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迟子拿了小弓小箭要人给他做靶子射,随他一块进来的侍女急道。“少爷,这可是在后宫。”不是在葛将军府可以随变乱动弓箭。

但是迟子挠了挠头,明明葛师傅让他进宫来,想什么就做什么?怎么一到了别人的嘴里又不一样了。

郑夫人在寝殿里继续笑着和太后说话。“合该这孩子跟皇宫有缘,那模样儿,脾气儿,都有些靠近宫里呢。”

何止是靠近宫里,简直和先帝一个稿子出来似的。

况且先帝从前也爱舞弓弄箭。

太后的眼睛酸了起来,但碍着郑夫人在,脸上却不露什么,慢慢问道。“是吗?这孩子多大了。”

“七岁了,他的生日是十二月初八。出生的第二年便被送到了秋姑娘的家门口,里头的小包袱有张纸片写着呢。”

他的生日也正是她幼子的生日,她生产那一日的情景,恍然如在眼前,一时间太后又悲又喜,胸中翻江倒海,竟忘了回应郑国公夫人。

良久只觉呼吸都似乎停止,喉咙间一片干涩。

郑国公夫人才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太后是不是嫌他闹?要不,臣妾这就带他回府吧!”

“千万不要!”太后说完后,觉着有些失态,静了静心后命人带了迟子进来。“这孩子哀家见了就欢喜。”

这话喜得许皇后对郑国公夫人笑道。“本宫说什么来着,可是应了吧!”

郑国公夫人笑道。“那可是承了皇后娘娘的贵言。”

而进来的迟子没心没肺的,见中间仍旧坐了那位中年妇人,便像个小大人似的施了礼,太后忙一把将他抱紧,“好孩子!”望着这张几乎与先帝一模一样的小脸,只觉怎么瞧都瞧不够。

迟子被她看的有些发麻,便挣脱了下去跑到郑国公夫人撤娇道。“夫人我要出去玩。”

不等郑国公夫人出声,太后已经应道。“好!好!好!你想去哪里玩都行。”

许皇后一听,心中暗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平时一天赶3000都觉得不可能,现在居然.........赶了6000多。果然人不逼自己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宫26

见许皇后笑着连声应承,郑国公夫人暗暗舒了口气,站起来,笑盈盈的曲膝答应着:“太后别纵了他。”太后笑着摇了摇手,示意她坐回去。“他还小呢,让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横竖在宫里。”

郑国公夫人应了,笑道。“他也不知那里来的福气,太后宠他,陛下也爱他。”

说话之间,宫人进来了,郑国公夫人犹自在和太后说笑,宫人在她们停歇空间曲膝行礼道。“葛将军在宫门外头等着接迟小公子。”

太后眉头紧拧,沉默半晌后道。“现在就要走吗?”

郑国公夫人道。“先前就说好了,迟子这孩子一岁起就跟着秋娘娘跟前养着,情份自是与他人不同。”

见太后的脸色阴沉,郑国公夫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可是外头得了消息的迟子喜不自尽,恨不得插了翅膀就去行宫处,见太后脸上不太欢喜,连忙走到太后的跟前抱起小拳头行礼道。“等下次再来看太后了!”

说罢摇着郑国公夫人的手扭道。“夫人,快送我去行宫,我要见母亲。”身子扭得和麻糖一般,让人见了又好笑又好气。“太后的地方,怎么能容你胡闹。”

迟子一听恍然点头,便松了郑国公夫人的手,改去拉太后的手道。“好太后!”

太后心里有些不喜,转头看着微笑着、一直在求自己的迟子,暗暗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郑国公夫人笑道:“什么时候说好的事?”

“早说好了。”迟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本来想昨天就走,但是葛叔叔说黑灯瞎火的,路不好走,非得今天才能走。”

太后听罢起了身,牵着迟子的小手后关切的看着他。“这里不好吗?怎么非要去行宫?”

“我想母亲了!”迟子正是稚龄,从小到大极少与迟池分开,像现在虽是在外学艺,实则心中还是分外不舍,只不过为了宽慰迟池,嘴上不好说,但一得知能与母亲见面,心里总是高兴的,难免也带到了脸上。“母亲也会想我呢!”

迟池虽进了帝王家,可做为一位母亲,却不曾放下职责,但是吃的,穿的,用的,虽然葛府里有,但是她也时常送些出去,为的只是担心迟子一幼童受些人欺侮。

太后笑着点头,但一低头脸色陡然就是一变。

郑国公夫人在旁边紧张的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还冒了一身的冷汗,虽然大家明面上不知道,但迟子出生年月和模样却是极似皇家人,联想到安喜公主当年也是被扔去了浣衣局,不知道的人以为先帝狠心,但是知道的人都知心知肚明,无依无靠的孩子在宫里最难存活下去,虽说有那样尊贵的父亲,但是皇恩再浩荡,却总难顾全所有的事。哪怕真活了下去,万一不留意卷入了皇家风波里,那命就如柳絮一般轻薄,还不如像普通人家的儿女一般平平安安的长大。

当今天子能顺利登基,全仗了太后明面上无子,如果太后有,这天子势必被太后千方百计打发掉,到时候被她的亲子登基,那时便是母壮子弱,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先帝倒是英明,但是事情真是这样的话,倒是拆散了一对母子,未免失了阴德。幸好收养他的秋贵妃一直把他视若亲子。

心思转了几转,那头不知情的迟子歪着小脑袋对太后撒娇道。“太后娘娘,陛下去了行宫那么多天,你也想他了吧!”

太后重新坐回榻上,眼底闪过丝凌厉,先帝好手段,既保全了自己的长子,又相当给了他一张护身符。脸上却是含着笑道。“可不是想他了。”她靠到后面靠枕上,闭着眼睛,沉默了半晌,突然长长吐了口气。

先帝真是好手段,人人都以为他厌弃了秋海棠,特地让人把她灭了口,谁知却是声东击西的计,可笑的是,自己也是到今天才明了。

太后的这声叹息自然听得郑国公夫人在心里叹了口气,难怪儿子让自己一定要把迟子送进宫来晃一晃再走。这母子定是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

但是太后抬手按了按额头反而对她夸赞道。“这孩子极有孝心,哀家非常欢喜,日后常带宫来玩。”

郑国公夫人至此,才松了口敢,连忙称是。

迟子喜得也行礼,嘴里甜的能渗出蜜来,但是转头却是吵着要快些走。

太后极舍不得他,虽不能亲身相送落入了有心人的眼睛,但是坐在榻上足足看不见他的身影后,才收回自己的眼神。

行宫里,迟池知道儿子要来,坐也不是,卧也不是,等问起宫人的时候,她们还只是笑,说是娘娘太急了些,迟池心说,能不急吗?小孩儿一天一个样,自己又不能常常见他,也不知他现在是长高了还是长胖了。

正心神不宁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宫人的传呼声。“迟少爷快来了!”

迟池激动的脸泛红,白皙的手紧攥了一会裙角后,又欢喜的吩咐宫人:“快去看看,迟子爱吃的点心可预备好了?”

“早就预备了,娘娘自昨晚都不曾停过这话,哪敢不预备好。”宫人见她心情,不由也打趣了起来。

迟池掩嘴一笑,可不是!一面笑,一面命人去请了宋荣轩过来。一时回来说。“陛下说了,‘中午就不必了,横竖也是吃素,不如晚上过来,且令娘娘到时不看大的,也要看在小的份上,多备些肉食。’”一番传来的酸话听得让人恨不得去撕了他的嘴。

方说完,外面一阵脚步响,宫人进来报道。“迟少爷来了。”

脚步未到,声音先响。“娘!”

迟池脸上带着喜色迎了出去。“路上可好!饿不饿了?”说罢伸出手去想要抱迟子。

迟子身子一扭,道。“我都能骑马了,不能老被娘亲抱来抱去当成五岁的小孩一般。”

听得迟池牙根都酸了,大的就算了,怎么小的也来这一套。

不过能跟这位才七岁的小孩计较吗?便拉着他的手,对着外面阳光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满意的点了点头:“高了,壮了。”不过也黑了。

“是有个小大人的模样。”

两母子说笑了一回,宫人便上了热乎乎的浓汤。

正在他们天伦之乐时,行处一处偏僻的角门的外面停了一辆马车,赶车的人对着守门的宫人拱了拱手,驾起了马车走人。

马车里面,张媛媛换了身平常的衣裳,面有黄色。

车夫一边赶马一边道。“也是陛下仁厚,换了别人,姑娘瞧瞧,还不得隔离开来等死。”

张媛媛神思恍惚,嘴里应道。“是啊!陛下天恩!”一想到杨真真死了,自己再回去皇后的身边伺候也不知道最后要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心中不免惴惴。

车夫是行宫里头的人,难得在外面,所以嘴里的话也多。“姑娘一看就是有福的,那双眼睛和秋贵妃娘娘长得一样。”

张媛媛听罢,心里突然明亮了起来,怕是因为自己眼睛长得秋贵妃一模一样,才引了陛下的怜惜。这样想着,她的精神便振奋起来。-----别以为杨真真成了死棋,她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所以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虽脸有病色,却比平时多了几分楚楚可怜之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上才坐了30小时的火车回来,才一睡下,迟池这对母子就不停的在我脑海里乱转。想多歇一天也不行。

宫27

只是张媛媛这样的心思并不为人知。

行宫里迟池只顾让人上菜。

凉拌鸡丝,冰糖肘子,翡翠豆腐并两个素汤。

迟子眨巴眨巴大眼睛,其实他在葛府随着他们大人吃得的粗犷,一下子对着精细的菜肴并太有胃口,倒是眼珠子死盯着挂在滴水檐下的鸟儿。

那鹦鹉正抻着小脖子享受着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可是鸟身猛然一阵冷颤,黑豆一样的小眼珠子左看右瞧。

迟池拿手指敲了一下迟子的头。“别打那鸟的主意。”

“不打,不打!”迟子抱着头嘀咕道。“煮了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迟池掐他脸上的软肉:“那是给你吃的吗?小淘气鬼。”

迟子尖叫一声,嬉笑着和她对捏了起来。

两母子玩笑了一会,心思重新转回在了饭桌上,一时给他添饭,一时给他夹菜,迟子的吃相有了世家风范,但只是明面上看着斯文,但下筷子的速度绝对是叹为观止,没多大会儿,菜盘都空了一半。

纵然如此他还揉了揉小肚子,其实没饱呢。

迟池素来吃饭在葛府陪着迟子的人都是军中的将士,讲究的是先下手为强,倒不以为强,可叹的是,迟子边吃还边看她,生恐自己吃得太多,把她的那份给吃没了。

原来小孩子身边只要有师傅在,学什么都快。

迟池渐渐品味出这个孩子的不同。

忙命人再上别的菜,又不敢再要清淡的,命宫人端了红烧免肉,糖醋鱼上来。

她的心里也抛开了宋荣轩,一心一意照顾着迟子,迟子吃完饭,嘴里也有说不完的话,将在外面的事一件件一桩桩都说与迟池听。

迟池有些听了捂嘴笑,有些却觉着他不对,便把自己的念头在心里掂了几遍后再教他。

一会儿,外头的蝉鸣传来,让人生了烦燥,幸而这夏日虽炎热,可是行宫苑里自有凤尾森森,绿荫委地的地儿,迟池携了迟子给他消食。

看着在桥下碧波里争相邀游的鱼儿,又诱了迟子拿了鱼食抛向湖中,引得鱼头相碰,相游而食。

迟子到底是孩子,玩了一会便把老成的军艺抛开,一心一意坐在湖边拆了柳条去拨水中的鱼。

迟池随他在湖边的石块坐下。

宫人道不行,到底拿了两块垫子给垫在石面上方扶了迟池坐下。

迟子不耐烦身下多了一物,便要丢开,或是放在迟池的石块上。

迟池微笑,搂着他笑道。“大了就不要娘了,连小事也不给我作主。”

迟子丢了手中的树枝嘀咕道。“婆婆妈妈的,和宫里的太后一个样。”

迟池心中没来由地一紧立时追问道。“你什么时候进宫见了太后”

“就在来行宫前,她还不让我来看你呢。”迟子的孩性大发,厌了弄鱼,又恐迟池累,便耐心地蹲在她的脚下埋怨道。“我都被她看得发毛了。”

迟池的第六感慢慢地警觉起来。“以后不要进宫了。省得你以后再发毛。”

迟子乖巧地点点头。“我也不稀罕进去,但是郑伯母硬要带我进宫一趟。”

“以后不去就是了。”迟池抱抱他。

“但是有了弟弟,我能不能进宫看他啊!”迟子睁大了眼睛指了指迟池的肚子。“我倒是想要香香软软的妹妹,可是葛伯母说了,只要先生了弟弟,后来要多少个妹妹都成。”

两母子正说着话,却见葛朗忧心忡忡地赶过来,在离他们有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属下参见贵妃娘娘。”

迟子连忙站起先向葛朗行了礼。

迟池见他神色不似往常,惊异地多看了他几眼。“怎么了?”

葛朗微微迟疑,还是道:“请娘娘和迟子先出宫。”

那么急?

难道其中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情。

迟池怔了片刻,还是抬眸朝他一笑:“好!不过迟子刚过来,让他多歇一会再走吧!”

葛朗又是焦急,又是欲言又止,只道。“他跟着去更好,可以在路上睡一觉呢?”

迟池心中一动,骤然生出几分疑虑,但又不好在明面说出来,省得他们更忧心。

葛朗想了想,又道:“没想到,有人不顾骨肉.......”

迟池一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只听了这半句,她心里隐隐约约有数。

下午,一辆不起眼的小车,灰扑扑地驶出了行宫,后头也跟着一辆,上面统共只有四个人。

迟子见马心喜,拍了拍拉车的马道:“师傅我能不能骑着它走?”

“不行!”葛朗想也不想便驳回了他。

在车里的迟池探头掀开帘子劝他道。“快上来吧,别淘了,车里有冰,你睡觉也不会热。”

迟子一听母亲也不支持他,只得怏怏地进了马车。

单调的马蹄声的的的慢慢地向前驶着,天色很快晚了下来,一路上偶有人来往,却比平时少了许多,倒是路边的野花开得热闹,粉盈盈的立着。

睡到一半就醒来的迟子,掀开帘子看着花要叫着去摘,在马车旁边骑马的葛朗示意他噤声。

迟子吐了一下舌头,不敢再叫。

不过片刻,却看见一队人马从正面驶来,葛朗把头上的斗笠拉下,挡住了半边脸。

迟子不知道什么事,马上又要掀开帘子看,倒是让迟池禁止。

“前面什么人?”

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马骤然发问,葛朗压低了声音道。“孩子病了,赶着进城看病呢?”

迟池看了一下迟子,迟子会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娘,我肚子痛,头痛,脖子也痛!”

里头的迟池也收敛了气息,换了有些焦燥的声音。“乖,马上就进城,看了大夫后就不痛了,回来娘给你买糖吃。”

“除了糖,我也要饼。”

说着话,迟子忽然掀开车帘,头探出窗口呕吐了起来。

看着迟子装模作样的演戏,迟池差点在心里笑出声来。

倒是他吐出的一阵阵的酸气惹得那队人马大喊晦气,又见迟池伸出手去拍他的背,但是能看见的衣袖却是极为陈旧,看起来,也不像富贵中人,于是放下心防,骑着马继续向前。

葛朗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连连。

迟池一个激灵,脸色顿时变得雪白,问外面的葛朗。“老爷会不会有事?”

葛朗见她神思不属,知道她挂怀皇帝。便道“如果夫人无恙了,老爷也就无事了。”

说罢又怜惜地看了一眼迟子,这孩子自出生起便被自己的父亲当成棋子,如今母亲又不顾他的死活........当真可怜。

迟子被他一看,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呢,忙拿手在自己脸上擦了几擦。

迟池饶是满腹心事,也被他的小模样逗笑了。

皇宫里,太后贪看夕阳洒在琉璃瓦上流金一般的光灿灿。

却见有人恭谨地立在前头。

太后盈然一笑。“人可都去了?”

来人恭恭敬敬福了一福:“回太后娘娘的话,都去了。里头的人还齐。”

那时候有人在路上看着两辆马车,还以漏了人呢,谁知道去到,却发现一个没少。

太后眼波微曳,“哀家吩咐下去的,可都懂了。不能动那位小公子。”

来人伏□道。“但是那个小公子一直和那个女人形影不离。”

太后看了看天色,仿佛不早了,淡淡道。“你们尽量吧!”

是不是她的儿子尚不知,但是只要错过了这次千裁难逢的机会,她一辈子便错失了垂帘听政的良机。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一个都没少呢?

有些发蒙,怎么就进了存稿箱。

宫28

正在兴头上呢,宫人们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尖叫。

“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后她伸手遮着额头上的余晖,淡淡地问,任由身后的人替自己打着扇子,听着外面刷刷的脚步声。

“只听到了尖叫声。”宫人的眉头皱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见一个小太监面色惊惶的跑了过来。

“太后娘娘,角门口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值夜的宫人吓得差点没了魂,不知道什么时候丢进来的。”

太后一听,脸上极不以为然。这宫里什么时候没死过人。

但是那个小太监低声道:“可那去了的人是前些时候伺候太后的人。”

“是谁?”太后皱眉。

“奴婢去看看。”之前回话的宫人理了理袖摆退了下去看。

太后依旧不当一回事,扶着另一个宫人的手稳稳当当回转了内室。

“当!”一个茶杯掉在地上,滴溜着转一圈后就碎成了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