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左耳都不进,纯然站在那里充当雕塑,什么也听不见。

顾成涵则是不同,他嘴皮子功夫了得,这些年又被演艺圈的风气淫浸,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颇为自得,老爷子这一口一个老头的损着他,叫他那张风华正茂的俊帅面孔,实在有些绷不住,天王脾气跟着就来了…

跟着就又是一通爷孙大闹,搅的一旁安静而坐的顾聿森耳朵都疼了。

眉头浅浅皱了一皱,他干脆站了起来,对四弟随意打了声招呼就扭头走人了…

顾君临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只当大哥是受不住吵,所以赶紧躲开去避一避,虽然他更纳闷,同样没讨媳妇,为什么最年长的大哥,却从来不会得老爷子一句责骂催促?

顾亦城倒是个知情的,他一门心思的在*着漂亮的媳妇儿,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这会子却颇有几分坐不住了,看着大哥背影的眼神,都暗含担忧…

快一年了。

好好一个大活人,突然就从自己的身边消失一整年之久,他想,换成谁,都难以忍受。

更何况那是挚爱,彼此之间连婚约都早已定下,这样深刻的感情,说走就走,谁受的了?

从来,爱不知道深度,直到别离的时候。

这样一句话,顾聿森也是直到宁艨都走了很久了,才忽然心生感触…

他是男人,一向理性克制,是真做不来感伤春秋那种感性之事,可对宁艨…

从来只知道自己爱她,却是真没想到,这感情,会这样深刻!

可也正是因为爱的太深,他心口的伤,才会这样重!

到了今天,他简直…恨她!

走到杳无人烟的寂静角落,心底的伤痛被这宁静衬的更深了,顾聿森那正在行走的高大背影,蓦然…弯曲。

呼吸都是变沉,拳头抬起,往心口上用力的摁了一摁,将那汹涌喷张的痛,死死压住,顾聿森绷着脸,一点伤痛都不让上脸,一定要装出一副“我很好,我不要紧,是她太无情,辜负了我,才与我无干”的冷漠薄情模样。

是的,他很好,他没事,他无所谓。

就是这样。

一眨眼,就要到王妈的忌日,她去世一周年的纪念日。

也是宁艨离开顾聿森整整一年的日子,这个日子不仅顾聿森会刻骨铭心,宁艨,亦然!

夜晚,小楼二层,房间灯光明亮。

有道影子投射在*上,叫人看的模糊,却也知道,是个身形纤柔的女子…

是宁艨。

她正在房间里面来回不停的走动着,怎么样都无法安下心来…

是了,明天她就整整离开他一年了,一想到一年前她是怎么煎熬着承受过来的,她就根本没办法入睡。

不,就连坐下来保持安静都不行!

她想他,简直要疯了!

越走脚步频率反而越大,到最后连心跳都跟着一起乱了,宁艨干脆跑下了楼,去了院子里面的一个安静小角落,蹲在那里,抱着双膝,脸儿,深深埋进去,如此,静坐。

她就这样,在这个角落里面想念他,此生是她负了他,她没有任何资格再去接近他了,就连想念,都如此的…小心翼翼。

夜凉如水,气温很低,且随着夜的加深,有愈渐降低的趋势,预报上甚至说,今晚凌晨过后会有台风过境,大暴雨来袭,气温骤降十几度,新一轮的寒潮要来袭了。

宁艨只着了一件单薄睡衣,简直能活活被冻死!

可她却懵然不觉,她觉得对不起他,他这一年过的会怎样的糟糕,她最清楚,她爱他至斯,曾发誓伤了全世界也定要护他万全,却到头来,伤他最深的,是她。

她深觉对不起他,就连在光天化日之下多想念他一下,她都觉得是一种亵渎,是对他爱的侮辱,也只有在这样的深夜,这样静寂的角落,她才可以爱他爱的…肆无忌惮!

只是愿这爱,伤她一人就够了,他,就让爱的温暖,去保护。

死死抱着膝盖把自己深埋进去,身子缩成了一团,宁艨就这样躲在角落里面,睡了*…

许是可以想他了,她睡的好了一些,是最近为数不多的一次,睡的沉了的,竟然连雨,都没将她打醒。

还是管家拉着家里面的狗狗来找,才把她喊醒的…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汪!汪汪!汪汪!”

猛然惊醒,宁艨仰起下巴,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张脸,就是面前摇着尾巴叫的正欢的狗狗。

那是一只纯白色的萨摩耶,那毛色,那身形,简直跟大白白有几分神似,乍然一见到,宁艨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尤其看到它那分明焦急的眼神,在一个劲的吼叫之间,忍不住去咬她的睡裙裙摆,分明是在担心她,喊着她——快,快进屋去,小主人你快一点进到屋子里面去啊,台风来了,要有大暴雨呢!!

那湿濡濡的鼻子一拱上脚踝,宁艨的眼泪,竟就这样…掉了下来…

大白白,也是这样亲近她的,不管她多皮实,把它漂亮的毛发都烧焦了,它依旧亲近她的很,尤其看到顾聿森摸她脑袋抱她时,它就更快乐了,一个劲的绕在她脚底下面拱。

那粗壮的大尾巴跟着不停摇晃,就好像在喊着她主人,主人。

同面前的狗狗一样。

眼泪,唰唰唰的就流了下来,根本打不住,宁艨猛地站了起来,拔腿就跑。

她对这个家,充满了抵触情绪,甚至因为被逼迫着离开顾聿森,更兼得产生了一份…恨意。

她来了这么久,从来都傲骨铮铮,今天却连一只狗狗都见到了她的眼泪,她实在难受至极。

近乎崩溃。

跑也似的往楼上冲,宁艨浑身都湿哒哒的,光着的脚底心甚至还沾了花园中的泥土,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脚印子…

造价精良的地毯,瞬间就脏了。

正值早饭时分,照常规,全家人都围坐在一起用早点,秉承着食不能语的风格,都在埋头用餐,除了瓷器餐具发出的碰撞声音之外,简直安静到了极点…

宁艨忽然闯进来,那样大的动静,谁能听不见?

都扭过头去看她,在看到地毯上竟一连串的脏脚印之时,其中一位妇人,忍不住骂了句:“真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光着脚出去玩?瞧把家里搞的脏的!还让不让人住了?!”

“可不是么,瞧瞧她那一身,好歹也是二十出头的姑娘家了,一件睡裙就跑了出去,淋的湿透再跑回家,简直一点教…”

“够了!”

猛一将报纸往桌子上一拍,一个年逾六十,头发微白的老奶奶,一脸怒容,一点情面不留的训斥着刚才出言的那两位:“食不言寝不语,你们进宁家多少年了,连这一点都不懂?到底也是做长辈的人了,竟然在一个孩子背后乱嚼舌根,你们这个少奶奶,还要不要做了?!”

“我…”不服气,却也不敢跟老夫人顶撞,带头那位妇人一脸不甘心的低下了头,顺便瞪了一眼自家老公。

他一接收到讯号,就笑着放下了碗筷,笑意吟吟的看向自己母亲:“哎妈,一大早的,您别跟她们置气,气坏了身子我们做儿子的可是会心疼的,再说了,秀玉她们虽然言词有些直接,可也都是对的,小萌那孩子啊,确实有些太不知道检…”

“你也给我闭嘴!”

怒目圆瞪,老夫人气的又是拍了下桌子,然而,到底是自己儿子,她兵不舍得多骂,跟着也就噤声了,将桌上人挨个的瞧过去,她用眼神警告他们,哪一个都不许多事,敢欺负了她小孙女,她谁也不放过!

糖会争取尽快交代完,然后就该奔完结了,这书老实说,是我写文以来状态最差的一次,几次三番都被清扫严打各种搅的热情不再,根本不在状态了,若不是为了一直以来的支持,真的坚持不下来,不过放心吧,一定不烂尾!该交代的都会交代清楚的,也谢谢所有宝贝们的支持,真心感谢~挨个狼吻,(づ ̄3 ̄)づ╭?~

卷二080.你逃走吧

但,也就是这样而已了,老夫人并没有再多说任何的话语,整个空间,重又回到了方才的宁静,在宁艨忽然闯进来之前的那一种,宁静!

管家是个中年妇女,四十多岁的样子,她就是那个去带着狗狗找寻宁艨的人…

看着这一室的人,皆在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要么吃早点,要么在翻阅报纸玩手机,就好像小姐方才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就连老夫人,嘴上说着是自己的亲孙女,不准任何人欺负了她,如此的关心,却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上一句——去看看那丫头,她怎么样了?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让她变的那样狼狈?

别人或者没有看到,但是管家却看得清清楚楚,自前天开始,小姐就越来越消沉,浑身都透着一股子…近似绝望的味道。

简直就好像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她的盼头了,她已经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小姐来这个家里已经快一年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应该就是她正好满一年的日子吧?

小姐心里不好受啊,她看得出来,小姐根本就不想来这个家!

都一年了,也没见小姐露出过一个真真切切的笑容,那脸蛋,多漂亮啊,真是可惜了。

唉。

站在一边,心里面的活动不断,将整个宁家人看了又看,最后看向老夫人,管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叹一口气,她转了个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算了,反正这一屋子的人,真正关心小姐的,还真没有!

老夫人虽然确实挺重视她的,可是老夫人严厉惯了,不善于对人表达关心,一年了,根本都没有对小姐说出过一句关怀之语,倒是背地里确实对家里面的人都做过严厉的警告,就像刚才…

可,她那样的举止,反倒是越发让宁家人都对小姐不满了。

老夫人那样精明的一个人,难道连这一点,都想不通吗?还是说,她是…故意的?

故意要引起大家对小姐的仇恨,变的更针对她?

管家服侍了老夫人多年,家里面最敬重的,也就是她了,她是真不想这样去想老夫人,可…

在心底暗暗的摇了摇头,从厨房里面取出一份早点,管家偷偷的将其端上了楼,去找宁艨去了。

敲门。

叩叩叩。

在楼道里面发出回声,随之就是隐入安静,再没有任何的回应…

管家幽幽叹出一口气:“小姐,是我。”

没回应。

“是我,李婶,小姐你开开门,我给你送早饭来了。”

依旧没回应。

李婶再喊:“小姐啊,别人也就算了,难道你真的连李婶也不理了吗?”

良久,屋中才飘过来声音,宁艨在喊她:“…李婶。”

“诶。”

“我不想吃,您回去吧。”

声音明显哽咽,宁艨将下巴抵住膝盖上,眼泪,吧嗒嗒的流…

今天不仅是她跟他分开一周年,同样也是王妈妈的忌日。

她好难过,心里面的痛,根本无处宣泄…

李婶越是关心她,她就越难过。

在这个家,李婶是唯一真正关心她的人,在很多她难过的时候,都是李婶来宽解的她,她很感激她,更是总会经由她而想起王妈妈,她好喜欢她啊,好想向对王妈妈一样的,去粘着她。

可是,却再也不敢跟她亲近了…

宁艨是个天性热情的人,她很自来熟,对待长辈,她尤其喜欢亲近,就像王妈,就像四合院胡同的那些老奶奶老爷爷,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她也喜欢他们。

可,她不敢再喜欢任何人了,更不敢去亲近,尤其李婶。

因为她怕,她怕会给李婶带来灾祸,怕又会是另外一个…王妈妈。

这么多年了,王妈妈说是她的母亲,也不为过的。

其实在宁艨的心中,就是在把王妈妈当成母亲来爱戴,她曾发誓,无论去哪里,都要带上王妈妈,她要用自己的能力,去给王妈妈一个家,让她安享晚年,她以后的孩子,也就是王妈妈的外孙,她会让他喊她外婆,会让王妈妈去带她的孩子,就像这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

可,她却害死了她…

是她害死了她!!!

眼泪横流,满脸都是悲伤,哭,已然是抵达了崩溃边界,然,宁艨却是咬住了唇,把脑袋往膝盖里面埋,抵死不肯发出声音来。

只是,眼泪不由人,哭声,更是不由人控制,宁艨喉咙里面不断的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就像是被囚禁了的小兽,明明都快要痛死了,却因为失去了自由,而连哭泣都不够资格了…

隔着门板,李婶并没有听到,只是迟迟得不到小姐的回答了,她还是担心。

她亲眼看见了她的眼泪,哭的那样伤心,那表情,让人看一眼都忍不住跟着去掉眼泪,虽然小姐这一年都是不快乐的,却也从不曾轻易掉眼泪,即便是在那几位的合伙欺负之下,都倔强着傲骨铮铮,让她心疼的同时,更多的是佩服…

所以,何时像方才那样,脆弱到近乎不堪一击?

李婶是真担心了,在门口站了好一会都没听见动静,想了想,她最终还是决定取出了备份钥匙,把房间门打开了。

宁艨哭的太投入,根本就没有听到,直到李婶都走到跟前去喊她了,她才知道…

猛然僵住,宁艨根本就不敢抬起头来,除了顾聿森,除了刚被领回去的时候在王妈妈面前,她还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掉过一滴眼泪,这样脆弱的她,这样失去了保护层的她,不要让别人看见,不要!

于是,埋的更深了,就连身子,都往后面缩了一缩,完全一副抵触模样…

就像是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竖起了一身的保护伞,只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面。

孤独,却坚强。

可即便看不见她的脸,李婶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她那故作坚强背后的脆弱?

蹲下身子,李婶忍不住又是叹气,伸手过去,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姐啊,李婶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可是,你这样,真的很让人心疼你知道吗?”

宁艨是真不打算让李婶看见她的眼泪的,为了把哭声压住,她甚至都要把嘴唇咬破了,血都渗出来了,也真的做到了,仿若只是深埋着脑袋在装睡,可,这一切的努力,在李婶掌心贴上她发旋的那一刻,彻底…坍塌。

身体狠狠僵住,眼泪跟着就又掉出来了,宁艨再咬唇,死死咬着,任由那血腥味在唇齿之中肆意,就是想克制住,可李婶又揉了下她的脑袋,那种温柔中的呵护,让她瞬间就想起了顾聿森。

跟着,就彻底崩溃了。

“哇”的一声,她嚎啕大哭,猛地就往李婶的怀中扑了去…

死死抱住。

眼泪不停的流着,一颗颗的,全部都往李婶的身上砸了去,李婶都愣住了,是真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会突然这样崩溃?

跟着就更心疼了,将她接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李婶平常看你太能撑,是真不忍心。”

一句不忍心,让宁艨呆住,埋在李婶的怀中,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随之,却是更深层次的痛楚,涌来…

“王妈妈!!!”

她大声的喊,悲痛欲绝,扑在李婶的怀中,在这个拥有着跟王妈妈一样温柔慈爱气息的怀抱中,将她的伤悲,彻底喊出…

那死死压抑了一年的悲伤。

尤其那一声“王妈妈”,那是她心中永远的伤痛,此生都不敢再碰触,宁艨这一年都不敢去想一下,一想就会是浑身抽着疼,就连呼吸都要没了,更别提喊了。

可是李婶好温柔,真的好温柔,就像王妈妈一样,多少年了,她也总是这样,在她不高兴的时候,揉揉她的脑袋,唤着她,用慈爱的眼神将她包裹住,放在心尖子上面哄…

小宁小宁,你别难受,别哭,你一哭的话,王妈妈就会心疼的,是真不忍心看你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