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公主嫁给唐至礼,唐至礼妹妹嫁给词哥儿。这么算起来,咱们也是皇亲戚了。”

贵姐见众人说热闹,却有一丝忧心,悄悄跟贺年道:“词哥儿能娶公主固然是好事。只是现下两交好,自然没什么事儿。若是将来两关系有变,只怕词哥儿难以周全。”

“你莫忘了,圆姐儿嫁可是华安。若是将来两交恶,朝内一定要起用华安,自然不敢撼动跟华安有关人等,也就不会动词哥儿半分。”贺年笑道:“况且,南既肯把公主嫁与唐至礼,北这会又答应让词哥儿娶了唐至萃回来,都是诚心想牢固关系,若无政变,至少也能保上三十年和平。”

贺年和贵姐说着话,贺圆却在房内发呆,原以为蒋华安八月份就能回来了,如今看来,还得明年才能回来。早早就为他做好秋装并冬装,恐怕得留着明年再穿了。

“圆姐儿,你发什么呆呢?叫了几声都没听见。”陈珠揭帘子进来笑道:“尚家太太那边叫人送了月饼月糕过来,另有两筐新鲜果子,夫人叫我们出去吃呢!老夫人又感叹着府里少了两个人,只怕中秋节不如先时热闹。”说着又悄悄凑过去道:“又想你安哥哥了?”

“去你!”贺圆一听站了起来,伸手去掐陈珠,嗔道:“你自己想宽哥哥,就镇日拿我说事,说我想安哥哥了。”

陈珠避开贺圆,趁机伸手去拍她头,一下却拍不着,惊叫一声道:“哟,莫不成又高了?天天见着还不觉。”

“不但高了,你且瞧瞧我还有什么不同?”贺圆嘻笑着抬头挺胸,双手叉腰走了半圈猫步。

“嗯,高了些,看着腰就细了。”陈珠歪头看贺圆,眼睛从她小蛮腰往上移,移到胸部,眨了眨眼道:“有个地方好像大了不少。去年像汤圆,今年像馒头。”

“什么汤圆馒头?”贺圆一时俏脸生霞,嘟嘴道:“你不觉得我这个样子很迷人吗?”

“安哥哥不在,你想迷谁?”陈珠手掌遮在额角,作一副重点关注样子,看得一会道:“你里面穿了什么?看着是很迷人。”

“你终于看出来了。”贺圆自己穿着抹胸,就想让陈珠也做一件穿上,这会见她注意起来,忙去开衣柜,把另一件做好抹胸拿了出来道:“这是我娘先时做着好玩胸甲,不想穿起来极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好啊!”陈珠这娃极勇于尝试新事物,看得一看,就跟贺圆到屏风后,在贺圆指导下换上抹胸。

“哇,我快流鼻血了!”贺圆见陈珠穿上抹胸,套了外衣,一看她身段,该大大,该小小,不由捧住脸颊作惊艳状道“宽哥哥回来,还不得被你迷死?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一提蒋华宽,陈珠不由念叨道:“年初说五六月回来,五月来信说七八月回来,现在来信,却说要明年再回来。还真怕他们明年再来信,说后年再回来呢!”

“这自然不会。”贺圆不由笑道:“这回是因我哥哥要跟唐至萃完婚,完婚后才回来,自然拖延了归期。一矣完了婚,不说安哥哥他们,就是使,也得催着他们回来了。”

因蒋华安蒋华宽不在府里,将军府中秋节便过略有些冷清。待过了年,就接到蒋华安信,说道已在收拾行李,二月起程,料着四月就能回来了。

听得消息,尚婕笑道:“四月啊,这却正好。既能赶上圆姐儿十四岁生辰,又能赶上珠姐儿十五岁及笄礼!”

到了四月,贺圆和陈珠日日算蒋华安和蒋华宽归期,尚婕也打发人去探听船期。四月二十五日一早起来,早有人飞马来报道:“少将军和二少爷并贺少爷他们回来了,现下了船正搬行李。贺府已派了人去迎贺少爷他们。少将军只着我先来府报信,过得一个时辰左右就到府。”

尚婕喜早叫人先去备办酒席以待接风洗尘,一转头见贺圆和陈珠亭亭玉立站着,心内更是欢喜,华安华宽媳妇儿终于长大了,他们这一回来,自己指不定明年就能抱孙子呢!

看呆了双眼

待迎了贺词和唐至萃回贺府,贺府众人全沸腾了,都讨论道:“自来公主招驸马,都是住在公主府,少有真个下嫁。公主既肯随词哥儿回贺府,自是不会摆公主架子,而是实心要做个贺府媳妇,守贺府家规,这却比娶咱们南公主还要强些。”

南昌皇帝一待贺词在北成与唐至萃成亲,只说唐至萃一到南昌,自不薄待她,一切礼制赐封等随这边公主一样。因此已是备下给唐至萃公主府,只待唐至萃和贺词一回,就可以住进公主府而不必进贺府行儿媳之礼。不想唐至萃下了船,却不随接待官员回公主府,只笑道:“我既与词哥成了亲,便是他妻子,他家在那儿,我便在那儿。如今他要回贺府,我自是跟着回贺府。以后,我便是贺府媳妇,自领贺府月例银子,公主府并各种赐封,还请几位大人上奏皇上收回。”

唐至萃早得了周皇后并周匡正等人嘱咐,既嫁了贺词,便只是贺府媳妇,南皇上赐封等物不必接受。若她接受了这边皇上赐封,住进公主府,则她夫婿虽是贺词,她身份并不是贺府媳妇,若将来万一有变,贺府却不会出力护住她。若她住进贺府,则她既是北公主,又是贺府媳妇,贺府不单会在南北关系上尽一份力,还会护她周全。且贺词妹夫是蒋华安,南北关系一旦有变,南要重用蒋华安之际,必不会损及贺府人,贺词并她只要避开风头,却不致马上被波及。

唐至萃毕竟住在宫里,于政治一事天生有感悟力,听得周皇后和周匡正等人话,自然晓得厉害,马上答应了下来。只唐至萃也不过十四岁年轻姑娘,这些话却憋不住,在路上却细细与贺词说了。贺词点头道:“你嫁了我,便是我人,一切有我,不必忧心。”

唐至萃听俏脸飞红,暗暗放下心来,知道自己并没有嫁错人。

贵姐见贺词领了唐至萃进府,唐至萃极懂礼,马上赶上来拜见,也松下一口气来。听得北人性子爽直,虚礼比南人少些,如今看这公主,倒不是娇横,也不算委屈了贺词。因见唐至萃要行儿媳之礼,忙道:“待择了吉时敬茶,一一见过贺府长辈罢,这会儿且不忙。”

唐至萃见贵姐亲切大方,也放下心来。

一时前头摆下茶案来让唐至萃敬茶,贺老太太并贺太太等人都对贵姐道:“她一个公主肯行儿媳之礼,实是不易。如今她从北远嫁过来,背井离乡,难免有些不惯之处,咱们也不必事事求全,只差不多就行了。”

贵姐知道贺老太太和贺太太这样说,意思却是说唐至萃毕竟是公主,行了这遭媳妇礼之后,其它小辈要行礼节倒不必强求。当下笑道:“咱们贺府本来就不用晨昏定省,媳妇们不过年节时给老太太和太太行个礼,料着她也做到。”

李缮却有一个疑问,悄悄拉过贵姐问道:“词哥儿和公主圆了房没有?”

“瞧着没有呢!”贵姐也悄悄笑道:“公主明年才及笄,照咱们这边规矩,自然是分房睡,等公主明年及笄之后才择日子圆房。”

“我就说嘛,看着不像年轻媳妇,原来还是姑娘家。”李缮掩嘴笑了。

贺府众人喜气洋洋时,将军府众人却在焦急等待蒋华安和蒋华宽回府。蒋老夫人正念叨道:“怎么还没回来?”管事已进来道:“来了,来了!少将军和二少爷回来了,骑马儿可神俊。”

尚婕一听,忙领了贺圆和陈珠迎出去,一边道:“一去两年,终于回来了!”

陈珠和贺圆听得府门口人声鼎沸,杂着蒋华安和蒋华宽声音,都不由加快了步子。待声音渐近,陈珠轻拉贺圆袖子道:“圆姐儿,这会要见着宽哥哥了,我心里慌慌。”

“我也是!”贺圆低声道:“一别两年,咱们样子都有些变了,不知道他们认不认得出?”

说着话,近了府门口,却见蒋华安和蒋华宽在府门口下了马,让人把马牵进去,说道这两匹马是北成皇上赐,一路带了来,可是神勇。因见尚婕领了人迎出来,蒋华安和蒋华宽忙上来喊一声“娘”。

蒋华安见过尚婕,抬头见尚婕身后站着一个似曾相识娇俏少女,穿了雨过天青色襦裙,细腰纤纤,淡眉杏眼,貌似贺圆,一时晃了晃神。待得贺圆上来喊了一声“安哥哥”,蒋华安这才回过神来,双眼灼灼看了看贺圆,含笑道:“倒是长大了!”

贺圆也打量蒋华安,虽风尘仆仆,难掩那股英气,一时只觉脸热心跳。

“珠姐儿,真是你?这不过两年,怎么就长这么高了?”蒋华宽一矣陈珠上来见过,咧了嘴笑道:“要是在外头遇见,我还不敢认了。”

“进去再说话!”尚婕笑道:“老夫人起个大早,念叨了半天,可把你们盼回来了。”说着令管事带人搬行李,自己先领了人往里走。一时接风洗尘,会见亲友,赠送礼物,忙至晚间才消停下来。

蒋华安和蒋华宽这次回来,尚婕却安排他们分别住在书房,不叫他们进贺圆和陈珠房里。只笑道:“珠姐儿也十五岁了,待办了及笄礼之后,自然要择日子圆房,这会还得分房住才合规矩。圆姐儿十四岁了,华安也得睡书房,不能进房里去。”

蒋老夫人听得尚婕安排,悄悄道:“圆姐儿这两年眉眼俱开,却真正好看,不使华安进房去倒是对。就怕还没及笄,倒先生下孩子来。这没及笄就生孩子,孩子总归难养些,却要防着。咱们将军府孩子,将来可是要保家卫,须得媳妇们年龄足些,生出来孩子才壮健。”

蒋老夫人和尚婕闲话,贺圆掌了灯,把自己这两年给蒋华安做衣裳拿出来放在床上整理,心想这还得明儿才能拿给蒋华安了。

蒋华安歇在书房,一时脑海里都是贺圆今日里音容笑貌,如何睡得着?辗转一会,便披衣起床,听听外头没有声音,悄悄出了门,来到贺圆房门外,见窗子里透出光来,知道贺圆还没睡,犹豫一下,拿手去叩门,轻轻喊道:“圆姐儿!”

蒋华安声音虽低,贺圆还是听到了,一时又惊又喜,忙去开门,因怕吵醒睡在前头耳房中杏仁,待拉了蒋华安进来,又忙着掩好门。

蒋华安随贺圆到桌前坐下,接了贺圆递过来茶,双眼却只灼灼注视着她。眼前人轻罗纱衣,细腰一握,两眼水汪汪,双颊酡红,说不出那含羞带怯,叫人看呆了双眼。算一算日期,自己足足去了两年,两年里,自己心目中小小圆姐儿,居然长成这样如花似玉少女。

贺圆被蒋华安瞧不好意思,待要转移蒋华安视线,指指放在床上衣裳道:“安哥哥,那边是我做给你衣裳,你明儿试穿一下。”

“现在就试穿!”蒋华安过去坐在床边,脱了外衣,抖了其中一件藏青色袍子套上,含笑道:“很合身!”

贺圆见蒋华安领子没有整理好,笑着过去给他整理,手才按上蒋华安衣领,却被蒋华安握住了,一时心跳加快,红着脸叫了一声“安哥哥”,却没有下文。

“这个给你!”蒋华安握着贺圆手,从怀里摸出一串珍珠,递在贺圆手里道:“你看看喜不喜欢?”

“很喜欢!”贺圆见这串珍珠圆润有光泽,一颗颗差不多大小,一时拿在手里看了看,又笑着撩起袖角,伸过手腕道:“安哥哥,你瞧瞧我手上戴是什么?”

蒋华安见贺圆手腕上套着珊瑚手串,手串温润有光,烛光下映腕白如玉,瞧得一瞧,低声道:“这个新买么?以前倒没见你戴过。”

“你忘了?”贺圆有点失望,嘀咕道:“那一年我九岁,你送生辰礼物。”

蒋华安想了想,拍拍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那珍宝斋老板大力推荐这珊瑚手串,说道送女孩子,女孩子必定喜欢。”

“后来我听得人说,这珊瑚串结这圈圈,叫同心结,是男孩子买来送女孩子定情信物。”贺圆说着,声音低下来,甜滋滋道:“原来安哥哥很早就喜欢我了!”

蒋华安当时送珊瑚手串给贺圆,自以为是代蒋华盖送,这会听得贺圆这样说,自然不敢明说当时情况,只笑道:“你四岁时,我就喜欢你了!”说着伸手去接那串珍珠,低声道:“我帮你戴起来!”

“嗯!”贺圆坐在床沿上,别转了身子,待蒋华安环过手给自己在脖子上戴好珍珠链,一时轻轻倚向蒋华安怀里。

蒋华安把下巴抵在贺圆头上,闻得贺圆身上传出来一阵又一阵好闻香气,不由自主搂紧了她,只轻轻亲她头发。

贺圆闭了眼睛,感觉到蒋华安身子火烫,轻轻挣了挣,却被蒋华安拥更紧。

“圆姐儿,别动!”蒋华安俯到贺圆耳边轻轻低语,嘴唇挨擦过她耳轮,慢慢滑到她鬃边,拿脸颊挨擦着贺圆脸颊,呼吸渐渐急促。

“安哥哥!”贺圆轻轻唤蒋华安一声,双手捉住他环在自己腰上手,用力扳松,纤腰一扭,转了一个身,面对着蒋华安,伸手搂住他脖子,闭了眼睛,微微仰了头,轻轻凑过去。

蒋华安只觉口干舌燥,一伸手把贺圆抱到膝盖上,俯下了头。

寻机会亲近

蒋华安灼热呼吸扑面而来,拂在脸颊上,漫过耳后,散至颈项,贺圆整个人轰轰烧了起来。原来一个人呼吸竟然可以这般烫人,晕晕乎乎中,贺圆自己呼吸也急促起来。

“圆姐儿!“蒋华安轻轻喊了一声,含住贺圆嘴唇,轻轻一吮,再也无法把持,迅猛把她唇全吞进嘴里,滚烫舌头无师自通卷住一条香软小舌。

“圆姐儿,圆姐儿!”陈珠轻轻叩门,在门外道:“你睡了没有?”

“是珠姐儿!”贺圆睫毛轻颤,醒过神来,伸手挡在蒋华安唇上,张开眼道:“糟了,要是被她看见你半夜三更在我房里,可得被她取笑。安哥哥,你躲一下,待珠姐儿走了,你再走。”

蒋华安被贺圆捂着嘴,万般无奈,只狠狠亲了亲她手掌心,这才放开她,哑声道:“咱们成过亲,是正经夫妻,夜里在一起有什么奇怪?倒是珠姐儿,半夜三更来找你有些奇怪。”说着微微扬声对着门外道:“圆姐儿睡下了!”

贺圆只听得“啊”一声,接着是陈珠急急跑掉声音,一下子张口结舌。前两年自己年小,蒋华安就算安歇在房里,别人也不会乱想,这会自己十四岁了,按规矩自然要分房睡,待及笄后再择日子圆房。现下蒋华安半夜里在自己房里,要是传出去,这可……。偏蒋华安不知道遮掩,他人还在房里,居然扬声跟陈珠说自己睡下了。自己要是睡下了,他又在房里,这不是跟人家说两个睡在一想了吗?且这会扬声说话,杏仁等人自然也听到了,自己明天还要不要见人了?因又想着蒋华安适才那火热吻,倒怕蒋华安把持不住,自己又没法应付于他,反使他辛苦,夜里倒还是不要见好。

“安哥哥,天晚了,你回去吧!”贺圆定定神,开了房门道:“我明儿还要跟夫人往子母庙上香,也得早些睡了。”

“圆姐儿,你怎么啦?”蒋华安见贺圆忽有些冷淡,倒愣了愣,摸不着头脑道:“刚才还好好,这是……”

“安哥哥,我还没及笄,你夜里还是不要来我房里了。”贺圆见了蒋华安神色,又有些不忍,轻轻道:“咱们来日方长。”

蒋华安闷闷回了书房,第二天起来也有些失神。

连着几日,贺圆身边紧跟着杏仁和两个小丫头,蒋华安居然找不到什么亲近机会。待晚上到贺圆房门口去瞧,见她不是早早熄了灯安歇,就是跟丫头在做针线,也是不方便进去。蒋华安不由无精打采。这天早上起来,却有人急急过来道:“少将军,不好了,你从北带回来马儿把李彦宏踏翻在地,踩中了要害,这会抬出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那两匹马虽神勇,却有些野性。我不是嘱了,喂马时只把草料放在它们跟前,不要挨太近吗?”蒋华安一听喂马小厮李彦宏被踩中了要害,忙忙赶过去,一边吩咐道:“快请大夫!”

大夫来时,问清了李彦宏只有一个女儿,还没有儿子时,摇头叹息道:“人倒没有大碍,只是踩中那活儿,却是绝户了。”

李彦宏老婆李氏上回在马房产女,受了惊吓,止生了马云一个女儿,不想马云被赶到庄上去,现下李彦宏又被马儿踩得半死不活,不由哭道:“当家,你要有一个好歹,我可怎么办?”

尚婕听得此事,只得过去安抚李氏,又许诺李氏把马云从庄上接回来与父母团聚。

当初蒋华安让尚妈妈把马云送到庄上时,马云年已十五岁,管事本待要将她许配了庄上小厮,偏马云一心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回将军府,死也不肯答应。不想熬到今年十八岁,真个能回将军府,且不顾父亲李彦宏被踩伤之事,只一心欣喜能回将军府。

自打顾妈妈被赶到庄上养老,尚妈妈在将军府又比先前小意些,这几年倒又渐渐得了尚婕心,这会见马云回来了,先与她一起去看望李彦宏,又道:“你年已十八,却是做何打算?若有什么想法,姑姑也能为你求一下夫人。因你爹爹这回被踩伤了,夫人和少将军有些愧意,你若有事相求,定会答应。”

马云这几年在庄上做丫头,虽不缺吃喝,总归事事不如将军府,这次能够回来,依然死心不息,只低头道:“我能有什么想法?还不是跟原来一样。”

“你……”尚妈妈待要说你可别猪油蒙了心,至今还没清醒过来,才说了一个字,见马云仰了脸,带泪道:“姑姑帮我!”一时又吞了后面话。寻思马云虽已十八岁了,但是天生丽质,这会仍是我见犹怜。上回少将军赶了她走,那是因为少将军还不解风情,这回可不一定。听得婆子悄悄跟自己说,少将军有一天夜里跑去少夫人房里,因少夫人年小,自然还是应付不得他,他只得回书房安歇,早起精神不大好,料着是一夜没睡好呢!少夫人未及笄,还得等明年才能圆房。只是少将军血气方刚,若是初解风情,如何能忍到明年?

马云若是随意嫁个小厮,这辈子却是没出头之日,若是能成为少将军妾侍,再生下一男半女来,却比什么都强。尚妈妈虽把握不大,却想试一试,扶起马云道:“待你爹爹好些了,此事慢慢再议。”因想着马云在庄上吃了一些苦,手脚比先前粗糙些,皮肤又晒黑些,倒要好好将养一些日子,养白嫩些方罢!

五月份时,是贺圆十四岁生辰,将军府自然办了酒席给她庆祝,贵姐等人也另有礼物送过来。蒋华安到珍宝斋买了一只镯子送给贺圆,见贺圆喜欢,也自高兴。只是自那晚后,竟一直寻不着机会亲近,一时心急如焚,又苦无法子,只得跟蒋华宽道:“那天我们从北成回来,我晚间往圆姐儿房里去说话,适碰珠姐儿去敲门,圆姐儿怕珠姐儿笑话她,从那天之后就疏着我。你跟珠姐儿说说,叫她劝劝圆姐儿。”

“呃!”蒋华宽不由笑了,“我说大哥怎么没精打采,原来是大嫂不理你引致。放心,这个事包在我身上,我定叫珠姐儿劝转大嫂,让她自动跟你和好。”

“你别夸口才好。”蒋华安笑道:“珠姐儿跟圆姐儿要好,不定还站在她那一边,不听你指使呢!”要用激战计,让华宽使出浑身本事让珠姐儿助自己去劝圆姐儿才行。

两个人正说话,却有丫头慌慌来道:“少将军,少夫人在园子里撷花,被蛇咬了!”

蒋华安急急赶到园子里时,见贺圆软倒在地下,马云却俯在贺圆腿上吸出蛇毒。一个婆子乱嚷道:“被蛇咬了可别乱动,一乱动那蛇毒散更快。府里一向没什么蛇,这回也不知道哪儿蹿来蛇?”

“圆姐儿,圆姐儿!”蒋华安忙忙上去,见贺圆微张开眼道:“安哥哥,我没事,就是腿上麻。”

蒋华安摸了摸贺圆手,冰凉一片,知道这蛇毒甚厉害,又令人去催大夫。抬头见马云嘴唇紫黑,知道她帮贺圆吸出毒,只怕体内也中了蛇毒,不由道:“这次多亏你了!”

马云第一次见蒋华安对自己和颜悦色,绽开一缕笑容,慢慢软倒在地。

马云醒来时,尚妈妈在旁边道:“好了,好了,终于醒了!那蛇毒非同小可,幸好救及时,若不然,你小命难保。”说着又俯在马云耳边道:“少将军过来看了你,只交代下去,让大夫一定要救回你。”

“总算没有白费功夫。”马云侧转了头,也俯在尚妈妈耳边道:“我醒过来事先别说出去,待少将军再过来,姑姑便开始行事罢!”

“这个自然。”尚妈妈低声道:“好容易弄了这条毒蛇进府,引它去咬少夫人,再你又冒了危险给少夫人吸蛇毒,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了。”

不表尚妈妈跟马云密谋,却说蒋华安自贺圆被蛇咬了之后,反得了机会亲近,这会正亲端了药在床边道:“圆姐儿,喝药了。”见贺圆皱眉喊苦,他又低声哄道:“这蛇毒非同小可,还得把体内毒素出清才行。你不喝不行。”说着干脆自己喝了一口,把嘴唇凑在贺圆嘴唇上喂进去,带笑道:“我和你同甘共苦如何?”

“我自己喝,自己喝!”贺圆没法,接过碗喝了起来。因听蒋华安说那条咬自己毒蛇经已找到,当场打死了,不由问道:“马云醒了没有?这回她中蛇毒只怕比我还深些。”

蒋华安给贺圆掖好被子,扶她躺下道:“马云还没醒,待会我亲过去瞧瞧,毕竟这回是她救了你。”

贺圆躺下后,想起当时那条蛇忽然蹿出来,马云又毫不犹豫给自己吸蛇毒情形,却有些疑惑起来,只是想不出有哪儿不对,一时喊蒋华安道:“安哥哥,你若要过去瞧马云,让杏仁跟着你过去,回头让杏仁跟我说说她情形,倒不用你再着人过来说。”

蒋华安虽说是亲过去瞧,其实不过在马云房门外站一站,问问尚妈妈几句而已。听得贺圆说让杏仁跟过去,便点头道:“杏仁过去也好,倒可以进屋去瞧瞧。”

待杏仁进来,贺圆扬手让她过去,密嘱了几句,看着杏仁随蒋华安出门了,正要合眼睡觉,却见婆子揭帘子进来道:“二少奶奶来了!”

英明神武啊

“圆姐儿,你好些没有?可吓死人了!”陈珠领了小荷进来,坐到床边看看贺圆,见她脸色好些了,这才松一口气道:“现下五月,正当暑热,蛇都怕热,少有出来。这回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冒出一条毒蛇来。”说着见贺圆嚷热,顺手拿过扇子,给贺圆扇了几下。

贺圆听得陈珠嘀咕,心内“咯”一跳,沉吟着道:“这个事儿有古怪!”

“我说最古怪是你。”陈珠见杏仁不在,着小荷去拧巾子来给贺圆擦脸,她自己凑过去道:“你好好,突然冷淡少将军作什么?若是那会有少将军陪在身边,不要说一条蛇,就是一百条,也照样咬不到你。”

“我……”贺圆索性爬了起来,拿个竹枕堑在腰上。见小荷拧了巾子过来,擦完了脸把巾子递给小荷,见她走开了,这才纠结着道:“我总觉得和安哥哥太顺,就想着冷落一下他,看看他会着急成什么样!”呜,人家前世没谈过恋爱,这世还没长大就嫁了人,半点没享受过男孩子追求啦,互相纠结啦,纠结完更加甜蜜啦之类。这会不过冷落安哥哥几天,上天就要罚我么?居然降下一条毒蛇来咬我!

“你啊你,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陈珠戳戳贺圆额角,“人家就怕曲折,你还嫌太顺!你这会冷着少将军,就不怕别人趁机近他身边么?要我说,那个马云虽然是帮你吸了蛇毒出来,没准也没安好心呢!”

“我也觉得她可疑,只是她这回算是救了我,我若明里说疑她,却令人寒心。那条毒蛇突然蹿出来,我自己还没反应过来,马云就扑过来吸毒,实是有些古怪。”贺圆把当时情景又想了一遍,俯过去在陈珠耳边道:“你扶我起来,我们悄悄去瞧瞧马云,敲打敲打尚妈妈,看看有头绪没有。”

却说尚妈妈打听得蒋华安朝这边来了,赶紧进去按按马云手,俯在她耳边道:“你要拿捏好时间,待少将军一进来,你就马上装着做恶梦尖叫一声,滚到地下去。你是救了少夫人,这才中蛇毒,这会滚在地下,少将军无论如何得伸手扶一把。少将军一伸手,你假装要自己爬起来,挣上这么一挣,衣裳自然会褪下来。趁着时候,我会带人进来,……不怕少将军不给一个说法。”尚妈妈说着,得意笑了,“再者,少夫人这段时间冷落着少将军,还不知道少将军煎熬成怎样,这会子指不定就顺水推舟了。”

马云这几年在庄子上,看着跟自己一样年纪丫头配了小厮,渐渐沧为老妈子,当家有时还打打骂骂,哪里像个人过,她便在心里发誓,绝不过她们那样日子。这次能够回府,如何会放过机会?这当下躺在床上暗暗想着,凭自己样貌手段,只要少将军纳了自己,不怕勾不住他心。再赶紧生下一男半女来,在府里地位也就稳固了。将来若是儿女有出息,提携一下她这个亲娘,这辈子也就出头了。

贺圆整好衣裳,想让陈珠扶自己出去时,杏仁却喘乎乎进来道:“少夫人,园子里那条毒蛇,已经查出来是谁带进来。”

“是谁?”贺圆诧异一下道:“居然真有人敢把蛇带进将军府,不要命了吗?”

“是马云!”杏仁这会还气愤着,恨恨道:“她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敢害少夫人。”

原来蒋华安领着杏仁到马云房门外,眼见尚妈妈迎了出来,自是问道:“马云可醒了?”

“大夫说服了药也该醒了,可是这会还没醒,只是做恶梦,摇也摇不醒,只怕不中用了。”尚妈妈嘴唇动了动,似还有难言之隐,隔一会似下了决心,沉了嗓子道:“那蛇是阴毒之物,被它咬了又做恶梦,只怕是被阴物缠上了。少将军是武将,阳气最盛,若能进房去瞧瞧,没准把阴物吓走了。我倒知道,少将军不信这些,可是人命关天,……”

杏仁得了贺圆嘱咐随蒋华安一起过来,这会听得尚妈妈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插话道:“尚妈妈,我先进去瞧瞧马云姐姐罢!”

“哟,杏仁啊,要是别人自是瞧得,你却瞧不得。”尚妈妈见杏仁要进房,忙拦住她道:“马云是中了蛇毒,偏你生肖属蛇,进去只怕冲撞了。”

蒋华安这几年在外奔走,什么人没见过,这会见尚妈妈提起马云,话语虽悲切,眼神却闪烁,已是起了疑心。再一想起园子里自来没有蛇,大暑天却忽然蹿出一条蛇。听得那蛇一闪,众人还没瞧清楚,圆姐儿就被咬了一口,当时站在旁边杏仁也回不过神,马云站在远处,为何那么快就跑过来?问也不及问一句,就知道是被蛇咬,居然就俯下去把蛇毒吸了出来,倒像她一早就知道有蛇要出来咬人,已经准备好要帮圆姐儿吸蛇毒一样。

蒋华安心念一转,捏了食指和中指在唇间一吹,发出啸声来。尚妈妈和杏仁听得啸声,都愣了神,少将军这是干什么?没等她们想明白,院落前已出现几条身影,却是府里侍卫,这会齐声道:“少将军有何吩咐?”

“少夫人被蛇咬之事,你们查如何?”蒋华安背了手,冷着脸道:“现下有蛇进将军府咬人,没准以后就有其它东西进府咬人,此事还得彻查。”

“少将军,这几日进出将军府人已查过了,除了一人,余者皆没可疑之处。”一个侍卫站前一步,恭声道:“还没查过这个人,却是救了少夫人马云姑娘。”

尚妈妈正扯着杏仁手,这会一把甩开,紧着嗓子道:“少将军,马云为了救少夫人,这会生死未卜……”

“尚妈妈,你站开些。”蒋华安挥手止住她话,淡淡对侍卫道:“马云既是有嫌疑,你们当着我面先搜查她房间。待她醒后,再盘问几句。若她是清白,正好洗脱嫌疑。”

“少将军,马云一个女孩子家躺在屋里,若是任由这几位侍卫大哥进去搜查,只怕不妥罢!”尚妈妈一时大急,紧要物事自然毁了,却因怕马云吸完蛇毒救不及时,有一味早备下蛇药却没扔。若是搜出这味蛇药,顺着蛇药来源查去,哪里还隐瞒得住?还以为让马云救了少夫人,少将军必不会疑心到她身上,没料到……。现下只要拖延着时间,再扬声这么一叫,马云在里头听到,先把蛇药藏好,方保无事。

“李催,你进去搜!”蒋华安早指着一名侍卫,挥手让他进去,这才转头跟脸色乍红乍白尚妈妈道:“李催还没加冠,算得上童子,他进去自然没问题。”

杏仁说到这儿,喘着气道:“少夫人,少将军话一说完,那位侍卫大哥“嗖”一声就进了屋,没等尚妈妈反应过来,已经搜出好多物事,还有一味不常见蛇药。不等少将军开口,马云就披头散发从屋里出来跪在地下,承认是她买通了人,捉了那条毒蛇进府来咬夫人。又说此事不涉他人,只求少将军不要罚尚妈妈和她爹娘。”

咳,居然不用我出面,安哥哥就神速把事情料理完了。真是英明神武啊!贺圆马上又躺回床上,抬头跟陈珠道:“珠姐儿,咱们不用去了。”

陈珠正待说话,却见尚婕领了贵姐等人来探望贺圆,便笑着先回房了。

待房里没了人,贵姐拉了贺圆手道:“好好,怎么被蛇咬了?我在府里听得消息,吓没了魂儿,也不及换衣,就忙忙来了。”

“娘,我没事儿。”贺圆笑着把事情说了一遍,又把蒋华安刚刚料理马云事说了。

贵姐见贺圆精神不错,倒放下心来,捏捏贺圆手道:“圆姐儿,华安虽大了你十岁,但是记着,男人再大也要哄着些,不能任性冷落他。你这会还没及笄,不能圆房,他已是煎熬,再要无故冷落于他,他更难受。况且,这个情形落在有心人眼里,却容易生事。”说着狠狠心,厚下脸皮俯在贺圆耳边道:“不能圆房,但是亲一亲抱一抱,你就要由他,不能推拒。”

贺圆听红了脸不作声。

因见贺圆也没什么事,贵姐这才告辞走了。

至晚间,贺圆倒听得马云被赶了出府,尚妈妈被罚去打扫园子。正为她们默哀,蒋华安倒来了,一进门问道:“晚间药服下没有?可别落下病根。”

“服下了。”贺圆睡了一个下午,这会却有了精神,见蒋华安坐往床前瞧她,伸手去握住蒋华安大手,轻轻道:“安哥哥,这几天冷落了你,你没恼我吧?”

“恼了!”蒋华安忽然抽回手,闷声道:“你不说,我倒忘了,天都黑了,却不能进你房。我先走了。”

“别走!”贺圆伸出手去抓住蒋华安衣角,小声道:“这是我房间,也是安哥哥房间,安哥哥随时可以进来。”

“不走也行,你要亲亲我,这几天憋死我了。”蒋华安好容易见贺圆软语相求,自然得寸进尺,凑过去道:“要细细亲,不许蜻蜓点水。”

“呃!”这真是在人前英明神武安哥哥么?贺圆忍不住笑了,俯过去在蒋华安唇上吮了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