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嗖——”一个纸团丢过来,在桌上弹了一下,砸中了他脑门,慕声接住,恼怒地往门口一看,只看见两个辫子一闪,人已经溜了。
“咳咳咳咳……”全班同学视而不见,集体感冒一分钟。
慕声捏着纸团发呆,旁边男同学跨了一步捅捅他:“哎,小魔女可不可爱?”
“……”
男同学指指那纸团,语气酸溜溜:“排队的人好多,偏偏你走绿色通道,你真幸福。”
慕声耳尖都红了,转过来狠狠瞪他一眼:“再说,再说打你。”
四周都是被打怕的,顿时一片秩序井然。
慕声同学脖子上绕着耳机,却没在听,一个人看着纸团发了很久的呆,好半天才慢慢展开。印着草莓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答案,还有几行字。
第一行:“今天的题好简单,你肯定不用看答案,但你得看解题步骤。”
第二行:“别去办公室等慕老师啦,她跟男朋友约会去了,今天没时间改卷子。”
第三行:“16岁生日快乐,慕声,希望你今年能喜欢我^ ^”
还有一朵操场边上摘下来的小小栀子花,新鲜的,好香。
☆、竹林与青杏(九)
“画符很复杂,初学者很难掌握,我先送你几张画好的符,带在身上,以备急用。”柳拂衣修长的手指排开一沓黄符纸,分成几组,指着上面的繁复的字符一一讲过去,“这是收惊符,是佩的,带在身上。这是通讯符,你见我用过的。”
妙妙点点头,余光瞥见慕瑶不住地朝这里望,容色冷淡,连慕声跟她说话都没听见。
“柳大哥,这个应该怎么用啊?”她瞪着一双写满了无知的眼睛,离柳拂衣又近了一些。
柳拂衣随身佩戴的香囊里塞着艾草和忘忧,配比恰到好处,混杂在一起,淡雅而不萧索,是一种非常有魅力的味道。
“你看我演示一遍。”他手指翻飞,先慢后快,到了最后,几个简单的动作被做得凌厉如风,指尖似携有飞沙走尘。
“口诀我教过你了,你试试看?”拂衣将符纸递给她。
妙妙口中念念有词,伸出两手滑稽地虚抓了两下,僵硬又生涩,既像小姑娘翻花绳,又像喇嘛跳大神。
“不是这样……”柳拂衣蹙眉,待见得她一脸无措,无可奈何地笑了。
看上去挺伶俐的姑娘,怎么就教不会呢?
青竹林也不全是竹林,绿幽幽的竹林背后,还有清澈见底一个水潭。主角团在此处拔寨扎营,舒舒服服地洗去一身狼狈,这才从容赶路。
凌妙妙的一头乌发挑出一部分左右挽起来,碧绿的发带一扎,竟是个垂髫。这种未成年少女的发髻在她身上竟然不显违和,加上点墨般的浅碧色衫子裙,两靥生花,像是春天刚爬出来的嫩柳梢儿。
与总是清清淡淡的慕瑶不同,刻意打扮的少女实在是太显俏,以至于她在一身素衣的柳拂衣身边窜来窜去的时候,格外引人注目。不单慕瑶一路上总是盯着她看,连慕声都不自知地看着那两人屡屡走神。
走神之后,他心里又会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这种感觉相当危险,是一种想要毁掉什么的恶劣的欲望。
“好难啊,学不会。”凌妙妙挫败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里把凌虞骂了个狗血喷头。
【系统系统,够了没,到底够了没?!】
在原书中,经历了月夜共饮,一厢情愿的凌虞就像个热恋中的少女,不但幼稚地打扮得像个花蝴蝶飞来飞去,还假装学不会术法,骗得柳拂衣一边又一遍动手教她,惹得慕瑶大为光火。
“你把收惊符佩好。”柳拂衣叹息一声,喝口水润了润要冒烟的喉咙,“歇一会儿再学。”
自打四人开始正式赶路以来,凌妙妙就寸步不离地跟在柳拂衣身边,以学法术为由,顶着慕瑶频频望来的眼神,纠缠他大半日了。
这半日,柳拂衣还是一样的有耐心,只是她演智障演得有些心累。
系统没有回答她。这个世界的系统极其高冷,除了发号施令,就是塞给她一些根本不知道怎么用的奖励,简直令人绝望。
她忍不住破罐子破摔地看了一眼慕声。任务一都完不成,任务二还有戏吗?
慕声与慕瑶并肩走在一起。
事实上,自主角团变为三人行以来,他很少有机会和姐姐走在一起。眼前春光明媚,高耸入云的竹林将湛蓝的天际切割成无数片,柳拂衣的声音低沉悦耳,不断地重复着耳熟的字句,这些关键字渐渐与回忆中的声音重合。
“阿声,这是收惊符,不需要很麻烦,带在身上就好。”九岁的慕瑶帮他佩好,又拿起另外一张,“这个是通讯符,你现在还小,暂时不能用……”
“姐姐……”他眼神明亮,“我见过父亲用通讯符,我想学,你能不能教我?”
慕瑶一愣:“为什么想用通讯符?”
……
“阿声,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闹着硬要学通讯符。”慕瑶脸上露出个清清淡淡的笑,阳光照在她白瓷般的肌肤上,眼下的泪痣若隐若现。
慕声没想到她会与自己想到一处,脸上不经意间浮现出笑意:“是,姐姐问我,为什么想要学通讯符。”
“我当时以为,阿声总算长大了,知道不躲懒了……”她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说,是想在我跟着父亲捉妖的时候跟我聊天……真是气死我了。”
慕声浅浅笑着,不经意露出瞳中一丝深沉的黑:“其实,阿姐——”
柳拂衣与凌妙妙站在一棵榕树下面对面休息。拂衣平生第一次教不会学生,正在自我怀疑,却见她频频回头望慕声那里看,神色似乎很热切。
他处理感情一向有些力不从心的脑子飞速一转,想明白了什么,脱口而出:“妙妙!”
凌妙妙吓了一跳,立即回过神来,只见柳拂衣脸上挂着洞悉一切的表情,定定盯着她:“你是不是故意的?”
卧槽,被发现了?
“我……”
柳拂衣伸出一根手指,阻止了她慌乱的解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你想让阿声来亲自教。”
不,等等,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妙妙呆若木鸡:“不,不是……”
她来不及阻拦,柳拂衣已经招了招手,愉快地喊道:“阿声,你过来!”
凌妙妙眼看着正准备深情套路姐姐的黑莲花被生生打断,让柳拂衣硬从慕瑶身边拉开,到了她面前,他脸上的神色已经不能用阴云密布来形容了。
“符纸我给她了,你教妙妙一些自保的法术。”末了,柳拂衣看她一眼,眼中含笑叮咛,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这次认真些。”
话毕,潇洒而去,背影写满了“柳大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妙妙与黑莲花面对面僵立着,他望着她,眸中深沉,脸上挂着一丝戏谑的笑,一言不发,黑云压城城欲摧。
“对不起……”妙妙扯出一个堪比哭脸的尴尬微笑,“都怪我太蠢了,把柳大哥都……气走了。”
她睨着黑莲花的脸色,越说越没底气。恰有一阵风来,扬起她双垂髻上系着的碧色发带,吹过长长羽睫下那秋池般的杏子眼。
凌妙妙从来不是慕瑶那种数十年如一日的冰美人,她下颌尖,脸儿粉白,颊上是新鲜的绯红,像是盘里的青果,要是不采摘,转眼便如露凋零了。
……这就是人间普通的少女吗?
除了阿姐,除了镜子里的“她”,那种在冰山之巅上的永恒美艳以外的,世俗而脆弱的美丽。
“你都学了什么?”他默然片刻,脸上仍然没有露出一丝端倪。
凌妙妙硬着头皮将柳拂衣给她的符纸一字排开,语速飞快:“你再教我一遍,我保证很快就学会。”
“可我现在不想教。”他斜睨着她,语气淡淡的,带着理所应当、气定神闲的恶劣。
“……”
凌妙妙非常愧疚。
她仔细回忆一遍原剧情,发现青竹林里姐弟回忆童年这一段,是慕瑶慕声一路交恶之前,唯一一段比较温馨的情节了。
这点仅存的温情,还被她给搅了。
“不教就不教吧。”她认栽了,嘟囔道,“晚点学也没关系。”
反正这个世界里,不该发生的不会发生,该发生的,逃也逃不掉。
慕声一路默然,似乎在想心事,绣着麒麟的长拗靴走在草丛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哎,慕声。”妙妙鼓起勇气,“要不我们来聊聊天吧?”
跟慕瑶在一起没回忆完的童年,就由她斗胆继续好了。
“你想说什么?”慕声望着前路,眼都没眨。
“嗯……”她尚在思考一个比较好的开场白,只见他蹙眉转过身来,拉住她的领子,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扯到眼前:“你身上的味道熏得我头疼。”
味道?凌妙妙转念一想:“……梳头水?”
这就有些不讲理了。这时候,栀子花香早就淡得闻不出了。更何况,你慕声为了保小命也沾上了这香气,有什么脸面说我?
“不是。”他双瞳漆黑,伸出手掌来,“柳拂衣的香囊。”
“……”妙妙下意识地去看柳拂衣,见他和慕瑶各走一边,谁也不理谁,尴尬得很。
不想此举却惹恼了黑莲花,他仍在笑,语气却明显不悦:“不想给?”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来,“我跟你换换?”
“这不好吧……”凌妙妙犹豫起来,“我这个是用过的,换你这个新的……”
妙妙完全忘了,加上上一次在前厅里,她是第二次因为香囊的事情拒绝他了。
她全没放在心上的事情,他可一笔一笔全都记着。
慕声的眼眸很黑,不经意间着偏执的光:“不舍得?”
妙妙有点火了:“这倒不是。柳大哥把它送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你不喜欢闻,我离远些就是了。你干嘛非逼着我……”
“嗯……”他眸中满是暗涌,一张符飞速地贴在她背上,“你说得对。”
妙妙张大嘴,一阵麻痹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躯干,她忽然发觉自己像人偶一般浑身僵住,只剩眼珠能转动,内心无比惊骇。
慕声低眸,手指划过她的衣襟,在上面飞快地摩挲了两下,那香囊便到了他手心,他捏在手里,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秋香色香囊牢牢系在原来的位置。随后,歪头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检查她的脸和新香囊相不相称。
随后,他望着手上的香囊,忽然拈出一张符,符纸边缘一卷,生出一簇水蓝色的火焰,这火焰无声无息,“倏”地一下,转瞬便将它烧成了灰烬。
灰烬飘飞,空气里满是草药烧焦的味道。他拍了拍手,“嗤”地一下撕掉了妙妙背后的符纸,潋滟黑眸凝视着她,微微笑道:“现在好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如果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样的深井冰,千万不要认为“这是爱我的表现”,建议及早分手。婚前就表现出超出正常限度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婚后很大概率变本加厉乃至发展成家暴。要小心哦。
当然了,文学世界里我们还是可以畅游一番的。把一朵黑心莲埋进土里,用爱疯狂浇灌,他往往能结出一串小白花来XD
☆、竹林与青杏(十)
妙妙不禁后退了两步,看黑莲花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只怪物。
“这样便怕了吗?”他转过头去自顾自走路,嘴角一抹嘲讽的笑。
什么宽容大度,不过如此,没什么与众不同。
不想才走了两步,身后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你等等,你站住!”
转过去,是凌妙妙柳眉倒竖的一张脸:“你刚才给我贴的什么玩意儿?”她也没指望他回答,凶巴巴地质问完,伸出一只手来,脸上的怒火只维持了一瞬间,便没皮没脸地笑了场,“怪好用的,给我一张呗。”
凌妙妙心里相当淡定:不能以对待正常人的方式对他。这人要是不黑到骨子里,就不是黑莲花了。
“……”慕声的眸光落在她手心上,脚步慢了下来,“我已经给了你香囊。”
“耍赖,那不是你跟我换的吗?”
他哼一声,低眉看着地上尸骨无存的黑灰:“换了什么?”
论不讲理,凌妙妙拜服。
终于把碍眼了几个月的香囊毁尸灭迹,凌妙妙发现慕声心情极为舒畅,甚至主动与她搭话:“不是说要聊聊吗?”
聊聊就聊聊。
妙妙百无聊赖地翻动手里的符纸:“你小时候学这些法术,想必很容易吧?”
凌妙妙对数字非常敏感,口诀画符什么的虽然复杂了些,但内里还是有规律可循,刚才柳拂衣教她半天,她基本上已经掌握了。黑莲花一向聪明,想必也是个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天赋型选手。一旦有了一个攀援向上的机会,就会拼死抓住,年纪轻轻已经是个中翘楚。
慕声睨她半晌,戏谑道:“这些基础法术实在是很难。凌小姐方才用的伎俩,都是我小时候用剩下的。”
“……”没想到黑莲花一眼就将她看穿,“那还真是很巧。”
“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慕声望着远处的柳拂衣,黑润润的眸中含了一丝冷淡的笑意:“不是你的,永远也不会属于你。”
妙妙听得直皱眉:“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把柳大哥当哥哥。”
慕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我也只是叫慕瑶姐姐……”
戛然而止。
二人四目相对,妙妙努力收起脸上惊愕,慕声的表情有些茫然。
谁都不曾知道过的秘密,连他自己不曾明确承认的大逆不道的念头,就这样轻易地、近乎忘形地在她面前说出来了?
妙妙顶住压力,顽强地转换了话题:“对了,那天你背上那么多伤痕,都是妖怪打的吗?”
慕声回过神,眼里立即笼罩了一层暗色,“妖不会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妙妙小心地瞥着他先前鲜血淋漓的左手腕,果然洁白光滑,忍不住惊疑:“那是……”
他无谓地笑道:“自然是人的杰作。”
“老爷,您不是说有他在,瑶儿就不会受伤了吗?怎么会……”满头珠翠的妇人嘴唇涂得鲜红,不住地拿绢子抹着眼泪。
厅堂内很昏暗,烛光幽幽地亮着,砖石地面是凉的,又冷又硬。
“我们慕家不同往日了,多一个人,就多一口粮,我养他也怪不容易的,不指着他保护瑶儿了,怎么能让瑶儿护着他呢……”那声音含了无尽的委屈,一句一句尽是控诉。
“怡蓉,少说两句。”上座坐了个白衣女子,梳了个简洁的发髻,发髻上横着一只白玉莲花簪,眼角有细细的纹路,她以手撑着额头,没好气地提醒,“瑶儿刚睡下,别将她再吵醒了。”
“哼,到底不是姐姐的亲骨肉,你怎么会心疼……”那妇人抽泣得更厉害了,眼角睨着白衣女子旁边的男人,见他皱着眉,一脸不耐烦的模样,便立即收了哭声,转向了地上跪着的男孩,眼中的凶狠的厉色惊得他一哆嗦,“小崽子,还不跪好?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瑶儿才会受伤!”
下人将他的两手扭在背后,死死按在地上,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惊恐地倒映着女人带着翡翠戒指的手,猛扇过来的巴掌。
“啪——”他眼一闭,耳边一阵轰鸣,小脸上肿起一道五指印,火辣辣的疼痛。
“够了吧,怡蓉。”白衣女子脸色有些蜡黄,看起来很疲惫,却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慢慢道,“他才多大,术法不精,见到那种大妖,肯定下意识想躲……”
“躲?”那女人猩红的眼睛瞪大,“他想躲,躲在哪儿?躲在瑶儿背后?”
又是一巴掌抽上来,发出一声脆响,打得小孩唇角破了,涌出血沫来。他一声不吭,瞪大眼睛,瘦弱的身子微微发抖。
那女人顿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掌,露出嫌恶的神色:“连血的味道都令人恶心。”
白衣女人叹息一声:“阿声,快跟你蓉姨娘认个错。”
“认错顶什么用?”女人揪着他的脸恨恨道,“要是瑶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得赔命!”
“唔……”那双眼睛里因疼痛涌上泪水,眼中却有些茫然。眼里闪烁的动人的星芒,不知为何激起了所有人的厌恶。
“说话呀,你这孽障!”
“……对不起……姐姐……”
女人气得倒退两步,“你再说一遍?对不起谁?”
那双漆黑的眼抬起来,稚气眸中竟然闪过一丝小兽般的戾气:“只……对不起姐姐。”
“哈!”她眼中是惊疑的恼怒,红唇开合,“反了你了……”她转过头来,绢子捂在脸上,大声嚎哭起来:“老爷呀!我命苦呀——被一个小崽子蹬鼻子上脸……您也不管管……”
“行了。”上座传来低斥,那身着熟褐色暗纹衣袍的男人负手而立,犹如神祇,眼中有说一不二的厉色,“都给我消停些!”
“老爷……”怡蓉不依了,眼泪流得更凶,“外头看咱们光鲜亮丽,内里什么模样,您能不知道吗?慕家传到这儿,就只剩下瑶儿这一个,还三天两头出事,养这了这个小崽子,原以为能安生下来,谁知道竟然是个瘟神……我看这是天要亡了慕家……”
她的声音惯于带着一股媚态,即使是哭着控诉,话尾也像是带着上翘的钩,闹得人头痛:“老爷,我怡蓉拼死拼活就给您生下这一个女儿,要是瑶儿保不住,我也不活了……”
白衣女子咳嗽了两声,神色极其难看。
上座的中年男人寒着脸走下来,一步一步走到跪着的男孩面前。他居高临下,容色青白,含着无尽的威仪。
“慕声,你可知错了?”
“对不起……姐姐……”
男人皱起眉头:“我在跟你说话——”
“对不起姐姐……”小脸抬起来,那双眼睛里含着眼泪,泪光莹然间,若有似无显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媚气。
那男人怔了怔,神色变得复杂,从怀里抽出鞭子,“啪”地一下将地上的小孩打翻了个儿:“听不到我说话?”
“老爷……”白衣女子一惊,咳嗽着站起身来,拿帕子半掩着口,“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动家法了?”
啪,啪。鞭子带着劲风抽在身上,是皮开肉绽的闷响:“下次见到妖怪,还躲不躲?”
鞭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是放爆竹一般的脆响:“你要拼死保护姐姐,不能让她受一点伤,你知不知道?”
刺耳的声音交替传来,开始尚有细碎的、小兽一般的闷哼,最后变成了毫无意识的呜咽。
“姐姐,他算是哪门子的孩子?”怡蓉撇了撇嘴,冷笑着看着地上那一团血肉模糊,“留他一命,也不是白留的。”
烛光在摇曳,视线是模糊的,温热的液体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痛。
潮湿阴暗的柴房里,所有的伤口都在叫嚣着疼痛,眼前是白衣女子的裙角,她的目光忧虑而怜悯,她蹲下来,冰凉的手抚摸他的脑袋,叹息:“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把你带回来……”
慕声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她若即若离,总是站在一边,犹豫着插手却又不袒护到底。
她和慕瑶一样,给人缥缈的希望和幸福的幻觉,像是濒死之人看到的海市蜃楼,像是远在天边的菩萨,笼罩着善良的光晕,却永远永远,无法渡他。
慕声的笑容讽刺极了:“这是我慕家的家法。”
妙妙只记得原书中说慕家父母待他冷淡,却不想这种冷淡到了漠然的程度,不由得生出几分厌恶,嘟囔道:“真狠……”
“你说什么?”
“唉,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妙妙有感而发,“所谓的捉妖世家,难道就一定正义?他们在捉妖这方面有功于世人,难道就说明他们在其他方面不会犯错了吗?”
慕声默然片刻:“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过分了。”妙妙望着他,“我那天看到你的伤了,那可不是寻常的家法,断不会有人用这样的方式管教孩子。”
家法,怕不是家暴吧。
慕声毫不在意地笑:“是我没保护好姐姐,才会挨打。”
妙妙直叹气:“凭什么你非得一直保护你姐姐?”她问出了自看书以来就一直憋屈在她心中的疑问,“就不能有人保护你吗?”
慕声的眸子停驻了片刻,那个瞬间,犹如天上星河倒向流转,一齐向宇宙的源头汇聚。
“不会的。”他勾起嘴角,望着西落的太阳慢慢滑向天际,平淡道,“我自己坚持不死就好了。”
沉默蔓延开来。凌妙妙咳了几声,扬了扬手上的符咒:“……你还教吗?”
慕声转而望着她:“别用符纸了,我教你炸火花。”
前一秒还在为黑莲花伤春悲秋的妙妙差点蹦起来:“真的吗?”
慕家绝技炸火花!人工金手指让她捡着了?
慕声嘴角噙着笑,从背后把着她的手,调整了半天,捏了个扭曲的姿势,他的手不经意几次擦过她的衣摆,弄得她有些痒。
“口诀我只说一遍。”他压低声音念了一遍,松开了她的手,“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