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响了,在这样一个雨夜,显得愈发地令人不安。

素凯的手一抖,烟头掉了,不知是因为手指被灼到了还是因为半夜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

大截烟灰落在了地上,像是摊开的灰烬。

这么多年的从业经验,已经给素凯养成了半夜听见手机铃声响就心神不安的习惯,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了,这个时间手机响了,一准就没好事儿。

来不及多想,他捻灭了烟头,顺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愕然,赶紧接通。

手机那边声音急促。

素凯的脸色变了,说了句,“我马上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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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二十分钟,素凯就开车到了叶澜的家门口,他近乎是一路飞车,甚至明知故犯地闯了红灯。

雨水模糊了前方的视线,黑暗中,有个人影撑着伞焦急地等待。

素凯来不及撑伞就下了车。

快到的时候他给叶澜家打过电话,站在门口的是阮雪琴,见他来了后,焦急地都快哭了,“澜澜她的样子很吓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电话是阮雪琴打来的,当素凯接通后,她在电话那边火急火燎地告诉素凯说,叶澜毒瘾犯了。

这么一句话,令素凯再也无法理智了,一路上都是叶澜痛苦挣扎的样子。

匆忙上了楼,家里的佣人不在,只有叶鹤城在家。

房门是半掩着的,刚靠近就能听见叶澜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素凯的心像是被无数的钢针狠狠穿透似的,痛的难以呼吸,他大踏步推门而进,阮雪琴紧跟其后。

卧室的门也是敞着的。

一地的狼藉。

甚至还有摔碎的杯子。

只见叶鹤城脸色苍白地站在叶澜的卧室里,双手都在颤抖着,“澜澜,听爸爸的话,把碎玻璃放下,别伤了自己。”

素凯的大脑嗡地一声,想都没想冲进了卧室。

眼前的一幕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穿着白色睡裙的叶澜,手里正攥着一块碎玻璃,是喝水杯子的碎片。碎片已经割伤了她的手心,血蔓延了下来,如鲜红的石榴汁蜿蜒到洁白的手臂。

她披头散发的样子着实可怖,才短短时间不见,她的脸就枯瘦得厉害了。

见到素凯进来了后,她的情绪似乎变得更加激动。

“澜澜!”素凯感觉自己都无法呼吸了,生怕她一激动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来。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叶澜干脆抱着头,整个人都蜷缩在地上。

她手里的碎玻璃就在她的眼皮上晃来晃去,她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划伤双眼。吓得阮雪琴哭喊了一声,“澜澜,你不要吓妈妈啊。”

素凯毕竟是缉毒警出身,这种状况也经常会遇上,虽说对象换成了叶澜令他比平时看上去紧张了很多,但到了关键,他还是能压住紧张,沉着冷静地应对。

趁着叶澜的不备,他一个快步窜前,迅速十分快地抓住了叶澜握着碎玻璃的手,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任由她大哭大叫都不松手。

这个时候从叶澜手里硬夺碎玻璃肯定是危险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自己松手。

素凯的手劲很大。

叶澜的手腕感到一阵阵发酸,忍不住松开了手。

碎玻璃落地的时候,素凯一脚踢开,然后喝道,“把房间里的碎玻璃全部清走,快!”

阮雪琴和叶鹤城都不敢怠慢,赶紧照做。

叶澜在素凯的怀里不老实,拼了命地挣扎,大叫,像是疯了似的,她的手心已经受伤了,血甚至染在了素凯的衣衫上。

素凯担心她的伤口,模糊一片又看不清具体伤口有多深,又冲着阮雪琴喊,“拿绳子过来!”

阮雪琴愣住。

“什么?”

“绳子!”素凯重复了喊了句,“不绑着她,她还会伤害自己,还有,她的伤口必须处理!”

阮雪琴的手抖得厉害。

叶鹤城赶紧去找,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把床单撕成条,赶快!”素凯想到办法。

所以两人又赶紧把床单弄成条,系成绳子状。

“素凯,我求求你,你给点白粉吧!或者你给我扎一针什么的……我受不了了!我快死了!”叶澜开始有了上瘾者的哀求。

她的样子极为可怜,任人看了都不舍。

素凯咬着牙,用力地搂着她,尽量不去看她楚楚可怜的神情,他怕自己会狠不下这个心,真的会想法设法找到毒品让她吸食,只要她能减轻痛苦。

“澜澜……”他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试图安抚着她的情绪。

“你不是爱我吗?你爱我就不能看着我这么痛苦!”叶澜拼了命地扭动,甚至张口咬他,见他纹丝不动后开始怒骂,“你是不是想眼睁睁看着我死?素凯,你根本就不爱我!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如果你爱我,你怎么可能看着我这么痛苦?”

素凯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搂紧她,喉头很堵,声音干涩,“澜澜你听我说,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才更要让你戒毒!你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否则会更加痛苦的。”

绳子终于做好了,可阮雪琴哪舍得绑自己的女儿呢?她的眼泪一个劲儿在眼眶里打转,那绳子的手都抖得厉害。

“叔叔,你按着澜澜。”素凯要亲自动手。

叶鹤城的手也抖着,但还是强迫自己必须动手,他上前,使劲按住叶澜,可毕竟是父亲,再使劲能使多大的劲儿?叶澜这个时候还力大无比,一下子就把叶鹤城给撞开了,冲了出去。

素凯大惊,快步跟了出去。

就见叶澜翻箱倒柜,不知在翻腾什么。

素凯一个箭步上前,猛地箍住了叶澜的腰,然后将她抱了起来。

“放开我!”叶澜发了疯,拼命挣扎和嘶吼。

她伸手,甚至挠伤了素凯的脖子。

可素凯这次说什么都不会松手了,将她按在了沙发上后,对着叶鹤城大吼,“绑上她!”

叶鹤城不敢再心慈手软了,赶忙照做。

叶澜发出尖锐的哭喊声。

阮雪琴在旁死死捂着嘴巴,眼泪顺着眼眶往下流。

直到给叶澜帮结实了,她再也没力气动了,素凯才将她抱回床上,始终坐在床头看着她。

他的眼是对她的心疼。

可是叶澜的毒瘾劲毕竟没过,她不停地扭动,哭泣,“求求你们,我好痛苦,好多虫子在咬我。”

“阿姨,家里有医疗箱吗?”素凯也是一头汗。

阮雪琴赶紧拿来。

素凯取出双氧水,撑开她的手心,可她很是不配合,死死攥拳。

“素凯,要不然你一枪打死我吧,我不想再受这种痛苦了!”叶澜咬着嘴唇。

素凯后背生出凉意,心想着幸亏今晚出来没带枪,否则还不定能出什么事儿呢,之前他不是没见过有受不了毒瘾发作而自杀的人,如果是叶澜的话……

他不敢去想。

见她把自己的唇都咬破了,素凯低声,温柔相劝,可叶澜这个时候是听不进去什么话的,她就像个失控的小狼,随时随地都能扑上来把人的喉管咬断。

可素凯心疼。

他想都没想,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用自己的舌和牙齿捻开了她的贝齿。

然而下一秒,她咬住了他的唇,很是用力。

他闷哼,大手却始终按住她的身体。

很快的,叶澜哭了,她至少还会保留一丝理智,趁着她哭,素凯抬起脸,他的唇已经被她咬破,血流了出来。

“澜澜,让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他这次用力地扳开她紧攥的手指,用双氧水消毒,擦干净了血痕才发现,她的手心多处伤口。

素凯觉得,比自己受伤了还要痛。

“之前她这样过吗?”素凯问他们。

叶鹤城有点不知所措,他看了阮雪琴一眼,而阮雪琴脸上尽是悲痛,轻声说,“她之前有犯过毒瘾,但从没像今天这么严重。”

“我来之前已经持续多久了?”

阮雪琴哽咽地说,“将近两个多小时了。”

什么?

素凯震惊。

“之前犯毒瘾的时候你们怎么处理的?”他看着他们。

阮雪琴竟不说话了。

再看叶鹤城,脸上尽是为难。

素凯倍感奇怪,可这时叶澜又不老实了,全身蜷缩着,虽是被素凯强行按着,但还是拼命折腾着,她冲着阮雪琴大喊,“妈,我求你了,求求我,让我吸一口吧,我求你了……”

素凯闻言这话后惊骇,转头看着阮雪琴。

而阮雪琴知道这时也掩藏不下去了,她痛哭,泣不成声,“前几次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她这么痛苦,所以就花高价在黑市买了……白粉。”

素凯震惊,蓦地起身,厉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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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终于过去。

次日,不再下雨,天却始终阴沉,没有明朗起来,像是预兆着一天的厄运到来。

年柏彦今天没有太早去公司,他在等着法务出合同。

门铃响了,刚起床的素叶以为是小雅来了便按了大门的开关,岂料,进门的竟是几名身穿制.服的男人,个个神情威严。

素叶见状不对赶紧叫了年柏彦。

等开了门,带头的两人分别亮出证件,自报家门,一个是检察院的,另一个是公安。

检察院的人说,“年先生,有人举报你利用窃取商业机密从中获利,我们需要对你展开商业调查。”

而公安人员则说,“年先生,叶家千金叶玉尸体被人发现,初步怀疑是谋杀,有目击者见到昨晚你们两人发生过争执,请你跟我回警局接受调查。”

☆、我只是明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而已

在佛家,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我问佛,为什么阴雨天里我总是心情不畅?佛说,与天无关,那是你心里缺少阳光。心有旁骛,人就迷茫。

这种回答往往上升到了哲学领域,而在素叶以往的从业经验来回答的话,就是:周遭环境对人的心理有着莫大的影响,人有七情六欲,这七情六欲就会触景而发,从而影响人的心理变化。就拿阴雨天来说,气压低就会造成人的呼吸不畅,眼前的乌沉又会给视觉带来不畅,从而形成了自我催眠自我暗示,心情自然而然地就低落了。

从昨天的倾盆大雨到今早的铅云密布,素叶的心像是坐了场过山车,跌宕起伏,而开门见到身穿制服的人后,素叶第一次对这种熟悉的制服颜色有了恐惧。

她无法在这样一个阴天保持心情舒畅,当面对这些一大早就来势汹汹的人。

年柏彦也略有惊讶,但还是平静地开门,面色不惊地等着他们开口。

岂料,检察院的人和公安人员的话令人大跌眼镜。

尤其是公安人员的话。

素叶近乎惊觉,忍不住脱口,“警察同志,你刚刚说什么?叶玉死了?”

公安人员看了素叶一眼,然后一双眼十分锋利地盯在年柏彦脸上,说,“尸体是凌晨四点左右被人发现的,地点在精石所在大厦附近的灌木丛里,经核实,死者正是叶玉,死亡时间大约是在昨晚十一点前后。年先生,这段时间你应该还没回家吧?”

年柏彦的神情早就由在最初听到叶玉消息的震惊转为了平静如水,声音很淡,“叶玉的死跟我无关。”

“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年柏彦看了一眼时间,目光平静地,“能否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我需要回公司一趟。”

“年先生现在恐怕不方便回公司了。”公安人员语气沉稳,“精石所在的会议室是叶玉被杀的第一现场,警方已经加以封锁进行排查。”

年柏彦闻言,蹙眉。

素叶愣住,然后,心脏砰砰直跳,紧跟着客厅桌上的手机响了,是年柏彦的。她赶忙上前拿过来递给年柏彦,他接过,示意了一下警方。

公安人员点头同意。

年柏彦接通电话,因为素叶离得近,所以听得出是叶渊的声音,很焦急,好像是告诉他精石被封锁,叶玉被杀一事。

“我知道了,你先安抚员工的情绪,还有,股东那边你要出面交代一声。”年柏彦的嗓音很低沉,听着始终有条不紊,不像是个官司缠身的人。

放下手机,年柏彦看向警方,问,“我需要多久?精石现在的情况很乱。”

“恐怕不能如年先生所愿了,因为除了叶玉的案子,年先生还需要配合我们调查去年十二月份叶鹤峰被谋害一案。”公安人员说。

年柏彦的眼神泛凉。

而素叶惊呆了,忍无可忍地上前说道,“我父亲是死于心脏病,怎么又出了个谋害?”

“年先生,你务必要跟我们回趟警局接受调查。”很显然的,公安人员不愿透露太多案情。

素叶觉得心脏跟着窜跳。

年柏彦伸手安抚了下素叶,不动声色地看向一旁的检察院人员。

检察院这边开口,“我们会等年先生从警局出来。”

两方都盯在了年柏彦的身上。

一起商业犯罪,两起命案。

不是小事儿。

素叶虽说着急,但还没幼稚到冲上前跟警察、跟检察院的人说年柏彦是无辜的,你们错怪好人了。一大早,公安局和检察院的人都能找上门,那肯定手里握有确凿的却对年柏彦很不利的证据。她再大吵大闹都是于事无补的,年柏彦是肯定要走这么一遭。

年柏彦看了一眼素叶,许是担心她会害怕,但见她始终保持着克制的态度,多少也放下心来。

“年先生,请吧。”

年柏彦淡定地说,“我需要通知我的律师。”

“可以。”

年柏彦又看向素叶,没等开口,素叶便冷静说道,“我会去精石看看情况,然后通知许桐找律师。”

“好。”年柏彦轻轻笑了,揽过她的头,在她额头上轻落一吻。

素叶眼角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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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柏彦跟着警方走了之后,素叶也顾不上化妆打扮了,换好衣服就开车直奔精石。去的过程中,素叶就给许桐去电话,可许桐的手机一直占线打不通。

便给许桐留了言。

等车子开进了大厦的地下车库,素叶差点脚一哆嗦将车撞在墙壁上。

停车场已经聚满了媒体记者,好像还有保安人员在跟他们交涉,许是他们影响了车库里的车辆停放位置。

素叶心里惴惴不安了。

她怎么觉得这些媒体就是冲着精石去的?

想着,车子找了个空位停了下来,然后从包里翻出太阳眼镜,刚戴上,有人发现了这边,嚷了一句,紧跟着乌泱乌泱的记者们扛着机器就冲过来了。

素叶愕然。

今天她开的是年柏彦的车,可想而知,这些人神通广大到已经认识年柏彦的车了。

一时间情况有点糟。

下车吧,素叶肯定会被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不下车吧,年柏彦的事儿还迫在眉睫,容不得她不下去。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有群保安冲了上来。

将围上前的记者们一一隔开,费劲全力给车子让出了一条小路。

素叶定睛一看,是许桐。

心里顿时平定了不少,看样子她是看见自己的留言了。

打开车门,素叶伸手抬了抬眼镜,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冷静淡然些。而许桐也快步上前,到她身边时轻声道,“楼上的那群股东都快把叶渊给吃了。”

周围的记者们都开始涌动了,闪光灯疯狂地闪个不停。

“还有什么糟糕的事儿?”素叶暗自攥着手指,压着抖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