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朕收下了。”顺和帝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三个很普通的白瓷瓶,他道:“可是喜欢宋三姑娘?要不朕帮你把婚事赐下来?”好不容易能入潋之的眼,便是身体差些也无妨,只要是个温良恭俭就好。
“多谢父皇,不必,儿臣自有打算。”傅潋之想到什么,忍不住垂眸。
哎,这孩子,顺和帝也是忧心。
“罢了,既你不愿赐婚,朕帮你盯着些宋三姑娘就是,若有人在朕跟前求娶宋三姑娘,朕不允就是了。”
顺和帝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皇儿既不愿赐婚,那么还是有别的人惦记宋三姑娘,让皇儿谨醒些。
傅潋之眉峰微皱,半晌后道:“儿臣自有打算,多谢父皇成全,父皇早些就寝,儿臣告退。”
“你也回吧。”顺和帝摆摆手,他这皇儿就是性子孤僻,小时就已如此。
傅潋之离开后,顺和帝看着锦盒中的三个白瓷瓶。
取了一瓶出来,打开木塞,药瓶中透出一股清淡药香味,里面是很小粒的药丸。
顺和帝让身边的太监总管陈旺德倒了盏温水,陈旺德微微弯着脊背,小心问道:“皇上,可否需要让太医过来先查验下这药的成分?”毕竟是帝王入口的东西,哪怕是大皇子所赠,可到底不是大皇子所配的药,还是小心为上。
“不必。”顺和帝倒出一粒药丸就着温水服下,皇儿能够信任的人,也是他能信任的。
药丸就着温水被送服到胃里,顺和帝察觉一股暖意从胃部向着四肢百骸流动,他说不上这感觉,总之是很舒服的。
顺和帝有些诧异,他以为小姑娘配的药,至多就是养养胃,现在看来,似乎不简单。
顺和帝倒也没太在意,只是以为宋三姑娘配的药功效不错。
他挥手让陈旺德退下,继续批阅奏折,不到半刻钟,他却有些困乏,这是很少见的。
他为帝十五载,一直为国为民,任重道远,肩上的担子不是常人可以想象,也因这样,他睡眠不太好,整宿睡不好,平日晚上只能批阅下奏折,等到人困得不成才会歇,也是梦境缠身,很难有个好的睡眠。
就连太医都没法改善这种状态。
却在服下宋三姑娘赠的药没半个时辰就困乏来袭,实在有些撑不住,让太监备水沐浴后睡下。
顺和帝倒在床榻上直接昏睡过来,陈旺德从来没见皇帝如此快的入睡,他吓了一跳,轻轻唤了两声皇上,一点动静都没,陈旺德心里咯噔一声,慌手慌脚的让小太监喊了太医院院使。
太医院院使很快过来,陈旺德不敢声张,立刻把顺和帝的情况跟院使说了声。
院使也大惊失色,立刻前去龙榻前,轻轻唤了帝王两声,顺和帝毫无动静,院使顾不得别的,立刻给皇上把了脉。
却发现皇上脉象平稳,只是睡着了?
院使惊诧,陈旺德小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院使也低声道:“皇上好似睡着了。”
“那怎半点动静都无?”陈旺德道,“皇上方才服用了宋家三姑娘配的药丸,之后说困,倒在龙榻上就昏睡过来,老奴实在有些吓着。”
院使发现皇帝只是睡得太沉而已。
他过去检查了下白瓷瓶里的药丸,没有皇帝的话,他肯定不敢尝药,只放在鼻翼下嗅了嗅。
里面有几位药材他是可以闻出来的,的确是补身的药材,但没有尝药,他无法肯定更具体的药方和药效。
顺和帝的确只是睡的太沉,到了上朝时辰,陈旺德小心翼翼过来喊人。
这次喊了好几声,顺和帝可算是醒了过来,他起身,觉得精神抖擞,从未有过如此好的精神,像是回到年轻时的状态。
顺和帝见太医院院使也守着在,问了声,陈旺德才恭敬把昨儿的事儿说给顺和帝听。
顺和帝知道是自己睡得太沉,也不怪两人,让院使退下,陈旺德服侍顺和帝穿上龙袍。
陈旺德赞叹道:“宋三姑娘的药当真是神奇。”
“宋家三姑娘的确了得,年纪轻轻便有此本领。”顺和帝大笑,心情舒畅,是他小瞧了宋三姑娘。
……
翌日晨起,姝姝和宋凝君过去祖父祖母院子请安,姝姝见宋凝君双目红肿,萎靡不振,怕是昨儿发生了啥事。
姝姝请安毕就在庭院锻炼,宋凝君留在祖母身边不愿离去。
盛氏见孙女精神不济,心疼道:“君儿这是怎么了?眼底发青,可是昨儿夜里没睡好?”
宋凝君听闻祖母关怀,眼泪落下,噗通一声跪在盛世面前,“求祖母为君儿做主。”
“君儿快起。”盛氏把宋凝君拉起来,“有什么委屈尽管同祖母说,有我和你祖父给你做主呢。”
宋凝君顺势起来,依偎在盛氏怀中抽噎道:“祖母,母亲给我寻了门亲事,可君儿不想嫁,想留在府中多陪陪您和祖父还有父亲母亲,我实在不想嫁人。”
盛氏恍然,“原来君儿是为这个伤心,可入了春你就十四了,总要说亲的,你母亲给你寻的亲事我同你祖父也过目了,那后生是个勤奋上进的,你嫁过去不用伺候公婆,再陪嫁几个丫鬟嬷嬷过去,往后的日子也舒坦。”
宋凝君整个人呆住,这么说,祖父跟祖母也是知道母亲给她相看的这门亲事?
可是这样的人家,祖母祖父怎么会同意啊,她说到底也算是国公府的姑娘啊。
盛氏还在劝慰宋凝君,“君儿莫担忧,你母亲给你寻得后生的确是很好的,待人也宽厚。”
“可是。”宋凝君难过道:“那样的门户,祖,祖母我…”
原是如此,盛氏叹口气,这孩子根本不懂她们的心,崔氏给她挑的这门亲事连她和老国公都同意的,她们是宠爱宋凝君也希望她以后幸福,所以才给她挑了这样的人家,到底不是国公府的亲生血脉,如果嫁给勋贵,等往后君儿身份爆出来,她的日子怕是就难过了。
“君儿信祖母和你母亲吧,我们不会害你的。”盛氏拍拍宋凝君的背,安慰道。
宋凝君趴在盛氏双膝上,死死的掐着手心,这个国公府,没有一个希望她过的好的!
那样的人家,她们怎么不说给府中其他姑娘!
她恨!
恨透了这些虚伪的人。
宋凝君掩下心中恨意,虚虚抬头,“君儿知晓了,君儿出去锻炼。”
“出去吧。”
一个时辰后,宋凝君离开昌鸿院,回到君翠院,她屏退丫鬟,从锁着的箱底取出个小巧玲珑的木盒子。
这木盒四四方方,表面没有任何花纹缝隙,甚至开打开盒子的暗扣都没有,但里面是空的,晃动起来可以听见里头装的有东西。
这是宋凝君十岁那年做梦梦见的,梦见书香阁角落里放着这样一个木头,她那时候不知这是什么,但能入梦的都是对她极重要的,所以立刻去书香阁买下了它。
她花费大半年才打开这木盒。
里面放着一本孤零零的秘籍,并不是武学秘籍,而是一位无名人士留下的。
里面的笔迹用狂草书成,她当时看过一些,这里头记载的都是杀人于无形的毒,药配方,不仅如此还有别的一些秘方。
原先她嫌这上头记载的东西太恶毒,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只有只剩这个防身的。
这秘籍上的内容她早已背的滚瓜乱熟,宋凝君把秘籍从木盒中取出,丢入炭炉中,看着秘籍被炉火一点点舔舐掉变成灰烬。
这样的东西,既然想用,就要把证据销毁干净。
宋凝君闭上眼。
崔氏并没有管宋凝君的想法,她派媒婆去男方提亲。
并告知了宋凝君是侯府养女,并不是亲生女。
那后生是个温和的性子,知晓宋凝君若是国公府亲生女也轮不到他迎娶。
他也听闻宋凝君才女名声,满心喜欢,于是同意下来。
崔氏得知,让嬷嬷过去君翠院说了声。
宋凝君听完,扑在床榻上哭了好久。
哭的春桃都开始心疼姑娘,忍不住埋怨崔氏心狠,哪有这样作践自己孩子的。
……
过了没两天。
满京城都再传定国公府二夫人是个狠心的,偏心三姑娘,给二姑娘定了门亲事,却是个低门小户的。
就算那后生中举,在这些京城贵夫人们眼中那就跟庶民没甚区别。
一个国公府姑娘同这样的门户定亲,简直是丢人。
于是都说崔氏狠心,哪有这样对自己孩子的。
也有人迟疑,再怎样,国公府的姑娘也不该定下这样的亲事,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啦,作者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努力调整下作息,明天多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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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第49章
这些话当天就传到姝姝耳中, 珍珠玲珑已经知晓宋凝君只是国公府养女的身份,并不意外二夫人给宋凝君寻的这门亲事。
不过别的丫鬟们并不清楚,心里也是疑惑崔氏为何给二姑娘挑选了门这样的亲事。
姝姝听闻后, 并未多言,她并不知道崔氏已不声不响把宋凝君的亲事定下来。
她就记得上辈子约莫也是这时候,母亲好似也打算从秋闱中举的后生们当中给宋凝君挑个做夫婿,只是刚提了下,就被宋凝君哭着拒绝。
那会儿宋凝君情况和现在不同,上辈子这时候她还是国公府最宠爱的二姑娘, 她一哭,崔氏立刻心软,于是定亲的事情就歇了。
这辈子却不同了,宋凝君已经惹的母亲怀疑,母亲的心开始偏袒她。
所以母亲害怕宋凝君继续伤害她,这才果断的给宋凝君定下这门亲事早早的出嫁算了。
上辈子宋凝君哭着说想多陪陪家人,不愿嫁人。
崔氏就心软了, 等到后来宋凝君越来越漂亮, 驯服黑豹,同荣昌公主蕙安郡主的关系越来越好, 最后甚至得了三皇子爱慕, 姝姝那时才因恨意把宋凝君是国公府养女的身份爆出来,却没有对她造成任何打击,宋凝君把陈家人安排好,对外也称不管是养父养母还是亲生父母, 都是她最爱的家人,发生抱错这样的事情她也是无辜的。
到那时大家都觉宋凝君纯良,反而让宋凝君的名声更好了。
最后还以国公府作踏脚石,步步高升,被封为县主,嫁给三皇子做正妃。
两辈子,终究是不同了的。
这辈子,宋凝君跟那举人的亲事已板上钉钉,除非发生别的意外。
姝姝觉得崔氏对宋凝君还是有母女情的,给她挑选的后生还算不错,哪怕现在穷困潦倒,二十年后也是四品官员了。
至于为了两辈子都曾想给宋凝君定一门低门户的亲事,也是想护着宋凝君。
毕竟在宋凝君没有那些美誉加持,再爆出是农家女儿,对她没任何好处的,高门大户不会想要这样出身的儿媳。
至于是谁把宋凝君同寒门子定亲的事情说出去的。
姝姝怀疑可能是宋凝君自个儿,她不愿意嫁寒门子,就想这般逼迫崔氏。
只是宋凝君就不怕她是养女的事情爆出去吗?
姝姝还真没怀疑错,这事儿的确是宋凝君让春桃爆出去的。
她不想嫁给寒门子,崔氏却直接把亲事定下,就连祖父祖母都同意。
她能如何?唯有用外人的话来逼迫崔氏。
宋凝君还算了解宋家人,知道她们不会主动把她是养女的身份说出来的。
她也没有担心过陈家人找上门,她知道崔氏给了陈家两千两银子,这么多银子,足够陈家挥霍几年。
至少短期内,他们不会找上门,等她嫁到高门去,陈家人再寻来也已无所谓。
……
诚毅侯府。
薛氏身为崔氏最好的手帕交。
这两天已经来过好几波夫人太太上门,都是她和崔氏共同的闺友们。
来问她明雪怎么想的,为何给家里二姑娘定下这么一门亲事,是不是太过了些,这样往后让国公府的姑娘们怎么想啊。
毕竟肯定对国公府的姑娘们都是有些影响的啊。
薛氏被问的头都疼了。
她是知道宋凝君的身份,还知道那对夫妻对姝姝做了何等事情。
她都觉得明雪给宋凝君定这样一门亲事简直是便宜了宋凝君。
可她没办法把这事情告诉朋友们啊,明雪告诉她国公府的家事是信任她,没有明雪的话,这个事儿不能由着她的嘴说出去。
崔氏这两天也被外人给说的有些上火。
但她的确没办法亲口说出宋凝君的坏话,还有她的身份。
崔氏因为这事情还是过去找了宋凝君,“外头那些话都是你让人传出去的吧,你是想逼迫我退了这门亲事吧?”
她越发的心寒,她一心为这个养女,养女却不识她的好心,反而把事情抖出去让外人来谴责她。
好,好得很!
宋凝君咬死不肯承认,“我不知母亲说的什么,我从未让人去外面胡乱说什么,就算再不满意这门亲事,也是母亲给我定下的。”
“好。”崔氏气道:“希望你莫要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崔氏甩袖离开。
宋凝君死死的盯着她的背影。
春桃等崔氏离开,才伤心道:“夫人心肠也太狠了,姑娘您做错了什么啊,什么错都没有,夫人好过分。”
宋凝君的脸慢慢冷下去。
她不会后悔的,她一定不会嫁给这样的寒门子。
这两天崔氏心力憔悴,用膳时宋凝君不肯同她们一起。
只有崔氏跟三个孩子同桌。
姝姝安慰崔氏,“母亲,你别太担心。”
崔氏暗暗叹口气,在孩子们面前她不好说什么,“姝姝快吃吧,娘没事,还有钰谨,也莫要担心,后日你就要去参加春闱,照顾好自己就是,其余事情不必理会。”
宋钰谨点点头,“母亲,您也注意身体。”
宋钰延一直沉默着,眉头皱的很紧,他抬头看了姝姝一眼,又挪开目光。
吃过晚膳,姝姝想要回房,被宋钰延叫住,“三姐。”
“四弟怎么啦?”姝姝回头,笑眯眯的。
宋钰延指了指外面的亭子,“三姐,我,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姝姝道好,跟宋钰延走到院子里的木亭里坐下,宋钰延耳根红了,不敢去看姝姝,只小声道:“三姐,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他一开始的时候心疼二姐,觉得二姐突然变成国公府的养女,肯定也是忐忑不安的。
但后来跟三姐相处多了,也喜欢上性子柔软善良的三姐。
他内心也有些矛盾,但是渐渐的,二姐做的事情,给三姐身边安插丫鬟,故意穿旧的衣裳首饰,好让人误会母亲偏袒三姐,害的外人针对三姐,他也忍不住开始偏向三姐了。
而且母亲偏袒些三姐不是应该吗?
三姐可是国公府的真血脉。
母亲给二姐找的亲事他也觉得极好,二姐怎么那么糊涂?
宋钰延想起自己以前别扭不理三姐,有些后悔,他以后不会再别扭的,他会对三姐好,爱护三姐,保护她。
姝姝心里软成一片,这个别扭的弟弟,上辈子也是护着她,最后被宋凝君恨上,毁了他康复的机会。
现在四弟慢慢好起来,已经不必整日坐在四轮椅上,真是太好了。
其实姝姝也不清楚宋凝君怎么会用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