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阁老沉吟了下,道,“一个首辅居然有那许多银子,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吗?”
卫名春马上就明白了鲁阁老的意思,却皱眉说道,“大人,您可能有所不知,汪首辅很是有些手段,这些家业都是汪首辅入仕之前攒下来的,以前也有人用这个弹劾过,却是无疾而终。”
鲁阁老咬牙,想着个汪右林当真是老谋深算,居然一点破绽都找不到。
卫名春安慰道,“大人,您不用着急,就算是那许多银子,真的应征的不过都是草莽之徒,如能成大器?不值得您费心,再说那地方下去,人还能活着?这都两个月了,要真是有个什么,早就出来了,咱们还是赶紧说一说皇子册封太子的事情吧,这件事可是马虎不得,是陛下最为看中的。”
其实卫名春的意思不仅是要把这个仪式办好,顺便还要亲近下皇子朱韫,皇帝这些日子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恐怕也就两三个月的事情了。
虽然朝中除了鲁阁老,已经没有旁人可以托孤,但是总是以防万一,别是在最后关键时刻惹出事情来。
宫里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皇帝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德清郡主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心里总是难过的,只觉得刚刚在一起,怎么就又要分开了?而且还是天人永隔?
刚刚给皇帝喂了药,皇帝睡了过去,德清郡主正靠在旁边的卧榻上闭目歇息,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是熟悉的声音,“娘。”
德清郡主抬头,看到皇子朱韫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虽然知道不应该喊娘,但是朱韫不想改口,皇帝多么宠爱朱韫自是不必说,觉得不过一个称呼,却是亲近母亲的意思,也就听之任之了。
看到儿子德清郡主就满心的欢喜,什么忧愁好像都消失了,伸手把人楼了过来,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功课都做完了吗?”
朱韫道,“娘,我已经读完了,父皇怎么样?”
朱韫目光带着几分担忧和恐惧,毕竟还是孩子,得知父亲重病,哪里有不担心的道理,德清郡主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好多了,看了你写的字很是欢喜,你以后可要多多了给你父皇看。”
“嗯。”朱韫很高兴,总觉得终于能为父皇做点什么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朱韫却还不走,德清郡主有些诧异,因着朱韫还小,怕是过了病气给孩子,除了每天的请安,很少让朱韫陪着。
朱韫磨磨蹭蹭了下,鼓起勇气说道,“娘,您不是同意了吗,今日让我出宫去汪首辅府上,我想姜夫人,还有静姝和羡则,他们没了父亲,一定很难过。”虽然宫中的生活很富足,但是朱韫却更怀念在汪府的日子,在那里没有人会紧张的连他跑步都要跟着…,那里只有他喜欢的玩伴儿。
德清郡主恍然大悟的拍了拍头,“娘差点忘了,可是娘现在走不开…”
“您让雷江军护送我,也是一样的,难道您连雷江军都信不过吗?”
德清郡主想了想,这时候出去确实是不合适,但是答应了孩子就不能失言,这孩子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她不能让他失于诚心。
而且最近因为皇帝病重,孩子整天忧心忡忡的,德清郡主也想让朱韫放松一下。
想着到底是京城天子脚下,又是朱江军护着,如果这都出了事儿,那宫里恐怕也不会安生,道,“我儿,去吧。”
第111章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虽然发了消息出去,但是真正应征之人少之又少,汪家门庭冷落,早就没有之前的繁华。
朱韫却全然不知道,高高兴兴的去了汪府,等着看到开了大门迎接自己的姜秀娘和并身后几个孩子,笑的灿烂无比,一蹦三跳的凑了过去,喊道,“姜姨,静姝,羡则,你们都在呀!”
姜秀娘行礼,身后几个孩子也乖乖的跟着。
朱韫愣了下,他知道自己身份尊贵,是当朝皇子,更是未来的储君,旁人见了他都要下跪行礼,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里还包括姜秀娘一家子,他下意识里的觉得,姜秀娘还有汪静姝,汪羡则他们就是和他最亲近的人。
见朱韫发愣,一旁的内监提醒道,“殿下,是不是该让姜夫人起身了。”
朱韫这才如梦初醒,直接跑过去拉住姜秀娘的手,看起来很是亲昵,他道,“姜姨,您快起来。”
姜秀娘看他这般神态,想着这孩子当真是重情的孩子…当初也就照顾过一阵,如今却还记得。
姜秀娘哪里知道,朱韫跟着德清郡主过的很是落魄,流浪且风餐露宿,而第一个让他觉得温暖的地方就是这里,这就好像是他心中一个港湾,总是和别的地方不同。
等着几个人进了屋,朱韫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汪静姝分享自己在宫中的日子,还想把那些稀奇的玩具都拿过来跟汪静姝姐弟俩一起来,不过他看到两个人一直都有些拘谨,皆是一问一答,不能放开的样子。
朱韫到底在宫中住了一些日子,懂了不少人情世故,瞄了眼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内监和嬷嬷,道,“退下。”
汪羡则看到朱韫这声音不大,但却极有威严,那些随从就低头规矩的退了出去。
等和屋内没有了随从,汪羡则很是钦佩的说道,“韫哥,你好威风呀。”
朱韫入宫之后,最烦的一件事就是被人奉承,早就尝遍了人情冷暖的他,已经明白所谓的锦上添花和趋炎附势。
但是汪羡则这么说,他就全然没有任何的抵触心里,反而觉得有些骄傲,他扭过头去看汪静姝,见她含笑看着自己,也是竖起了大拇指,顿时就越发的有些得意了起来。
姜秀娘看着朱韫神态,这才觉得这是孩子该有的表情,露出多日来第一个笑容,如同以往摸了摸朱韫的头,柔声说道,“你要呆到什么时候?中午想吃什么?”
朱韫对姜家的菜简直就是想的不行,伸出白嫩的手指头,道,“好多,有小红萝卜,菘菜…”说的都是姜秀娘自家种的菜。
姜秀娘就安排去了。
几个孩子许久没见,倒也不生疏,很快就玩到了一起,只是毕竟失去了父亲,玩着玩着汪静姝就沉默了下来。
“你怎么了?”
“我在想,爹爹有没有点心吃,会不会饿着?”汪静姝说着几乎快哭了,晶莹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越发显得叫人同情。
案桌上放着红漆烫金的海棠花八宝攒盒,里面放着许多的糕点,粗粗看着都是五六种,做工十分精致。
汪羡则伸长脖子,问道,“韫哥,为什么圣上不帮我们找爹爹了?”
朱韫看着汪羡则期待的目光,不忍心把自己听闻的死讯告诉他,正在他有些犹豫的时候,汪静姝握住朱韫的手,求道,“我娘说爹爹还活着呢,你能不能跟你父皇说下,让他帮我们找找父亲。”
朱韫根本没办法拒绝这两个玩伴,看着他们期待的目光,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变的高大了起来,是一个可以帮助他们的人,马上道,“我回去跟父皇说,你们不要着急。”
“你真是太好了!”汪静姝很是高兴,就像是平常娘亲近她一般,在朱韫脸颊上亲了一口,朱韫面色一下子红了,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他娘说的话来,说是他们对不起汪家,以后要让汪静姝给他做皇后,他当时竟然就觉得很开心。
汪羡则也是在朱韫右颊边亲了一口,不过口水太多,蹭了他半张脸。
只是朱韫却一点都不生气,三个人反而哈哈的笑了起来,只觉得好像解决了一件很为难的事情,马上就可以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般。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吃过了令朱韫心心念念的姜家饭,下午歇过午觉,朱韫就要回宫了。
汪静姝姐弟俩倒还好,反而是朱韫,一想到出宫艰难,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小伙伴,倒是自己哭了起来,要不是内监搬出皇后娘娘来,只怕拽着姜秀娘的衣袖不肯放开了。
那内监也是无语,皇子那午饭吃的那个叫狼吞虎咽的,他还当什么好吃,结果都是一些寻常的菜,腌小萝卜,清炒菘菜,鸡蛋卷,白汤素肉…吃的那个香,要知道在宫里,那些御厨可是想尽办法给皇太子菜肴,都没见他吃的这般失态过。
姜秀娘安慰了许久,又加上再拖下去就晚上了,没办法入宫了,朱韫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送走了朱韫,姜秀娘就迎来了她熟悉的两位兄长,姜秀枕和姜秀武,这些年两个人沉稳了许多,气度也和常人不同,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
“秀枕哥,你们怎么来了?”
姜秀娘给两个人亲自斟茶,当时汪右林出事的时候,两个人就来了,陪着姜秀娘一个月就回去了,毕竟家里还有事情。
只不过两个人显然没有回去。
姜秀枕显然在外跑了许久,脸都晒黑了,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子,很是风尘仆仆的样子,但是他显然很兴奋,根本就没心思喝茶,道,“妹夫失踪了,我们俩个人也是担心的睡不着,想就这般放弃,刚好这几年卖药积攒了一些人脉,离开这里就挨个去找了找,一开始也没什么消息,后来我就拿了咱家的药丸出来,说能有人知道妹夫的消息就送这救命的药。”
姜家的药丸这几年名声大噪,但凡是有些家底的人都会预先买一些备用,特别是姜家本家出的药丸,那更是一粒难求。
有些人可以不为金钱所动,但是救命的药可不一样,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姜秀娘看着姜秀枕熠熠生辉的眼眸,紧张的握紧了把手。
她能确定王汪右林还活着,因为每隔几天就会梦到他,但是那个场景太模糊了,只能确定那个人是她的夫君汪右林。
“说是在林山见过妹夫。”
“林山?”
姜秀娘记得这林山可是离出事的悬崖有三天的路程,实在是太远了,居然在这个地方吗?
“那你们去找过吗?”
“已经叫人去了,不过怕你担心,先来告诉你,你秀文哥哥也来了,是他带人去的,你放心吧,如果真的是妹夫,肯定能给你找出来。”姜秀武在一旁补充道。
姜秀娘只恨不得马上就去,但是听闻这已经是七八天前的事情了,只能道,“就是最晚明天就能看到秀文哥了?”
总算是看到了希望,大家都高兴了起来,姜秀娘的心情也好了些,晚上给两个哥哥做了许多丰盛的饭菜,终于多吃了半碗饭,汪老太爷也陪着这俩人喝酒,喝醉了才回去,老爷子是紧绷着精神,今天才放松了一些,李姑姑看到这情景心里很是欣慰,她真担心姜秀娘挺不下去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李姑姑对姜秀娘一开始带着些许偏见的,虽然面上没有表露一分,但还是觉得这个当家主母出身太低了些。
但是这些年来相处,又经历那许多事情,她早就对姜秀娘一心一意了,如今也是姜秀娘最得力的管事。
当初老爷出事之后,家里人就给她捎信儿,让她要是能脱身就离开汪府这个是非之地,她当场就把来递信儿的弟妹骂了一顿,只说姜秀娘在一天,她就跟着姜秀娘一天,是绝对不会这时落井下石的走人的。
那动静闹的有些大,因为汪右林失踪之后,汪府人心惶惶的,许多人都有了去意,甚至有人偷了东西跑。
姜秀娘再次见到李姑姑的时候,虽然什么都没有说话,但是看她的目光更加亲切信任了,这让李姑姑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朱韫回到京中就去给皇帝和德清郡主请安,皇帝觉得不过几个时辰没见孩子就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般,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总想多陪陪孩子。
朱韫就兴奋的跟皇帝说起姜家的玩的事情来,等着后面就说道,“父皇,虽然说几乎是没有什么希望了,但是你能帮着静姝找汪叔吗?我不想看他们没有了父亲,静姝一直都哭,羡则也不开心。”然后看着皇帝憔悴的面容,有些担忧的说道,“父皇,您要快点好起来,孩儿也不想失去您。”
皇帝一开始还有些沉凝,结果听了后面的话,忍不住大悲,握着朱韫稚嫩的小手,只觉得满心的不甘心和恐惧,孩子还这么小,他怎么能先去呢?
一旁德清郡主忍不住跟着落泪,她知道朱韫恐怕要失望了,皇帝身体越来越差,也就是这一个月的事情了。
只等着朱韫走,德清郡主有些奇怪的问道,“陛下,不是说好了一直让徐将军帮着找汪首辅的下落吗?韫儿怎么这般说?”
皇帝的目光有些隐晦不明。
第112章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熟知皇帝的德清郡主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她从皇帝还是少年时期就认识他,他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她都能看懂,刚才那个神态分明就是…
德清郡主想起这事情的前因后果,许多人都说汪首辅去的太可惜了些,因为当时虽然情况特殊,但是援军最多一刻钟就会到,而且皇帝身旁有许多侍从,却偏偏让汪首辅去代替他,还被逼到跳崖?
当时她就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
德清郡主忽然想起来,回宫之后就莫名暴毙而亡的魏公公。
那可是皇帝最得力的内监,跟了皇帝十年之久的,结果回来说没就没了,而说服汪首辅代替皇帝的人就是这位魏公公,说什么皇帝身份贵重,平常的内监根本就没办法带出皇帝的气度,虽然仅仅是一个背影,也会让人怀疑,也只有汪首辅这样身居要位之人才能勉强顶一顶。
皇帝看到德清郡主越来越凝重的面色,不自在的别开了脸。
德清郡主看这样子,已经越发的肯定了,“陛下,您跟我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直接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想再谈。
德清郡主靠了过去,轻轻的握住了皇帝的手,这是一双老人的手,上面的皮肤松弛,已经显出衰败之相,她每看一眼都觉得心痛的无以复加,因为这提醒着她,两个人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那动作就显得格外温存,皇帝自然感受到了,他睁开眼睛看着德清郡主,听到她柔声说道,“陛下,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
德清郡主的目光温柔,声音轻柔,这让皇帝满心的柔情,犹豫了下,又想了想,自己时日无多,以后还是要德清郡主来主持大局,这才说道,“汪首辅是个好的,才能卓著,世间难寻的好帮手,也很忠心,只是等和朕去了,韫儿年幼,你又是个女子…到时候难道他还能一样忠心吗?”
德清郡主猜测到约莫应该是这样,但是亲儿听到还是很震惊的。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是皇帝授意的。
她道,“陛下,汪首辅去了,如今却有鲁阁老,难道都能保证不会有异心吗?”
皇帝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道,“自然不能保证,所以朕不是扶植了赵阁老?两个人素来不和,朕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同仇敌忾,而且这两个人加起来才能都比不上…不,整个内阁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汪右林。”皇帝说道这里回握住德清郡主的手,“朕这都是为了你和韫儿,其实朕也不想的。”
德清郡主闭上了眼睛,等着重新睁开的时候满是伤痛,道,“陛下,您觉得依照汪首辅的心性,难道就不知道你的心思吗?”
皇帝一惊,忽然就想起魏公公提议让汪右林假扮皇帝时候的时候,汪右林深深朝他跪拜的那一幕,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那目光和往日有些不同。
“那他…”皇帝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嘴唇颤抖的道,“汪首辅是…是…”
德清郡主悲切的说道,“这是以死尽忠。”
皇帝懊恼的扶着额头,一句话都说出来,只觉得心中有着无线恐慌在蔓延。
***
姜秀娘还以为要等到第二天,结果当天晚上就看到姜秀文,只是还没等着他问,看到姜秀文不敢直视她的眼神就知道,这一次多半是无功而返了。
姜秀娘反而安慰姜秀文,道,“秀文哥,要是真那么容易找到,那些禁卫军不是早就找到了。”
这反倒让姜秀文越发的内疚了起来,满怀希望的去,结果却是带来却是希望落空的消息,“那人和姐夫有些想象,但其实并不是姐夫。”
晚上,家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姜秀娘却还是强打精神让厨房做了一桌好菜给她的三个哥哥们,汪老太爷知道三兄弟来了也特意过来,汪老太爷一直都住在姜家村,后来姜秀娘嫁给汪右林之后,跟姜家走的更近了,所以跟这几个兄弟也很是熟稔。
只不过因着没有找到汪右林,心情都有些压抑,吃了饭就散去了。
晚上姜秀娘去哄两个孩子睡觉,汪静姝就拽着姜秀娘的袖子,悄声说道,“娘,你别担忧了,很快就能找到爹爹了。”
姜秀娘还以为是女儿安慰自己,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
因着怕孩子们难过,最近这些日子都是让姐弟俩睡一起,彼此有个照应,汪静姝身旁就躺着汪羡则,他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遮住他胖嘟嘟色身子,这孩子长的壮实,如今看着竟就是比他姐姐汪静姝还要敦实。
汪羡则见姐姐说了,也迫不及待的说道,“娘,今天我们求韫儿哥哥了。”
姜秀娘一愣,她没想到孩子们会这样去求朱韫。
等着从屋里出来,姜秀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觉得恐怕孩子们多此一举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汪府里人越发有些不安生,特别是享受过供奉的,根本就接受不了如今落魄的生活,不说别的,第一个明显感觉到差别的就是管着采买的管事,以前都是挑选了最好最新鲜的蔬菜,鸡鸭鱼肉,如今总是晚一些不说,很多还不新鲜了。
姜秀娘干脆就把府中一大半的人都辞退了,还有一些签了卖身契,如果不愿意也都遣走了,不常住的院子也锁上,这样就节省了一大笔开支不说,还减少了闲言碎语,能留下来的人不是忠厚之辈,也都是无处可去的人,倒也本本分分的。
朱韫回宫之后,汪静姝姐弟俩还等过一阵子消息,想着兴许皇帝会答应朱韫重新去找他们的父亲,可是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毫无消息。
姜秀娘早就看开了,她总觉得对于这件事皇帝有些绝情,不说两个人相识多年的情分,光说当时汪右林从容之功…这才不到二个月就直接追封了过来。
不过好在,姜秀娘感觉她和汪右林的联系越来越明显了,有时候还能明确的看到他的面容,这让姜秀娘越发努力了起来,姜秀枕兄弟三个原本还担心姜秀娘受不住,见她这般不放弃,也都重新燃起了希望和汪老太爷一同各自出去打听消息。
有时候祸不单行,这一天下午,冯家叫人送来了一个锦盒,姜秀娘打开一看,居然是当初和冯家定亲时候送的几本孤本。
这冯家和其他人家不同,当初定亲的送的不是金银首饰,反而是汪右林珍藏的孤本,当时姜秀娘还觉得有些稀奇。
“这是…”
这送回来,那意思显然不言而喻了。
送这东西来的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子,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素净,只是言行举止都带着大家之气,倒也不像是一般的仆妇。
“这是谁的意思?”姜秀娘没想到,自己选了那么久,最后却给儿子选了这样一户人家,虽说人走茶凉,可是这才不到三个月,就直接上门来退亲,这也太让人寒心了。
看到姜秀娘声音都变了,那女子却是很如常的说道,“姜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觉得,现在贵公子还能配得上我们小姐吗?”
这话却是说的极为刻薄。
姜秀娘气的发抖,道,“都说你们冯家是清流世家,居然能做出孩子父亲失踪之时退婚的事情来,难道就不怕旁人说你们落井下石?凉薄无情?”
那妇人说道,“姜夫人,汪首辅早就不在了,您还当是那曾经的好时候?”语气虽然平平淡淡的,但是明显带着讥讽之意,“我们小姐好歹也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怎么能伺候您这样一个连三字经都没读过的婆婆?”
汪羡康很是疲惫,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找关系,只不过平日那些交好的叔伯们,不是闭门不见就是让他干脆死了心。
他越发感觉到人走茶凉的悲哀和自己的弱小无力。
结果今天刚进门就听闻他未婚妻家中来了人,他徒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等着到了待客厅堂,恰好就听到那女子讽刺姜秀娘是个目不识丁的村妇。
汪羡康气的脸都红了,不过到底理智还在,想着冯大人那样一个正直到近乎迂腐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来?
“到底谁给你胆子来这里退亲?”汪羡康冷笑,指着那锦盒道,“你们把东西收起来,我这就是去冯家一趟,找冯大人问一问,这是不是他的主意。”
那女子马上就露出慌张的神色来,“东西都退回来了,你还不信?”
汪羡康已经是确定了,这不是冯大人的意思,狠狠的拍了下桌子,道,“你还不说实话,难道是要我把你压倒你们老太爷跟前对峙不是?”
那女子吓的不清,没有想到汪羡康小小年纪居然这般有气势,吓的身子一下就软了,直接跌坐在地上,道,“我说,是我们小姐…
第113章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冯大人这几天身子不舒服,正是在家里休息,忽然听到汪羡康来拜访,他想起汪羡康父亲失踪,这些日子却是不肯放弃,一直在多放查找,真可谓赤子之心,心里很是怜惜,忙是叫人给他漱了一番,去了待客的厅堂。
冯家不大却要四世同堂,其实住的很挤,但是窗明几净,摆设雅致,倒也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冯大人还当汪羡康来找他帮忙,他其实早就想见他了,但是身子不舒服,年纪大了就是这般,头疼脑热的,一个不注意就会生成大病,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倒是让汪羡康主动来拜访。
只是冯大人还没说话,就看到汪羡康身后跟着一个眼熟的女子,好像是伺候他孙女的一个仆妇,而那人手里居然捧着一个锦盒,那锦盒他也认识,正是汪右林给他孙女的聘礼。
是几本价值连城的孤本,当时他收到之后就极为喜爱,但是想着毕竟是聘礼,还是让人送到孙女处。
冯大人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见汪羡康脸上的没有笑容,又是这般来的突然,马上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汪羡康行了礼,客套了几句,就不卑不亢的说道,“老师,原本该早点登门拜访,无奈家父音讯全无,正是想办法搜寻,实在是没时间过来,还请老师莫要怪罪。”又道,“当初定下这婚事的时候,家父担任首辅之位,还算是门当户对,如今却是有些高攀不起,索性老师的家仆拿了定情信物来退婚,家母就同意了这件事。”
冯大人一听,气的瞪了眼睛,看着妇人厉声喊道,“汪公子说的是真的?”
那女子吓的直接跪在地上,嘴里说道,“老太爷,小姐也太可怜了,登门来求亲的人那许多,想要什么没有?却偏偏选了这么一个继母是个村姑的女子…”
“闭嘴!以前怎么没说这话?还不是嫌弃如今汪家大不如前了不是?我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孙女,生生把我们冯家的风骨都给败坏没了!”冯大人越说越气,结果一子就咳嗽了起来,那咳嗽越来越大,直接吐出一口血来,这下子可把旁边人都吓坏了。
冯家的人闻讯而来,厅堂内一下子就涌入许多人。
汪羡康就看到自己原来的未婚妻冯小姐,也就几个月不见,冯小姐越发的长开了一些,但是早就没有了之前的得体优雅,反而狠狠的瞪着汪羡康,趁着人不注意,冷声说道,“汪羡康,你爹不在了,你们汪家也没落了,你还想高攀不成?实话跟你说,我当初答应婚事,就是因为你爹是当朝首辅,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去伺候你那个目不识丁的村妇继母?”
说是汪羡康娶妻,其实做儿媳妇更看中的反而是未来婆婆,毕竟娶妻回来都是要孝敬娘亲的。
汪家是不如以前了,但是他们冯家如今却还是得势的时候,她想解除这件婚事汪羡康是理解的,如果她能好好的找人跟他讲这件事,他二话不说就会找个体面的理由把这婚事给退了,可是冯小姐却是用这种侮辱姜秀娘的做法。
汪羡康心中最是敬重姜秀娘,更恨旁人欺辱她。
“婚姻大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以为你想解除就能解除?”汪羡康讥讽的朝着冯小姐笑了笑。
那笑容不知道怎么,竟然让冯小姐心中害怕了起来。
等着过了几天,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说是冯家嫌弃汪家要退了婚事,有些事儿大家心里都明白,但是摆上明面上就不好了,比如自诩为清流世家,清贵傲骨的冯家,居然在汪首辅尸骨未寒之际就要退婚。
要知道虽然汪家要示弱,但好歹也被皇帝追封了太傅不是,这做的太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