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尖儿被刮了一下,沈乔瞪过去,却被怔了一下——星空如海,昏暗的光线里谢声的轮廓清晰分明,朦胧可辨他的笑容,有点儿冷峭、有点儿邪,但他清瘦的身材有一种秀气,又很像好少年。
现在一般情况下,沈乔都不是很怕谢声了,因为她惹他那么多次,甚至让人打他,她还活的好好的!
可见,谢声其实是个纸老虎!
而且纸老虎还喜欢她,所以沈乔放心,想着惹惹谢声也无所谓,于是哼了一声:
“谢声,我收回刚刚的话,我现在还是很讨厌你!”
谢声挑眉,皮笑肉不笑。“桥桥,你再讨厌我我就要不客气了。”
沈乔扬起小脸,骄矜得像只不可一世的孔雀:哼!纸老虎,纸老虎纸老虎!
谢声看懂沈乔的腹诽,磨磨后槽牙。
可怜的沈小兔子,根本不知道大灰狼装狼外婆的时候,也是温柔的!等外婆装够了,揭开假发露出狼耳朵露出獠牙,小兔子就被生吞了连毛都不剩!
谢声:“行行行~你就继续得意吧。反正我喜欢你,随你虐待。”
闻言沈乔翘起嘴角,心情很好。
其实,谢声这个坏小子还是蛮会宠人的嘛……
沈乔忍不住微笑。
“我刚看你养父看的那本书是俄语的,他好像很有文化啊?”
“啊,封叔懂得很多,会好几国语言。年轻的时候挺有钱,混得不错,但后来吸毒赌/马,又坐了牢,妻离子散,什么都没了,出来还被人挖了个肾抵债。”
沈乔吓得缩了缩脖子:为什么谢声身边的人、故事都那么吓人啊!!呜呜呜……
“那真是,挺可惜的。”
“嗯。封叔脾气孤僻,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是奇葩调调,他的朋友也特别奇葩,什么人都有。呵呵,你别在意他。”谢声笑笑,又说,“桥桥,你在梧桐林对我说的话,我认真考虑过了。”
沈乔侧脸,对上谢声认真的眼神。“什么?”
“是,我确实该好好做点事,为未来做打算了。”
谢声从九岁最后一个亲人离世,开始流浪,就没想自己会活多久,一个人,能活一天算一天,洒脱恣意,想干什么干什么,说去西纳就去西纳,想追求沈乔就追求沈乔。
“真的吗?”沈乔兴喜,慢慢笑出来,握住谢声的手,“那就太好了!你想读书吗?进我们学校吧!老师很优秀的,你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懂,然后毕业了考个大学,找个好工作。当个社会精英,呵呵,像李绿他们那样,当个医生、律师或者白领!”
这样,小姨妈他们就没话说了,那些都是正经职业!
谢声却听得皱眉。“桥桥,我不会干那些职业。”
“为……为什么?”
“这社会贫富差距明显,除非有大量灰色收入的员工,大部分上班族都是平民百姓。我要的钱,当员工满足不了!”
“那、那从员工做起,一点点累积经验,再创业也不迟啊。”
谢声笑了一下:
“当员工的经验并没什么大用处,员工和老板有本质区别,那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桥桥,你没有接触过打工的人,不明白他们的思维。员工分三种,一种浑浑噩噩度日,一种按部就班领工资,还有一种跃跃欲试想创业但是忙碌和平淡的生活会磨平他们棱角,让他们慢慢放弃雄心壮志,碌碌无为。”
“员工想的是干工作、领工资,老板想的是挣更大事业、挣更多钱。如果想要干点儿事儿,一开始就要选对方向。所以,我不会当医生,也不会当白领。”
沈乔有点儿懵,听不懂,但又觉得谢声说的好像很厉害,眨眨眼。
“那……那创业也不是那么简单啊……做大企业,你什么都不懂,怎么做啊……”
谢声阴阴一笑,看起来特别有心计,但他身上那股纯粹的气质,又让人特别有信服感。
“处理具体工作的永远当不了老板。管理人的人,才是老板。”
“我不需要懂那么多技术,我只需要处理好替我卖命干活的人就行了。”
“关系社会嘛,处理人际关系当然最重要了……”
少年抱着后脑勺躺地上仰望星空,他没有刻意说什么,就随口娓娓而谈,但沈乔坐在他旁边,已经愣得不得了。
——天啊,谢声好聪明啊!
沈乔暗暗有点儿佩服谢声了,但她还是不信谢声居然能说出这些话,就一个劲儿问。
“那你为什么修车?修车就是给人打工啊。”
“那是我的爱好,我喜欢车。”谢声笑眯眯瞟一眼沈乔,“而且我从前也没想当大老板。”“不过,现在我开始想了……”
沈乔 眨眨眼。“你能跟我说投电影院的事儿吗?”
“哦,那个啊……是我录像厅的朋友要改行,缺资金、缺人脉,恰好我认识几个合适的人,给他们搭个线……他们彼此又不信任,只相信我,所以我也跟着投一点钱,让他们去操心管理呗,我不管,也不懂怎么管,毕竟隔行如隔山……”
谢声随口说得很轻巧,但沈乔也是听着长辈们说这些东西长大的,谢声的思路,跟她那些叔叔们居然差不多!
其实有这个思路并不是最难的,林宇也有点儿,但是,要让别人信你、跟你合作,那就很难了!特别考验人情商智商,还有个人魅力。
“我把他们凑在一起,有什么矛盾协调协调。现在这社会,说坏坏,说好也很好。机会遍地是,就看自己有没有本事、胆子挣那个钱……合伙人的时代,得有一帮人跟着你干,我就把人处理好就行了……”
谢声随口诌完,发现沈乔盯着他看,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谢声,你……你好聪明啊……”
少年翘了翘薄唇,吊儿郎当道:“桥桥,你这就崇拜我了?那往后你会深深爱上我的。”
“…………”沈乔的崇拜感一秒死亡。
“呸!我才不喜欢你呢!流氓……”
谢声凝眉,认了真:“当我女朋友又不少块肉,平白无故多个男人喜欢你、爱护你。包赚不赔的买卖,你还不乐意了?”
沈乔扬起下巴:“就不乐意!”
呵呵,当她傻吗?她赔大了!她比谢声长得好看多了……
╭(╯^╰)╮
-
谢声把房间留给沈乔睡了,自己去了储藏室睡。
这种带心爱的女孩儿回家,带她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屋子里过夜,那种感觉,是特别动人的。谢声冰冷的心中有一丝丝的暖,像风里飘摇的蛛网或者发丝,温柔地挠着他心房。
他不能跟沈乔呆在一间房里,他怕忍不住兽性……
结果睡到凌晨,门被轻轻敲响。谢声搔搔短发,拉开门。少女穿着空荡荡地白衬衫、光着两条大腿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个枕头,大眼睛湿漉漉可怜兮兮。
“谢声,我……我一个人害怕……”
谢声:“…………”
沈乔心满意足,重新在床上躺下,拉被子乖乖盖好,侧身看着抱臂坐椅子上的谢声,“谢声,你再给我讲讲故事吧……”
谢声:“…………”
使劲挠了挠下巴,压抑着某种躁动问,“想听莎士比亚是吧?我会讲了,特意去书店买了书看过。”
“这次不想听莎士比亚了……”
“那你想听什么?什么扎特我还没来得及看。”
沈乔摇摇头,“也不想听莫扎特。我想听你小时候的故事。唔,上回你说的第一次打架的故事。”
谢声:“…………”
咬了咬牙,谢声竭力舒缓情绪,尽量不看沈乔,敷衍地讲着陈年旧事。
“你声音轻一点嘛,别咬牙。嗯……你这样吓到我了,我会做噩梦的……”
谢声:“………………”
他现在一点不想讲故事,一点都不想!
大小姐的眼睛慢慢地眨啊眨,终于,咕哝了声“晚安”,睡着了。她安静得像只小白兔,手儿捏着下巴边儿的被子,但是脚不听话,从被子下探出来,光溜溜的一条,直到大腿……
“呼……”谢声喉结滚动、连匀了好几口气,心烦意乱得不得了,好不容易才压制住脑子里的旖旎,伸手粗鲁地扯了被子,盖住少女的白皙的腿,磨着牙低咒了一声。
“真他妈诱人……”
第50章 年少轻狂
沈家客厅,自发现沈乔离家后一直是愁云惨淡。林淑尔一夜没睡好,脸色冷肃发白,抱着胳膊坐沙发里。
茶几上重重搁下只茶杯,握杯柄的手却没撒,这只手的手背有老年斑,皱纹遍布。
“沈老董事长,您也别太生气,Aricia就是一时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她说今天回来肯定今天回来的。”李绿安慰道,“Aricia最敬爱的就是您了,您千万别气坏了自己身体。”
李绿拿过沈老爷子的茶杯,免得老爷子气得捏碎了扎到手。
沈老爷子脸色紧绷,要不是装的假牙,他现在非狠狠磨牙不可!
“我当然不可能跟自己孙女儿生气,我是气哪家的臭小子居然敢把馊主意打咱们家Aricia身上!待会儿我非好好……”
话还没说完,保镖匆匆忙忙进来。“回来了,大小姐跟那个男孩子回来了!”
客厅的人急忙往外走。
沈家的别墅园子大,从屋门出来得穿过喷泉、草坪,才到雕花铁门。远远,就听铁门外摩托车的轰隆声,由大变小。
少年脚尖儿一勾摩托车支架,长腿轻而易举就跨下车来,后座的少女却不下车,不经意把手朝他一伸。
谢声笑着挑挑眉,手套把挡风玻璃罩推上去,瞄了眼沈乔,扶住大小姐的手儿。
“下吧,我的桥桥大小姐。”
沈乔却盯着脚下那一小滩水渍皱眉头,犹豫了一会儿,漂亮的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谢声。
“地上好脏啊……”
谢声:“……”
这特么就叫脏了?
他的桥桥可真娇气啊……
搔搔后脑短发,谢声有点儿哭笑不得,然后一弯腰,抱起沈乔。
沈乔本能地勾住男孩子脖子,嘴角弯了弯,心里软绵绵的觉得很舒服——虽然有点儿变态,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就是喜欢麻烦谢声。
然而不得了,沈家的人一出来,正看见个穿骑行服的高个子男人把沈家的掌上明珠给公主抱!不禁惊呼,“天呐!” 、“啊……”“乔乔……”
沈乔一转身,就看见目瞪口呆的林淑尔和爷爷,她低头抿了抿唇、沉了沉气,不疾不徐回过身,谢声也把视线从大跌眼镜的沈家人身上收回来。
“谢谢你,谢声,这两天我玩得很放松。那……我现在回家了。”
“嗯。”
谢声笑着伸手揉揉沈乔的头发,这举动让沈家人更惊了一场。
林淑尔忍无可忍,因为修养和对仪态的注重而强忍着,低声:“乔乔,你还不快过来!”
任旁人鸡飞狗跳,当事的两人心理素质却很好,沈乔小幅度朝谢声挥挥手,往家人那边去。
谢声靠着机车,扫视了沈家的雕花大铁门、宽广的别墅庄园,他目光天生犀利明亮,像能看穿所有事情的伪装。
他抱臂望着沈乔,越靠近家人,少女的仪态越优雅高贵,连性格仿佛也跟和他在一起时那个骄矜任性的女孩子不一样。
“桥桥!”他出声。
一回家就要失去谢声身上那种洒脱自由的感觉,沈乔尽管外表平静,内心是依依不舍,所以一听见谢声喊她,立刻就转身来,期待他的话。
“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
“什么话?”
谢声笑了下,但眼神却是认真的,极具穿透力盯着沈乔:“你不开心的时候,随时叫我,我随时带你走!”
心里像腾起细小的浪花,轻轻波荡,沈乔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狠狠点头:“嗯!”
然而听见这话的沈家人就快炸了!
林淑尔当即要晕,沈老爷子重重一拄拐杖,“小伙子,你胆子很狂啊!啊?你还想把我孙女儿带哪儿去!”“左南李腾,你们四个快把他截下来!”
“爷爷!你别动他,谢声不是坏人!”沈乔惊惶,爷爷手段可硬着,她转身对谢声说,“大笨蛋,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走!”
沈乔就知道谢声不会逃,保镖都冲他围过去了,他还面不改色的向她笑。
沈乔都要急死了,她家的保镖都是职业学校毕业的精英,厉害得很!
然而,沈乔转念想起在缅甸逃命的时候,都那么危险的时刻,谢声还淡定得很——谢声心里好像藏着用不完的心计,总能化险为夷。
这么一想,所以沈乔又稍稍定心。
“桥桥,你的书忘了!”
谢声把一本俄语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丢过去,沈乔“啊”地轻呼、稳稳接住。
“轰隆”,谢声一拧油门,跟沈乔眯了左眼、舌尖掠过洁白的牙齿点了点唇角,沈乔低脸,书捂住半张脸微微笑。
谢声摩托车前轮高高扬起,围拢来欲截人的保镖吓得纷纷退散——那一轮子砸身上非死即伤!
轰隆声狂,少年绝尘而去。
沈乔跑了几步,手放在嘴边喊:“再见!谢声!”
她喊得气喘吁吁,皱着眉头,因为暂别和即将被审讯而难过忧愁,但想起少年的承诺,又微微笑出来。
——他说的,她不开心,他随时带她走。
微风吹起沈乔海藻一样微卷的长发,优雅的黑色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