只觉得腹部牵扯的疼,疼入骨髓,仿佛在提醒着我,刚刚有个生命逝去。

“可是,皇上这样做,是为了你啊!姐姐,他想要让你彻底地恨他,离开这里!姐姐,难道你不明白吗?皇上自身难保,越国难保,他不能保护你,又怎么能让你有皇子的拖累?他能做的就只有让你忘了他,甚至恨他啊!”瓶儿歇斯底里地说着,她的泪如决堤,倒好像她全盘了解一般。“姐姐,瓶儿都能一眼看出皇上的良苦用心,姐姐又何苦自欺欺人呢?”

我一时语塞,其实瓶儿说的,我又怎么会没有体会呢?他安排泽新辰和玉如意突然回国,先他们一步把我扔在杭州东郊,再让他们正好经过把我救走。把多年为质的泽新辰送回流求,只为了把我也带走。他知道泽新辰会照顾我,他知道泽新辰他们还有流求的神医,不会让我出什么意外。他并不是无情无义,他其实早就知道我对他用了情,所以他为了不连累我,非要和我说那些狠心的话。非要让我恨他。

他不让钱倧出来,就是怕我被说动;他让那些人催着玉如意早些起锚,甚至不让任何人靠近,也是不想让我中途生变。

他也许知道我喜欢过泽新辰,他也许认为我确实是流求的人,所以他便理所应当地认为我跟泽新辰回流求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吧。他要我离开这里,他要我走得彻底,所以要剥夺孩子出生的权力。

其实,这些我都该想到的,但是我不愿去想,我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去想。因为我是要恨他的。他凭什么做这样残忍的决定,都不问问我呢。

我哽噎了,“就算有什么也该同甘共苦的,不该这样啊…孩子是无辜的。”我说着话,却发现自己已然泣不成声,“他又怎么自身难保了?不就是契丹吗?他现在是弥勒佛转世,我听说已经募得了七万新兵,短短三日七万新兵,众志成城,还有什么是打得垮的?这都是他的借口!”我一急,剧烈地咳嗽起来。

瓶儿这时候已经完全站到钱佐一边去了,“是,皇上是三日募了七万新兵。但第四日上,新兵营疟疾横行,只一夜的功夫,整个新兵营全部都染上了疟疾。姐姐,那是天亡越国啊!七万新兵全部成了无用之兵,等死不说,若是传开来,只怕整个杭州城都难以幸免。王爷对瓶儿说,史上许多战事难解难分,都是疟疾使一方战败。姐姐,瓶儿不懂这些大事,但瓶儿也自幼便知道疟疾的可怕,姐姐,新兵染上疟疾一事,暂时还没有人知道,只是皇上和王爷已经暗暗做了部署,准备将那七万新兵尽数坑杀。以免传染他人!”

“七万新兵?尽数坑杀?”我浑身冰凉,似乎看到白皑皑的尸骨漫山遍野。我终于知道瓶儿为什么说越国必亡了。

不杀这七万新兵,所有人都将感染疟疾,可是杀了这七万新兵,越国天下也必将大乱。我的心猛地一抽搐,无神地看着瓶儿,“这些,都是循王教你说的?”

(注:疟疾是人类可怕的杀手,主要发病于夏秋季节,不过疟疾的潜伏期一般都在十日以上,种类不同,时间也不相同。剧情需要,此文中的疟疾和实际稍有出入。)

瓶儿不置可否,只是说道:“姐姐,王爷叫瓶儿来,是想托瓶儿带给姐姐一句话。王爷说,只要姐姐去见一个人,就一定能让辽国退兵。只要辽国退兵,越国也一定能扛过这一场灾难的。”

我冷笑,钱倧还真是为了越国无所不用其极。他以为我去劝慕容楚风就能让辽国退兵么?倘若是爱戴悠梦的慕容楚歌或许还有可能,只是慕容楚风这个变态。我苦笑无语。现在就算把整棵血伏参,他也不会领情的。

我想起慕容楚风那晚临走时说的话,他说好戏还在后头,这所谓的好戏就是疟疾么?他想要不战而让钱佐屈服?可笑。疟疾是可怕,但只要治疗得当,并非没有救。有我在,肯定可以…我正想着,忽然发现自己怎么不自觉地就又陷入这泥沼之中去了,越国的疟疾,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淡淡道:“循王的打算恐怕是要落空了,即便让我去见那个人,辽国只怕也不会退兵。”

瓶儿望着我,双眼淌出的泪在下颌汇聚成水珠,一颗一颗滚落,滴在床沿,“姐姐,您真的是这样想的么?”

我看着瓶儿,不知她此话是何意。

第30章 真心

“姐姐,瓶儿说的是姐姐你的心啊。瓶儿还记得姐姐那日为救皇上不辞劳苦,更不顾自己的安危,瓶儿看姐姐那日忧心的样子,就知道姐姐心里有多在乎皇上的。王爷劝瓶儿把姐姐找回来的时候,瓶儿也犹豫过,可是瓶儿一想到姐姐他日若是知道真相,知道皇上对姐姐的苦心,又怎么会甘心呢?瓶儿知道姐姐的本事,姐姐回去就一定能帮皇上,对不对?”她看我不说话,却又继续在旁边说着,“姐姐,瓶儿是有私心,瓶儿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有事,不希望越国有事。循王叫瓶儿对姐姐说时事,瓶儿说了。但是瓶儿更想说的,是姐姐你的心。”

“我的心?”我茫然得看着她,一下子迷惑了,“我的心是怎样我也不知道。”是啊,我爱钱佐,可是钱佐做的事伤害我太多了。我现在是恨他呀。

“姐姐,你怎么这么糊涂呢!”瓶儿在旁边急得干跺脚,“姐姐,你没了小皇子是难受,可是皇上的心又何尝好受呢?他明明爱着你,爱着你们的皇子,现在却要狠心把你送走,狠心亲手杀死皇子,他的心只怕比姐姐你还要痛,比姐姐你还要苦!姐姐,您还可以去恨皇上,埋怨皇上把小皇子给害死了,可是皇上能埋怨谁,他只能怨他自己不能保护姐姐,不能保护皇子。姐姐,连瓶儿都能看得到的,姐姐你又怎么不明白呢?”

瓶儿说的话就像一根长刺一下子戳入了我的脉门。皇上的心又何尝好受呢?是啊,钱佐的心又哪里好受。我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东郊外的情形,他的手指把自己的手臂都抠出血来,他要对我说那样绝情的话,他要在我面前演的那样绝情,从而来掩饰他自己内心,肯定比我要痛苦百倍。

他当着我的面,若无其事地看着我把下胎药给喝下,他当着我的面,要违心地说那些话,违心地看着孩子从我的两腿间流逝。我可以大声的哭,可以跟所有人报怨,可以恨他的无情。可是钱佐却谁也不能报怨,谁也不能恨,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地方哭。

他确实比我痛苦。一想到他的痛苦,我的心又好像有了知觉。是啊,钱佐痛苦我又哪里能好受呢。只是他真的爱我么?瓶儿说他爱我,只是个外人看着。她都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原来那个戴悠梦。钱佐爱着戴悠梦,又哪里会轻易爱上别人?钱佐今日这样做,或许只是同情我,觉得我无辜也说不定啊。我到底不是戴悠梦,他或许也确实不想让我牵连其中,所以才对我下药,让我可以和他划清界线。他对我…

瓶儿看我默然不语,不禁纳闷道:“姐姐,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我…”我一时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甚至傻傻地问起瓶儿,“只是我为他付出那许多,他心里却不见得有我的位置。瓶儿,我这样做值得吗?”

瓶儿摇了摇头,擦着泪说道:“姐姐,你平日里那么聪明,怎么到这个时候尽钻起牛角尖来了!瓶儿是个局外人,眼里看到什么,也做不得主。只是,瓶儿知道,如果王爷有事,瓶儿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他,帮他,即便,即便王爷心里放着的不是瓶儿!”

她看了我一眼,短暂地流露出一丝哀愁。但那丝哀愁又瞬间被一种更坚定的决心所代替。

我看着她,若有所悟。

“姐姐,只因为瓶儿若不去救他,心里便不安。便永生永世不能原谅自己。姐姐,你只需要问问自己的心,到底想怎么做。”瓶儿殷殷地看着我。

我知道瓶儿希望我能回去,因为这关乎着整个越国。我想要劝服我自己抛开这一切,但是却无法扼制住我那蠢蠢欲动的心。瓶儿说得对,我又何必揪牛角尖呢。重要的是我自己的心。不论钱佐爱我不爱,我的心放不下他的。更何况面前是七万条人命,我明明知道自己能帮些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或许能够扼制住这一场瘟疫大爆发。

“瓶儿,我可以同你回去,但是我不会见循王说的那个人。”我看了她一眼,说服着自己,我要回去是要去救七万新兵的性命。只因为我对钱佐的心,实在是七零八落,拼凑起来,也不完整了。

我的心真的会如同瓶儿所说的,回到从前么?我对他的恨又岂是说没有就没有的?或许回去见见他,向他讨还这笔恨也应该吧。

我对钱佐,就如同钱佐对戴悠梦一般,已经爱恨难分。真真假假,绕来绕去,到头来却是纠缠不清的罢。

我苦笑,推了推瓶儿,支撑着要起来,却见瓶儿诧异地看着我:“姐姐,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