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宅楼里,晏少卿最先醒来了。
因为时间还早,他没有吵醒姜衿,而是轻手轻脚地给她定了八点的闹钟。
自己收拾好,在她额头落了一个吻,出门上班。
——
依云首府。
宁宅。
宁锦绣和姜煜各自起床,在餐厅吃了早餐,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兜兜转转二十年,重新开始。
——
另一边,方家。
云舒一起床,就对上方淮温柔含笑的一张脸。
她在他怀里。
反应过来之后,又羞又气,洗漱穿衣之后,连方母准备的早餐都没吃,心急火燎地去上班了。
方淮迟一步下楼,被逼着喝了一碗大补汤。
方母觉得,他性生活一次好像才十来分钟,质量太差了。
非得好好补补不可。
才能更好地让儿媳妇享受到,早点生个大胖小子。
——
与此同时,顾宅。
顾启云从六点多就醒了。
被孟婉清一屁股坐醒的,气得一点办法都没有。
然后,孟婉清光着身子就要下床去找他的两条大狗玩,他无法,手忙脚乱地将她逮到了床上,伺候她穿衣服。
一不小心,他就给自己找了一个祖宗。
好久没风流过了。
一来不敢,二来还是不敢。
他不在,这丫头能闹得整个家鸡犬不宁。
以至于,他都将她送幼儿园了。
可眼下——
每天在幼儿园,这丫头也能给他生出无数稀奇古怪,让他应接不暇的事情来。
顾启云觉得,再这么下去,不行。
真不行。
他一边给孟婉清穿衣服,一边想着接下来找哪个女人好,他都快疯了。
可孟婉清不是个安生的。
他给她穿秋衣,她要揪扯他胸口。
好不容易秋衣套上去了吧,他给她穿裤子,小丫头又利落麻溜地自己脱了秋衣。
顾启云欲哭无泪,到底还能不能好好穿衣服,要不要去幼儿园了。
孟家都散了,这丫头的多动症怎么还好不了呢?
按理说,就算不转化成抑郁症,也应该安静乖巧一点啊。
哪有这样的?
别人养孩子花钱,搁他这,钱没少花,感觉起来还有点要命。
顾启云就在这种纠结崩溃中,帮着小祖宗穿好了衣服。
孟婉清直接从床上跳下去,“哈”一声大喊,扑在他的爱犬身上,压得他爱犬汪汪叫一声,驮着她满屋子跑起来了。
小祖宗不但折磨人,连狗都不放过。
顾启云能说什么呢?
好半天将她哄好了,又哄着吃了早饭,开着自己的玛莎拉蒂,亲自送幼儿园去了。
——
此外,孟家。
乔远一向都起得比较晚。
可,这个看似平常的早晨,对他来说,也实在不平常了。
他按着眉心坐起身,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边上蜷着一个人。
还是一个女人。
乔远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女人的光裸的背上,半晌,直接大喊道:“来人!”
齐盛早早就守在了外面,连忙推门而入,道:“阿远。”
“齐叔!”乔远套了T恤,脸色铁青地看了他一眼,拧眉道:“这是怎么回事?谁给我解释一下!啊!”
“这……”
齐盛干笑一声,睡梦中的女人便醒了。
长发素面,柳眉杏眼,咬着唇看他一眼,楚楚可怜。
乔远套了裤子,直接下床。
抿着薄唇看她。
脑海里,许多记忆,慢慢地,复苏了。
昨晚,姜衿和晏少卿离去之后,他依旧在KTV,专属包厢里灌了许多酒。
没一会,值班经理帮他叫了几个人。
他原本愠怒,正要责怪他的自作主张,一抬眸,恍惚间,就看到姜衿含羞带怯的脸了。
鬼使神差地,抬手指了过去。
再然后——
乔远不愿意再去想了。
活了这么多年,他固守了这么多年,一朝酒醉,就彻底的,毁于一旦了。
“出去!”乔远看着齐盛,压低声音吼了一句。
“阿远!”齐盛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劝解。
“滚出去!”乔远砰一声,将手边柜子上所有东西直接挥了下去。
齐盛叹一声,关门走了。
乔远深呼吸一下,气息不稳,压低声音,忍耐道:“还有她,带走带走,不要让我看见。”
女人咬着唇,睁着一双杏眼,楚楚可怜地看了他一下。
“滚!”乔远大吼。
女人顿时落下泪来,手忙脚乱扯过裙子套上去,姿势古怪地出了门去。
乔远眼见她离开,有些无力地靠在了柜子上。
半晌,发疯一般,直接扯掉了皱皱巴巴的被子,扔到了地上。
斑斑点点几滴血,好像红梅一样,印在乳白色床单上。
手下给他找的女人自然是干净的。
他,却因此不干净了。
姜衿啊……
乔远想到她,突然就觉得无比痛苦难受了。
想见她,想抱她,想告诉她,自己不是故意的,自己仍旧是那个一心一意爱着她的男人。
没有过背叛。
乔远仰头轻喘一下,握着拳,大步离开了房间。
——
江卓宁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
上午十一点。
阳光非常明亮,透过土黄色的窗帘,将这个房间照耀得暖洋洋。
浴室里传来水声,孟佳妩在洗澡。
他,头疼欲裂。
身上其实还有点疼,他弄不明白哪里疼,可当真是疼,各种疼,好像哪里都疼。
其实,主要是心口疼。
孟佳妩是一个很轻易就让他觉得痛苦的人,这感觉,好像无法终结。
每一次安稳甜蜜的时候,这样痛苦的感觉会被掩埋覆盖,可每一次出状况的时候,他都在失控的边缘。
眼下,当真是……彻底失控了。
江卓宁平躺在床上,很愧疚,还有点后悔。
他觉得孟佳妩真狠啊。
相处多半年,他其实聪明通达,已经很了解很了解孟佳妩了。
当然,孟佳妩也了解他。
她了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些坎,他是注定无法过去的,就像这最后一道防线。
他要了她,就不可能要别的女人,绝无可能了。
他昨晚喝醉了。
虽然后来清醒了,可酒精,还是支配影响着他的情绪和大脑。
更何况,他爱她。
他深深切切地知道,自己爱着孟佳妩,在那样的状况下,这件事,原本就箭在弦上的,他像火,一点点火星,就能点着了。
所以孟佳妩多聪明啊,她许可他这么做,就没有给彼此再留退路了。
这一生,他都只能和她纠缠。
江卓宁喉头有点难受,甚至哽咽了一声。
他想到姜衿了。
或者说,不是姜衿,而是他一开始,心中那个未来妻子的女性形象。
应该是品学兼优的一个女生,和他有许多许多的共同话题,应该性情温柔又独立自主,应该与人为善又进退有度,最最重要的,应该洁身自好,干干净净。
应该给他增光,让他自豪,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让他痛苦。
江卓宁猛地闭上了眼睛。
孟佳妩出来了。
一只手拿着毛巾擦头发,站在床边,神色复杂地看着江卓宁。
她并不知道他已经醒了。
便也没什么遮拦什么情绪了,看着看着,忍不住欣慰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就十分温柔了。
无论如何,她和江卓宁都是不一样的。
男欢女爱这种事,在江卓宁那里,是带着点隐秘和羞耻意味的。
在她这,却是让她高兴的一件事,而且是那一种,无论如何隐藏,高兴都大过痛苦的事情。
她爱他呀。
她从来没有这样地去爱过一个男人。
从两人相爱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处心积虑地想要将自己给他。
可江卓宁一直不愿意要。
她很忐忑,还有点自卑。
对她来说,江卓宁要是要了,就是认可并且释怀,他一直不要,就好像一直介意并且嫌弃她。
她知道江卓宁不是那样的人。
可——
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要这样去想。
昨晚那样的状况,她的确也是冲动的,可,又的确有一点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孟家是一个状况百出的地方。
每每遇到事情,或者在以前,无论何时,每每遇到事情,她的脑子总转的很快,她能最快的,选择一条对自己来说,最为有利的路去走。
就像被云昊纠缠,遇到阎寒那一次。
就像姜衿失忆,阎寒来找她那一次。
她其实知道,作为孟家人,她骨子里,自私而自我。
可她改不了,利己,就好像一种本能。
她一个人回宿舍,一直恍惚,其实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
她爱江卓宁,不舍得放弃他,可,江卓宁好像已经要放弃她了,她必须稳住他,必须。
江卓宁能来找她,她其实很意外,非常意外。
这说明什么?
江卓宁其实比她自以为的,还要更爱她。
她必须回应,必须抓紧他,而且,她也是下意识地就要回应他,一刻都不能停。
江卓宁说,他真的想原谅她。
他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个坎,也许一清醒,就会陷入痛苦纠葛了。
她怎么能再给他这样的机会呢?
痛苦纠葛也罢,怨恨难过也好,江卓宁的感情,都必须是她。
只能和她一起燃烧,她不能给他冷静权衡的时间,那样很可怕的,感情慢慢冷了,有时候真的就散了。
她拉着江卓宁走了。
她知道,只要两个人进了酒店,江卓宁肯定会要她。
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的情绪急需纾解,也知道,他是多么可爱多么固执的一个人。
他要是要了自己,只要自己以后一心对他,那就是一生一世。
其实——
不止她了解,所有认识江卓宁的人,都如此这般地,了解他。
江卓宁就是这样的男生。
干净纯粹、坦荡通透、一是一,二就是二,他的感情没有中间状态,他不会,也不屑于玩暧昧。
他不会背地报复,要发泄,情绪也会当着她的面。
所有人都了解他,可只有她,能拿捏他。
是因为爱。
已经尝过了他的温柔他的好,她怎么舍得,再让其他的女人去享受呢。
她不相信什么爱你,所以放开你的鬼话。
爱就应该在一起。
她会好好对他,做好一个女朋友,将来做好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一个儿媳妇,这就够了。
反正江卓宁又不是云京人。
大不了,她跟着他一起回家乡就好了。
重新开始,有时候没有那么难。
孟佳妩站在原地,心神百转地想了许久,叹口气,坐到了床边去。
一只手摸上了江卓宁的脸。
江卓宁便醒来了,抿着薄唇,看着她。
“起床吧,”孟佳妩道,“十二点退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