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姝温柔的笑着,问他今日学了些什么,傅灏奶声奶气道:“三字经。”然后继续奶声奶气的背诵给姝姝听。
这孩子真是太过聪慧,不过跟着太傅学了几日的三字经,都已经能磕磕碰碰的可以背出三字经了。
傅灏刚背完,傅潋之也回了,他今日回东宫用的午膳。
他身姿高大,在傅灏的眼中,这像青松一样高大挺拔的不苟言笑的冷漠男子就是他的父王。
他其实很小时候就经常听着母妃唠叨他父王的事儿。
他那会儿虽小,对很多话都没有印象,唯独对这父王的印象很深刻。
只他回来后,看着实在太可怕了些,傅灏就有些抗拒。
不过这几月父王有同他说话的,虽语气依旧挺冷,但他见父王对别人更冷,唯有对待母妃才不同。
傅灏乖巧的喊了声父王。
傅潋之坐下,把傅灏从姝姝身上抱了下来,淡声道:“用膳。”
傅灏就乖巧的自己坐在凳子上,然后珍珠给他布菜,他才一周岁多,吃的都是软烂的食物。
傅灏还太小,但他都是自己用银勺用膳。
却见宫婢都不给母妃布膳,都是父王再给母妃夹菜,然后母妃小声说话,“殿下,您快用膳吧,不必管臣妾的。”
傅灏就觉得父王虽看着冷淡,但父王对母妃是最特别的。
因为他跟着皇祖父一起用膳时,皇祖父都不会给赵祖母夹菜的。
………
姝姝哪怕在担心,可太子殿下身上的经脉依旧开始爆裂开,每天夜里她帮着殿下梳洗时都能看见皮下透出的暗红色,那是血液在皮下肌肤染成的颜色,原本只有小一团,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几乎遍布半个胸膛,触目惊醒。
不仅如此,姝姝也发现殿下肌肤越发苍白,几乎没有任何血色,慢慢的朝堂上的大臣也发现异端。
渐渐起了谣言,说是太子殿下得了重病。
顺和帝知晓此事瞒不下去,对外宣称太子殿下旧疾复发,需要养病。
旧疾只说是这些年守卫边城留下的,没说太具体的。
既是旧疾复发,朝臣不好追着过问太多,都只希望太子殿下早日康复。
他们都坚信太子殿下会早日康复的,因为太子殿下身边有太子妃。
太子妃医术出神入化,连着边城那样的瘟疫都能解决。
所有人都坚信着…
唯有姝姝自己才知她束手无策。
太子殿下开始养病,自此不再出东宫。
整个东宫唯有姝姝身边的带进来的丫鬟们和当初从蜀王府出来的几人可以贴身照顾两人的起居饮食。
傅潋之从表面看出了肌肤颜色略显苍白,其余时候与常人无异。
甚至就连姝姝也只见过他那样一次时态,养病这些时日,他身体的暗沉色血团越来越来,姝姝几乎与他每个时辰都待在一起,却未见他哼过一声。
姝姝每次除了耗费两个时辰看书,喂养那些蛊虫。
其余时间都是与太子待在一起。
大多数时候两人也不做什么,都是待在寝宫里头,两人都各自看书,不过傅潋之似总喜抱着姝姝,不愿离身。
两人待在一起时,太子殿下不允有宫婢们伺候。
姝姝也喜粘着太子,她的甘露虽每日都有给殿下喝,但仍旧没什么起色。
殿下身上的出血的地方越来越多。
到了五月中旬时,天气变得燥热,距离两年期限只剩下一个月。
太子的情况也越加的严重,那些血团基本布满全身后背。
殿下脸色也更加苍白,每日大多数时候只是靠在榻上。
姝姝背地里偷偷哭了许多次,每次还不敢让殿下跟身边的人发现。
傅灏虽年幼,但他聪慧,也察觉出父王似乎身体不太好了,每日回来后都会过来陪太子说话,奶声奶气告诉太子他今日跟着太傅都学了些什么。
傅潋之大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偶尔也会问傅灏一两个关于学问上的问题,傅灏亦都能回答出来。
不过每日傅潋之也不让傅灏多待在他身边,每日考过他的功课后都会由着乳娘把他抱出去。
这日姝姝跟太子殿下两人都梳洗过,两人穿着薄薄的绸衫靠在榻上。
姝姝依偎在殿下怀中,已入盛夏,殿下身体却是凉冰冰的,所以寝宫内都没有摆冰盆。
姝姝还在小声的跟殿下说着话,“今日宫里送过来的小银鱼味道不错,明天一早臣妾用它来做银鱼面。”
傅潋之垂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
姝姝叨叨絮絮的跟他说着话,慢慢感觉到殿下把她搂紧了些,然后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
两人距离极近,姝姝睁眼,都能望见殿下那双狭长的凤目,明明不带任何感情,却满眼都是她。
傅潋之半垂着眸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自东宫养病后,他心底似乎越发有种快要破芽而出的暴虐,他的掌心顺着姝姝纤细的脊背慢慢移到后颈,然后轻轻捏住她的颈骨,她绝美的容貌都印在他的眼中,纤细脆弱的颈骨,只需他微微用力,就能轻易的折断。
他的指腹慢慢摩挲着女子细腻的颈。
然后慢慢的收紧…
“殿下…”姝姝眸子轻颤,温柔唤道。
那捏着她颈子的力道立刻卸了下去,然后冰凉的唇封住了她的口。
姝姝的惊呼被尽数吞入他的腹中。
有乌云飘过,遮挡住月色,大地之间一片黑暗。
姝姝早上起来的时候,身上也青紫一片,她茫然靠在软枕上,想起昨天殿下掐在她颈上慢慢收紧的大掌。
她知晓殿下的病情越来越重,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表现,还有心智上的。
他对外人的暴虐似乎还能忍受得住,但对她,不仅是占有欲,他似乎清楚知晓蛊虫会在一个月彻底发作,他再犹豫要不要带她走。
姝姝侧头,见到殿下也正半睁着眸子看着她。
姝姝柔声道:“殿下,臣妾起来先去为做早膳,您在歇会儿。”
…………
哪怕是最后一个月,殿下看起来依旧与常人无异,行动或是其他方面。
只是只有姝姝才能猜到他大概会有多疼。
殿下却从未喊过一声疼,甚至经脉爆开时他连表情都无一丝一毫的变化。
只是到了最后几日,殿下到底还是垮了下来。
经脉爆裂的地方已延伸到腿部,他无法正常行走,
整个东宫都人心惶惶,顺和帝每日都会过来探望太子,如今经脉裂开已延伸到腿部,太子只能躺在床榻之上。
到了此时,顺和帝依旧抱着一丝丝的希望。
姝姝却是整个人已经崩溃,她每日守在床榻上,哪里都不愿意去。
殿下手臂上也出现血团,这样的血团布满全身,姝姝清楚最后一处裂开的会是心脏处。
她扑在床榻边上,眼睛通红,她已几天几夜都未歇息过。
甚至除了顺和帝,就连傅灏,她也不允许他此刻进来。
顺和帝站在远处,看着床榻上的长子还有跪在边上的长媳,流泪满面,他慢慢退出寝宫,打算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
傅潋之神志还是清醒的。
其实身体上的疼痛他也都能感知到,只是疼着疼着早就麻木。
何况他满心都只有一人,这些疼痛于他都不算什么,当初去边城时,他也不过是靠着对姝姝的思恋来压下那种疼痛还有满心想要杀人的暴虐,他把这种暴虐带在了战场上,只杀敌。
看着眼前绝望哭泣的女子。
傅潋之把人抱在怀中,那种想要拉着她一起陪葬的欲,望怎么都压制不住。
他抬起手臂,慢慢掐住她的颈骨。
姝姝依偎在他怀中,闭上双目,喃喃道:“殿下,您带臣妾一起走吧。”
大掌越收越紧,姝姝甚至能够感觉到颈骨咯咯作响的声音。
傅潋之眼前忽然就出现当初第一次碰见,她被大雨浇透,满身狼狈的闯入他房间的场景。
她那时候似乎怕极了他。
他只是微微掀动了下眼皮,冷漠的让她滚出去。
她立刻说了个好,转身就想离开。
眼前这个几乎呼吸骤停的绝美女子与当初那个狼狈的少女慢慢重叠在一起。
傅潋之突然轻笑了声,这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
他猛地张开掌心。
姝姝意识都快离去,这会儿突然被松开,她软在他身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傅潋之冷声道:“滚出去。”
姝姝还在咳嗽,却不肯动,紧紧的抱着他,滚烫的泪珠落在他的胸膛上。
她喃喃道:“殿下…”
“出去。”傅潋之又道。
姝姝收紧手臂,不肯说话,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来人。”
外面有侍卫进来,都是太子殿下的心腹。
太子道:“把太子妃拉出去。”
“不,不行…”姝姝越发不肯离开,她知晓殿下只是怕失手杀了她,可那又如何,这也是她的所求。
两名侍卫都是太子心腹,相视一眼,到底还是上前道:“太子妃,您…”
姝姝撑起手臂,一双泪眸望着神情苍白冷漠的男子,他的眸子似不带任何的感情。
姝姝慢慢的起身,她的手颤的厉害,她喃喃道:“好,好,殿下,我离您远些可好,我,我退到远处可好,殿下莫要赶臣妾走。”
傅潋之到底没再说话,慢慢闭上眸子。
两名侍卫松了口气,知晓殿下的意思,悄无声息的退到大殿外。
姝姝慢慢走到不远处的桌案前,她坐在哪里不再动弹。
床榻上的男子亦没有再动,闭着那双好看的凤眸,寝宫里悄无声息的。
不知到底过去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寝宫里面甚至连灯都未点燃。
姝姝忽然踉跄的起身,摸过火折子把寝宫里的灯都给点上。
床榻上男子紧闭双眸,烛光下的脸色越发苍白,毫无血色。
姝姝身子发软,她跌跌撞撞走到床榻旁,伸手摸在殿下的手臂上,冰凉透骨。
她甚至不敢去探他的鼻息,整个人都瘫软在地,放声大哭。
寝宫外,顺和帝老泪纵横,赵贵妃也失声痛哭起来。
大殿外,珍珠抱着一个匣子,惊慌失措的闯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还有一章,应该是差不多可以完结的了。
全文完结
第165章
珍珠原先也是守在大殿外的,她同一众宫婢不可入大殿, 都在外面庭院里等着。
珍珠是姝姝最信赖的宫婢, 不仅日常起居都交由她, 很多事情都是由珍珠接手的。
她虽不知殿下中蛊的事情, 但到底是照顾太子跟太子妃日常起居的人,其实是猜到一些端倪的,太子妃医术了得,就算再难的病,太子妃都能治愈, 太子的病情却越来越重,加之太子妃这些日子一直养着许多蛊虫, 她猜测太子可能是中了蛊。
只是这事儿自然不能对外乱说。
她看着太子的病情一日比一日重, 终究到了这一日。
她站在庭院里,等到天黑,亦是满心绝望,太子若真的离开,太子妃只怕也…
只是容不得珍珠乱想,因着玲珑脚步匆匆的过来了。
玲珑跟珍珠当初都是姝姝身边的大丫鬟, 跟着进宫,都是姝姝最信赖的人。
玲珑过来后,脸色有些奇怪, 小声对珍珠道:“珍珠姐,您快过去书房瞧瞧看。”
“书房怎么了?”珍珠这会儿哪有时间过去书房。
玲珑焦急道:“太子妃养的胖虫不知为何掉落再地,而, 而且满书房都是异香。”
珍珠一怔,她记得那只白胖的蛊虫,当初才送来时拇指大小都没有,现在吃的快有她两个拳头大小。
而且到底算蛊虫,太子妃这段时间又一直养蛊。
可珍珠想着太子妃这会儿怕也顾不得胖虫,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跟着玲珑过去药房里看过。
还未走到药房里,珍珠就闻见一股子浓郁的异香。
珍珠惊讶,推开书房,却见地上散落的锦盒,还有那大白胖的蛊虫正在地上蠕动,看样子似乎想出门。
这实在太异常,加之满屋子这种奇怪的香气,珍珠心里总有些奇异的感觉,她觉得不管如何,应该把胖虫带过去给太子妃看看。
珍珠随意找了个匣子,抱着胖虫放在里面,立刻朝着太子妃寝宫赶去。
距离近了,那股子异香越发的浓郁。
珍珠甚至有些头晕。
等着抱着匣子赶到寝宫时,大殿里有皇帝和赵贵妃的哭泣声。
寝宫里隐约传来太子妃绝望的哭声。
珍珠心里咯噔一声,抱着匣子站在大殿外,不知如何是好,难不成殿下已经…
珍珠犹豫下,到底还是抱着匣子上前跪下,磕磕碰碰道:“奴婢珍珠求见太子妃,太子妃养的蛊虫生出异香,奴婢不知该如何。”
“进去吧。”顺和帝此刻精神亦差不多恍惚,其实他甚至都没听清珍珠说的什么。
珍珠抱着匣子跌跌撞撞冲到寝宫里面,太子妃正跪在床榻上失声痛哭,床榻上的人似乎也毫无动静。
珍珠脸色煞白,到底还是抱着匣子过去道:“娘娘,胖虫似乎有些奇怪…”
姝姝却哪里听得见,她的感官似乎都远离,心都没了。
“娘娘…”珍珠也跟着落泪。
她手中的匣子突然颤动了下,似胖虫再从里面撞击,珍珠本来没抱稳,被这样一撞,匣子掉落在地上。
那比几个月前更大了一圈的胖虫从匣子里滚落出来,满屋异香。
可姝姝根本没闻见。
珍珠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想悄悄退出,却见地上那胖虫蠕动着朝着姝姝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