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羽也在思考,从常阿姨那里能问出些什么,直觉告诉她,以她妈妈叶馨然当年那种性格,好多事根本不会告诉旁人,至于她爸爸的身份,更是秘中之秘。

萧磊不说话,林燕羽也就不说话。所有言语上的安慰都是有限的,他要的就是她一颗心,可是她目前还没有办法心无杂念。

半夜里,两人睡在一张床上,林燕羽半梦半醒中睁开眼睛,感觉身上有点冷,转过脸向萧磊睡的那一边看过去,他正背对着她睡。

他怎么了?林燕羽有点不好的感觉,这几天,他哪天晚上不抱着她,怎么忽然给她一个冷漠的脊背?

手摸过去,他身上很温暖,她向他靠了靠,他竟然没有回应,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没有睡着。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在被子底下从他身上爬过去,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他轻拍她屁股,声音低沉:“睡了怎么还不老实?”

“你身上暖和。”林燕羽舒服的抱着他,心满意足。“你把我当热水袋了?不冷的时候就不要我了。”萧磊冷哼一声,不用看也知道表情不会好。

林燕羽听到这受伤的语气,心里不好受,头埋在他心口:“你为什么非得这么想,我就不能有点秘密吗?”

“不能!你所谓的秘密其实就是对我隐瞒。”萧磊的语气不容置疑。林燕羽摸索着往上去了去,把脸贴着他的脸:“我就算有秘密,也不是因为不爱你。”萧磊叹息一声,林燕羽紧紧地抱着他,他终于疲倦的靠在她怀里睡了。

这一晚,竟不知是谁依赖着谁。

常阿姨家在伊春市区一处环境优雅的小区,林燕羽和萧磊敲门的时候,来开门的是个胖乎乎的女孩儿。

“您好,请问这是常亦萍家吗?”林燕羽主动跟那女孩儿打招呼。女孩儿点点头:“常阿姨,有人找。”听语气像是常家的保姆。

萧磊悄悄地握着林燕羽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林燕羽的心情刚平定,看到常阿姨过来,眼眶又湿润了。

“你是……”常阿姨看到站在门口的林燕羽,有点不敢相认。“常阿姨,我是慕晴。”林燕羽抑制住激动。

“慕晴……我的天啊,你真是小慕晴……阿姨不是听错了吧,快进来快进来。”常阿姨赶紧把林燕羽和萧磊让进屋。

看到慕晴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常阿姨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忍不住泪水潸然而下:“我还以为你和馨然……慕晴,你得好好跟阿姨说说情况。”

林燕羽把情况简单的告诉常阿姨,又把萧磊也介绍给她,常阿姨见萧磊神采奕奕,心里早有几分好感,又听他对人彬彬有礼、谈吐不俗,更是喜欢,想着慕晴这孩子虽然命苦,好在得了一个好归宿,叶馨然在天之灵可以放心。

“阿姨,您知不知道,慕晴的爸爸到底是谁?”萧磊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也知道林燕羽最关心的也是这个。

常家小保姆端着茶盘过来,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茶。常阿姨喝了口茶,润润喉咙,努力回忆着当年的每一个细节,开始讲述叶馨然当年的故事。

当初追在叶馨然身边的男人多不胜数,好几个条件相当好,可她并不看在眼里。她跟朋友说过,除非是非常能令她心动的男人,否则宁缺毋滥。

“可是有一天,她忽然到医院来找我,告诉我她怀孕了,要从家里搬出去,我问她什么时候结婚,她没说。后来我一再追问,她才说,孩子的爸爸是结过婚的。我劝她把孩子打掉,可是她不听。”说到这里,常阿姨叹了口气。

看到林燕羽抿着嘴角,常阿姨道:“你妈妈那时候还是未嫁的姑娘,生你养你很不容易,你出生的时候,还是我到医院去看护她。从头到尾没见过你爸爸去探望,我估计他根本不知道你妈妈怀孕。”

“那么您能不能回想起来,除了您和林叔叔,我妈妈当年都和什么人来往?”林燕羽问。常阿姨努力思索着,皱了皱眉:“这我倒真没印象了,我不记得她的朋友里有姓林的,你说的林叔叔是不是冯骞?我曾经以为他就是你爸爸,后来才知道不是。”

冯骞是谁?萧磊也林燕羽脑海里都浮现疑问。这个名字他俩都没听说过。

林燕羽猜测冯骞就是她现在的养父林砺生,于是道:“林叔叔是跟我妈一起长大的,住一个大院儿,他要是我爸爸,怎么可能不跟我妈妈结婚,他俩当时都没结婚。”

“这我真不清楚,我就知道冯骞是部队的干部,级别好像还不低。他很喜欢你妈妈,经常照顾你们母女俩。他怎么会姓林呢,明明姓冯。你们等一下,我给你们看照片。”常阿姨想了想,起身回房去拿相片薄。

她俩对话,萧磊却在脑子里回忆,部队系统有没有姓冯的家族,和叶家是一个大院儿的,无奈的是,他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起来,看来这一家的势力早就在军方隐退。

忽然间,萧磊脑海中灵光一现,茅塞顿开,如果冯骞在部队服役时用的是化名,一切就解释的通了,冯骞真正的姓是林,至于名字是不是叫林砺生,不得而知。

用化名在部队工作的人,其实不少,萧磊自己就有好几个化名,为的是从事保密工作方便。冯骞,也就是林砺生,他的军内职务肯定和保密工作有关,所以当他离开部队时,不仅改名换姓,还抹掉了自己一切资料。这在军队保密系统是很常见的做法。

常阿姨从屋里拿出一本相片簿,给林燕羽看。“这些都是当年我们几个高中同学的照片,这是你妈妈,这是我,这是宁霜洁,这是……我当时刚从东北到北京,跟你妈妈关系最好。”

林燕羽的视线停留在照片中某个女人的脸上,证实了心中悬疑已久的猜测,脸色阴沉下来。可惜的是,无论是萧磊还是常阿姨,都没有注意到她这个可怕的表情。

常阿姨指着另一张照片:“看,这是你妈妈和冯骞,那时候你刚满周岁,他俩抱着你拍照。唉,这要真是一家三口多好,可惜了。”

林燕羽看着那张照片,心中感慨万千,那个年代的胶卷质量普遍不高,色彩都不是很鲜艳,然而照片里的两个人却是养眼的很。

叶馨然美丽温婉,怀中抱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婴儿身上穿着粉色的绒衣,绒衣领子上挂着两个嫩黄的毛球,叶馨然正拿着其中一只毛球逗婴儿笑。她旁边坐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虽然是坐姿,可也能看出来身材魁梧,眉目十分英俊,非常温柔的看着娘儿俩。

“没错,这就是林叔叔。”林燕羽哽咽着。萧磊见她情绪不好,手握着她肩头,示意她不要太难过。

在常阿姨家里坐了一上午,说的都是些琐碎事,对林燕羽的身世和那本日记有关的事项,她都知之不详。尽管如此,林燕羽还是能确定,她这趟没白来。

32酒后真言

从常阿姨家出来,雪势渐紧,萧磊和林燕羽慢慢的走在白茫茫的街道上。“不要失望,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萧磊握着林燕羽的手,装在自己兜里。

“是吗,你怎么知道?”林燕羽反问一句。萧磊道:“我相信事在人为,只要想查,总会查出来。”

“连林叔叔也不知道我爸爸是谁,而且我想,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我。”林燕羽忽然说出这句话,令萧磊吃了一惊。“你问过他?”萧磊诧异。

“问过,他说他不知道。而且你知道吗,我身体里现在流的是他的血,他把自己的骨髓移植给我,才改变了我的血型。”林燕羽接下来的这句话更叫人匪夷所思。

萧磊惊愕,不明白林砺生这么做的目的:“他怎么就知道你和他血液配型就能成功,骨髓移植也不是谁的都能用。”林燕羽叹息一声:“我也不清楚,世事难料吧,于几千几万人中,偏巧就能配上。你大概不会想到世界上会有林叔叔那么痴心的人,他为了我妈妈,一直未娶。”

闻所未闻!萧磊对林砺生这个人又多了几分好奇。意志如此坚定,这样的人真不一般。明知所爱之人并不爱他,依然守在她身边。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娶别人?”林燕羽问萧磊。“不知道。”萧磊是个诚实的人,并不把海誓山盟挂在嘴边上。如果的事,谁能说得准,与其信誓旦旦,不如用行动表示。

“如果我真的死了,我希望你能释怀,去爱别人,爱情应该纯洁坚定,但不是一意孤行,林叔叔这么多年很苦,我不希望你像他那样,假如我真的不在人世,你过得好,我才能瞑目。”林燕羽把手缩回去,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萧磊听到这话心如刀绞,停在那里看她,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改姓了,在她心里,早已把林砺生当成她爸爸,是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她一辈子姓林,她就是林砺生的女儿。

眼看着林燕羽走远了,萧磊追上她,轻轻拥着她,才发现她白玉般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手指替她抹干了泪水,动情道:“不要伤心了,你爸爸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爱你。”

“有些人就是看不开,看不开……最终害人害己……”林燕羽泪水涔涔。萧磊感受到她的心境,也不相询,紧紧的抱着她。两人在雪地里不知站了多久,几乎成了雪人。

两人在路边的特色饭店吃午饭,店里环境不错,东北民居风格,但是地方很小,每一张桌子只以帘布相隔,客人全都入乡随俗坐在热炕上。

萧磊随意点了几个家常菜,林燕羽让服务员上壶酒。“你能喝吗,东北的酒度数都很高的。”萧磊怕林燕羽喝不惯。“有什么不能,我少喝一点就是了。”林燕羽颇不以为然。

林燕羽坐下后,见炕上摆着一双虎头棉鞋,拿起来看看,问萧磊:“你小时候穿过虎头鞋吗?”“穿过啊,还照过相,我奶奶给我做的。你没穿过?”萧磊从她手里接过那双棉鞋,手艺糙的很,一看也不是手工绣的。

林燕羽摇摇头:“没人给我做,我穿的都是我妈妈给我买的鞋。”“这个比我奶奶做的差远了。”萧磊喝了一口茶,也四处看看,墙上贴着喜庆的年画和剪纸。

饭店大堂里有个小戏台,两个浓妆艳抹的演员正在表演二人转。林燕羽见那两个演员穿红戴绿,肢体语言丰富而夸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们唱的歌也很有趣,像是民歌。

大姑娘美哪个大姑娘浪

大姑娘走进青纱帐

这边的苞米它已结穗

微风轻吹哎

我东瞅瞅西望望

咋就不见情哥我的郎

郎呀郎你在哪嘎哒藏

找的我是好心忙

林燕羽喝了一杯小酒,听了歌词咯咯直笑。萧磊见状,问:“笑什么呢,没听过二人转?”“没有,从来没听过。”林燕羽一杯饮尽,又替自己倒了一杯。

“浪是个好词吗,为什么大姑娘要美还要浪呢?”林燕羽问萧磊。萧磊道:“很难讲,在不同的语境有不同的意思,我理解在这句歌词里的意思是,大姑娘热情奔放。”

顿了顿,萧磊问:“之前常阿姨留咱们在她家吃饭,你怎么不答应?”“我不喜欢在别人家吃饭。”林燕羽回答的很简练。

“我以为你是看到她就想起你妈妈,怕自己会哭出来。”萧磊点破她心事。林燕羽勉强咽下嘴里的凉拌拉皮,没有答话,眼底涌起的湿润之意却无法驱赶,只得又往嘴里塞了点别的,掩饰情绪。

“燕羽,你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萧磊觉得林燕羽越来越习惯隐藏心事,对他都不肯交心。林燕羽刚刚控制好的情绪,被他这句话又给打乱了,发脾气:“我早告诉你我变了,为什么你非要我像以前那样。”

萧磊默然不语。她说的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人不可能永远像小时候那样,成长就会改变,性格也会跟着逐渐深沉,可有些本真的东西,永远不会变的。她的改变,与他是好还是不好呢?

不该对他凶,林燕羽见他情绪低落,心里抽痛,主动靠过去,贴了贴他的脸,过后,她退回去,低着头闷喝了一小杯酒,脸蛋儿红红的,醺然欲醉,眼眶始终湿润着。萧磊看到她的表情,心痛难言。

“你说我妈妈是不是很傻?”林燕羽忽然问萧磊。萧磊摇摇头:“爱情这种事,只有爱与不爱,没有值不值得。一辈子能遇到那么个人,也算不枉此生了。”

“可那个人,不能给她名分,不能给她幸福,毁了她一辈子。”林燕羽并不赞同萧磊的话。萧磊原本只是想安慰她,没想到她会较真儿,只得道:“叶阿姨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钻牛角尖。”“我就是难受。”林燕羽又喝了一杯酒。

林燕羽被萧磊带回酒店的时候,几乎醉的不省人事,嘴里模模糊糊的呓语,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萧磊把她抱到床上,替她脱掉外套,放好被子让她睡下。

他刚想去倒杯水给她喝下去解一解酒,却被她拉住了胳膊。“不走……不走……”她无意识的拉着他胳膊,整个人依恋的贴上来,他抽出了手,她就抱着他大腿,像个纠缠不休的孩子。

“你睡会儿,我倒水给你喝。”萧磊轻拍着林燕羽的肩背。“不走……不走……”林燕羽还在嘟囔,怎么也不肯放开他。萧磊没办法,只得也坐到被子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她喝了酒,呼吸沉沉的,似睡非睡,忽然就能打一个喷嚏,他的手指插在她发间轻抚,柔情无限。

“燕羽……”他试着叫她。她没答话。

“慕晴……”

“嗯。”换了个名字之后,她答应了。萧磊心中动容,继续道:“想你妈妈了吗?”“嗯。”林燕羽迷迷糊糊又嗯了一声。

“知不知道我是谁?”萧磊低下头靠近她。“嗯。”她又哼哼一声,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他的眉眼,可是他的气息让她熟悉。

“是谁?”他的嘴唇凑在她耳边。“磊……”她嘴唇动了动,呓语。萧磊很满意,嘴角有点笑容,又问:“你爱我吗?”“嗯。”她像是快睡着了,问什么都只会嗯一声。

“爱不爱?”萧磊继续问她,酒后吐真言,他想听听她醉了以后还会不会有所隐瞒。“爱。”她像是有点燥热,抓了抓耳朵。萧磊手放上去摸摸她发热的耳朵,她大概觉得很舒服,不抓了。

“萧磊和秦隽,你要哪一个?”萧磊轻声在她耳边发问。她嘴唇又动了动,但是听不清在说什么。萧磊轻抚她头发,再次问:“萧磊和秦隽,要哪个?”“磊……”她的声音又细又小,可他总算是听清了,很高兴。

调整了一下姿势,萧磊替她解开内衣的搭扣,从衣服底下抽出来,让她睡的更舒服一点,又问她:“想不想你爸爸?”“爸爸……坏……坏……”林燕羽说完这几个字再没吭声。

爸爸坏?原来在她的潜意识里,爸爸是坏人。也不难理解,她们母女俩孤苦伶仃那么多年,都是拜她那个爸爸所赐。

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萧磊知道她这是睡着了。她一向浅眠,一打扰就会惊醒,要不是喝了点酒,不会睡得这么沉,他没有动,始终保持原先的姿势。

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十点多,林燕羽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萧磊正站在窗口打电话,想爬起来坐着,一坐起来头重脚轻,差点倒下去,萧磊回过头来看到她的动作,赶紧上前扶着她,合上了手机。

“喝多了吧,让你别喝非要喝,东北的酒很烈知不知道?”萧磊不无责怪的说。林燕羽捂着发胀的脑袋,抬头看他:“我没说什么吧?”萧磊目光闪烁,故意道:“说了。”

“说什么了?”林燕羽有点紧张,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酒后胡言。“你说……”萧磊见她一脸茫然又颇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己,拉长尾音,戏谑:“想生孩子,生好多孩子。”

生孩子?林燕羽一听到这话就知道萧磊在瞎说,伸了个懒腰,问他回京的机票订的怎么样了,伊春是个小机场,机票应该不难订。

“明天的。”萧磊告诉她。既然她非走不可,那就顺着她。林燕羽哪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没操心。

想起之前他说的话,她有些担心,悄悄地从行李里找出一个小药瓶,趁着他不注意,拿到洗手间去。

一晚上什么都没吃,萧磊找林燕羽问问她想吃点什么,他好给酒店餐饮部打电话订餐,走到洗手间门口,看到她正仰脖喝水,看样子像是在吃药。

一看到萧磊,林燕羽下意识的把手握紧了。萧磊有些疑心,余光瞥了一眼她的手:“手里拿的是什么?”林燕羽勉强一笑:“没什么,身体有点不舒服。”

拳头握得紧紧地,萧磊的视线从她的手向上滑至她的眼睛,她的目光闪烁,显然是隐藏了秘密,凝视她几秒钟。

他看着她的眼神不算凌厉,可大概出于职业习惯,总会给对方一种无声的压迫感,仿佛从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能洞悉对方的一切,林燕羽颇有些紧张,要是给他知道她吃的是什么药,他会不会生气?

“那个药吃多了对身体有副作用,以后还是别吃了。”萧磊说完这话走了出去。林燕羽愣在那里,心情很混乱。很显然,他知道她在避孕,虽然不反对,可也能看出来不大高兴。

随便点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和粥,两人在客房里吃晚餐。气氛始终有些冷淡,林燕羽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于是解释:“我……这两天不是安全期。”

“上回我带你去看中医,医生说,你的体质寒凉,不容易受孕,以后别乱吃药了,吃多了不好。等我们回去,我再带你去看看医生。”萧磊的语气淡淡的。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是这样的心情,他俩还没结婚,避孕没什么不对,可为什么,心里还是刺痛。究其原因,恐怕还是怕失去她,总觉得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离开自己。

林燕羽听到这话,默默的低着头不语,半天才又抬起头:“以后的事回北京再说吧。”萧磊没说话。

第二天一早两人到了机场才被告知,飞机因为天气原因已经停飞。天气预报说,伊春即将迎来入冬最大的一次暴风雪。

林燕羽不死心,拉着萧磊在候机大厅里等,希望奇迹能发生,然而等了三个多钟头,也没见一架飞机起降。

看着她一趟一趟站起来往大厅外的停机坪看,萧磊倒似漫不经心,似乎飞机能不能起飞与他无关,他只管用他的黑莓手机玩游戏。

“走不了了。”林燕羽焦躁的坐直身子望着候机大厅外的停机坪,一架架大型客机停在那里,却是没有一点准备起飞的样子。

见萧磊没有答话,林燕羽推推他胳膊:“你想想办法呀!”萧磊这才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筋骨,好整以暇:“我没办法,天气不好航班不能起飞,我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带我去军用机场,我知道这里有空军的一个基地。”林燕羽望着萧磊。萧磊瞥她一眼:“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是军方的要员,凭什么叫空军在恶劣天气执行飞行任务,你没见外面又要下雪了。”

听他这么说,是不会帮着想主意回北京了。林燕羽咬了下嘴唇,腹诽不已。萧磊站起来,提着行李要走,林燕羽追上去:“你去哪里?”“回城里,你要是不想在这里坐上一夜,就跟着我。”萧磊头也不回的走了。林燕羽只好拖着行李箱跟上他。

萧磊到机场地勤改签了机票,随即打了一个电话,两人在机场门外等了十几分钟,两辆军用吉普向他们开过来。车上下来几个军官,见到萧磊上前打招呼、握手,一个小战士帮着他俩把行李搬上车。

看那几个军官的派头,职位应当是不低,其中一人和萧磊一样,军衔是两杠三星。林燕羽这才有数,他是打电话通知了军区的朋友,让他们派车送他们去宾馆。机场这一路高速已经封闭了好几个路段,如果没有特别通行证,只怕根本到不了城里。

天寒地冻,怕林燕羽冻坏了,萧磊让她先上车,自己站在车外和军官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始终没有上车。林燕羽等的有些着急,都十几分钟了,他还不上车。

“萧磊,走不走啊?”林燕羽摇下车窗,探出半边脸,再不叫他,他非冻成冰棍儿不可。萧磊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站在一旁的小战士偷眼打量车里的这个女孩儿,见她穿着银灰色大衣,头上戴着同色系的貂皮软帽,很俏皮的样子,卷曲的栗色长发、水灵灵明眸皓齿,一张雪白的小脸艳若桃花,雪打在车窗上,她也没把车窗摇上,两只眼睛乌溜溜的看着车外的人,脸蛋儿越发红艳,那模样说不出的娇媚动人。

能跟这位京城来的公子哥儿一路的女人,想必也是权贵之后。平时难得一见,小战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和林燕羽的目光相触,才不好意思的转移了视线。林燕羽见他脸上微微的泛着红晕,不禁浅笑。

萧磊说完了话才上车,和林燕羽并排坐在后座。原先开车来的那几个军官全都上了另一辆车,其中一人嘱咐这辆车的司机,一定要把客人安全送到目的地。

33亦幻亦真

车里空调开得暖暖的,林燕羽双手拢在貂皮袖套里。萧磊之前在寒风里站的太久,鼻子脸都冻紫了,拿下手套,双手搓了搓,放在唇边呵着热气,又摘下帽子揉揉耳朵。林燕羽把袖套给他,让他捂着手,轻轻的替他把耳朵搓热了,小手柔柔的,由耳廓揉到耳垂,无比的舒适。

她刹那间关心的小动作,总能让他鼻子一酸,有种奇怪的伤感,害怕这只是自己的梦境,梦境醒来,她还是在另一个陌生的冰冷的世界。

“我听人家说,在东北,如果在户外站久了,耳朵一揉就掉了。”林燕羽微微的笑。“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萧磊也笑,掩饰住之前的情绪。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我刚才就试了试。”林燕羽咯咯娇笑。“耳朵真掉了怎么办?脑袋光光的成了仙人球。”萧磊故意拧着眉。“掉了就拿针替你缝上。”林燕羽捏着萧磊的耳垂,甜甜的跟他笑。

车在公路上开了一个多钟头,林燕羽才发现不对劲,问萧磊:“这是去哪儿呀?”“到了你就知道。”萧磊神秘的一笑。林燕羽于是知道,肯定不是回宾馆。

“你不告诉我,我不去。停车!停车!”林燕羽心里有点紧张。说好了等着雪停了就回北京,他又想带她去什么奇怪的地方?不会又是想把她关起来吧?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所认识的也只有他,他要是再关她,只怕她老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别闹!”萧磊把她按住了,不许她干扰司机开车。林燕羽没办法,只得听天由命。萧磊叫她喝水,她也不动。

“车里干燥,喝点水润润喉。”萧磊把矿泉水瓶子递到林燕羽面前,林燕羽别过脸去,拒不配合。萧磊见她顽固,伸手扳过她的脸,捏着她下颌,把水灌进去。

“咳……”林燕羽被呛了一口,水吐在衣服上。萧磊拿纸巾替她擦了,仍是强迫她喝水:“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到,不喝点水润喉,你会失语的,乖一点。”林燕羽这才乖乖的听话,把水喝了下去。

司机偶尔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俩的动作,见他俩先是推推搡搡,后来紧紧的抱在一起,她一反抗,他就亲她,最后她终于老老实实的窝在他怀里,忍不住心里一笑。

他替领导开车多年,什么样的情况都见过,这样在车后座打情骂俏的,也不是头一回,这两人是领导的贵客,听口音像是北京人,这寒冬腊月的大雪天到伊春来,还要进林子,不知道是要打猎还是滑雪。

车开进林区时,天已经黑了,好在这里只是林区外围,一路车辆极少,路灯也很明亮,十分钟之后,车就开到了一栋俄式别墅楼下。

一路摇摇晃晃,林燕羽几乎已经睡着了,萧磊叫她下车时,她才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四肢。下车时,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得她浑身哆嗦,腿脚一软,几乎要跌倒,萧磊及时的扶住了她。林燕羽跺了跺脚,跟着他前行,鹿皮小靴踩在积雪上,留下一个个纤小的鞋印。

萧磊告诉林燕羽,这一片森林公园是省军区一处干部疗养所,平时入住的都是师以上级的干部,冬天来疗养的军官不多,所以他事先打了电话过来,让人把这里收拾好了。

“干嘛带我到这儿来呀?”林燕羽不解的问萧磊。“度假。”萧磊轻松回了一句。“度什么假呀,我现在就想赶紧回北京,没心思留在这里。”林燕羽没有任何度假的心情。

萧磊松了松手,随即又握紧了:“我高兴怎样就怎样,你有本事就自己找直升机飞回北京去。”这里的雪下下停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晴,在机场也是空等,不如等上一个礼拜。

别墅的勤务员把林燕羽带到二楼的某个房间里,告诉她,浴室就在隔壁,她随时可以洗澡。林燕羽一听说可以洗澡,立刻来了兴致。在机场等了整整一天,又坐了几个钟头的车,她浑身的骨头早就像散了架,急需热水澡补充能量。

“林小姐,衣橱里的睡衣都是给您预备的,还有护肤品,都放在浴室外洗脸台的橱柜里。”勤务员笑容可掬的告诉林燕羽,一应设施都按照要求准备好了。

林燕羽打开衣橱的门,满橱的睡衣让她眼花缭乱,想不到这里地方虽然偏僻了一点,奢华的程度丝毫不比京城差。

浴室很大,和她的房间一样,是富丽堂皇的俄罗斯宫廷风格,屋顶很高,华丽的天花板上画的是宗教画里的天使和仙女,浅米黄色系的家具和室内装饰,地面却是深胡桃色。

浴缸的边缘和水龙头一样,是镏金的,浴缸对面的墙上镶着巨大的镜子,镜子是洛可可风格,周围镶嵌各色宝石,耀眼夺目。林燕羽想,这些该不会是真宝石吧,设计这别墅的人可真会享受啊,连镜子都做得这么昂贵。

可为什么浴缸里的水是带着点青绿色,似乎还有点草药味?林燕羽皱了皱鼻子。跟她一起进浴室的勤务员看到她表情,告诉她:“林小姐,这盆药浴用了十几种珍贵药材,对舒缓疲劳非常有效,您可以多泡一会儿,有什么需要叫我。”

“药浴?是萧磊让你们准备的?”林燕羽狐疑的问。勤务员点了点头:“早上打了电话过来,我们就开始准备了。”

哼,就猜到他是早有预谋。林燕羽没有再多想,舒舒服服的泡了澡,找了一件样式简单的黑色丝绒睡衣穿在身上。真丝和羊绒细纺的面料,非常贴身。

勤务员敲门进来,告诉她,晚饭还要有一会儿才能准备好,问她要不要先到隔壁的按摩室推背。“林小姐,敲敲背,既能减轻疲劳,又能助你晚上安眠。”勤务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笑起来有两颗可爱的虎牙。林燕羽不知道她名字,在心里叫她虎妞儿。

“好吧。”林燕羽走到隔壁的按摩室,脱下睡衣,趴在床上,看着虎妞从橱柜中拿出要用的护肤品,轻轻的合上眼帘。房间里太过温暖舒适,让她直想睡。

柔软温存的手上抹匀了用于按摩的玫瑰精油,虎妞的手法很好,随着她手心推进,林燕羽感觉到热量自背部散发至全身,说不出的舒畅适宜。

“林小姐的皮肤真有弹性。”虎妞带着点笑意恭维,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萧磊带来的这个冷美人儿一看就不是特别好相处,虎妞跟她说话都会在心里揣度一番。

“茶树精油有抑菌和再生的功能,对皮肤晒伤特别有效,薰衣草和玫瑰果精油则有助于伤口愈合跟淡化疤痕的色素沉淀。”虎妞早已注意到林燕羽背上接近臀部的地方有两处明显的疤痕,很有分寸的告诉她精油可以改善皮肤色素沉淀。

林燕羽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里,忍不住问:“真的?”虎妞嗯了一声:“是的,精油的效果早就被广泛认可,林小姐要是不信,可以坚持做一个月试试效果。”

唔。我在这里哪里住得了一个月,林燕羽心说,眼睛又闭上。

“林小姐,一会儿要试试鼠尾草精油吗?这种精油不仅可以丰胸,还能促进胸部血液循环,使胸部丰润□。”虎妞好听的声音再次在林燕羽耳边响起。

“不用了,谢谢。”林燕羽推辞。她可不习惯让一个陌生人抚摸她胸部。虎妞笑笑,没再说话。

轻柔的按摩让林燕羽昏昏欲睡,背上轻抚的手变得有些粗糙她也没太在意,直到感觉到有人在她背上亲吻,她才猛然睁开眼。

惊醒的转过身,林燕羽赫然看到萧磊正坐在床边,俯着身离她很近,他的手还搁在她光裸的后背上,似笑非笑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坏。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林燕羽眼角一瞄,抓起床边的睡衣遮在身上。萧磊耸耸肩:“我进来好久了,你没感觉到吗?”

林燕羽这才醒悟,什么按摩推油,都是他故意安排的,他就是想目睹这个香艳的场景,趁她睡着了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