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声音缓慢问:“您说什么?”

“陶夭这丫头是我小妈的亲生女儿呀!”霍云庭见他面色迟疑,有些激动地说,“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小妈那年龄,蹦出这么大一孩子!她未婚先孕生了陶夭给抛弃了!女人这一旦耍起心机来,简直可怕。”

话落,他有些怜悯地看了陶夭一眼。

陶夭垂着眼帘,没说话。

霍东城点燃了一根烟,慢条斯理地抽着,哼笑道:“我霍某人玩了一辈子鹰到头来被鹰给啄了眼,想想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霍东城吐出一口烟圈,含着些审视喟叹的目光落在陶夭身上。

他喜欢驯服女人。

越是冷淡性子烈的越能引起他的兴趣。

现在想想,眼下不发一言的陶夭和当年冷淡清高的许蔓其实是颇有几分共通之处的。

他费了些手段才拿下许蔓,眼下想想,像个笑话。

倒是眼前这姑娘,刚硬冰冷、韧性十足。

“您专程等我们,是为了这件事?”程牧静了半晌,淡声问。

霍东城点点头,拿下烟夹在手中,颇有些抑郁道:“说起来这件事着实不光彩,当然是关起门处理比较好。不瞒你说,明珠和云泽都要做一下亲子鉴定,要都是我霍家的种……”

霍东城抽了一口烟,似乎在考虑。

边上,程牧和霍云庭却都在第一时间领会了他的意思。

许蔓的事说出去有损颜面,无论他在家里怎么处理,外面是不能露出一丝风声的。

霍家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

同时,陶夭是许蔓孩子这件事,必须得对外保密。

霍东城看了陶夭一眼,开门见山说:“先前的事过去了就算了。明珠扇了你一巴掌,今天先后已经得了两巴掌,日后我会好好管教。云泽还小,你妈霍太太这身份大抵暂时还有的做。你若愿意,我霍某人认你做干女儿记入家谱,以后出了门就是霍家小姐,明珠能享受的,都有你一份,如何?”

“爸?”霍云庭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笑说,“亲子鉴定还没做呢。”

霍东城抬眼皮看了他一眼。

霍云庭一愣,倏然噤声。

他突然才反应过来,许蔓两个孩子都是婚后来的,有问题的可能性根本微乎其微。

老霍要做亲子鉴定,大抵只是图个心安,并非怀疑了许蔓。

灰姑娘嫁豪门,哪个还有胆量搞外遇?

他这小妈也是个有手段的,一回来三言两语说了事情就去外面跪着,苦肉计玩的挺溜啊。

霍云庭攥紧了手里的文件袋,看着脸色冷淡的陶夭,笑着说:“你这进了霍家,咱们这称呼可乱了,程二哥成了妹夫,想想还挺酸爽。”

程牧闻言看他一眼:“你想的是不是太多了?”

霍明珠那个鬼样子,许蔓那个冷心肠,陶夭这丫头进了霍家门,那能有一天安生日子过吗?

程牧在陶夭手背上拍了拍,询问:“你怎么想?”

这件事出乎他意料,他也的确想先听听这丫头自己的意思。

陶夭突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走吧。”

程牧一愣:“现在?”

“嗯。”陶夭站起身来,笑着说,“霍先生您可能弄错了。我没有妈,我妈老早就死了。”

霍东城:“……”

边上,霍云庭也愣一下,下意识道:“怎么可能弄错?小妈刚才已经亲口承认了。”

“她怎么样和我无关。”陶夭重复说,“事实上我妈就是老早就死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霍家人以后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你这丫头……”

霍云庭话未说完,陶夭抬步就往外面走。

程牧紧跟起身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冷淡道:“既如此,这件事揭过了也就罢了。城叔若是得空,好好管管孩子,明珠那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第一次见孩子吼老子禽兽不如。”

霍东城刚起身,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一言不发。

“二哥你!”

“告辞了。”程牧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

目送两人离开,霍云庭有些郁闷地叹了一口气,突然,他有些迟疑地问霍东城:“爸,您刚才怎么没提起苏瑾年?”

霍东城脸色铁青:“罢了,给那丫头留点秘密。”

霍云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说:“时间太晚了,亲子鉴定这东西我明天送去。小妈那……”

“爱跪跪着。”霍东城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抬步上楼。

霍云庭一低头,唇畔泛上一丝颇为同情的笑意。

他这小妈快四十了还琢磨着生个儿子傍身,心够大的了,眼下外面气温不到零度,他倒想看看,她这苦肉计能玩到什么时候去。

就一破鞋,真拿自己当个玩意了。

霍云庭将手里的文件袋随意地拍在桌子上,哼着风流小曲儿,心情愉悦地转身上楼了。

——

外面,院子里。

程牧扯住了快步走着的陶夭。

陶夭一扭头,带着男人体温的大衣披在了她身上,程牧按着她肩膀温声说:“谁许你走那么快的。”

“明天得拍戏呢。”陶夭抿抿唇,声音也低。

程牧笑看着她,突然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院子里还站着几个保镖,许蔓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跪着,陶夭猝不及防,轻呼一声,手臂攀上他脖子。

程牧低头看她一眼,出声道:“这几天好像重了点。”

陶夭咬唇:“你放我下来。”

程牧淡声笑着往外走,并不答话。

他双臂很有力,将她抱着没有松开的意思,陶夭烦闷地一抬眸,看着许蔓的背影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小了。

程牧,故意的吗?

为了让她知道自己眼下过得很好?

她其实觉得挺悲哀的。

灰姑娘嫁豪门这事情就像痴人做梦,当真得偿所愿又如何?

独断专行花心风流的丈夫,笑里藏刀心思难测的继子,她周围的这些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呢?

要是对自己的地位足够自信,何必这么怕她出现?

她不该来香江吧?

亲手毁了自己心里的梦,也毁了她的梦。

陶夭收回视线,她将脸颊埋进程牧的怀里去,心里压抑得难受,眼睛里却流不出一滴泪。

“二少。”边上,徐东的声音突然传来。

两个人已经出了门。

程牧看他一眼,淡声吩咐:“上车。”

“老爷子来了个电话。”徐东看一眼他怀里的陶夭,又道,“说是让你有时间了尽快给他回过去。”

程牧走两步将陶夭放下,拉开后排车门,淡笑:“先进去坐着,我打个电话再走。”

“嗯。”陶夭点点头。

程牧关了车门,接过徐东递来的手机,拨号回电。

电话响了三声,被人接听了。

程牧唤:“爸,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程沣声音里听不出过多情绪,语调平淡问,“和那小丫头在一起?”

“您打电话为了说这个?”

“不是。”程沣话锋一转,“明天你孟阿姨他们搬过来住,你晚上过来一起吃个饭,六点半。”

程牧静默一下:“行,我知道了。”

“那个小丫头顺便带回来,我瞧瞧。”

“……行。”

“早点休息吧,挂了。”

程牧声音低沉:“您也早点休息。”

“嗯。”程沣挂了电话。

程牧拿下手机,半晌,转个身上了车。

徐东发动了车子,黑色迈巴赫再一次融入浓重的夜色里。

气氛很安静。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十一点左右,徐东将车子停在了酒店楼下。

陶夭将手里程牧的大衣递过去给他,抿抿唇说:“你们路上小心。”

“我送你进去。”程牧接了大衣没穿,抬眸看她一眼,转头推开车门先下去了。

陶夭从一侧下车。

她再迟钝,也能明显地感觉到,程牧似乎心情不好。

是因为刚才外面那一通电话。

打完电话后他一直显得沉默又冷淡,似乎压抑排遣着内心某种情绪,神色间颇有点生人勿进。

两个人进了酒店旋转门。

“程……程董好。”前台值班的小姐似乎被吓了一跳,尖细紧张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显得有点突兀。

程牧瞥了她一眼,收回视线,直接往电梯里走。

陶夭脸色淡淡地跟着他。

她其实不想麻烦他送上楼,可话到嘴边好几次就是说不出口,这样的男人让她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没办法开口。

几分钟而已,两个人到了剧组所在的楼层。

陶夭刷卡进门。

漆黑的房间骤然亮起,陶夭眼看着他到房间中央,蹙眉打量。

“徐东还在下面等你呢。”陶夭站在一边,抿着唇看他,半晌,有些迟疑地低声提醒说。

“我知道。”程牧转过头来。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

陶夭先垂下眼帘:“那路上小心。”

程牧没说话,点点头,抬步往房间门的方向走。

陶夭跟着他走过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程牧侧头看着她,勾起唇角淡淡地笑着问:“陪你这么晚,不吻别一下?”

陶夭一愣,纤瘦的身影大半笼进了阴影里。

程牧薄唇贴合着她的唇,在外沿摩挲逗留许久,慢慢探进去,缓慢又温柔地吻着她,和平时都有点不太一样。

下意识地,陶夭攥紧了他身侧的衣服。

程牧加深了亲吻她的力道,一只手也紧扣在她腰上,两个人更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许久,程牧将她放开。

陶夭心跳有些快,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垂下头不说话。

“早点睡。”程牧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

话落,转身开了门。

陶夭愣一下,跟出去说:“我送你到电梯口吧。”

“好。”

心里沉闷的感觉蓦地放松了一些,陶夭虚掩了房门,跟着他往电梯方向走。

她好像想说点什么,半晌,却什么也没说。

这一天从早到晚心情起起落落,她其实已经有些困了,看着近在眼前他的身影,心神恍惚。

两个人站着等电梯。

陶夭眼看着数字变换着上升,轻轻地呼吸了一下。

叮一声,电梯门在两人眼前打开。

十一点多了,空无一人。

程牧抬步往里走。

陶夭感觉到他从边上离开,她的目光落在他后背上。

男人很高大,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衣料平整光滑,显得质地很好,很衬他这个人。

她心里有点情绪,慢慢发酵、慢慢流逝。

两个人的距离不足一米,感觉起来却好像很远很远,陶夭仰头看着他,突然抬手拉住了他衣袖。

程牧心里想着事,因为她这一下突然停了步子。

他还没来得及扭头,两条胳膊突然从后面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他听到陶夭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别走了,好吗?”

平生第一次,他产生了这种感觉。

心脏好像被一只温柔的手突然握了一下,在猝不及防的瞬间里,短暂地,停止了跳动。

程牧垂眸看下去。

白皙的两只手在他身前交缠,纤细的指尖勾在一起。

他抬手握住了她一只手,转过身去。

电梯门在他身后又缓缓地闭合了。

寂静无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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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了,今天要回老家各种走亲戚了,忙乱的未来几天让我好焦虑。毕竟,我都已经快忘记别人都聊天说笑嗑瓜子,我却一个字找地方苦逼码字的感觉了。

需要安慰亲亲和么么哒。/(ㄒoㄒ)/~

139:不去争遗产吗?【二更】

“你说什么?”良久,程牧听到了他自己的声音。

陶夭垂着头没看他,静默。

她心里还有一丝茫然。

刚才那个瞬间,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酸酸楚楚的情绪,搅得她有点难受。

程牧这一晚心情不好。

他刚才吻她,还带着克制压抑的情绪。

他对她挺好的。

这几天诸多事让人应接不暇。

他帮她撑腰帮她出头,她心里并不是没一点感觉的。

很感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