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偱看到她手里拿的信,以为她是要说信中的事。然到了后院,连永却说:“我今日想什么时候将阿彰接回来,扬州的书院未必好,何必让他继续留在那儿?再过两三年,若他真有意要考功名,在江州也要好一些。”
“这孩子这两年越发有自己的主见,还是先问过他罢。”
“这是自然。”连永刚说完,前面的店堂里依稀传来敏敏的笑声,连永微弯了唇角,怪道:“都被你宠坏了,小丫头最近越发伶牙俐齿,说一句接三句,底气不足也敢接着说,真是了不得了。”
“敏敏还小,不必太严苛了。”赵偱慢慢说着,目光却落到了连永手上握着的信封上。
“对,你是慈父,我便只能扮严母了。”连永下意识地拆手里的信,丝毫没有注意到信封上的字。
赵偱静静等她拆开,连永的神色忽地一怔,手也微微一滞,蓦地抬头看着赵偱:“成徽?”
赵偱不言声,过了会儿才道:“拆开看看罢,一走了之这么些年,这个时候突然联系你,定然是有什么事罢。”
连永微微纳闷,成徽怎可能知道她住这里?孙正林……一定是孙正林这个长舌妇。连永知晓孙正林一直与成徽有往来,但却从不肯透露一丝关于成徽的消息。
久而久之,连永也懒怠再问。他若过得不好,孙正林这只话唠还不天天念叨?
敏敏从前面店堂里跑过来,揪住赵偱的袍子下摆,使劲地摇晃:“爹爹,晚上吃什么呢……”
连永匆匆看完,又顺手递给了赵偱:“请柬而已。”她说罢便俯身要去抱敏敏:“别缠着你父亲,娘亲带你去伙房先吃饭,吃完饭早些洗漱了睡觉,不能再闹。”
敏敏一扭头:“就不!爹爹是敏敏一个人的!”她不要连永抱,仍是蹭着赵偱不肯放手。
赵偱看完书信上所言,慢慢道:“庐山西海,他是想请所有人过去一聚?”
连永微蹙了眉:“他素来行事出人意料,我也猜不到他的意图。又或许我们想得太多,他可能真的只是想要这久违的重逢罢。”
信中将他们全部提及,希望下个月的二十五,能在庐山西海相聚。
照这情形,这类似的书信,应当被送达好几处。
连永略一思忖,问赵偱道:“去么?”
敏敏突然跳起来,倏地松开手道:“娘亲要出远门么?”
赵偱微微一抿唇,低头微笑着看她:“不,是我们一起出门。”他温和笑道:“敏敏长这样大,除了江州,哪里都没有去过,想去庐山吗?”
敏敏欢呼道:“爹爹最好!”
连永啼笑皆非地摇摇头:“罢了……小孩子不分好恶。”她俯身,捏捏敏敏的鼻子:“你呀,长大了便知道谁才真心对你好。”
敏敏嘟了嘴。连永直起身,揶揄着看了赵偱一眼:“这淘气鬼没治了。罢了,收拾行李,明日我去书院告个假,后天就出发吧。”
“也好。”赵偱点点头,“药铺也得都打点好方能走。后天出发,能稍稍从容些。”
时间定下来,连永却得熬夜赶着将旬考的卷子改完。赵偱坐在一旁的椅子里看书,小丫头在屋子里蹦跶了会儿,实在是倦了,便趴在矮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连永搁下笔,伸手按了按攒竹穴,瞥见伏在矮桌上睡着的小丫头,便悄无声息地起了身,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试图将她抱回自己的小屋去睡。
然连永的手刚碰到她,小丫头却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打着哈欠懒懒道:“娘亲又要赶我走了。”
她笑眯眯地躲开了连永伸过来的手,挪着小脚丫子就奔到了赵偱坐的椅子面前,张开双手道:“爹爹抱一抱敏敏就去睡。”
赵偱俯身将她抱起来,连永在一旁叹口气:“罢了,你哄她睡着了再回来吧,我再改一会儿便结束了。”
江州城里,夏末初秋的夜风,已带上了惊人的凉意。赵偱抱着敏敏出了门,小心翼翼地将门带上。敏敏在他怀里动了动,将小脑袋彻底埋进了他温暖的怀里。
今年的第一朵芙蓉,在夜里悄悄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