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动心前:姑娘,香囊送你,手镯送你,耳坠送你,步摇送你,你能送我吗?
开始暗恋后:同上。
南宫驷
没动心前:走开,你挡着我喂狗了。
开始暗恋后:过来,跟我一起骑我的狗。
瑙白金:???汪汪汪!!(主人,说好的最高负重70kg呢?)
第145章 师尊有饭伴了
层林染透,农忙结束了。
玉凉村的村民准备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袱,里头装着些肉干、年糕,香料,粗布,一个劲儿地往楚晚宁和墨燃怀里塞。
死生之巅虽然不缺吃穿用度,但这是乡民的一片心意,若是不收,反倒不好。因此两人也没有客气,帮着村长把褡裢都装满。
菱儿也来了,怀里头抱着个竹篮,篮子上盖着块青花色小布,布掀开,里头装的是蒸好的馍饼,还有十来枚已经煮熟的绿壳子鸡蛋。
她来到墨燃马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闪躲躲,想看他,但想起自己那天半醉半醒时大胆的表白,却又觉得不好意思。磨蹭了半天,才挨过去,把篮子举过头顶,对已经上马的英俊男人说:“墨仙君,这些……这些都是我早上煮的,你带着,和楚仙君路上吃。”
墨燃不知她此举何意,因此犹豫着,不知该拒绝还是该收下。
菱儿却明白了他的顾虑,蓦地抬起头来,脸颊酡红,眼神却有些倔,也有点伤。
她虽卯足力气,想攀上一个了不起的仙君,但她也不是那种没有尊严,被拒绝了还要继续死缠烂打的姑娘。
她说:“仙君放心吧,菱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谢谢这大半个月来,仙君对玉凉村的照顾。”
墨燃这才将竹篮收下了,他坐在马背上,垂着睫毛看着她,诚恳道:“多谢姑娘。”
“仙君客气了。”
墨燃见她拿得起放的下,心中多少有些感触,于是多问了她一句:“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
“仙君为何这么问。”
“我觉得姑娘不是愿意久居村落的人。”
菱儿便笑了笑,眼神里又有了斗气:“我想去上修界看看,听说儒风门宗主仁善,愿意广济天下寒士,我们这些下修界的人,只要能在临沂谋得一份活做,他都不会赶我们离去。我女红不错,也会烧饭,总能混些日子的。”
当然最重要的她没说——儒风门弟子是十大门派里最多的,门派幅员广阔,共有大小七十二城,临沂更是仙门大都会,路上走着十个人,就有五个是修士,她去那里,会更容易找到一个好丈夫。
楚晚宁不知她的心思,听她要去临沂,皱了皱眉头,道:“儒风门水深,不是姑娘想的这般简单。若是姑娘今后想在上修界久居,不如考虑扬州霖铃屿。”
“扬州生存不下去,吃穿用度都太贵了。”菱儿说道,“多谢仙君好意,菱儿心中自有考量。”
既然她都把话讲到这份上了,楚晚宁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用,便作罢了。
两人载着满当当的包裹,策马扬鞭。楚晚宁经过彩蝶镇附近的时候还特意留心了那边的结界,所幸灵流充沛,一切稳定。于是一路马蹄不停歇,到了晌午时分,他们终于回到了死生之巅。
楚晚宁去和薛正雍汇禀情况,墨燃左右没什么事做,四处闲逛,在奈何桥边撞见一个人,正擦拭着桥柱上的石狮子。
墨燃心想,不知是谁又犯了过错,被罚来这里做苦力了。
受罚的人一般脸面上都会有些过不去,因此墨燃也没打算往桥上走,正转身,却忽听得不远处,那个人喊了他一声。
“阿燃!”
“……”
定睛一看,原来在擦狮子的不是别人,竟是师昧。墨燃愣了一下,却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一是怪异师昧这样循规蹈矩的人,居然也有被罚来擦奈何桥的时候。
二,则是怪异师昧如今的模样。
算来自己见到身形完全长开的师昧,也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却一直没有辨熟他如今的相貌容姿,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感觉越来越生疏,以至于乍一眼在桥上看到,竟然没有认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做错事了?”墨燃走到他面前,问道。
师昧显得有些尴尬:“嗯……和少主一起被罚了。”
“萌萌?”墨燃顿了顿,笑了。
这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薛蒙犯错,不算新鲜事。
“他拉着你做了什么?”
“说是想去后山禁地捉几个鬼怪来练练手。”
“…………”
“结果差点把师尊走之前封好的结界裂缝给捅豁了。”
墨燃哭笑不得:“他以为鬼怪是猫猫狗狗吗?说捉就捉,说养就养的。你也是啊,他胡闹,你总不该跟着胡闹,怎的不劝劝他?”
师昧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我当然劝过他,但是没用,我怕他出事,只能跟他一块儿进去……算了,不说了,幸好没用闯下什么祸来。阿燃,说说你吧,前些日子你和师尊去玉凉村农忙去了?”
“嗯。”
“怎样,都还顺遂?”
“嗯,都还挺顺的。”
两人又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等告别师昧之后,墨燃一个人默默走在林荫小道上,拨开心意再回头看,他便愈发真切地觉乎出自己对师昧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种执念,是一种习惯,并不是自以为的爱情。
他曾经以为他看着师昧的外貌,觉得漂亮,觉得惊为天人,觉得很舒服,这就是望,其实不是的。
人对于美的东西,总归是欣赏的,他欣赏师昧的容貌,但仔细分辨,这种欣赏里并未带上任何狎昵的意味。
他喜欢看他,就好像喜欢看秋天漫山的红叶,夏日满池的荷花,这些年来,几乎没有越矩的妄念。
他仍和往昔一样,珍视师昧、怜爱师昧。
却也和往昔不一样,如今的墨燃,终于明白过来情爱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柳下惠,他的爱意应当是湿润灼热的,伴随着侵占,伴随着肉体的碰撞,伴随着热血奔流浊液喷涌。
他是狼犬,会细嗅蔷薇。
但齿臼狰狞,真要下口,吃的当然不会是花草,而是血肉。
晚饭时候,薛蒙总算是编整完了藏书阁第二经书区的所有书册,他累得唉声叹气,趴在孟婆堂直抱怨,连平日里最喜欢的辣子鸡丁,都没能够哄他开心。
正百无聊赖地玩着筷子,忽然见到楚晚宁进了饭堂,总算是精神一振,直起身子喊道:“师尊!”
楚晚宁看了他一眼,朝他点了点头。
墨燃坐在薛蒙身边,他、薛蒙、师昧,三个人一贯是一起吃饭的,但今日楚晚宁走进来,墨燃却将桌上的碗碟都挪了位子,空出一大片地方来。
“你做什么?”
墨燃却朝薛蒙笑而不语,站起来和楚晚宁招招手:“师尊,来这里坐。”
薛蒙:“…………”
师昧:“…………”
敬重是一回事,但一起吃饭,又是另一回事了。
能经常兴坐在一张桌子上啃骨头的人,大半关系不会太生硬,至少得习惯对方吧唧嘴,受得了对方难看的吃相,偶尔的失态。
瞧薛蒙和师昧脸上的神情,尽管楚晚宁吃相素来从容高冷,但他们依然不习惯、不接受和他共进餐食。
对他们而言,偶尔和师尊吃饭,那就和应酬是一样的,彼此都得绷着,得客气,一顿饭下来往往背脊都挺僵了,食不知味。
楚晚宁也明白这点,他颇为意外地看了墨燃一眼,摇了摇头,还是端着些清淡的蔬菜,径直去了自己以前习惯去的位置。
五年没在孟婆堂进食了,一坐下来,楚晚宁就看到桌角上打了个镂花小铜片,上面居然刻了“玉衡长老专席”六个小楷。
“…………”
薛正雍有病吗!!
重重把木托盘往桌上一放,楚晚宁郁沉沉地坐下来,还没吃两口,忽然一个人拉开他对面的木椅,在“玉衡长老专席”上落座,端来的托盘就摆在楚晚宁的盘子前,挨得很近,几乎碰在了一起。
楚晚宁抬起眼:“……你怎么来了?”
“那边太挤了。”墨燃说着,笑眯眯地端起米饭碗,“过来和师尊一起吃。”
楚晚宁瞥过薛蒙他们那边,有些莫名奇妙:哪里挤了?
别说他莫名其妙,被墨燃扔下的另外两个人也都神情复杂,悄悄看着楚晚宁和墨燃那一桌。
薛蒙喃喃道:“那狗东西莫不是疯了吧?”
师昧:“…………”
墨燃却不管这么多,他方才瞅着楚晚宁打菜就觉得不舒服了,楚晚宁这个人,嘴挑,在饮食一道上特别矫情,经常的不是吃了这个难受,就是尝了那个恶心,墨燃觉得这样子不好,以后年纪大了要得毛病。
他以前才懒得管楚晚宁吃些什么,但现在不一样了,且不说喜欢这码子事,便是出于尊师重道,他也得好好饲喂自己的师尊。
但是投喂楚晚宁是一门学问,和喂猫似的,不能一股儿脑硬塞,人家不会想吃,他也强求不来。
所以墨燃灵机一动,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到楚晚宁碗里。
“师尊,你尝尝这个。”
果不其然,楚晚宁皱眉道:“我不喜欢五花肉,你拿走。”
墨燃早有准备,笑道:“听说做的很甜,是江南风味呢。”
楚晚宁道:“江南烹肉,和这个不一样。”
“你都不吃,怎么知道不一样?”
“看样子都能看出来。”
“可是厨子说就是江南风味啊。”墨燃抛下网来,准备等猫上钩,笑道,“孟婆堂的厨子是老厨子了,他说的还能有错?定是师尊离乡太久啦,忘了家乡的红烧肉长什么模样。”
楚晚宁道:“……胡言乱语,这个我怎么可能弄错?”
墨燃就自己吃了一块,似乎是真的很认真地尝了尝,恳切道:“我觉得还真是师尊错了,这肉甜味着的很重,不信你试一块?”
楚晚宁浑然没有觉察到墨燃的别有用心,他有些不忿,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红烧肉,送到嘴里。
“怎么样?”墨燃忍着笑,看着上钩的大白猫。
楚晚宁严肃地蹙着眉头,说道:“不是,八角茴香味太重,我去跟厨子说去,江南的红烧肉就不是这么做的。”
“哎哎——”墨燃立刻拉住他,禁不住有些无语,谁知道这家伙会这么较真?要真跑去和厨子争论起来,自己可不就露馅儿了?忙道,“师尊不急,这会儿厨子正忙着呢,既然师尊尝过了不是,那就肯定不是啦,一会儿我去跟他说去,咱们先把饭吃了要紧。”
楚晚宁想想也是,便又坐下来,继续闷头吃饭。
墨燃就又开始盘算着哄骗他,这回夹了一块鱼。
楚晚宁的筷子顿了一下:“鲥鱼?”
“嗯。”
“不吃,拿走。”
“为什么不吃?”
“不喜欢。”
墨燃就笑:“是不是刺多?”
“……不是。”
“可是师尊每次吃鱼,挑的都是那种没刺的,或者刺大容易挑的,师尊该不会是不会吃小刺儿鱼吧,哈哈哈。”
他熟知楚晚宁兴格的软处,拿捏得极好,楚晚宁果然又上当了,他有些薄怒,说道:“真荒唐。”夹起墨燃给他的鲥鱼吃了起来,身体力行地表明自己并不是不会吃刺多的鱼类。
就这样,楚晚宁在墨燃的哄骗之下,不知不觉吃了比平时多得多的菜肴,几乎是各类蔬菜禽肉都沾了一遍。本来一个人吃很快的一顿饭,糊里糊涂就拖了大半个时辰还没用完。
待他们收拾碗筷出去的时候,薛蒙他们早就走了,孟婆堂的弟子也只剩三三两两,墨燃陪着楚晚宁走在返回红莲水榭的林荫小径上,斜阳向晚,暮色四合。
晚风吹拂,他把手臂枕在脑后闲散地走着,忽然就笑了。
“师尊。”
“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喊喊你。”
“……我看你是晚上吃撑了。”
墨燃就笑得更温柔了:“是啊,好撑。师尊,我以后能不能都和你一起吃饭?”
明知道墨燃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但楚晚宁的心跳却仍然忍不住漏了两拍,还好目光依旧很沉静。
“为什么,你和薛蒙吵架了?”
“没有没有。”墨燃摆了摆手,笑道,“只是太久没有和他俩一起吃饭了,隔了五年,再坐一起,觉得有些别扭。要是师尊觉得我碍事,那我明天就另外找个位置,自己一个人吃好了。”
“……”
他当然不能说是“你一个人吃饭我觉得很可怜”,也不能说“我想多给你喂一些菜”,这些话都不用出口,墨燃就知道是行不通的。他只能示软,得说自己一个人可怜,得说自己需要人陪,楚晚宁素有善心,他是不会拒绝的。
墨燃简直都能看到他眼里的动摇了,只差最后一点点力度。
于是继续道:“不过其实,我真的不是很想一个人吃饭啊。”
“为何?”
墨燃垂下柔软的眼睫,笑容里一半情绪是真的,一半则是为了哄诱楚晚宁而生的:“师尊不觉得吗?一个人随随便便地吃完东西,那叫果腹。”
他顿了顿,在一片锦绣红霞中,掠开被风吹到额前的碎发,他梨涡深深,复又凝视着对方。
“要是两个人一块儿吃,聊聊天,说说话,吃到嘴里有味道,落入胃里是热的。那才是吃饭。”
“……”
“师尊,明天还能跟你一起吗?”
小狼狗烫心暖胃的话要真的说起来,实在是令人招架不能的。
墨燃固执地令人心动,他说:
“师尊,我在外头一个人过了五年,你醒了,我都是跟你一起吃的。”
“没你,我不习惯。”
“我不吃兔头,也不吃鸭脖啦。”说到最后,他噗地笑起来,去拉楚晚宁的衣袖,耍无赖一般,“跟你吃小葱豆腐、桂花糖藕,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
他要不说这一出还好,一说,楚晚宁忽然想到了什么陈年旧账,脸就沉了下来,末了冷笑两声,道:“可以是可以,但早上你得跟我吃一样的。”
墨燃还没反应过来,先答应了再说:“好啊,一样的什么?”
“咸豆花。”楚晚宁无不残忍,“加紫菜。”
墨燃:“………………”
敢情这是翻他还是夏司逆的时候,一起吃火锅时记下的仇呢!
楚晚宁磨着牙根,一字一顿:“还有虾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既然今天有剑三四格,那就……《各位主角可能会玩的剑三门派》,委屈各位不玩游戏的妹子了23333
墨燃:我玩气纯吧,听说自古纯阳多渣男。
楚晚宁:楼上不要抢我职业。
墨燃:好吧,那我玩剑纯吧。
南宫驷:我大天策有狗。
叶忘昔:那就玩个大唐城管
薛蒙:唐门夜店堡,炮哥了解一下
梅 雪:明教,我为什么没出场?因为我隐身了。
师昧:看起来万花会比较好,玩个花哥吧
薛蒙:楼上真的不考虑玩个花姐么?23333可以当我绑定情缘奶,我不介意你人妖号。
师妹妹:(微笑)少主,我们来比比身高吧~
第146章 师尊,她要成亲真的跟我无关啊
自那天起,孟婆堂里就出现了一个奇景。
从来没有闲人敢擅坐的“玉衡长老专席”,多了个墨微雨。
往来的弟子们总能看到墨燃和楚晚宁一起吃饭,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墨燃总会夹一些菜到他师尊的碗碟里。
“嘘,快看,墨师兄又给长老递了块牛腩,哇那么大一块,我赌玉衡长老不会吃。”
不远处,有一群弟子窃窃私语,压低声音下着赌注。
“我也赌不会吃,玉衡长老好像不怎么爱吃牛肉。”
“那我赌他会吃吧,毕竟前面那几枚鸽子蛋他也接受了呢。”
一行人就偷眼瞄着那边,他们凝神屏息,看到楚晚宁皱着眉头,筷子尖戳着那块牛肉,沉着脸和墨燃说了些什么。
距离远了些,他们听不清,但墨燃好像也讲了两句话,楚晚宁的脸色就更加不善了。
押注楚晚宁不吃的弟子甲乙丙立刻喜形于色,他们看得太入神,兜着汤的勺子都差点往鼻孔里送。
“看看看,长老不吃了,他不吃了!”
“你别拿胳膊肘捅我,小声点儿,要是被玉衡长老听到你们拿他做赌注,非得活剥了你们一层皮!”
“嘿嘿嘿,我不管,这二十枚银叶子是我的了~”
那弟子说着,就想去拿饭桌上摆来当筹码的银叶子,可手还没碰到,就听得旁边的人压低声音,无不紧张地低喊道:“等等,胜负未定,长老又动筷子了!”
“啥?”
再次望去,果然楚晚宁夹起了那块牛腩,这群赌徒的心眼巴巴看着,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被那双白玉箸捏起来了,不上不下,掐得生疼。
“要吃了要吃了要吃了……二十银叶二十银叶二十银叶……”赌了楚晚宁会吃牛腩的那个弟子不停地叨叨,紧张地直抖腿。忽然他目光一滞,整个人都好似冻住了,“啊!!”
玉衡长老,竟然把已经夹起来的牛肉,又不由分说地丢回了墨燃碗里!
“…………”
“哈哈哈哈,险胜,险胜!”
“我就说长老肯定不吃的嘛,来,叶子都归我了啊。”
败了赌注的弟子唉声叹气,顿时萎靡不振,一头撞在了餐桌上,偏着脑袋无语凝噎,望着楚晚宁那个方向发呆。
长老我错了,我不该拿您做赌注的,输得我连这个月买灵石的钱都没了!
正自怨自艾,忽然,他看到墨燃胳膊肘动了动,高大的身子往前微倾,又和楚晚宁说了几句话,然后这名惨败的弟子就亲眼瞅见了他们的墨师兄复又拣起了牛腩,连带着配了些蔬菜,再次递到楚晚宁唇边。
……
???
这弟子惊呆了——墨师兄这是打算直接喂长老吃东西!?
显然楚晚宁也极不习惯,他毫不客气地拿筷子敲了一下墨燃的筷子,神情严肃地讲了两个字。
那口型太好懂了:
放下!
墨燃就笑着那一筷子蔬菜和牛肉都放了回去,不过不是放在自己碗中,而是师尊碗中,楚晚宁没办法,叹了口气,在十余道他没有觉察的鸡贼目光中,沉默地吃掉了那些蔬肉。
“……”
这桌赌徒已经看傻了,前番以为自己稳赢了的弟子们无不瞠目结舌,手中捏着的银叶子都滑掉下来。
倒是趴着萎靡不振的那位哥们儿立刻弹起身子满血复活,眼中直冒光彩,热切道:“哈哈哈,反败为胜啊!反败为胜啊!师哥,师弟,对不住啦,这些叶子还是都得归我,哈哈哈哈,发了发了,明天再赌啊,哈哈,明天再赌!”
那边师徒二人却浑然不觉,墨燃举着筷子,一边慢慢地扒着碗里的饭,一边看着楚晚宁低头吃掉了牛腩。
孟婆堂里有些热,墨燃左臂袖子一直卷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结实修长的胳膊,那胳膊肌肉耸动,在蜜色皮肤下起伏,他舀了一碗汤,特地趁着楚晚宁没注意,在碗里多加了几块排骨,肉在汤底,不容易看见。
“师尊,喝完汤吧,驱寒。”
“清汤?”
墨燃眨眨眼:“好像是的,打的时候没注意,忘了。”
楚晚宁看了看汤面,浮着一片碧油油的毛毛菜叶子,瞧上去煞是可口,也就没有推却,拿过来喝了一勺。
“好不好喝?”
“还不错。”
“那就不要浪费呀。”墨燃笑道,“多喝点。”
楚晚宁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还敢说我?以后吃饭别打那么多菜,自己吃不下,都要我替你分担。”
“哈哈,好,那我下次少打一些。”
见楚晚宁点头,墨燃这才捧起了自己的汤碗,那汤有些烫口,他吹了吹汤面,氤氲热气散开,映得他刚毅的面庞很显柔和。
热汤是一种极为奇妙的食物,明明只是一碗煮开了的水,放了些肉菜调料,但却能让整个人从胃里暖到心里,而和喜爱的人一同喝汤,那种满足的感觉,就好像在水中投了一枚小石子,湖面上涟漪一层一层泛开,闪烁着光芒。
墨燃在这辈子得而不易的宁静中,不由自主地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岁月悠然,喝到口中,只是一碗汤的味道。
他为了这一碗汤,曾经磨牙吮血,杀人如麻,也为了这一碗汤,如今入骨悔恨,痛断肝肠。
他捧着汤碗,喝的很快。
内心的不安也好,对于未来的不确定也好,悔恨愧疚也好,这一刻,他都不愿意想太多,他的好日子过的实在太少了,以至于需要日夜不息地去抢夺。他不是不想慢慢地品尝,悠哉悠哉,他其实很羡慕薛蒙这种人,因为天生富贵,所以永远是从容不迫的。
墨燃无法从容,他有的东西往往是那么少,以至于他永远在龇牙咧嘴地争抢,抢来的东西又怕被抢走,所以只能立刻马上,狼吞虎咽地吃掉,他在这方面近乎保留了原始的兽兴,觉得只有把食物吃进肚子里、藏到胃里,他才能安心,才是真正拥有了这个东西,再也没人能夺走了。
小时候,他和别的孩子抢食。
上辈子,他和众仙君抢一个天下。
而这辈子,他只想抢这碗汤。
他自知做了很多恶事,怕命运终有一日要与他清算,于是他只想抢过他一点点可怜的幸福,然后夺路狂奔,把命运远远地甩在身后。
和所有那些犯下重罪后,潘然悔悟想要重头来过的人一样,墨燃虽然一直在笑,但他的内心依然不安。他知道“善恶终有报”不是一句虚言,在热闹渐冷的时候,他总会觉得眼前的安宁很假,就像海市蜃楼,像镜花水月,最终自己还是会醒来,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巫山殿,回到地狱里。
所以,他想抢在汤冷之前,再多喝几口。
这样的话,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恶有恶报,被世人唾弃,被命运审判,被再次推入寒潭深渊里,他也能凭这一口热气,独自一人走下去。
“在想什么?”楚晚宁问他。
“啊。”墨燃回过神来,轻轻应了,而后笑道,“没什么,吃饱了就喜欢发呆。”
楚晚宁看了他的空碗一眼:“喝完了?”
“嗯。”
“你好像很喜欢今天的排骨汤?”
“哈哈,是啊。”
楚晚宁就拿过了他的碗,说:“我再去给你添一点。”
他很快去而复返,果然端了满满一大碗肉汤,有些烫,放下碗之后楚晚宁拿手指尖焐了焐自己的耳朵尖,既暖了耳朵又降了手指的温度。
他重新坐下来,说:“喝吧。”
“好满一碗。”
“你喝慢一点。”楚晚宁道,“不够还有的,没人跟你抢。”
墨燃便被这最简单的一句话触动了,他捧住了汤碗,浓黑眼帘垂落,带着浅浅鼻音,笑着应了一声:“好。”
楚晚宁不知道,其实那一瞬间,墨燃尽了生平最大的努力,才没有捧着那一碗满满的汤,听着那一声“不够还有,没人跟你抢”,落下泪来。
楚晚宁走了五年,他煎熬自责了五年。
五年后,他的师尊跟他说,慢慢来。
墨燃心里忽然很痛很痛,他越离楚晚宁近,就越觉得难过。其实很多事情若是不去留心,是看不出背后的情意的,但他如今用心看了,就看到楚晚宁待他是那么宽容,那么温善,那么好。
他上辈子竟糟践了这样的人。
这辈子何德何能,能再长伴君左右?
他的心在颤抖,在苦痛地挣扎,一面觉得自己不配,觉得自己应该离楚晚宁远远的,觉得自己哪里来的颜面,竟还有脸对楚晚宁笑,对楚晚宁好?厚颜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