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叫醒来比较方便嘛。”
“她都睡了,”姜皓别扭道,“您还是扶到我背上好了。”
“那行,”司机师傅笑一声,扶着姜衿趴在他背上,感叹道,“小伙子对你姐可真好!”
第069章 懊悔自责
姜皓背着姜衿往回走。
司机最后那句话便不时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很羞愧,心里难受极了。
他对姜衿好吗?
说实话,他觉得一点都不好。不但不好,还很差劲。
差劲到眼下回想,都让他觉得羞愧。
他从小知道自己有个亲姐姐,可是他从未见过,不像姜煜那样还偶尔提起,他对所谓的亲姐姐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喜欢姜晴。
姜晴大他五岁,从小对他很好,他从姜晴身上得到了关心爱护。
当姜煜告诉他们,姜衿可能要回来。
他原本是没有丝毫感觉的。
可他看到了流泪的姜晴,看到了她手指颤抖拿着水果刀的样子,看到了她的恐惧和担心。
他毫不犹豫地讨厌姜衿了。
第一次看见她,就定定地坐在沙发上,紧挨着姜晴,守护他一直关心喜欢的姐姐,用眼神和行动说明他的态度和立场。
姜衿一定读懂他那一刻的厌恶和排斥了。
他很明显地看到了她神色间掩盖不住的诧异和疑惑。
可他置之不理。
自那以后,无时无刻,讽刺她嘲笑她,奚落她打击她,好像姜晴的先锋一样,时刻护在她前面,每时每刻,都准备着保护她,准备对付姜衿。
姜衿要去晏家了,他字字紧逼,不断阻拦。
楚玉英的镯子不见了,他心知肚明,却装聋作哑。
对立,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态度。
可事实上,姜衿有什么错呢?
妈妈弄丢了她,听说她养母当年也有责任,拐了她,让她在社会底层生活了十七年。
她本来应该和他一样。
有完整的家庭,爸妈的宠爱,有千金小姐的身份,每天早上有牛奶和面包,出门车接车送,穿好看漂亮的衣服,上自己喜欢的兴趣班,住着大大的房子,养尊处优,无忧无虑。
就因为两个女人而已,她的命运却发生那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两个女人,还都是她的妈妈。
现在呢,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仍旧不喜欢她。
她原本有个优秀的未婚夫。
姜皓突然想到了晏少卿,整个人如遭重击般,痛苦起来。
“你今天来找我这件事,你姐姐知道吗?”
“我是说姜衿。”
“很好,那就永远别让她知道。”
晏少卿那几句话他一直不明白,眼下突然想到,才好像有点明白了。
作为一个外人,他觉得不可思议吧?
这世界上有人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姐姐,侮辱贬低她,欺负看轻她,一声姐姐也不叫,还喊她讨厌鬼。
她其实没那么讨厌,相反的,她虽然嘴上不饶人,可最起码从不害人。
晏少卿本来就是她的,她要维护自己的婚约没有错。
可眼下--
就连那样优秀的男人,她也没有了。
姜煜和楚玉英回来以后,狠狠发了一通脾气,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父亲那样严厉恼怒的样子。
他听到他一遍一遍给姜衿打电话了。
他知道姜衿在晏家也受了很大的委屈,以至于,她失去了晏少卿。
不接姜煜的电话。
原本,她连姜家也不想要了。
她得多失望多难过,才会连优越的生活和身份都想要放弃。
姜皓越想越觉得不堪忍受,短短一截路,他愣是走了很久,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他个子长得快,比姜衿都高了差不多十公分,背着她,轻而易举。
她那么轻,胳膊腿都细细的,背在背上其实没多少重量。
姜皓却觉得沉甸甸的。
那样沉甸甸的感觉压着他,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弓着背,不知怎的,眼泪就突然掉了下来。
姜皓忍不住哽咽了一声。
那一声从喉咙里发出来,好像受伤的幼兽在悲鸣。
姜衿恍惚听见,就醒了。
然后--
她整个人晕乎乎地愣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在姜皓背上趴着。
他背自己干嘛?
有病啊!
姜衿缓缓心神,直接探手拍了一下姜皓肩膀,从他背上跳了下去。
姜皓神色古怪地看着她。
眼睛通红、欲言又止,T恤衫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身上。
“你干嘛?”姜衿莫名其妙,看着他,忍不住嘀咕,“有病啊,谁要你背了,到家了不知道叫醒我吗?”
“我……”
姜皓伸手在头发上抓了一下,看上去有点烦躁。
“行了行了,”姜衿以为他还在担忧姜晴的事情,摆手道,“你不都看见了吗?咱们走的时候她睡得跟死猪似的,一晚上没一点问题。”
姜皓看着她没说话。
“我先回房了。”姜衿直接扭头往里走。
“姐!”姜皓突然唤一声,看着她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低声道,“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能将那句对不起说出来,话锋一转道:“谢谢你了,今天谢谢你,和我一起安顿她。”
姜衿慢慢转过身来。
定定地看着他,眼眸里带着点探究。
半晌,唇角突然翘了小小一个弧度,漫不经心道:“嗯。”
转身上楼了。
嗯?
这是个什么回答!
最起码应该说一句不用谢啊!
为什么就给他一个字!
姜皓心情复杂地想着,又觉得姜衿肯定还挺讨厌他,不怎么愿意和他说话。
可她其实很善良,要不然就不会跟着他去找姜晴了。
只是有点冷淡而已。
就像他网上那个师父,不怎么喜欢说话,可其实挺心软的。
嗯,一定是这样的。
她没有讨厌自己,没有不愿意和他说话,只是本来就话少些,她是姐姐啊,大了自己足足三岁,本来就该让着自己的。
姜皓自我安慰了一通,松了一口气,上楼去。
第070章 是我的人【求首订么么】
第二天正巧是周末。
因为和姜煜说好去晏家的缘故,姜衿起了个大早。
九点钟。
两人准备出发。
坐在沙发上的姜皓却突然开口道:“爸,我也一起去吧。”
“你作业写完了?”
姜皓明天开学,这几天正专心致志补作业,更何况,他可一向不怎么喜欢走亲访友,尤其是见长辈。
“完了完了。”姜皓说话间站起身来,咧开一个非常古怪的笑容,“你不是说晏爷爷前段时间生病了吗?我也好久没去看望过了,跟你们一起去。”
话音落地,他小心地看了眼姜衿。
上次她在晏家受了委屈,这次去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自己跟着,必要的时候,总能或多或少帮到她一点,免得晏家人以为她好欺负。
哼哼。
姜皓心里盘算着,更是打定主意要跟去,侧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姜煜。
“那行,”姜煜点点头,抬步往出走,还不忘边走边叮咛,“你平时随意惯了,去了可别给我丢人,见到老爷子记得问好,晏伯伯那些也是,知道吗?”
“哎呀爸,”姜皓不悦地嘀咕道,“我是那么没礼貌的人吗?”
“哼。”姜煜一个字回答他。
姜皓突然想起他整个暑假的表现,欲哭无泪,倏然闭嘴了。
——
十点多。
三个人到了晏家。
晏老爷子知道姜衿要来,和上次一样,早早等在大厅外面。
“晏爷爷。”
“晏爷爷好!”
姜衿和姜皓率先唤一声,姜皓声音尤其大。
“衿丫头来了。”晏老爷子看上去精神还好,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在姜衿肩膀上拍了拍,神色有些激动,甚至带着点刻意的讨好,很明显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自责内疚。
“嗯,”姜衿有些心酸,轻声道,“您身体好些了吗?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傻孩子说什么呢,”晏老爷子摆手笑了笑,睨了眼边上赔笑的云若岚,安慰她,“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我们不说了。”
姜衿抿唇笑着点点头。
“半年没见皓皓了,个子蹿得真快!”
晏老爷子又看向站在她身侧的姜皓,喟叹着转身往屋里走。
云若岚伸手去扶他,却被他没好气地甩开了,边上另一个中年女人快步跟上。
扶着晏老爷子往里走。
姜衿这才注意到刚才站在稍远处的女人。
她看上去应该上了五十岁,身形偏高,穿着平底鞋也有一米七,浓眉大眼,相貌不若一般上流社会贵夫人那样精心描绘,没有丝毫养尊处优的痕迹。
整张脸,大抵也只有乌黑工整的眉毛日日修剪。
却很美。
美丽这个词其实不适合形容中年女人的,可却是姜衿的直观感受。
女人肤色微褐,鼻梁两侧还有几点雀斑,不化妆,却显得健康自然,落落大方,侧着头和老爷子说了句什么,露齿一笑,眼角的皱纹里好像都蓄满爽朗的阳光,不显老态,反而让人觉得年轻活力。
她穿着简单的米色棉布中袖,下面配了深棕色一条宽腿裤,曲线凹凸,走起路英姿飒爽。
不精致,却自有闲适气度。
自然不可能是佣人,晏家亲戚吧?
姜衿这样想着,却突然发现身侧的姜煜一动不动,神色微愣。
看着那女人的方向。
“爸?”
已经迈步的姜皓也发现了,回过头唤了他一声。
“哦。”
姜煜如梦初醒,看着眼前一双儿女,笑笑道:“进吧。”
“扶着晏爷爷那女人,”姜衿走在他边上,探询道,“您认识?”
“那是少卿的姑姑,”姜煜淡声道,“你们叫姑姑也行。”
“姑姑?”
姜衿突然反应过来,姜煜说的应当是晏平春了。
她在依云首府的时候,听到李婶提到不少晏家的人际关系,老爷子膝下有一个女儿——晏平春。
晏平春比晏平阳大两岁,比姜煜大一岁,早些年,老爷子给这唯一的女儿和姜煜定下婚约,可长大的晏平春留学期间和M国一个摄影师私定终身,惹了老爷子大怒,从此定居国外,鲜少回来。
老爷子耿耿于怀,直到姜煜也结婚,有了她,先前的婚约又落在她和晏少卿身上。
所以说——
她和姜煜有过感情纠葛?
姜衿胡思乱想着,几人已经到了沙发跟前。
“坐,”老爷子笑着朝姜煜道,“你和平春二十多年没见了吧?别说你,哎,我前两天见到都差点认不出了,一走二十年,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你说她这没心没肺的性子随了谁?”
“平春姐从小受不得拘束。”姜煜神色自若地笑了笑。
“您看阿煜多了解我。”晏平春将佣人切好的果盘搁到几人跟前,朝姜煜笑着道,“我这才回来两天,他这快念叨一百遍了,耳朵都疼了。”
她说话竹筒倒豆子一般,爽朗利落,很快。
话音刚落,不等姜煜开口,又露出大大的笑容,欣喜道:“这是你两个孩子吧?眨眼都这么大了,一个比一个好看。”
“晏姑姑好。”
姜衿和姜皓齐齐唤了一声。
“真乖!”晏平春顺手在姜皓头上揉一把,“有十八了没?上高中?”
“过了生日十七,明天上高三。”姜皓被她亲昵随性的动作弄得有点不自在,说话间脸都红了。
“念书肯定不错了。”
晏平春笑着说一句,又看一眼姜衿,柔声道:“听说衿衿和清绮一样,过几天都去云京大学报到了。”
“对了,清绮呢?”
她这话提醒了老爷子,老爷子侧头朝云若岚发问。
“让李姐去叫了,就来。”云若岚连忙笑着应一声,不动声色地剜了晏平春一眼。
晏家家大业大,老爷子膝下也就两子一女,眼下老大晏平川已经因病去世,两个儿子一人从军,一人从政,工作非常忙碌,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次家,眼看着晏家里里外外也就晏平阳一人做主了。
这野了半辈子的大姑子突然回来。
回来不说,还带了一个嘴上抹了蜜似的小儿子。
想干嘛?
等着老爷子两脚一蹬分家产吗?
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云若岚抑郁地想着,完全忽视了晏平春刚死了丈夫的事实。
她是晏老爷子唯一的女儿,少年张扬好动,性子不若晏家人的沉稳持重,而是活泼热情,好像一团怎么也燃不尽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