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嫂?那就是…就是阿澜的女儿?”林大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指着洛杉,嘴唇上下阖动,激动的道:“不,不是我在做梦吧?”说完,他竟抬起一只手,张口咬在了自己手背上,清晰的疼痛感,令他猛然间眼角竟淌出了泪,自言自语的呢喃着,“不是做梦,是真的,是真的啊!”
洛杉见此情景,眼眶早已酸涩,她涩声轻唤,“大舅舅…”
“哎,好,好…”林大兴喜及而泣,本能的想拉一拉外甥女的手,可对比一下洛杉的穿着,又下意识的缩回了手,含泪讷讷的说,“洛杉…是叫洛杉吧?回来就好,没忘了娘家就好…”
“大舅舅…”洛杉抽噎着,缓缓伸出手来,将林大兴缩回的手握住,“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不晚不晚,孩子你能回来,是大舅舅半辈子都没敢想过的事啊!”林大兴被感动的一塌糊涂,他抹着眼角的泪水,又笑又哭,“快回家,你二舅舅和外婆要是知道阿澜的女儿回来,一定会高兴坏的!”
“好!”洛杉重重的点头。
林大兴带着他们四人上坡,生怕洛杉的单跟鞋会走不稳,不停的说,“孩子小心点,别踩到碎石头,来,扶着大舅舅。”
洛杉内心升起无限温暖,她笑着点头,果然妈妈的亲人,都是很朴实的人,在这种家庭长大的妈妈,也那么的温婉善良,所以才能赢得她亲生爸爸几十年的爱。
手机短信提示音忽然响起,洛杉从外套兜里拿出来,正是蓝耀宗的信息,他语气很激动的问:小杉,你真的在上源子村么?
洛杉回复了一个字:是。
想了想,她又补充回复了一句:找到我的舅舅和外婆了,我正在拜访他们,外婆瘫痪十年了,舅舅们生活也很不好,我很难过。
在洛杉跨进院子的时候,蓝耀宗的信息又快速回了过来:小杉,捎上我的一份心意。
好。
洛杉眉角轻扬,回复完最后一个字后,她将手机放回兜里,听到林大兴在朝着人群招手,声音里难掩激动和喜悦,“二兴,快过来看看,这是阿澜唯一的女儿,我们的外甥女终于回来了!”
闻言,村民们豁然睁大了眼睛,年轻一辈的表情茫然,但年纪在的男人女人,皆不可思议的快速围了过来,争抢着问,“老林,你说啥?这姑娘是谁?”
忙碌收东西的林二兴,几乎是箭步蹿了过来,拨开人群挤进来,嘴唇抖动着,结巴的说不成完整的话,“大,大哥你,你说啥?”
林大兴憨笑着,将洛杉推到众人面前,大声的说道:“大家还记得我家妹子阿澜么?她十八岁时嫁到乔家沟,后来跟着我妹夫到县城里生活,但是生孩子时难产,没下得了手术台,留下一个女儿,被阿澜的小叔子带到渭县抚养,三十年了,快三十年了,阿澜的女儿终于回到咱上源子村了!”
“天哪,这时间隔太久了,老林这一说,仔细看,这姑娘跟阿澜年轻时模样好像啊!”
“就是就是,富贵了不忘本,阿澜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太意外了,我猜半天,都没猜出来,这姑娘竟然是老林家的外甥女!”
村民们纷纷表示着感慨,林二兴却盯着洛杉眼睛都不眨的打量着,呆呆的看了好久,然后低下头用力的揉眼睛,旁边有人笑道:“二兴这是怕自己在做梦呀!”
“可不是嘛?这搁谁身上,都不敢相信哪!阿澜是个苦命的姑娘,漂亮水灵,可年纪轻轻就…如今三十年了,咱们都老喽,谁还能想到有一天,阿澜的闺女会出现呢!”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哀叹着接下话来。
这话说得,和林澜年纪相仿的村民,都被感染的伤感起来,有抹眼泪的,有低下头吸鼻子的,还有捂住嘴扭过脸去的…
“二舅舅!”洛杉在一片哀伤中,苦涩的轻唤着眼前的中年男人。
林二兴一个激灵回神,他嘴唇上下阖动着,竟是一句话也没吐出来,反而倏地转身,拨开人群往偏角的一间瓦房跑去!
洛杉诧异,“大舅舅,二舅舅他…”
“你二舅他是给你外婆报喜去了!”林大兴说道。
洛杉一震,“我…我可以看外婆么?”
“当然行,孩子,你跟我来。”林大兴说着,就抬脚往前走去,可他又猛的停下步子,瞅到人群里的某个人,几步过去,低声说道:“老王,把你家的芦花鸡借我一只行吗?我想给我家丫头炖着吃,孩子难得回来一趟,这正好该做晚饭了,我家都是鸡崽…”
“没事儿,我给你逮鸡去,等你家鸡喂大了再还我。”老王头笑呵呵的说,然后就往自家走去了。
林大兴高兴的又催跟前的一个女人,“三娘,你帮我去田里喊喊我家的和二兴家的,叫她们赶快回来做饭,成么?”
“行啊,你等着,我这就去喊人!”女人热情的应下,连跑带走的往坡下而去。
林大兴交待完了事儿,这才过来,欢喜的说,“洛杉,跟大舅舅去看外婆吧!”
“嗯,大舅舅,先等一下,这些村民里面,有没有村长和村支部书记啊?”洛杉微皱着眉,小声问道。
“有啊,村长在呢。”林大兴不解,“怎么…”
洛杉轻笑道:“大舅舅,你帮我找村长过来好么?我跟他说几句话。”
“哦,好。”林大兴不明何意,但马上就去人群里拉了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过来,“洛杉,这就是咱上源子村的村长张叔。”
洛杉朝老人鞠了一躬,“张叔,您好!”
村长被吓了一跳,受宠若惊的赶忙扶住洛杉的手臂,“哎哟,姑娘你干嘛呀?快起来!”
洛杉看向村民们,温和的说道:“张叔,是这样的,我想问问您,这个时候,大家都吃过晚饭了么?村里一共有多少人啊?”
“大部分都没吃呢,现在正是忙农活的时候,晚上吃的迟。咱上源子村一共有一百来口人,姑娘你问的意思是?”村长表示迷茫,把手中的旱烟袋揣进了口袋,认真的看着洛杉。
洛杉点点头,“哦,那村子里有养猪、鸡、鸭、羊的吗?我想各买一些,请全部的村民都到这里吃晚饭,我看这院子挺大的,大家伙儿一起动手,做起来应该挺快的,差不多九点十点能吃到吧?”
“啊?姑娘你,你要请大家伙儿吃肉呀?”村长惊的下巴都快掉了,瞠目结舌。
林大兴也是一脸儿纳闷儿,洛杉却笑道:“是啊,我今天看到这里的人都很好,他们帮我搬东西,这么热情的接待我,我好高兴,所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还请张叔您帮着张罗一下,看看需要几头猪、多少只鸡鸭羊,算计的宽裕些,务必要让大家吃好,吃得尽兴,嗯,再配上一些蔬菜,荤素搭配开来,按市场价,算下多少钱,我来出。”
“这是说…说真的?”村长摘下他的老花镜,使劲儿挤了挤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
洛杉肯定的点头,“是真的,请村长您让大家伙儿张罗吧。”
村长毫不怀疑洛杉的话,从她这么大手笔的买礼物,还有那辆奔驰车,就知道这姑娘有钱,所以许的不是虚话,但他还是提醒的说,“姑娘,这得好多钱呢,万把块呢!”
“没事的,我知道。”洛杉仍旧微笑。
村长不胜感激,动容道:“那就太感谢姑娘了,我跟大家伙儿通知一声啊。”
“好。”
村长转身,大声击了三下掌,三三两两讨论说话的村民们陆续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的望过来,村长脸上洋溢着笑容,将洛杉的意思原封转达,结果可想而知,众村民立刻就沸腾了!
面对村民的激动高兴,洛杉也大声说道:“众位乡亲,我叫乔洛杉,大家喊我洛杉就好,今天时间有点晚,但是我们大家齐心协力,烧火的烧火、杀猪宰羊的、摘菜洗菜的分出来人,张罗碗筷桌子的,全部同时干活,相信两三个小时也能吃到晚饭的,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好吗?”
“好!”
村民们集体鼓掌,兴奋不已,有人还喊着,“没问题的,谁家婚嫁办席需要用到的东西,咱村里都有现成的,直接搬来就成,还有大蒸笼呢!”
洛杉开心不已,“那就太好了,赶紧行动吧!”
众人立刻欢呼,村长过去,分配买谁家的牲畜,分配人干活等等,张罗停当,村民们便迅速各自忙碌去了!
洛杉跟林大兴说了声,先过去找乔应安三人,她咳了一声,尴尬道:“爸、妈、小刘,算一下,咱们四人身上带的现金,有没有一万块?”
“我带两千。”小刘说道。
“我只剩下一千多了。”乔应安皱眉。
乔母摇头,“我更没带多少钱的。”
“完蛋了,我许了愿,却凑不够钱!”洛杉顿时郁闷了,她纠结着问,“最近的银行有多远?”
“起码得在镇子上,但是镇上只有信用社,没有其它银行的。”小刘粉碎了洛杉最后的希望,很无奈的宣布。
洛杉吐血,揪了揪头发,咬牙,“看来只能央求某人来救火了!”
悲催的洛杉,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拨了一串数字,等待了十几秒后,电话接通,那端传来邵天迟磁性的低沉男音,“小杉,回来了么?”
一开口,洛杉就扮了可怜,“天迟,救命!”
“嗯?怎么了?你在哪儿呢?”邵天迟一惊,他还没下班,正批着文件呢,这一惊手里的签字笔“啪嗒”掉在了地上!
洛杉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然后卡在了结果上,不太好意思往下讲了,“嗯嗯…然后,然后…”
“然后你给我打电话的目的,不仅仅是告诉我,你现在还回不来,而且…”邵天迟被虚惊一场,他无奈的叹气,却故意也卡着不往下说了!
洛杉脸红的追问,“而且什么嘛?”
“要是我猜到了,有什么奖励?”邵天迟戏谑的噙笑,唇角扬起诱人的弧度。
洛杉发懵,“啊?你要什么奖励啊?亲一下?抱一下?”
“你不觉得亲和抱都太俗气了么?”邵天迟勾唇,墨眸中染上邪气的光芒。
“啊?那什么不俗气啊?”洛杉觉得她的智商在他面前,真的是每况愈下啊!
那端,传来男人魅惑的音质,“makelove!”
“makelove?”洛杉重复了一遍这句英文,然后脑子自动翻译,只是她在下一刻,就老脸红透,“做,做…爱?”
“唔。”男人轻哼了一声,没否认也没承认。
洛杉一口一口抽着冷气,“邵天迟,你越来越流氓了啊,语言流氓、动作流氓、行为流氓,你是流氓的代言人!”
邵天迟不着调的说道:“NO,我是在争取我的福利,因为某人说她还没嫁给我,那么我就得不到正当的夫妻义务,所以只能逮着机会就捞把好处费,你说是不是?”
“是个毛线!”洛杉气结,咬牙切齿的低声道:“我哪天不是你的?别这么饥渴行么?快说你猜到的事儿!”
邵天迟笑,“呵呵,逗你玩玩儿,又生气了?”
“哎呀大爷,求你正经点儿行么?我大舅舅还等着我呢!”洛杉急的不行,余光里扫到远处林大兴在瞅着她,不禁臊的很,夸下海口请人吃饭,却拿不出现钱,这是多囧的事啊!
邵天迟终于正经说话了,“好了丫头,今天你那里结束太晚了,夜里不要回来了,在你大舅舅家住一晚,多跟他们呆会儿,明天一早我就派个人来给你送钱,行么?”
“咦?你真猜到了呀?”洛杉错愕,感觉这男人也太神奇了吧,都成她肚子里的蛔虫了!
“废话,你念叨了半天买东西花了几千,杀猪请客又得万把块钱,我还听不出你的言下之意么?”邵天迟无奈,失笑道:“你当我跟你一样笨么?还是以为我这个集团老总是花瓶?”
洛杉吐吐舌,“知道啦,反正你说我是猪头杉我也习惯了,随便你多喊两回,只要给我送来救命钱就好!”
“呵呵,注意安全,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知道么?叫你舅舅多给你拿床褥子,农村的床板听说很硬,只怕会睡的不舒服,夜里盖严实,农村的气候偏凉,小心感冒。”邵天迟细细的叮嘱。
洛杉很听话的点头,“我知道啦,出门在外,我一个人也不太敢睡的,我跟我妈一起睡,让我爸跟小刘住,两个人互相有个照应。”
“嗯。”邵天迟这才放下了心。
两人又聊了几句,洛杉便挂断了电话,荣光焕发的走向林大兴,“大舅舅,好啦,我们去看外婆吧。”
林大兴一边带她往屋里走,一边笑呵呵的问,“跟谁打电话呢?高兴成这样?洛杉你结婚了吧?有孩子了吗?”
“大舅舅,你叫我小杉吧,我养父母都这样叫我的,亲切!”洛杉唇角弯笑,心中略微纠结了下,还是大方的说道:“我结婚啦,刚刚是跟你外甥女婿通电话啊,我们有个女儿,已经五岁了呢。”
林大兴一楞,“是嘛?那孩子他爸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带来让舅舅见见呀!”
洛杉满含歉意的道:“嗯…他太忙了,今天我们早上从省城B市赶回到T市的,然后他去上班了,我和爸妈来的,等他不忙的时候,我会带他和孩子来看望舅舅和外婆的。”
她这临时的决定,邵天迟哪会知道呢?何况那人确实太忙太忙了,哎!
“小杉你家在哪儿呀?”林大兴有一肚子的问题,挑着重点先问。
洛杉答道:“我之前在台湾,近段时间跟孩子爸爸住在T市,他的工作在T市,我们的家也在T市呢,但是孩子在台湾上学,所以要两岸来回跑。”
“天哪,在台湾?我从电视上才听到过呢,你竟然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啦?”林大兴惊叹,简直不可置信,这一阵子,他的心脏都快负荷不住了!
“我…”
“阿澜闺女!阿澜闺女!”
此时,他们已走到瓦房门外,洛杉正要回话,却听到屋里传来一个沙哑苍老的女音,在急切的一声声呼唤着她…
第374章:隐在往事中的最后一个秘密(3) ☆
洛杉对于“阿澜”这两个字是格外敏感的,随着那一声声的焦急呼唤,她心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可脚步却停在门槛儿外,不知怎么的,竟然再迈不动了!
“小杉,进去呀!”林大兴不解的催促,眼中有抹疑惑。
洛杉喃喃的问,“大舅舅,这是…是外婆么?”
“对啊,你外婆叫你呢!”林大兴点点头,目光望向屋子深处,神色忽而忧伤起来,“今天见到了阿澜的闺女,外婆就是现在闭眼,也能瞑目了!”
洛杉心神一紧,快步入内,屋里光线很暗,木床边有一张桌子,桌上竟点着一盏油灯,灯光微弱,只照亮了四周小小的一片天地,火苗闪烁中,洛杉一时竟看不清床上躺着的那人的脸…
这个年代,居然还用的是油灯!
洛杉停步在屋子中央,一股悲凉,从头到脚蔓延至全身,鼻尖涌起的酸意,令她一开口,嗓音里就带了哭腔,“外婆,你在哪儿,我看不见…”
“二兴,把你家的电拿插座先给接过来。”闻言,林大兴立刻说道。
林二兴从床边站起,闻了闻屋子里的味道,皱眉说,“好,我去弄,大哥,你把窗户打开晾晾空气,外甥女怕是不习惯。”
瘫痪十年,大小便全在床上解决,时间久了,屋里自然有股难闻的异味儿,他们闻习惯了,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想到洛杉是城里人,生活洁净惯了,所以,立时有些难堪。
林大兴忙去开窗,不好意思的说道:“小杉,要不你先在外面坐会儿,等空气疏通好了,你再进来,嗯,我把我家的窗子也开一下,你等等啊!”
“大舅舅,别开窗,这会儿太阳西沉了,才三月初,天气还很凉的,冷着外婆就不好了!”洛杉见状,连忙阻止,并摇头道:“我没觉得不好闻呀,外婆身体重要,大舅舅你跟我见外了!”
林大兴开窗的动作滞下,回过头来看着洛杉,眼角又见微湿,“小杉…”
洛杉笑了笑,打算再安慰几句,却听得一阵啜泣声,哀戚的低低传来,她一惊扭过头去,这短暂的停留,在双目渐渐适应了光线后,她终于看清楚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近在咫尺,正痛苦流涕…
“外婆!”
洛杉喉头梗涩,她两步过去,扑到了床前,目不转睛的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屈腿缓缓跪地,未语泪先流,“外婆,我是小杉,是阿澜的女儿,我是你外孙女…”
“小杉…你真的是小杉?外婆天天都在等你…”老人哭的泪眼模糊,她抬起手,吃力的抹着眼睛,可眼泪还是如雨,“阿澜她爹,阿澜,你们看到了吗?孩子终于回来看外婆了…呜呜,我苦命的闺女…”
洛杉抓住外婆的手,哭着摇头,“对不起外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外婆…”
林二兴很快就拾掇好了电,接了一个六十瓦的灯泡,将油灯灭掉了,屋里比刚才亮堂了许多。
林大兴关好门窗,过来扶洛杉,“孩子,快起来,能回来就好,地不平,硬的很,别跪坏了膝盖。”
林二兴性格木讷,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只站在床边抹着眼角,说道:“都别哭了。”
洛杉站起,林大兴搬了凳子让她坐下,林二兴拿手巾给老人擦脸,老人突然激动的说道,“大兴,快给闺女拿好吃的,二兴,叫你媳妇儿赶紧回来给闺女做饭啊,别饿着闺女了!”
“外婆,我不饿,我来时在县城里吃了饭的,吃的很饱呢,呆会儿咱们院子里办席,全村的人都来吃饭…”洛杉柔声回着话,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她睁大眼睛问道:“对了,外婆,你是从腰部以下全部瘫痪了吗?”
“双腿全瘫,腰是半瘫,不能直直的坐起,但靠着垫子还能坐会儿。”林大兴代为回答。
洛杉点点头,“嗯,那外婆这是怎么弄成这样子的啊?有去医院看过吗?有没有治好的可能?”
林大兴长叹一声,“哎,小杉你不晓得,咱们农村到了季节,农民就上山采草药卖钱贴补家用,那年你外婆采的时候,一个没溜神,从山上摔了下去,结果摔断了腿和腰,家里没钱送到城里医院,你外婆又拦着不让我们借钱,就只好找了村里的大夫治伤,结果先前以为不严重,后来感觉到不行了,我和你二舅舅从村里借了钱赶紧送你外婆去了县里,可是已经错过了治疗的最好时机,耽误得你外婆再站不起来了…哎,十年了,恐怕是再没希望了!”
“大兴,说这些干什么?妈老了,也习惯了,就是成天这么躺着不能干活,还要你们来侍候妈,妈这心里头…哎,给你们拖累了!”老人低声抽噎道。
林二兴皱眉,“妈,看你说的,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等下,我打个电话。”洛杉插话,从兜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邵天迟接通时,才刚下班走出电梯,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调侃,“怎么,想我想的不行么?才一会儿,又打来了!”
洛杉的老脸又被烫红了,她无奈的咳了两声,“天迟,我在外婆跟前呢。”
“哦。”邵天迟皱了皱眉,暗叹一声,分开不过六七个小时而已,她不说想他,倒是他又想了。
洛杉小声的征询,“明天你叫人帮我多带一件东西,可以吗?”
“什么东西?”
“轮椅。”
洛杉说出这两个字时,林大兴和林二兴顿时惊愕,外婆眼中也有了些讶然,只听洛杉接着说道:“外婆常年躺在床上,太受罪了,现在天气渐暖,可以坐在轮椅上,出去晒晒太阳,到处走走,身心都能好些,天迟你说是吗?”
“当然行,还需要什么东西,你可以列个单子出来,然后给我发短讯。”邵天迟淡笑道。
洛杉开心的弯唇,“好啊,那先这样,我想想看还需要什么,晚上一起发给你。”
“OK。”邵天迟噙着笑应下,然后切断电话。
林大兴忍不住着急,“小杉,你要给外婆买轮椅?不用了啊,大老远的你让谁送来呀,千万别麻烦!”
外婆也直摇头,“小杉,外婆不用坐什么轮椅,就这样躺着早习惯了呢,你可别…”
“没关系的,外婆,我是叫我老公买轮椅啊,就是你的外孙女婿,他工作忙来不了,但他会买好东西找人给我送来的,很方便啊,从T市开车到这里,有三小时就到了啊!”洛杉笑盈盈的说道。
“小杉结婚了啊?”外婆又惊讶了一句,但转而就道:“瞧我这老糊涂的,阿澜都走了近三十年了,小杉也快三十岁了,怎么会没结婚呢?”
洛杉笑意浓浓,“是啊,我早结婚了,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呢,如今孩子都五岁了!”
“真好,真好啊,有时间的话,小杉带孩子和女婿来,让外婆好好看看你们啊!”外婆含泪而笑,颤颤的伸出枯瘦的手来,抚上洛杉的脸,喃喃念叨着,“嗯…仔细看,小杉跟阿澜长得可真像啊!”
“外婆。”洛杉轻唤一声,止不住的又红了眼眶。
林二兴木讷的开口,“小杉,我听说一个轮椅很贵很贵的,你外面买来那么多米面油,粮油店的老板说,花了三千来块呢,还有别的很多吃的,花太多钱了,轮椅还是不要买了!我做了推车,用推车也可以推你外婆到外面晒太阳的。”
杉对门呼儿。“就是小杉,这已经花了这么多钱,你夫家那里说不过去的,你来这一趟,心意太厚重了。”林大兴一听,也忙不失迭的点头。
洛杉皱眉,见外婆也张嘴欲说话,她忙抬手作停,“大舅舅,二舅舅,你们真的不要跟我客气啊,我的经济条件还不错,这些钱不算什么的,我老公他很开通的,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小气,再说我不用他的钱,我自己的工资也很高呀,所以你们别拒绝,要不然我心里就不好受了。”
“小杉…”
“哎呀,两位舅舅,我觉着你们还是出去帮忙大伙儿吧,嘻嘻,我跟外婆聊会儿啊。”
洛杉干脆起身,推着林大兴和林二兴出门,到门口时,她才猛然记起了什么,嘴角抽了抽,“我光顾跟你们聊,都忘记我爸妈了,大舅舅,二舅舅,要不你们招呼一下我爸妈和我老公的司机小刘吧!”
“哎哟,真忘了啊,我一高兴就…”林大兴经提醒,才记起他的亲家,赶忙朝外走去。
林二兴挠了挠头,惊疑的问,“外甥女婿还有自己的司机啊?他是当官的么?”
“不是呀,他是做生意的。”洛杉笑着回答。
林二兴点点头,“嗯,小杉,这会儿人多,你先陪外婆,晚点儿咱们舅甥再好好聊聊。”
洛杉应道:“好啊。”
林二兴出去后,洛杉回到床边,“外婆,你给我讲讲妈妈的事好么?她生我时,外婆在她身边么?妈妈临死时,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第375章:隐在往事中的最后一个秘密(4) ☆
洛杉一连串的问题,令外婆陷入了回忆里,她揪着两道眉毛,冥思苦想了很久,才喃喃开口,“小杉,外婆年纪大了,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实在记不清了啊!”
“呃…”洛杉失望的黯然了脸庞,默了一瞬,她不死心的又问道:“外婆,那我妈妈生产时,你到底在不在她身边啊?”
“哎,你爸爸死得早,你妈怀着你一个人生活,外婆不放心,但是咱村离县城太远,那会儿哪有什么车呢,连驴拉车都没有,步行几十公里到镇上,运气好的话,能搭上去县城的送货车,这才能去趟城里,你妈生你时,是早产,那时我因为你爸的死到了城里帮着料理,但家里农活多,你妈生产还早,我就先回村,结果刚回去村里一个月,你妈突然就肚子疼,等我接到你姨的电报,紧赶慢赶的赶来时,你妈已经…”外婆回忆到这儿,忍不住的又流下了伤心的泪水,“我连阿澜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洛杉的心情,可想而知,她拼命压抑着,单手捂住嘴唇,双肩轻轻的抖动,“外婆,我姨是谁啊?她当时在县城吗?”
“对啊,你姨是我远房的一个表妹,她嫁得好,嫁去了城里,我在城里时碰到了她,就拜托她帮忙照顾阿澜,所以我才放心的回农村了。”外婆说道。
洛杉略急,“那我姨有没有说什么,就是我妈妈临终时有什么交待的话么?”
“好像没有,听你姨和乔家的人说,你妈就没下手术台,做手术的时候,家属都是等在外面的,等人推出来,就已经去了…”外婆一提起往事,就悲痛的不能自己,哭成了泪人儿。
人生最悲苦的事,莫过于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于洛杉来说,于外婆来说,都不幸身在其中。
关于母亲去逝时的事,洛杉从没有仔细问过乔应安或者乔母,其实她无数次想问问,多了解一些,可是往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究根结底,她不是乔国平的女儿,问多了会引起乔应安的难过,算是一种禁忌吧,她不想把好不容易缓和的父女关系,再次闹僵了。
“外婆,别哭了,哭多了眼睛会疼的。”洛杉拿起手巾,给外婆拭泪,“那我姨现在还在县城吗?我妈妈的遗物,是我姨收拾的吗?还是我乔家的养父母收拾的?”
外婆缓了缓,说道:“你姨早不在了,得了癌症,十几年前就去逝了,也是个苦命的人。阿澜的遗物,也没什么,被褥衣服那些,都在坟前烧掉了,就留下一些锅碗瓢盆,嗯…再有些东西,都在一个木箱子里锁着,是你姨交给我的,我带回村里后,让你大舅开了锁,结果箱子里面只有几本书,还有一个本子,可我们都不识字,不晓得那是些什么书。”
“是吗?那些书和本子还在吗?”洛杉听得激动起来,双目熠熠闪光。
外婆点点头,“在呢,那是阿澜留下的唯一东西,外婆就留下了,连箱子一起放在石库最底下,心想着哪天阿澜的闺女能回来的话,就给她闺女,算是闺女对妈妈的一种念想吧。”
“真的啊,外婆,石库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洛杉兴奋的蹭的站起来,感觉心跳都加快了,外婆说的对,那些遗物,是她对母亲唯一的念想了!
外婆道:“孩子别急,石库在仓房呢,得你舅舅打开石盖,才能找得到。”
“我现在就去找舅舅!”
洛杉迫不及待的往外奔去,心情雀跃的脚下生风,急得外婆连连喊她,“小杉,你慢点儿跑,小心院子里地不平…”
“知道啦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