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少卿的父亲是环宇集团董事长,想要让这种新闻消停,动动手指的事情。

可事实上呢?

从照片出现以后,这新闻炒了将近一个月,还越炒越热。

姜衿那丫头陷得那么深,可想而知,每一天都在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何苦呢?

晏少卿连自己的家人都搞不定,姜衿嫁给他,除了委曲求全,哪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阎寒胡乱想想,一张脸越发冷峻了。

孟佳妩自然也明白。

看着他脸色,很快就想明白了,迟疑道:“那,你找我是为了……”

“瞒着她。”阎寒看着她,开门见山道,“无论是现在,还是姜衿康复入学以后,她和晏少卿的事情,我希望你守口如瓶,当然,抹掉一个人出现过的痕迹并不容易。可按照姜衿的性子,也不会大张旗鼓地谈恋爱,所以……”

阎寒一脸郑重道:“我希望你帮忙。”

孟佳妩一愣,“帮忙。”

“没错。”阎寒看她一眼,索性实话实说,“宁董事长得知她选择性失忆,告诉她,我是她未婚夫。”

“……”孟佳妩倏然石化了。

阎寒……是姜衿的未婚夫?

开什么玩笑啊!

可——

阎寒神色郑重,根本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孟佳妩干笑两声,“你喜欢姜衿啊?”

“嗯。”

“要,”孟佳妩越发迟疑了,“要听从宁董事长的建议,娶她?”

“是。”阎寒道。

“可……万一她后面想起来怎么办?”孟佳妩简直头疼,“你们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阎寒沉默了一小会。

淡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能忘了晏少卿,已经说明了问题,晏少卿让她觉得痛苦,我会尽可能给她最好的,等她想起来那一日,再说其他。”

“您还挺冲动的。”孟佳妩唏嘘道。

阎寒笑一声。

他的确冲动了,可下午在医院里那一刻,他看着姜衿纯澈如孩童般的眼睛,便无法按捺这股冲动了。

他朝着孟佳妩一笑,“这个忙,能帮吗?”

“我想想。”孟佳妩为难了。

按着她和姜衿的关系,原本不应该瞒着姜衿的才是。

她明白爱情的滋味,那种疯狂和炙热,虽然好似烈火焚心,却也能让人获得极致愉悦。

她有什么权利,替姜衿做出选择呢?

可——

开口的这个人是阎寒。

一来,他已经是云家掌权人了,二来,自己还欠他一份人情。

若是没有他,上一次云昊的事情,很可能会毁掉她和江卓宁并不稳固的感情。

“很为难?”阎寒突然道。

“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姜衿不公平。”

“这是她潜意识的选择。”

“可?”孟佳妩看他一眼,抿唇道,“这样好像有些自私了。”

“哦?”严寒突然一笑,“我倒是第一次发现,这个词还能从你口中说出来。”

阎寒审视着她,问道:“孟佳妩,感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我以为这个道理没有谁比你更明白。”

孟佳妩愣了愣。

的确,感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争取了才有希望,不争取连开始的希望都没有。

这道理,她再明白不过了。

孟佳妩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看着窗外道:“行。这件事我应下了,我知道怎么做。”

“谢谢。”阎寒由衷道。

孟佳妩笑了笑,“不敢当。”

阎寒也没有再说话。

等孟佳妩下了车,一发动,直接离开了。

——

医院里。

晏少卿准备下班了。

心里牵挂着姜衿,索性再去病房里看一眼。

宁锦绣不在,陪同的一个护工拖了地,在清理洗手间。

姜衿的病床升起了一些,她靠着,也没睡,两只眼睛盯着滴答滴答的吊瓶,微微蹙着眉,看上去还有点呆,眼见他来,弯着眼睛轻轻笑了下,“晏医生还没下班呀?”

“嗯。”晏少卿露出个浅笑,回答道,“准备下班了,过来看你一眼。”

“嘻嘻。”姜衿歪头道,“我真荣幸。”

她头上还缠着纱布,额头以上都被包裹着,越发显得脸小了。

晏少卿想起那曾经缠在他指尖的柔软发丝,难免恍惚,盯着她额头看。

姜衿一愣,抬手在自己头上轻轻碰了一下,发问道:“好像成小光头了,是不是很难看?”

她蹙眉说着话,又突然想到晏少卿是她主治医师,眼睛都睁大了一些,抿着嘴角道:“我听妈妈说现在有那种不用剃头也可以进行的开颅手术嘛,我是女孩子,医生哥哥怎么也不替我想一想,就直接把我头发剃光了,唔……”

她蹙眉看他,委屈和责怪都写在脸上。

晏少卿还觉得有点好笑,拉了椅子顺势坐下,解释道:“也是为了手术安全考虑,剃头更好一些。”

“头发长起来很慢的啊。”姜衿完全不能理解。

本来就是嘛。

可以不剃小光头,自己却被剃光头了。

这放在哪个女孩子,也会觉得接受不了的啊。

“嗯。”晏少卿看着她,也不辩驳,好脾气道,“我的错,考虑不周。”

“唔。”眼见他认错,姜衿又觉得不好意思了,扯扯唇角,小声道,“也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晏少卿一笑。

姜衿看着他,这才发现他鼻梁边上青了一块,意外道:“你脸上怎么了啊?”

“嗯?”晏少卿微愣。

姜衿用眼神示意一下,疑惑道:“好像被人打了一拳。”

晏少卿抬手摸了摸,微微蹙眉,淡声解释道:“没事。遇到一个不讲理的病人家属,不小心挨了一拳。”

“谁这么讨厌啊。”姜衿鼓着腮帮子嘀咕。

晏少卿看着她十足丰富的面部表情,只觉得无比心安。

姜衿见他发呆,又问,“还疼吗?”

她尚且在病中,脑袋肯定不舒服的,说话便显得非常小心轻柔。

声音软软的,能抚慰人。

晏少卿怎么还会觉得疼呢?

甚至觉得——

这一拳还挨得挺值得。

他看着姜衿,抿着唇角笑一下,“不疼。”

“哦。”姜衿看上去放心些,似乎觉得无聊,又看一眼吊瓶,再看他,又问,“我感觉我躺了好久了。嗯,晏医生,你会不会觉得我……话很多?”

“还好。”晏少卿笑着道。

“还好?”姜衿扁扁唇,“还好就是话还有点多的意思,你别觉得我烦呀,我就是太无聊了,没人陪我说话。”

“不会,我这不陪你说话着吗?”

“也对哦。”姜衿倏然一笑,眨着眼睛看他,“那你能经常来陪我说话嘛?”

晏少卿微愣,神色定定地看着她。

“我忘了,你工作肯定很忙的。”

“好。”晏少卿突然道。

姜衿忍不住笑起来,正想再说什么,突然紧紧蹙了眉,空闲的一只手就往头上抓。

“怎么了?”晏少卿连忙按住她的手。

“头疼。”姜衿皱着小脸,突然就痛苦起来,可怜巴巴道,“伤口疼,又疼又痒,怎么办啊。”

“没事没事。”晏少卿松了一口气,“很正常,我帮你摸摸。”

“嗯。”姜衿乖乖地拿下手。

晏少卿伸手过去,隔着纱布,十分轻柔地摸着她脑袋。

他是医生,手法肯定比一般人好一些。

姜衿皱着鼻子感受着,没一会,还觉得享受,微微眯着眼睛,像一只假寐的小猫。

眼见她渐渐安静了,晏少卿松了手。

还没坐下,姜衿又睁开眼睛,看着他,小声要求道:“再摸一下,好舒服的。”

晏少卿:“……”

姜衿觉得他是不是不情愿,无奈道:“好吧,不摸了。其实也不疼了。”

晏少卿忍不住轻笑一声。

垂眸对上她眼睛。

姜衿也正看着他,四目相对,神色就有些迷惘了。

觉得紧张,一颗心砰砰砰跳起来。

两个人近在咫尺,她觉得晏少卿长得实在帅,这么年轻,都已经当医生了,还是她主刀医生,好了不起哦。

尤其——

长得这么帅,性格还这么好,又非常温柔。

被他照顾的病人简直太幸福了。

姜衿看着他,有点口干舌燥,还有点慌,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唇。

晏少卿的目光就落在她浅米分的唇上。

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忍不住蜷了蜷,按捺着突如其来的渴望。

宁锦绣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神色一愣,连忙咳了两声,快步到床边,笑着道:“晏医生怎么还没下班?”

“嗯。”晏少卿站直了身子,看着她淡声道,“过来看看姜衿。”

“费心了。”宁锦绣客气道。

晏少卿神色淡淡地笑了笑,“应该的。”

躺着的姜衿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说着话,心里还有点抑郁,小声问,“妈,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呀。”

“……”宁锦绣无语地看她一眼。

硬生生,从她的语调里听出了一丝丝嫌弃的意思。

心里敲响了警钟。

看了晏少卿一眼,笑着道:“还有点事情要问呢,我们出去说?”

“好。”晏少卿看了姜衿一眼,点点头。

姜衿有些沮丧,扁着嘴,有气无力道:“晏医生再见了,记得明天要来陪我说话呀。”

宁锦绣:“……”

这才几分钟,两个人又熟悉起来了。

她心情实在不好,抬步去了外面,看着晏少卿,开门见山道:“躺了十几天,衿衿这丫头有些好动了,话很多,你忙工作,别拿她那些话当真。”

晏少卿笑而不语。

宁锦绣想着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只觉得头疼。

感觉晏少卿好像姜衿的命中劫数。

两个人相处的感觉,怎么看,都觉得暧昧柔和,好像下一刻就要生出感情来。

她当然要阻止了。

心念一起,宁锦绣索性发问道:“眼下她这种情况,转院方便吗?”

晏少卿终于回神了,看着她,意外道:“转院?”

“是,转院。”宁锦绣点点头,解释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阎寒也算是答应了这门婚事,我想着应该给衿衿转院,这样才好重新开始。”

“您怕她想起我?”晏少卿微微蹙眉。

“是。”宁锦绣也直言不讳。

“我不同意。”晏少卿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微微握了一下,淡声道,“转院的事情我不同意,看着她康复我才放心。”

“你已经答应了不是吗?”

“是。”晏少卿道,“我答应不在她跟前提起过去,不过……”

他语调一顿,“有一个附加条件。”

宁锦绣愣了一下。

“我需要看着她康复。”晏少卿言简意赅。

宁锦绣:“……”

看着她康复?

要是看着看着,两个人就看出感情来了呢?

“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晏少卿看着她,一脸郑重道,“如果我不说,她也能想起,证明她逃避这段感情的心意并不坚定,她爱着我,而且我也爱她,相爱的两个人,原本应该在一起的,不是吗?”

宁锦绣:“……”

她突然觉得有些头大了。

晏少卿这人,比之同龄人还要沉稳持重。

哪里像一个晚辈?

偏偏——

她已经强人所难了,怎么能继续得寸进尺呢?

宁锦绣点点头,看着他一脸郑重道:“那行,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也就像你所说的,如果到出院她还没能想起你,我希望你们的事情能彻底成为过去。”

晏少卿沉默良久,低声道:“好。”

“那我先进去了。”

宁锦绣话音落地,转身进了门。

晏少卿站在外面,也暂时没有走,很安静,听着里面姜衿的轻笑声。

听着听着又觉得难受,有点无法承担。

眼下这样一个姜衿,虽然受了苦,整个人却显得轻松自在,说话都随意直白,眼眸清澈澄净,依旧乖巧,最主要的,性子比以前柔和活泼了些。

他能说什么呢?

作为被刻意忘记的那一个,许多话,他都无法出口。

晏少卿抬步慢慢往出走。

夜幕降临,医院外,街道上灯光都全部亮起来。

他只觉得空。

好像置身于一片荒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