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泓看着她平常的表情,有些心慌,“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你不要生气。等你好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好吗?”
“好。”
“叶知,你不要生气了,你要是喜欢你还是去做大理寺卿和礼部侍郎吧,但是让别人帮你,不要把自己累到了。”叶落答应得太痛快,君泓越来越不安。
叶落停下了脚步,笑着看他,“不,君泓,你做得对。我如果真的身兼数职,难免会有揽尽大权之嫌,对于初登大宝的你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我先将户部的事情处理好,只有财力足够,我们才能做其他的事情。”
“你真的没有生气了。”
“嗯,”叶落点点头。
君泓这才笑了开来,“叶知,那我们以后有意见不同的时候,都要好好沟通,不能再这样赌气不见面或者走掉了,好吗?”
“好!”叶落答应得干脆。
君泓这才舒了一口气,“那我们快点去吃饭吧,我饿了。”
吃完饭,两人到了书房,叶落便将这两天整理出来的一些东西搬到了君泓面前,“这是我查到了的各个报欠州县的信息,过去几年,有些地方的确有程度不同的受灾,但是不可能税赋全免。我已经派了人明查暗访,争取在月内有确凿的证据。没有交的或者没有交够的补交,能补多少算多少。同时你要发布皇榜,鼓励农民,商人,以及其他各行各业有能力者,提前缴纳明后两年赋税,便可以减免第三年一年的赋税。希望此举可以缓解国库空虚的危机,至于第三年的税收,也不用担心,商业竞争自然年年都在优胜劣汰,总会有新增商户添补这一部分空缺,目前我们正是急需钱银的时候,别无他法。”
“嗯,新收上来的钱银,如果有盈余的,可以再拿去赚钱。”
叶落诧异的望向他,“拿国库的银子然后去赚钱?”
君泓点头,“是的,不然国库的银子放在那里就是死物,不如拿出来流通,钱生钱,更有价值。一旦国库充盈,万一有什么天灾人祸,也好拿出来周济百姓,而且国家有稳定的收入的话,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减免赋税,让百姓的日子更好过。百姓日子好过了,国家自然也就繁荣了。”
叶落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这种崭新的理念,她以前当真还没有想过。此刻听君泓讲来,有醍醐灌顶之感。
“叶知,我们得找个可靠的人来忙这事,你有推荐的人吗?”君泓还在问她,“而且必须有个正式的职务,就安插在你们户部吧,由他来负责经营,户部掌管帐目和行使监查之职,怎么样?”
叶落凝神想了一会儿,“六皇子君诲。”
“六皇弟?”君泓愣住。
“是。”叶落点头。
“为什么?”
“我早年行走江湖时,曾经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他虽是皇子,但因其母妃早亡,不太受宠,成年之后便早早搬离皇宫,混迹于商场。他与漕帮盐帮交情非浅,自己经营的丝绸庄,开遍各大城镇,其经商手腕,非同一般。”
君泓皱了皱眉,对这个六皇弟,他们基本上没有什么来往,更谈不上了解了,他看了看叶落,“你跟他很熟?”
叶落似乎明白他的顾虑,“上位者知人善任,君诲为人豪爽义气,于经商之道确有天赋,你不妨考虑一下。”
“好!”君泓却是很快答应下来,“这都是我们君家的江山,他本来也有责任与我共同守护。”
叶落笑笑,“是啊,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只是可惜天家的兄弟,向来自相残杀彼此防备的更多。君泓摇摇头,“让我现在立刻信任君诲很难,但是叶知,我相信你,你若肯信他,我便也信他一次。”
“你放心,他只涉及经营,一旦投入之后,以后帐目支出我都会亲自跟进的。另外,君泓,关于陈铁他们之前转移的银子,是否有什么眉目了。”
君泓皱着眉头,这也是他这几天来一直担心的事情,“那笔银子,足够一个五十万人的军队,用最好的装备,战斗三年。我们查了三日,查到陈铁的妻弟之前曾经经营一家钱庄,每天都会有大量钱银进进出出,可是陈府一灭,钱庄也关了门,进去查过,所有的伙计都死在地下室的库房,其他一点痕迹也没有。”
叶落的心也沉了沉,这的确不是一个好消息。
“现在唯一的计策,只有引蛇出洞了。”君泓目光灼灼,“我们不能等他们真的拿这笔钱去打造一支军队,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军队的存在的话,我们要越早引他们出来越好。而且我也想到了一个人可去做这件事。”
“谁?”
“叶星扬,他前段时间上书,告诉我他剿灭了一直来历不明的军队,并且俘虏了二万人,我想他以此为借口,向朝庭上奏清剿崇兴境内的不明势力。这样,势性会引起某些人的恐慌,只要他们动,我们就容易抓到把柄了。”
叶落看了君泓半响,满是赞许之意,“君泓,你真厉害。”
“那当然。”受了夸奖的君泓,好不骄傲。
君泓临走时忽然想起一件事,“叶知,下个月你妹比武招亲,你没什么事吧,我请你去凤凰楼吃饭,给你庆生好不?”他挠了挠头,“我不知道送你什么你才喜欢,但是我知道你喜欢在凤凰楼吃饭。”
叶落无语望天,一想起这个比武招亲她就感觉相当的无奈啊,“我当然有事,我得亲自坐镇招妹婿啊。”
“那我也来。”
“你来干嘛?”
“我陪你一起招妹婿,说不定我也可以把把关的。”君泓振振有辞。
叶落的神情很是奇怪,“你要陪我招叶落的未来夫婿?”
“对啊,多一个人多一分意见。”
叶落抬头望望天,“好啊。只是你得坐远一点,别把上台的人吓跑了就行了。但愿有你在,真能为叶落招个如意郎君,到时候,她们夫妻俩还会送你个媒人大红包的。”
“好啊!”君泓喜笑颜开的去了。
叶落在后面,默然。
62、试探
为了户部的事情,叶落真的是忙的不可开交,匆忙间,不知时日过。
这一日,上完朝回来吃过午饭,她刚要出门,便被桑榆拦住。
“干嘛?”她看着一脸纠结的桑榆。
“大公子说,你快过生日了。”
“啊,我知道啊!”
“大公子还说,您需要好好收拾收拾,他不想比武招亲那天没人来。”桑榆将叶知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
叶落低头看看自己,一笑,“没事,我保证那天一定有人来。”没人来更好,她还没摸清自家哥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虽然哥哥不至于稀里糊涂的就把她卖掉,但是麻烦什么的,能少一点是一点。
说完,她要走,桑榆却是苦着脸拦着她,“大公子说,你的衣服,胭脂水粉,今天都要去订。”
叶落眼睛一瞪,“桑榆你拦我?”
桑榆快哭了,他多么命苦,夹在叶府两个主子中间,让他何去何从。幸而这时有人从天而降,解救他于水火之中,风间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揽住叶落的肩,“桑榆,我陪公子去买,放心,晚上铁定能把大公子吩咐的东西买回来。”
桑榆松了口气,退开一步,“好,这张银票拿去。”
风间影接过来一看,在叶落面前一扬,“公子,我们今天好多钱哦,一千两。”对她眨眨眼,“走吧。”
叶落心神领会的笑开了,跟着他出了门来。
“风间,你去给我把东西都买回来,我还要去户部。”叶落一离开桑榆的视线范围,便准备打发风间影走。
风间影嘿嘿一笑,“公子,你不是还在查州县欠收的事吗,不用去户部了,暗影有消息了。”
叶落大喜,“十九回来了?”
风间影点点头,“走吧,我们直接去她那儿,需要什么衣服胭脂水粉的,她最在行了。”
叶落当即跟着他走了,风间影笑得极为诡秘,一边还在身后做着小动作。可惜叶落急着想去见叶十九没有留意到。
他们去的地方,香风阵阵,莺歌燕语之声不绝。
所谓温柔乡,英雄冢,这条白玉街,是绝大多数的男人们流边忘返之地。只是花街柳巷,花楼也分三六九等,叶落去的这一家,名为“风满楼”,里面的女子个个色艺双绝,闻名京城。最为吸引人的,便是风满楼里的女儿,接待客人都是自愿,如果她只愿意给客人唱一首曲,你就不能去摸一下她的手。当然,有彼此看对眼的,当然也可以春风一度,总之一个原则,上门来的客人你可以色诱利诱,但是,绝不能强迫。
男人真的是一种有劣根性的动物,越不容易得手的趁有吸引力,就因为风满楼这一奇怪的规矩,反而客如云来,热闹非凡。
风间影带着叶落进去,迎客的两个小丫头也不如别家的那么妩媚风骚,反而是穿着蓝色的布裙,略带青涩,羞羞怯怯的打量着这两个苍风翠竹般雅致的公子,“两位公子,请问有相熟的姐姐吗?”
风间影笑眯眯的,摸了根钗出来,“漂亮妹妹,我找一下风筝。”
两个小丫头互相看了一眼之后,稍大的一个接过钗去,笑了出来,“两位公子,这边请。”
厅堂里有人在台上弹着琴,台下男男女女,有的相对而坐,喜笑颜开,也有的搂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叶落匆匆扫了一眼,脸有点发烫。
“公子,还不错吧?”风间影笑眯眯的凑了过来。
叶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怪不得每次都是你抢着来风筝这儿,原来是这样啊!”她拖长了声音,风间影立马站直了身体,目不斜视,“谁说的,我每次就来一小会。”
“哦!”叶落以非常理解的眼神盯着他,“就一小会。”
风间影连忙讨饶,“公子,我们先去看风筝要紧。”要跟公子比脸皮厚,他果然道行还不够啊。
却不知道叶落只是借着调笑,来转移她的局促。她再怎么样,总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
“风筝姐姐,有两个公子来找你。”小丫头通报道。
化名为风筝的叶十九门才一打开便看见了叶落,然后蹦着跳出来,一把抱住叶落,“哎哟我的公子,可想死我了。”
小丫头抿着嘴退下去,一边还在回头看,暗想着风筝姐姐好福气,又多一个俊俏的公子。
这边十九和叶落风间影进了屋去,将最近收集的东西拿出来,然后,抱着叶落的腰,使劲蹭了蹭,“小姐,十九做得好不好?”
“好!”叶落眼里盈满了笑意,“这风满楼的生意越做越好了。”
叶十九笑得得意,将头枕在叶落肩上,喜滋滋的看着叶落翻看着手里的材料。
却不料此时的大厅,来了个不速之客。
君泓本来正和易惊鸿从大街经过,突然易惊鸿手一指,“咦,那个好像是叶大人。”
他一抬头,刚好看见两个人跨进风满楼,但是只看一个背影,并不真切,他看了看那招牌,有些不太确定,“不会是他吧?”
眉头皱得死紧,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
他从来未曾踏足花街柳巷,但是并不代表他真的对白玉街一无所知。风满楼之名,在皇族子弟中流传已久,他当然很清楚那是什么地方。
易惊鸿也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嗯,也可能是臣看错了,皇上,我们回宫吧。”
君泓点点头,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看着风满楼,毅然转身,“走,我们去看看。”
“呃!皇上。”易惊鸿连忙追了过去。
君泓转过头来,“叫我黄公子。”
“是!”易惊鸿放低了声音。
君泓大踏步的朝前走去,嘴角隐有怒气。易惊鸿跟在后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暗自叫苦,便愿公子真的有免死金牌在手,不然依皇帝目前的情绪来看,如果真的在风满楼找到公子,估计得抄了这风满楼。
到时候,他和风间影就死定了。他们家公子从来都是有仇必报,并且当场报的。
一进了门,君泓就冷着脸扫视全场,那通身的低气压让迎客的小丫头都战战兢兢的,“公子,请问您是听曲还是喝酒?”
“滚!”一个字刚出口,易惊鸿就拉住了他,低声道,“黄公子,不如我们稍坐片刻。毕竟现在不清楚状态,如果我们真是看错了人,在这儿闹开了,对您和他的名誉都不好啊。”
君泓这才铁青着脸坐下来,这一坐下,便又要站起。
“公子!”易惊鸿手忙脚乱的拉住了他。
君泓咬了咬牙,这才恨声道,“公然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他到这里来坐什么?”
易惊鸿抹抹汗,“那我们到二楼包厢去坐一会儿?那儿视野开阔,上楼下楼都能看到。”我的皇上,青楼里不搂搂抱抱,大家都来谈谈心就算完了?
君泓不太自在的僵住了身体,好一会儿才道,“好。”
两人一进包厢,君泓就皱着眉头停住了,“好香!”
易惊鸿陪着笑,“青楼之中都会点一些熏香,您再坐一会儿就习惯了。”
两人才坐下,便有两个容貌不俗的女子提着酒菜进来,然后分别坐在他们两人身边。
“公子,请用!”坐在君泓身侧的女子,目似秋水,眉如远黛,声音婉转轻柔,端起酒杯来,十指纤纤,皓白如玉。
君泓一跃而起,退了开去,硬梆梆的来了一句,“不必,下去。”
易惊鸿清咳一声,连忙打圆场,“敢问两位姑娘,刚才可有看见一位穿白衣的公子进来?”
两个姑娘吃吃笑着,“咱们风满楼只有来找姑娘的,可没有来找公子的。”
易惊鸿从怀里摸出两锭银子,塞到她们手里,道,“还请两位姑娘好好想一想。”
先前那被君泓躲开的女子便继续端起了杯中的酒,看向君泓道,“不如公子先喝了这杯酒,奴家再好好回忆。”
君泓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挪过来,抢过那杯酒,飞快的一饮而尽,将酒杯放到桌上,又远远的躲了开去。
易惊鸿看得想笑又不敢笑,“敢问姑娘现在可否回想一下了?”
“那可不行,喝了红妹的酒,总还要看看我的舞啊!”易惊鸿身边的女子站起身来,浅笑盈兮。
易惊鸿抚掌笑道,“那就求之不得了。”
于是两个女子,一抚曲,一起舞。
曲调渐渐上扬,舞姿渐渐奔放,一举手一投足,俱是妩媚风情,再加上那目光,眼波轻扬,低眉顺眼间,动人心魄。
君泓拉了拉衣服,有点热,可是对于眼前的舞蹈,实在没有兴趣欣赏,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发声道,“惊鸿,你慢慢看,我出去走会。”也不等易惊鸿回答,转身就朝外走。
易惊鸿坐着没动,只是等他走出去之后,屋内的歌舞都停了下来。
易惊鸿挑了挑眉,“催情香,夺情酒,动人曲,热烈舞?”他低低的笑了开来,“香儿,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跳舞的女子原来名唤香儿,她莲步轻移,微微汗湿的脸上,满是懊恼,“只能说明你带来的那个男人不行。”
“不行吗?”易惊鸿垂下眼去,“那可真是要起轩然大波了。”
却说君泓走出来之后,看到大厅中的亲热景像,越加心浮气躁,渐渐的,脑海里浮现出来那些抱在一起纠缠的人里,似乎出现了叶知,他使劲眨眨眼,然后一拳砸在栏杆上。
不行,他不能再想了,可是,万一,那人真的在这里呢?
他的拳头越握越紧,终于转身走向旁边的房间,“砰!”的一声,踹开了一扇门,“啊!”里面响起了男女的尖叫声。
君泓面红耳赤的退出来,再接再励又踢开了一扇门,“什么人?”同样惊起了一对戏水的鸳鸯。
君泓许喘着粗气,再顾不了那许多,挨着一间一间的踹过去。
可是风满楼是什么地方,当他踹到第六扇门的时候,一群侍卫冲了上来,手按剑柄,围住了他,“什么人,竟敢在风满楼撒野?”
这时场中人影一闪,几个人也跃了进来,护住君泓,为首的,正是韦崎。
“什么事?”此时听到响动的易惊鸿也连忙赶了过来,见些场景,立刻猜出来了个大概,顿时暗叫要糟,这把玩大了。
果不其然,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君泓大声道,“韦崎,给我搜。”
搜,搜什么?韦崎心里诧异,可是他知道,先围起来肯定没有错,“李统领,把风满楼给我围起来。”这才转过头来低声道,“主子,搜什么?”
“谁敢搜?”风满楼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就算看出来对方来头不小,也没有丝毫退缩。
“卸下他们的剑。”君泓吼道。
“唰!”的一声,几名侍卫拔出了剑,韦崎心中一惊,连忙挡在君泓身前。
易惊鸿急忙上前,放低了声音,“黄公子,请三思。此事不宜闹大。”
君泓深吸了几口气,“带我去见你们管事的。”
几名侍卫没有动,易惊鸿走上前去,轻声道,“带我们去见风筝姑娘吧。”
先前那位晴儿姑娘这时候走了过来,咳了一声,“几位请跟我来。”几名侍卫这才退了开去。
君泓一直沉着脸,也不说话,易惊鸿在心中叹气,这下子完了,绝对要被公子拨皮抽筋。
穿过喧闹的前厅,后院倒是颇为宁静,而且布局的颇为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