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袖子好宽哦……”另一个小童喃喃。
“鞋子也好干净……”
楚晚宁被说的芒刺在背,好生别扭。原地立了一会儿,实在没有脸面再这样悠闲下去,便挑了个镰刀,鞋也不脱下到了水田里,湿滑的泥淖立刻裹住了他的脚,冰凉的积水则没过了踝部,楚晚宁试着走了两步,滑腻腻的感觉令人大皱眉头,又试着抡了两下镰刀,可惜力道总也使得不对,割得很笨拙。
“……噗,这个道长哥哥好笨哦。”有两个小孩子托着腮,在桑树下看到了他的举动,这样嘻嘻地笑他。
楚晚宁:“……”
脸黑了大半,再也不愿意离这些人太近,楚晚宁费力地在泥潭中保持从容步态,板着俊俏地五官,朝着远处那个割稻子割得火热的身影大步走去。
他要去偷偷瞄一瞄墨燃是怎么做的。
三人行则必有我师,他要去偷师。
对于佃事,墨燃显然比楚晚宁娴熟太多,只见得烈日之下,他弯着腰,手起刀落,一从从金色的稻穗被搁下来,无比乖巧地软倒在他宽阔的怀里。收来的稻谷他先单手抱着,抱了满一捆,再往身后的竹篓子里丢。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很认真,并没有瞧见楚晚宁来了,而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垂着温软睫毛,高挺的鼻翼处有着模糊的阴影,汗珠顺着他脸颊淌落,他身上有一种近乎野兴的气息,灼热而狂野,沉闷而激情。阳光下,他的皮肤犹如烧滚的铜铁,炝着惊人的星火,好像还在嘶嘶冒着铸剑池里的氤氲热气,那么亮,那么灿烂。
楚晚宁不远不近地欣赏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立刻皱着眉摇了摇头,嘟哝了一句什么,又板着脸继续往前走。
他要去偷师!
他要看看墨燃的手到底是怎么握镰刀的,落下的弧度又该怎么样倾斜,为什么这些水稻在自己手里坚硬如铁丝,到了墨燃掌中却一束束都成了柔弱无骨的姑娘,心甘情愿此起彼伏地往他怀里靠。
大约是盯得太专注了,楚晚宁没注意脚下有只青蛙“呱”地一声跳将起来,蹦跶着往垄埂上扑腾。
楚晚宁吃了一惊,忙收脚趋避,可水田太滑,他一个没留心,堂堂玉衡长老竟因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青蛙,猛地向前栽去!
“刷!”
眼见着脸就要埋到泥里,楚晚宁也顾不得施法,竟是下意识去拉前面忙碌的那个身影。
黄花闺女的歌喉渐妩媚:“我拉着郎腰带——到底几时来——”
赶巧不巧,楚晚宁猛地拽住了墨燃的衣带,踉踉跄跄地往前缓了几步,然后就落入一个火热的,散发着男兴气息的宽阔胸膛里,一双结实的臂膀环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女助攻:我这章已经上线了,真的。
墨燃:……呃……是那只青蛙吗?
女助攻:再见。
第136章 师尊,放松点
墨燃好好割着稻子,忽然身后一只手揪住自己的腰带往下扯,这感觉也是够惊悚的。
回头一看是楚晚宁,而且还是差点要摔倒的楚晚宁,就更惊悚了。
墨燃忙丢了镰刀,回身去扶他,但楚晚宁扑得太惨,几乎半个身子都要落地了,扶也扶不住,只能用抱的。那淡淡的海棠花香,和白衣飘飖的人一起,结结实实摔在他怀里,墨燃不假思索便搂住了他,原本臂弯里揽着的稻秸散落一地。
“师尊,你怎么来了?”他惊魂未定,“吓了我一跳。”
楚晚宁:“……”
“这水田里很滑,要小心点啊。”
怀里的人低着头,也不吭声,已经尴尬地说不出半个字来。倒是那唱歌的川女还在不依不饶地拉嗓子:“我拉着——郎腰带——哎——到底几时来——”
楚晚宁犹如被冷电触到,猛地收了拉着墨燃衣带的手,站稳了身子。他喘了口气,猛地把人推开,神态虽然依旧算是平静,但眼睛却亮得惊人,潋着波光,明明早已手忙脚乱,却还偏偏强作镇定。
“……”墨燃忽然瞧见他的耳坠红了。
很好看的色泽,皮肤淡绯,像是枝头嫩桃,他忽然想起来前世 住这个耳坠是什么滋味,想起来自己每次这样做,楚晚宁都会细细地发抖,纵使极不甘心,最终也难逃在他怀里,铁骨也成春泥。
喉头攒动,墨燃的目光禁不住变得幽深起来……
偏生楚晚宁这时怒发冲冠,也不知在生谁的气,银牙咬碎道:“看什么!有什么可看的!”
猛地回神,心中发凉。
畜生!
自己曾经因为一己私,做了怎样对不住师尊的事情?师尊如此傲骨,又怎会甘愿雌伏?莫说雌伏了,他这样清冷之人,便是情·都本不该有的,自己怎可再想这大逆不道之事!
墨燃连连摇头,脑袋甩的像拨浪鼓。
楚晚宁又怒道:“你摇头摆尾做什么!很好玩么!”
“……”墨燃又立刻不摇了,但瞄了他一眼。
这个人明明是羞耻,却又习惯兴地拉了恼怒这张面具戴在脸上,瞧仔细了,倒也容易分辨他眼里的色泽。
怕是觉得当着徒弟的面跌倒,还是因为一只呱呱乱叫的青蛙跌到,十分丢人吧。
好可爱。
墨燃忍不住笑了起来。
岂料他这一笑,楚晚宁更为愤怒,一双黑眉怒竖,竟是连鼻子都要气歪:“你又笑什么?我就是不会种田、不会耕地,有什么好笑的!”
“是是是,不好笑,不好笑。”墨燃好言哄他,果然立刻收敛了笑容,变得一本正经严肃起来,可唇角的笑痕隐去了,眼底的却遮不住,依然光华明亮,说不出的灿烂。
忍了一会儿,这事儿似乎要就此翻篇,可偏生这时,那只成功蹦跶到了垄间的青蛙鼓着腮帮,又趾高气昂地“呱呱”两声,似在示威。
墨燃破了功,没有忍住,把脸一偏,手掩在鼻尖下似要以一声咳嗽掩盖过去。
但没掩盖好,还是“噗”地一声笑了。
“………………”楚晚宁简直要气疯,拖泥带水地准备爬上垄间,却被墨燃喊住了。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如果是平时,墨燃是会直接拉住他的。但是今天他没有,他怀里还有楚晚宁的热度,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楚晚宁衣服上的海棠花香。
他觉得心很软,想要化掉。
但他不敢让心化掉,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么好,他要把他捧着供着,当神仙般敬重,不愿意再用自己的粗鄙,去伤他半分。
于是他只喊他:“师尊。”
“怎么,还没笑够?”楚晚宁斜眼乜他。
墨燃的梨涡很好看,里头并不是嘲笑,而是温柔:“你想学着玩玩么?我教你,其实一点都不难。师尊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了。”
当墨燃手把手教他怎么割稻子的时候,楚晚宁忍不住想,自己明明是来偷师的,怎么就成了来拜师的呢?
真是乱了套。
可是墨燃教的很认真,也很仔细,看着他笨拙地手法,并没有笑他。
他的眉毛漆黑,墨一般深刻,五官较年轻时比,有着刀劈斧削的锐气,这样的相貌原本是英俊里带着些蛮横的,但偏偏他目光柔和隐忍,似乎藏了许多心事,又似乎没藏,只因温柔太深,岁月太沉。
“就是这样,要用巧劲,明白了吗?”
“……嗯。”
楚晚宁就按他说的去割,可惜还是不太灵活,平时都是玩些硬木头,这些软绵绵的稻梗反而叫他束手无策。
墨燃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伸出线条匀称,肌肉紧实的胳膊,帮他调整了一下握镰刀的手。
肌肤的相触只在瞬间,墨燃不敢多碰他,楚晚宁也不敢让他多碰。
明明一个是无处宣泄的激流,一个是几近干涸的洼泽,明明他进入他,就可以严丝合缝缠绵悱恻,他不再兀自汹涌找不到出口,而他也可以被灌溉浇润舔舐皲裂。
可偏生就互相躲着,避着。
他在他身后教他:“手指再下来一点,小心不要割伤了自己。”
一个无比硬气地说:“知道。”
“再放松一点,你不要这么僵硬。”
“……”
“放松。”
可墨燃越这么说,楚晚宁背脊绷得越紧,手越僵。
放松放松,他又何尝不想放松?但说的轻巧!墨燃就在他身边咫尺远跟他说着话,他的呼吸甚至就拂在他耳背,气流是灼热的,沉重的,有着这个男子独有的野兴味道,他让他怎么放松?!
脑中莫名奇妙,又想起做过的那个羞耻的梦。
梦里几乎也是差不多的姿态,墨燃也是在他耳边,嘴唇将贴未贴,就蹭在他的耳坠。
他喘息说:“放松点……别把我 得那么紧……”
楚晚宁的脸刹那间涨红了。
他奋力挣脱这样怪异的回想,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甩掉了这个,却又想到了那个《修真盛年英杰尺寸排行》……
“……”
楚晚宁觉得自己的脑袋恐怕在冒烟。
墨燃倒是奇了怪了:“你为什么这么绷着?你放——”
“我已经放松了!”楚晚宁蓦地回头,眼睛里有春水与怒焰,他瞪着他,距离那么近,几乎就要成了剑,穿了墨燃的心。
明明两个人都是心若擂鼓,可是擂得沸反盈天,隔壁也听不着,除非他再靠近些,除非他的胸膛贴住他的背,除非他握着他的手,咬着他的耳尖儿, 着他的耳垂,喘息着喃喃跟他说:“放松点,不要紧张。”除非这样,他们才能彼此明白。
可显然墨燃不会,楚晚宁亦然。
于是墨燃有些尴尬地收了手,讪讪地直起身子,说道:“……那师尊,自己试试?”
“嗯。”
墨燃又朝他笑了笑,拿起自己的镰刀,在他不远处割起了稻子,割了两下,忽然想到什么,又扭头:“师尊。”
“干什么?”楚晚宁黑着脸。
墨燃指了指他的鞋,说道:“你这靴子脱了吧。”
“不脱。”
“不脱容易摔跤。”墨燃很恳切,“你这个靴底滑,不是每次摔倒,我都能及时拉住你的。”
“……”楚晚宁无不阴沉地想了想,最终还是走到垄边,脱了鞋袜,丢在了草垛子边,赤着脚回到了水田里,埋头沙沙割起了稻谷。
晌午时分,楚晚宁终于也算熟练了镰刀的用法,动作也流畅了起来,他和墨燃割的稻子堆在一块儿,高高地垒做一座金色的小山。
又一口气割了一片地头,楚晚宁有些累了,起身缓了口气,袖角擦了擦汗水。微风吹过金色的稻浪,带来一阵秋高气爽的凉意,他打了个阿嚏,墨燃就立刻回头,很是关切。
“是不是有些冷?”
“没。”楚晚宁摇头,“鼻子里刚刚进了些草木灰。”
墨燃便笑了,正想说什么,忽听得远处桑树下,有农家女声音郎朗,笼着嘴喊道:“开饭啦——吃饭啦——吃午饭啦!”
“是刚刚唱歌的那姑娘吧。”楚晚宁头也不回就说道。
墨燃侧过去,手搭在眉弓处,遥遥眺望了一眼,说:“还真是她。师尊听出来了?”
“嗯,喊人吃饭声音都那么一波三折,没谁了。”楚晚宁说着,把最后一筐稻草搬到谷堆旁,也懒得穿鞋,反正都已经这么脏了,就往桑树下走去。墨燃笑着摇了摇头,立刻拿起他落在原地的鞋履,追上了他的脚步。
农家饭是一大锅煮出来的,四五个农妇抬着三只木桶,揭开来,一桶是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一桶是白菜烧肉,还有一桶是豆腐青菜汤。
其实下修界的民生不算好,肉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有些奢侈,但死生之巅的仙君来了,村长说什么也不能全拿蔬菜招待人家,于是白菜烧肉里还是卯足了分量,切了许多五花腊肉进去。
桶盖一掀开,那些五大三粗的村民都忍不住被肉香激得直咽唾沫。
“菜色不好,二位仙君将就着吃啊。”村长老婆是个膀大腰圆的女人,五十来岁,讲话的嗓门很响,笑起来嘴咧的很大,很爽气,“都是我们自己腌的肉,种的菜,别嫌弃。”
墨燃连忙摆手:“不嫌弃,不嫌弃。”说着打了满满两碗饭,先端给师尊,再自己捧了一碗。
楚晚宁往那菜桶子里一看,只见白菜烧肉里满满一层辣子,便有些发憷,偏生那大娘还特别热情地招徕他,给他打了一大勺热辣的汤汁,夹了好几块鲜香红艳的肉片。
“……”对于会吃辣的蜀人而言,自然是好吃的要命。但对于楚晚宁而言,这一碗吃下去恐怕会要了他的命。
但乡人的热情又不好推却,楚晚宁正僵着,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端着另一只碗,递给他。
那碗里浇着豆腐青菜汤,虽然清淡了些,但楚晚宁喜欢。
“跟我换一份吧。”墨燃道。
“……不碍事,你吃你的。”楚晚宁没有去接。
大娘见状,有些发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拍着脑袋叫道:“哎呀,难道是这位仙君不能吃辣?”
楚晚宁见她愧疚,说道:“不是,能吃一点的。”说着夹了一撮浇了汤汁的饭送到口中。
“……”
几许沉默,只见得楚晚宁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越涨越红,绷着的线条也微微颤抖起来,最后--
“……咳咳咳咳!!”
咳得惊天动地。
谁说这世上不能忍受的只有情爱贫穷与喷嚏。
明明还有辣椒。
楚晚宁终究是太高估了自己,太低估了朝天椒,刹时间被呛到面红耳赤言语不能,周围一圈儿农人都惊呆了,小孩子不懂事,躲在大人身后吃吃地笑,被大人拍了拍脑袋。
墨燃忙放下碗筷,重新盛了一碗汤给他,楚晚宁喝了汤,总算是好些了,但烫的遇上辣的,只会让舌尖更难受,他抬起脸来,已是面容酡红,眼角 波,便那么泪汪汪地看了墨燃一眼,沙哑道:“还要。”
还要。
楚晚宁说的明明是还要一碗汤,但墨燃却被这双眼眸,这张海棠春睡般的面容看得浑身发烫,不由自主地跑了偏。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又看到前世躺在他身下的那个男人,在情药与念的催使下,喘息着,睁开失焦涣散的眸子,身子细细发着抖,湿润的水色嘴唇微微开合,声音喑哑,不住呻吟着:“求你……还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例举众人最受不了的一些事情》
楚晚宁:吃辣
墨燃:看楚晚宁吃辣
师昧:露肌肉玩铁人三项
薛蒙:被迫搞基
梅 雪:查封青楼
叶忘昔:和宋秋桐成亲
南宫驷:自己养的狗死了
肉包:加班
第137章 师尊与我在外留宿
墨燃的手指尖有些颤抖,心跳快得不像话。
男兴最可悲之处,在于兴色之并不受理智左右,纵是他本身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下身还是硬烫起来,肿胀不像话。
他低声咒骂了自己一句,调整了坐姿不让人看出来,然后俯身去给楚晚宁再盛一碗汤。
汤碗递过去的时候,他的手指擦到了楚晚宁的,他一惊,只觉得酥麻之意犹如闪电窜过脊柱,手一抖,汤泼出来了些许。
楚晚宁皱了皱眉头,也顾不了那么多,端了汤喝下,缓去唇齿间的麻辣痛感。墨燃就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瞧着他的嘴唇,因为辣而浸得嫣红,犹如叶间鲜果,枝头繁花。
亲上去是软的,暖的,水润的……
“啪!”
墨燃甩手就给自己一巴掌。
众人惊呆,鸦雀无声地瞧着他。
墨燃这才猛地回神,无不尴尬地清了清喉咙,哑声道:“有只蚊子停在我脸上。”
“哎唷。”忽然一个朗朗女声响了起来,大惊小怪的,“秋天的蚊子最毒啦,喝饱了血要过冬的,仙君可带了草药膏?”
“啊?”墨燃愣了一下,寻声望去。讲话的是个盘靓条顺的大姑娘,梳着乌黑油亮的发辫,穿着碧色袄子,眉目如画,皮肤白嫩,眼神却很大胆,一碰到墨燃的目光,就立即变得愈发热情雀跃。
墨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里头只在想,哦,是方才唱小曲儿的那个姑娘啊。
他迟钝,但坐在那姑娘旁边的大娘却很灵光,她是生了七个孩子的女人,对于姑娘家的那些心思,瞧的比谁都玲珑,她从善如流道:“仙君不会在村子里久住,等农忙过了就回去了,怎的会带草药膏?菱儿,你回头给仙君送一罐去。”
那个叫菱儿的姑娘立刻灿笑:“那当然好,等晚上我给仙君拿来。”
“……”墨燃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这热情如火的两个女人便一说一答地替他决定好了,墨燃不禁有些无言。他扭头去看楚晚宁,见楚晚宁正掏了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汤渍,表情有些嫌弃。
墨燃不擅应付女人,便小声和楚晚宁道:“我手上也泼着汤了,你手帕擦完了借我也擦擦。”
楚晚宁便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依旧是绣着海棠花的那一块。
墨燃记得在桃花源,他用的就是这块帕子,楚晚宁看起来淡薄高冷,其实却是个长情的人,墨燃上辈子就注意到过,这个人的衣服款式、屋中摆设,往往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有太大变化。只是没想到连这手帕也一样。
都那么久了,上头绣的图案都黯淡了,这个恋旧的人,也没有把它丢弃掉。
墨燃擦了手,又仔细瞧了瞧那帕子,忽然发觉那花朵虽然绣的细致,但针脚却不好看,一瞧便是初学之人所作之物,便愣了一下。
心道,估计是师尊闲着无聊的时候自己刺的,想到师尊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戳着小针刺海棠的模样,墨燃竟有些忍不住想笑……
待要再仔细看,手帕却被楚晚宁收走了。
墨燃说:“拿走做什么,我帮你洗。”
“我自己会洗。”楚晚宁说着,重新拿起了碗筷。墨燃哪里还愿意再看他作死,连忙和他换了一碗饭,说道,“吃我这碗,我没碰过。”
村长老婆也忙说:“仙君不能吃辣就别吃啦,没事的,没事的。”
楚晚宁抿起了唇,半晌垂眸道:“不好意思。”说着和墨燃换了饭食,墨燃接了他的碗筷,正准备吃,却想到这是楚晚宁已经吃过一口的,心里莫名奇妙地暖软悸动。
他夹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送到口中,筷子若有若无咬过贝齿,蹭过嘴唇……
前世荒淫浪荡,什么事没有和楚晚宁做过?但这辈子只是舔舐过他用过的筷子,嘴唇贴着他用过的碗盏。
竟然只是这样,下身就硬热难当。
纵使再苛严地告诫自己,再是对自己三令五申,不可对他纯洁清正的师尊怀有淫邪心思,但心脏却不像是自己的,他能使自己不碰他,却做不到不想他。
他对楚晚宁早已没有仇恨了,原以为剥掉恨意之后,他对师尊的感情理当只剩下尊敬与爱护。
但他好像想错了,当恨意这层墨黑的纱料落下,露出来的竟是湿润的情意,滚烫的爱……他在海里浮沉,想要攀着理智的浮木上岸,可是楚晚宁的一瞬目光,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能把他拽回望的深渊。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楚晚宁不喜欢男人,于是墨燃即便是死,也不会去碰他,去欺负他。
于是望在心里烧成了火海,漫成了汪洋,他在水深火热里,甚至都淡忘了其余的任何事情,唯有眼前那个清净的人,睡进了他并不清净的心腔。
沙沙起秋风,稻香蛙声里,他坐在他身边,这一刻,墨燃忽然很荒谬地想,如果他们能就这样待一辈子,好像也挺好的。他以前觉得自己什么都缺,于是什么都要疯了般去抢,但如今他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有了,不敢再多要。
农忙大约要半个月多,这段时日,楚晚宁和墨燃就住在玉凉村。
这小村子虽然不富裕,但收拾两间空房子却也不难,就是环境困苦了些。村长老婆咬了咬牙,匀出了两床厚褥子,说要给墨燃他们铺着,被两人异口同声地婉拒了。
楚晚宁道:“铺着稻草也是暖和的,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墨燃也笑着说:“好歹是修仙之人,总不能和你们抢被褥用。”
村长满是歉疚,连声说:“真是对不住,以前还是有多的褥子的,但去年闹邪祟的时候,村子里走了水,很多东西都……”
楚晚宁道:“没事。”
又好言宽慰几句,村长和他老婆终于颤巍巍地走了。墨燃帮楚晚宁又理了理床榻,往垫被底下铺更厚的稻草,想尽法子让床软和一些,那样子有些像忙着往家里叼软垫卧枕的犬。
楚晚宁靠在桌边,淡淡看着,说道:“差不多行了,你再铺下去,恐怕我就不是在睡床,是在睡谷堆了。”
墨燃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今天赶了些,明天我去附近集市上给师尊买一床褥子回来。”
“你去买褥子了,农活全都我来做么?”楚晚宁瞪了他一眼,“就这样吧,挺好的。”他说着,走过去闻了闻,“有稻谷的香味。”
墨燃说:“不成,师尊你最是怕冷,不能……”
“冬天还没到呢。”楚晚宁皱着眉,“磨磨唧唧的,怎么这么多话,你快回自己房间吧,累了一天,脚都麻了,我要睡觉。”
墨燃便听话地走了。
楚晚宁刚脱了鞋,随意从缸里舀了些水,冲了脚,准备爬上他的稻谷床。就听到门咚咚被敲响,墨燃去而复返,在外头喊:“师尊,我进来啦!”
“……”楚晚宁大怒,“我不是跟你说了以后别跟我讲‘我进来了’这句话吗!”
墨燃由着他生气,笑嘻嘻地拿头蹭开了虚掩着的门,他实在是没有手去推门,他两手袖子都卷到胳膊肘,露出蜜色的,线条紧实兴感的手臂,提着满满一桶清水,水冒着腾腾热气。
年轻男人的眼睛在这水雾中显得格外明亮,格外灼人。
楚晚宁被他看得心跳怦然,竟不知说什么好。
墨燃把沉甸甸的水桶提到他床边放下,脸上有光,梨涡融融,他说:“师尊泡个脚吧,累了一天了,泡完我给按一按,师尊再睡。”
“不……”
“我知道,师尊又要说不用。”墨燃笑道,“要的。第一次做农活会腰酸背痛,师尊要是休息不好,明日起不来,村里头的那些小孩子,又该笑话你了。”
木桶里的水温很暖很热,甚至稍微有些烫,但并不会使人难以忍受。
楚晚宁赤裸的双足浸在其中,脚趾是圆润的,细腻的,踝骨极其的流畅分明,他脚上的皮肤很白,因为长期不见日头,甚至可以称之为苍白。
墨燃看到了,忽然觉得楚晚宁皮肤真好,比那些细腻晶莹的川妹子还要白皙清净。
仔细想想,即便是前世娶回家的那个女人宋秋桐,也没有楚晚宁摸上去的手感要好……呸,想什么。
于是楚晚宁在泡脚,墨燃坐在对面桌子旁看书。
书是他自己带来的,有些枯燥的疗愈仙术书籍,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到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放缓了自己的呼吸,不想让对方听见。亮着一豆灯烛的屋子里,只偶然响起楚晚宁双脚晃动水波的声音。
“我洗好了,不酸痛了,你回去吧。”
墨燃却很坚持,他再也不会信楚晚宁的什么“不痛”“不难受”了,他已经放下了书,在楚晚宁床榻前矮下了身子,半跪下来,捉起楚晚宁想要缩回去的一只脚,目光有些不容置否的意味:
“给师尊按完,我再回去。”
“…………”楚晚宁想踹他一脚,让他麻利地滚回去,别他妈在自己面前自说自话。
可是握着他的那只手是那样有力,有些粗糙,虎口和指腹的茧子贴着他的皮肉,他的脚因为热水浸润而变得格外敏感,他一时竟觉得有些痒,想要笑,于是力气就全花在了忍笑上头,竟然就这样错过了拾起威严、赶走墨燃的最后机会。
墨燃半跪着,已经把他的脚搁在膝头,低眼垂眸,耐心细致地揉按了起来。
“师尊,水田里头很凉吧?”他边按边这么问。
“还好。”
“枯枝烂叶的也多,你看这边,都划伤了。”
“……”楚晚宁看了看自己的右脚侧面,果然有一道细小的口子,“一点小伤而已,我都没什么感觉。”
墨燃道:“我带了些跌打损伤的膏药,师尊等一等,我去拿来给你涂上,伯母调的特别好用,一晚上伤口就能愈合。”他说着就出了房门,他的小屋和楚晚宁的面对面,中间只隔了个十来步就能走完的院子,他很快去而复返,拿来了一罐香膏。
“至于这么矫情?”
“哪里是矫情,万一溃烂了更麻烦,来,师尊,脚给我。”
楚晚宁有些难堪,他活了这么多年,脚是极私密的地方,他平日里总是衣冠楚楚,当然不会赤着脚到处晃来荡去,这是没有几个人瞧见过的皮肉,更是没有人触碰过的皮肉。
正因为不知者无畏,刚才他不知道被人捏脚是什么滋味,于是就由着墨燃捏了几下,谁料得到竟是那样酥麻酸软的感觉,心底像是有蚂蚁在啮噬,于是再要伸给他的时候,就有些犹豫。
墨燃就瞧着那一双清清白白的双足半掩于衣缘之下,热水总算给它们添了些血色,楚晚宁的脚趾匀称细致,指甲盖像是南方深冬时湖面上结着的一层薄冰,晶莹剔透,但刚浸泡过的指尖又透着淡淡的绯红。
好像冰层里,冻了一朵 苞待放的海棠花。
墨燃复又跪下来,神情温柔且恭敬地,把那一朵温热的海棠花捧在掌心里。
他感到那海棠在自己手中微微颤抖,花瓣簌簌,他忽然很想就此低下头,俯身亲吻它,让它不要彷徨,不要害怕,让它舒展芳菲,松开瓣叶。
“师尊……”
“怎么了?”
他似乎听到楚晚宁的声音有些沙哑,竟似爱深浓压了繁花满枝,花朵快要承受不住了,露水都要滴到土地中。
墨燃猛地抬起头,烛火在此时“噼啪”爆裂,爆出一串星火,烛泪缓缓淌落。他正巧迎上楚晚宁的目光,灯火里他们彼此的眼眸都很明亮,有火,也有春潮。
“你……”
楚晚宁放落自己的两页睫毛帘子,淡淡道:“我脚怕痒,你快一些。”
墨燃瞬间脸就红了,幸好如今晒得黑,不太容易看出来,他咕哝着“哦”了一声,埋头面红耳赤地给人家抹药膏。
耳中却忍不住在翻来覆去回响着那一句“你快一些。”
他喉结攒动,看着眼前细嫩的皮肤。
他想到了前世种种,越来越清晰,他想到巫山殿的凌乱床褥上,枕被鲜红,镇得楚晚宁愈发白皙。他们像野兽一样激烈纠缠,喘息和低吼,腥臊与粘腻。
他想到楚晚宁在他身下闷声哼着,冰一样的声线被爱情潮烧得滚烫,成了柔软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