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叔是不是想说,其实侄儿错在找错方向了?接了状子,就该一对一,直接从地方入手,设定层级,不能从上至下,想要一网成擒就是好大喜功了?水至清而无鱼,扯上刑部,范围太广,反而受其牵绊?”弘晖果然是跟老八混的,老八随口一说,弘晖马上就明白了,眼睛一亮。
老八眯着眼用扇子敲了他的额头一下,“现在才想明白,以后别说跟我混的,咱丢不起这个人。”
老爷子真是有想晕倒的冲动了,四四和老八就算是要教,也该私下教,让自己看不见时教吧,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教,让自己如何自处,端着骂他们一顿,把孩子们真的教得善良得跟小羊羔一样,不是等着喂狼吗?不骂,自己的形象怎么保得住?撑着脑袋半天直不起身子来。
而团子看老爷子这样,以为老爷子觉得四伯和自己阿玛也许是错的,忙凑到跟前拉拉老爷子的袖子,“皇玛法,阿玛错了吗?”
“没错,只是最重要的他忘记告诉你们了。”老爷子长叹一声,半天才吐出一句。
“我忘记啥了?”老八忙回头看着老爷子,四四也伸头回来,他也没想到自己刚刚和老八一唱一和,等于是相互补充,他有漏洞自己怎么没看出。
“良心!”老爷子白了他一眼。
老八差点没蹶过去,老爷子跟他说“良心”,在皇家讲“良心”,这才是教坏小孩子好不。
四四笑了笑,面上不敢露啥。但心里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老爷子啥时候都想端着,一时间还真放不下面子来了。
“朕说错了?”老爷子自己觉得有点挂不住了,吼了一声。
“没有,就是刚刚茉儿说的,您永远正确。”老八马上否定,然后回头跟儿子说,“看到没,其实最没良心的就是你额娘。”
说完了,老八的头上挨了老爷子一记铁砂掌,大吼了一声,“都给朕滚!”
大家抱头鼠窜,但也知道,今天的事算是结了,大家都没错了。出了园子,四四松了一口气,对老八拱拱手,“大恩不言谢!”
“别啊,送点银子给咱们,也好叙叙兄弟之情不是。”老八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第三五二章 教子
四四白了他一眼,带着儿子们上车走了,再不看老八一眼。
老八目送四四走后,这才招来自家的马车,让儿子们上去,自己悠闲的骑在马上,晃悠着回了自己附近的园子,住得远了,夏茉怎么能没事就进畅春园找那些娘娘们聊天去。
今天四四一句大恩不言谢不是说他在老爷子面前说话缓和气氛,而是谢他最大限度的淡化整个事件。若是传出去,满朝大臣会以为弘晖兄弟还是因为娴芷的事在借题发挥,故意报复阿尔松阿。现在他这么一搅和,就成了小孩子们不懂事,意气风发,所以老八这回给四四的人情算是送得很大了,他也不指望四四感激,只希望四四别再拿他当竞争对手就成了。
回了自己的地方,老八冲了凉,换了舒服的家常服,这才躺在书房的摇椅之上,喝着热茶,扇着凉风,看着还是一脸严肃的俩宝贝儿子,“还没想通?”
“是!”
“你皇玛法说得没错,阿玛是忘记了最重要的是,也正如他说的,就是良心。弘晖做得没错,发现了冤情,伸张正义,为民请命,这是一个贝勒爷该做的事,你们都是有俸禄的人,俸禄是啥?就是民脂民膏。老百姓花钱养着咱们,可不是让咱们踩着他们好看的。”老八还在笑,但笑得让包子觉得父亲跟在上书房进的笑容很不一样。哪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但皇玛法还是说他们错了。”团子若有所思了,基本上老爷子就没夸过弘晖,反而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他错了,他考虑得不周详。
老八笑了,放下茶碗,摇着扇子,长长的叹息一声,“所以你们四伯说,这世上最最说不清的就是道理,什么叫道理?事情本来就是什么说都能有理,就看你怎么说了。那么,你说,哪个更大?”
包子和团子想想四四和老八说的话,的确也能说得通。表情更加痛苦了。
老八也不逼他们,他闭目想到了自己在民间发生的一系列事,那时的自己不也正是像包子他们此时这样痛苦,可是他没有办法,慢慢的,他开始相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细追根由,固然上位者占大错,可是卑微之人不见得无错。
人自立方能自强,自己在老爷子面前跟弄臣一般,不也是可怜吗?可是谁又同情过自己?人家只会说自己没用,自己不争。
“那就什么也不做?”问话的是包子,他怪异的公平感还在作祟。
“所以阿玛说了,在没有能力之前,就什么也不做。”团子替老八说道,但还是幽幽的叹息一声,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叹息得有点大了。
“阿玛,你现在有能力了吗?”包子充满期盼的看着父亲,父亲已经是亲王了,天下除了皇玛法,就算是伯父们也得给父亲几分面子,下层百姓就不用说了。
“阿玛给你们的新火统还一直在吧?”老八没回答包子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当然。”俩兄弟虽然错愕,可还是马上老实的答道。
“新火统好用吗?”
“好,比皇玛法给的轻巧,而且可以连发,速度快很多,声音也没那么大了,儿子常常想拿给皇玛法看看,让他多多造些,咱们大清也就能无敌于天下了。”包子认真的点头,他是很喜欢新手枪的,常常摆弄,现在他已经熟练掌握操作的技巧,甚至能很快的把枪拆开,再复原。
“那为什么没告诉皇玛法?”老八特意没嘱咐过儿子们要注意保密的话。
包子低下头,没解释,但表情已经回答了,他们知道,这个事关重大,也知道,这是父母安身立命的重要一环,万一真的不成了,他们一家子还是靠这个逃出京去。所以不能让人知道他们还有这个秘密武器在。
老八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是这个意思,阿玛的能力只能偷偷的用在外面,很多事,就算是阿玛想,也做不到。这个皇朝有太多的牵绊,一个老百姓和刑部发生冲撞时,老爷子自然要保住刑部。因为中间有了弘晖这个变数时,那么你皇玛法不介意杀一两个县官甚至知府。反正大清五品之下的官员多得很,用一两个没有背景的贪官来彰显老爷子的圣君之德,老爷子会很高兴的。但不是与制度相抗衡,即使是老爷子自己,他也不敢。
这也就是他在畅春园里,根本就不问案子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得很清楚,这样的事,各个地方,包括京城里只怕天天都在发生,一个弘晖能管几件,还直接剑指刑部,老爷子一点也不介意处置几个小官,但是真的触到了满大臣们的底限时,他不得不顾忌。”
“大哥已经捅到这儿来了,刑部也都知道了,会如何收场?”团子不问过去了,问将来。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过几天你们看着吧!”老八冷冷的一笑,想到四四临上车时那棺材板脸,又微笑起来,四四可没有自己这么多话肯跟儿子们解释,弘晖他们回家只怕是要被罚的,不过在老爷子那里说得也算是透了,弘晖应该听得懂。
正如老八预料那样,廉政风暴刮得急,却也落幕快,弘晖引人进入刑部,很快解救了那位喊冤之人,顺便把相关的几个小官腰斩于市集之上,阿尔松阿上了请罪折子,老爷子罚了他半年的俸禄,原职听用。
包子也经此一役彻底成熟了,虽然面上跟老八一样越发的没正形了,可是读书却越发的精进起来,甚至是夏茉写的那些小故事他都拿出来重新读,认真的想了。
在康熙五十四年初,包子正式跟老爷子说,要去游历天下,跟父亲一样,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你不成亲了?”老爷子可是听说阿灵阿家从定亲起就开始准备嫁妆,人家看上去比老八家里急多了。
“孙儿还小,再说娴芷不也还小吗?”包子难得的脸红了一下下。
“你还是别问朕了,去问问你阿玛额娘,就这么出去了,他们能舍得?”老爷子也负不起这责不是,万一包子说自己同意的,当是圣旨,直接就出京了,老八不得埋怨他?
“他们同意了,皇玛法就同意吗?”包子眼睛一亮。
“小滑头,朕才不上你的当呢,回头你跟你阿玛额娘说,朕说的,他们答应朕就答应,让他们来找朕的麻烦?”康熙可是跟他斗智斗勇多年了,这点还看不透就白活这么些年了。
“皇玛法,你就让孙儿出去看看天下嘛!”包子拉着老爷子撒着娇。
“为什么?你又不是没出过京,朕不是也带你去过蒙古吗?”
“跟皇玛法出门能看到什么,孙儿想像阿玛一样,像平民一样走走看看。”包子豪气顿生啊。
“然后呢?”老爷子笑了,老八出去一趟,回来就学会了三不原则,难不成包子也是出去学这个的?
包子一噎,真的出去了,自己能像阿玛一样什么也不听、不问、不说吗?如果这样,自己出去还有什么意义?
“想清楚再回来。”老爷子一拍包子的脑袋,笑得很大声。
其实老爷子并不高兴,他也知道刑部的事对包子和团子来说,已经是心里的一根刺了,如果自己没有叫他们去畅春园把一些虚伪撕开,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包子还是那个乐天的包子,团子虽然阴沉,却依旧还是个贴心的小团子啊。
现在当丑恶已然撕开了,然后又想再给他们再盖上,那怎么可能呢?包子他们瞬间成熟,他们也没有参与到弘晖的办案之中,由着弘晖接受万民的追捧,却无动于衷,这让老爷子很是动容的。
生怕自己在包子心目中的形象受损,这大半年里,老爷子可是雷厉风行的又让四四办了几件大案子,就是为了让包子和团子看看,自己也不是吃素的。为什么一开年,包子还是要走出去?
包子回家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父母,老八和夏茉倒是支持的,小孩子本来就是应该多走走,心胸会变得开阔,再能培养一下大局观。天天局限于这小小的方寸之间,再好的孩子也得关傻了,他们对包子还是很放心的,但他们也得照例问一声,“老爷子能答应吗?”
包子无奈,是啊,老爷子一定不会答应的。
不过也是天从了包子愿,正在包子为难时,台湾的二爷病了,本来老爷子就一直打算让二福晋和孩子们一起去台湾跟老二团聚,只是没借口,老爷子做事也不是随心所欲,总得让其他的儿子们心服口服不是。现在好了,老二病了,二福晋过去照顾夫君是天经地义的事,于是老爷子马上同意了。
而皇长孙弘晳正在此时,一个侧福晋正要生孩子,上不了路,于是弘晳就跟老爷子上了折子,反正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就是没提侧福晋的事,说什么自己应该替父亲在京城尽孝…正是这样,反而让人觉得他其实是为了侧福晋不敢上路了。
其实这样倒也没啥,二爷家总得留下个人来,不能都走,但若是弘晳留下了,那么谁担负起送二福晋的重任呢?
老八得了消息后,忙派人知会了包子,如果是因为差事而出京,总好过困在京里,送完了二福晋,包子也可以慢慢的走走停停,也比什么看不到强不是。
第三五三章 烦恼
包子明白老八的意思,他一直是很会找台阶下的,再说这事他也是很乐意干的,忙自告奋勇的要送二伯母出京。
老爷子一看,也不是真的没其他的人选了,非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送,只是看着包子那急切的样子,想想这些年包子想来也是关狠了,加上刑部的事,只怕还没缓过来,想出去转转,于是只能点头。
团子看到老爷子点了头,忙跟着上前一步,也要去,理由很充分的,’打虎亲兄弟‘。
老爷子说,要不要把老八也算上,正好‘上阵父子兵’?
老八马上说自己才不去呢,年纪大了,懒得动弹了。于是又被老爷子追着打了,当着谁的面说年纪大?
于是乎,包子、团子以办差的名义出京了。在天津上船,理由是二福晋东西多,人也多,坐船最安全也最舒服,直接沿着海岸线走。
虽说是二福晋‘离心似箭’,可是问题是海上的事哪能那么容易说得清楚,一路上总得补给吧,总得让大家修整一下吧。二福晋只好看着自己的大官船沿岸走走停停,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包子带着团子也就趁机一路玩下来,足迹踏遍了沿海这一路。
当然还顺便看了布布和窝窝。窝窝虽说是在老十一那儿,但四国群岛离江南的据点是很近的,窝窝也就常跟着船到江南这边上货,顺便和布布一起玩。
于是布布也就听窝窝讲了楚留香的故事,于是布布自然也不干了,纯悫本来就是惯孩子的家长,在她看来,窝窝能做的事,布布就能做。但问题是策凌实在太烦了,她都住到江南了,这位也不嫌远,人家现在改到江南来烦他们了,然后还派人盯着他们,纯悫真的觉得这人是不是人啊?
想来想去,决定还是照程序,写信跟布布爹策凌童鞋沟通一下。
很低眉顺眼的告诉他,布布很想跟窝窝在海上见识一下,问可否。信尾,布布同学还亲自写上自己的要求,表示是自己要去的,一定要去。
当然不管策凌童鞋回不回信,总归是她已经报备过了。布布也就跟着窝窝行走海上了。等策凌回信,正而八经的同意让布布跟着窝窝行走于海上时,布布早就晒得跟黑人一样了。
其实布布爹策凌同学也知道,就算自己不同意又如何,布布还不是得跟着去,他只能安慰自己,布布在海上,总比跟着个娘们强点吧!
其实对比于纯悫的郁闷,策凌反而更郁闷了。本来就说了,他和纯悫的婚姻是各得其所的,纯悫要孩子,他要有人照顾孩子,本来就是这样的。
可是这么过了几年,纯悫对他的那种视若无睹真的让策凌觉得很是受伤,他在蒙古的小妾生了儿子,策凌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特意派亲信报到江南的。还带上很多贵重礼物来给纯悫,以表示他的歉意。
结果,纯悫听亲信说完他的来意,只是因为额附又有庶子了。纯悫一脸困惑,她的脸上红果果的就几个大字“关我什么事?!”
若不是被身边的人拉那一下,她都没想明白那与她有什么关系了。被人提醒了,她才清清嗓子,看看边上嬷嬷的脸安排赏赐和其它的东西。亲信一点也没看到纯悫的不爽,心里只是对策凌无比的同情。
等纯悫安排完了,亲信住了两天,到他离开时,纯悫也没再召见,而那些嬷嬷们给他装带回的东西时,竟然没一个问问额附最近身体好吗?只有一位姓李的嬷嬷让他代问额附好,公主和小主子好着呢,让额附别担心。
亲信吐血了,一路上都在考虑,要不要告诉策凌江南这一切,等见到了策凌,想来想去,还是含糊的应付了几句,可就是这几句,策凌都吐血了。
纯悫可以漠视,但是也不用完全当自己是外人吧?策凌先以为纯悫是以退为进,结果几年的迷藏捉下来,这位完全不接招,给策凌绝对的尊重,只要您别来烦我,我真的会很听话。其实这听话也是打引号的,摆明了全是消极的抵抗。
策凌开始为自己以后的人生哀悼起来,自己老了,回京时,纯悫给他的待遇也不会比现在更好了,想要有人跟自己慢慢变老,一起相扶终身估计是没希望了。
布布和窝窝这几年在海上也就更加恣意了。很有些海上双龙的意思了。老十一看他们俩这么得意,也就放手让他们多管些事儿。自己好把精力放到岛上的建设之上。
于是包子兄弟借口修补一下官船,让二福晋在纯悫园子里住几天。再溜上窝窝的快艇直奔四园了,那里就是阿玛指给他的那个小点,虽不敢多做停留,可是当双脚真的踏上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之上的感觉,包子和团子还是忍不住雀跃了一下。或者说,他们一下子心定了,这是我们自己的地方了。
其实包子和团子并没有真的想通,即便是老八说得很清楚,可是很多事不是说人家解释了,就能变成自己的。就像小时候长牙会发烧,换牙会流血一样,人的成长也是会痛的。不是有句名言上说,谁不是一边受伤一边成长。包子和团子此时就是处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候。
所以他们急切的想走出京城,他们想看看所谓的真实。他们也看到了,也像父亲一样,不听、不问、不说,即便是他们其实现在资源比当年的父亲要多得多,可是他们还是选择了沉默,就是那么默默的看着,思索着。
一直到看到当年的懒窝窝那漂亮的过份的小脸已经被海风吹成的黑红色,黑漆漆的大眼睛不再是那动不动泛起水雾,而是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自信的神彩。那白色闪着光亮的大白牙透出的那种爽朗有笑容,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动不动就会泫然若泣的懒窝窝了。他已经挺直了他的腰板,成为一方的小霸王了。
再跟着他走进了四园,当他们看到的每一张与窝窝相同的笑脸时,包子和团子顿有所悟,与其在妄想割除腐肉,让新肉长出,不如一切推倒,重头来过。这就是父亲这么多年一直在做的事,他不是软弱者,他只是不屑像秃鹫那样争夺的只是腐烂的尸体。
包子和团子只在岛上停留了一天。就匆匆忙忙的赶回了江南。生怕引来同行人等的猜疑,但这一天给他们的冲击也是巨大的,当然这种冲击是正面的,他们找到了方向,他们开始像窝窝和布布一样,露出大白牙爽朗的笑起。
包子他们在外面游山玩水,京里老八他们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包子和团子不在,老爷子的脾气就立刻大起来。老八马上把老婆孩子移到庄里去,自己也告病,连衙门也不去了。由着老爷子跟其他人闹腾去,他就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好了。心里还想着,果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太久没感受过老爷子的脾气,都快忘记那位是位铁腕人物。
“还要躲多久?”夏茉哄着芝麻去找姐姐玩,自己疲惫的看着老八。
“不知道,等包子他们回来再说吧!”老八倒一点也不在意了,现在他是打定了主意,只要包子他们没回京,他就在家里好好呆着了。
此时他正在画画,这么多年,唯一没放下的就是这个了。也是夏茉一直坚持让他天天画几笔,只是怕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这么多年坚持下来,倒成习惯了,每天不画几笔就觉得缺点什么了。
“怎么?烦了?”看了夏茉一眼,平常夏茉不是那急性子的人啊,这才在家待几天,就不耐烦了。
“不是,你看这些帖子,总说不去也不是个事儿,不为别的,就算是给亲家母面子,也不好总拒绝。可是出去了,又怕老爷子挑理,说我不去看他。”夏茉真的很烦恼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想去那些无聊的宴会,只是现在包子定亲了,有些宴会是钮钴禄氏家族的,人家把帖子送来了,不去就是不给亲家面子,去了又麻烦,让夏茉真的很烦。
“你真是多少年都不变,让侍书送桌席面去,说八爷身子不好,离不得人,道个歉就完了。”老八笑了,夏茉还真是小孩子性子,这么多年了也没变,这么点小事还能让她烦成这样?
其实八福晋是什么性子,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连皇子家的家宴八福晋也是能不去尽量就不去的,她就不是那爱应酬的人。不去是预期之内的事,再说了。夏茉接帖子为难,人家送帖子的也不轻松啊。不送,怕八福晋介意,不拿她当自己人;可是送了,八福晋要是不去,还没个表示,自己又没面子不是。
夏茉也是傻,人去不了,不兴送桌席面去?人家根本不在意八福晋是不是能到,他们在意的是脸面。
“对啊!就知道问你一定有办法,不过席面送什么?算了,侍书他们会看着办的,他们早就知道我指望不上的。”夏茉摆摆手,兴冲冲的去找侍书了,合着她烦死的进来,就是讨主意的。
第三五四章 苦心
老八摇头,看着自己刚画的小马,这是刚出生的小马,再目睹母马一直赶着小马驹,让它站立,让它能行走了,才让它到自己身边吃奶。
那一刻,老八差点流泪了。他想到的是远在外地的儿子们,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出门了,自己算不算是像母马那样把孩子推出去?他们理会得了自己的苦心吗?
“八哥…”夏茉又冲了回来。
“怎么啦?”老八忙放下笔,夏茉很少这么一惊一咋的。
“皇阿玛派人来了,问你病得咋样了。”夏茉小脸白白的。她的脸没法不白,老爷子对老八装病这事很是愤怒,没少拿这个说事儿,现在派人来问了,表示快到极限了。
“这副画好不?”老八地不动山不摇,举起自己刚刚画好的给夏茉看。
“真好,你的画越发好了,不像我,现在越来越回去了。”夏茉先瞟了一眼,马上过来,接过细细的看了起来,小马眼中的无奈,悲苦,还有不舍都跃然纸上,看了一会,夏茉开始为自己难过起来。
夏茉一下子就被老八带沟里了,一点也没想起外头,宫里的人正在等着回话。
其实夏茉倒也没退步,但进步不大是真的,画画这事真得要有天份,不是说勤奋就一定能有收获,夏茉只能算是画得多,但自主创新的东西很少,于是便失了灵性。
再说这几年她画这样的大件少了,天天就是帮着老九画连环画去了,于是自己受到的局限更多了。夏茉这么画,倒也不是为了钱。钱是小事,主要是满足夏茉的虚荣心了,现在老九对她比老八好多了,看她就跟看财神爷一样。
夏茉别看是女的,但其实她是没有老八那么有耐性的,从陪孩子们玩这点就可以看出来。五个孩子,其实老八陪孩子们玩的时间比夏茉多多了,夏茉更鼓励孩子们自己玩。
这也是在幼儿园里培养出来的,一个班二十几个孩子,如果都要老师陪着玩,老师得累死,于是以培养独立性为名,让孩子们自己玩,夏茉一直没从这种状态下出来,于是也就这样了。
老八性子活泼些,自然跟孩子们更有共同点,于是夏茉也就由着老八当慈父,自己做严母,主管教育工作。
因为没有耐心,老八把她卖了给老九画影画后,夏茉坚持的画了两本之后就烦了,表示坚决不画了。反正她又不缺钱用。气得老九直跳脚,天天到老八家来磨蹭。
正好那一段牛肉汤他们,也可以坐起来看图说话了。于是,夏茉就把自己画的影画抽出一部分,订成了连环画。抱着两个小的讲故事,根本不理老九。
老九是谁啊,那脑子就是为钱而生的。看夏茉这么抱着孩子,拿几张纸就能讲故事,马上想到,自己库里一堆的影画雕本,正好可以这样,再印一批。
马上按夏茉选出的那些板加印了连环画板,价钱比影画便宜。本来就是抱着不浪费的原则做的,结果一般的老百姓一看,觉得很便宜,又能哄孩子高兴好半天,硬是一放上架,就卖空了,比起影画那种针对中产之上人家的定位就完全不同了。
老九马上看到了商机,于是马上换差一点的纸张,把成本再降一成,并且加大印量,投入市场以后,竟然比影画好赚多了。于是老九就开始让夏茉画连环画了。
夏茉本来就不耐烦画影画,影画其实每张都差不多,都是细微的改变,画完了,还是再调整,一帖一帖的一点都不能错。连环画就不同了,自由度要大多了。而且可以画得很美,不像影画都比较简单,这对夏茉这种性子跳脱的人来说,连环画就是解脱了,于是马上答应了。
这几年,夏茉画得更是风生水起,要知道这是个大市场,外头跟风的一大堆,但夏茉是第一个画的,而且故事也很新,连楚留香都画成了连环画,外面虽然不知道是老八福晋的手笔,但是人家还是坚定不移的支持着九爷店里卖的。弄得老九在连环画的市场几乎是一统江湖,于是夏茉更是每天画个不停了,恨不得比老八还忙,但银子真不少赚。
不过夏茉也是有骨气的,不是为了钱或者为了老九几句好话就跟驴一样闭着眼给老九干活。夏茉有几不画,天不好不画,天太好了也不画;心情好了,不画,心情不好更不画;而最离谱的理由是,老八在家也不画。气得老九直跳脚,问为啥。
夏茉振振有词,天不好时,心情一定不好,画出来的一定不够隽感。天太好,孩子们就一定要出来玩,于是她就没空画了,赶上她心情不错,她自然也要出去玩的,当然不能画。至于说最后一条就更好理解了,老八在家,她当然要陪老八的,总不能让他找别人吧!家庭最重要。
老九听完了,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直接派人天天缠着老八才好,可是又怕老八不回家,夏茉同学的心情不好了,人家照样不画,于是只能忍气吞声,好在夏茉也是自觉的人,平均两个月总能一册东西给他的,他也就算了。
老八给边上的入画打了个手势。入画轻轻的退了出去。她和宫里传信的太监关系都不错,正好套套话,看看老爷子又想干嘛,而老八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两天包子的动态,包子从四园回江南后,精神抖擞,看来他已经想通了,于是这些天他路上就没再出去乱跑了,开始赶路了。
“八哥!”夏茉叫了老八半天,结果老八走神了。
“哦,让唐大去装裱起来,我出去看看。”老八笑着准备支开夏茉。
“啊,我把宫里的人忘记了。”夏茉忙放下画,开始拍起脑袋。
“没事,我让入画去了,去拿我的衣裳来,我进宫看看老爷子好了,也许是没人让他骂,他郁闷了。”老八笑道。
“你真是,要不我陪你吧,说你身子不好,我陪着放心。老爷子总不会连我一起骂的。”夏茉这会倒是倒是很明白。
“你在,他就没法把话说透了,你让他憋着,他总得要找回场子的,你正好在家歇一下。”老八一脸疲惫,就好像只是给老爷子当回人肉出气包罢了。
夏茉放心了,忙笑着去给老八拿衣裳去了,老八看夏茉转头了,他脸上的惫懒之色收了回去,轻轻的在胸中权衡着。
第三五五章 翻脸
康熙找老八并不真是因为郁闷了,想找人骂了,老爷子没这么无聊,朝外是无大事了,儿子们也都老实了,问题是都太老实了,让老爷子看不到将来,谁能继位?
让二福晋去台湾,基本上大家也知道了,老爷子已经把二爷的继承权取消了。二爷这系彻底没戏了,于是现在那些曾经的太子党有些慌乱了。
二爷没戏,将来无论哪位主子上位,这些人只怕都没好果子吃了,想来想去,觉得老爷子现在在位也五十多年了,身体看着也还算硬朗,于是他们似乎想拼一把了。
怎么拼?请老爷子立储君,老二已经去台湾了,老大的关外王早就坐稳了,从老三开始,到老十四止,这些人中总能选一个出来,好在当年他们虽然帮着废太子,但也没把这些阿哥们得罪死,真的早早的知道了,也正好现在开始修复关系,好让新君上台之后,让他们这些当臣子们的好混点日子吧!
这些大臣们做得对吗?其实说实话,这是对的,太子是啥,是国之根本,从三皇五帝起,国家早立储君对一个国家的安定性是有很大的帮助的,当初老爷子立老二当太子,除了因为他是惟一的嫡子外,更重要的是,老爷子当时在跟吴三桂打仗。而且在当时来说,那是一场胜负未决在大仗。
吴三桂留在京里的儿子被康熙杀了,而康熙他自己却确定了继承人,此消彼长,气势便不同了。就算这个不是康熙打赢吴三桂那老兵油子的绝对因素,但是这的确是当时民众信任康熙那青年天子重要筹码,这是勿庸致疑的。民众的信心对一个王朝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所以他们现在上折子请老爷子立储,其实也觉得老二已经在台湾了,老爷的神经没那么敏感了,他们又没请求老爷子立谁,只说让老爷子立一位,想着应该问题不大的。
可是这些人还是太天真了,老爷子是谁?一切惟圣心独断的老爷子怎么肯让朝臣站队。现在让自己立储在老爷子看来就是逼着老爷子去死,于是多疑的老爷子,又没有包子在边上灭火,于是他把目光就投向了当初满朝文武都支持的老八身上。
想到老二去台湾也是老八的点醒,于是他开始无限的想像空间里,很多事都开始了阴谋论。比如说,越想越觉得老大、老二是被老八设计出走的;老三、老四这些年没少被老八设计,老五、老七、老九没有竞争力,老十老十一被老八派在外头不许回来,和夏茉关系良好的老十四和夏茉的十一个哥哥在军方都占着位置呢。真的老八要逼宫吗?他躲到乡下,让老二的人出来让自己选太子,这不是红果果的想要避嫌吗?
于是怒火中烧的老爷子一摔折子,领头的大臣直接被关了,彻查看看他受谁的指使,联名的全部都在上书房外跪着,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啥。
而老八也自然被老爷子惦记上了,直接派人去问“死了没,没死就让他滚出来。”
传旨的太监也不敢把老爷子原话说出来,谁不知道老爷子更喜欢八福晋,真的把八福晋吓个好歹,老爷子能剥了他们的皮。对夏茉只是很婉转的说老爷子关切八爷的身体,想见见。
老八就这么进了宫,还没见到老爷子,迎面就看到四四,四四也是一脸的灰暗,看到老八,四四反道先一怔,先冲口说道:“不是病了吗?怎么出来了?”
“老爷子召见,出什么事了?”老八消息再灵通也灵通不到老爷子的心里去,他是知道有人建议再立太子,但没想到跟自己有关。上次自己已经公开拒绝过了,佟家的事例还在眼前,根本就不相信这些事与自己有关。
“进去吧!”四四没说,也是不好说。这一年,他尽帮老爷子做剑子手了,他真有点麻木了,但他真不知道老爷子找老八啥事,以为也是因为立储的事,要敲打老八一下,之前老三、自己,还有在京的几位阿哥们一个不落的都被敲打过了,最倒霉的算是老十三了,人又被圈了,又没什么来由,真是被老爷子气死。所以四四以为老爷子找他来,真的只是因为心里烦了。
老八看着四四那脸色也知道,事情只怕是大条了,但却还是没想到严重性。直接到了门口跪着求见。很快传来老爷子一声怒吼,“不是病得要死了吗?朕不见这不忠不义的混账,辛者库…”
“皇阿玛!”老八怒气冲冲,把老爷子后面的话拦住,但是大家明白老爷子后面怒吼什么了,能有什么,一个辛者库贱妇生的孩子,也敢觊觎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