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叶看着窗外北京的清晨,不由得想起了梦境中那片洁白的地方,是乌尤尼,是她曾经想过要和年柏彦牵手旅行的地方,之前年柏彦为她订过去乌尤尼的行程,可她坚持的是,那片天堂之境的圣洁之地,只有两个人一起去才叫完整旅程。

多年来,始终困扰着素叶的梦境已经令她难以再去相信梦境的治愈力,但现在她开始逐渐去相信,梦境是美好的时着实能够促成人在一整天的好心情。

床榻的另一边空空如也,昨晚与她耳鬓厮磨的男人已没了踪影,素叶却从未这么安稳过,也许正是因为在他家,所以才不会担心他是不是不见了。

四处巡视了番,她总要找件衣服才能出这间卧室啊。

四合院的清晨很美。

有鸟儿轻落海棠树上叽叽喳喳,空气中是沁了心脾的清澈,耳边无都市的车鸣声,站在庭院中,似乎都能听到阳光照耀水池的声音。低头看过去方知是锦鲤油走的声音。素叶一时兴起捡了几粒鱼食喂下去,锦鲤们有条不紊地游上前吃食,那架势像是一个个贵族子弟似的保持着最优美的进食姿势和速度,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鱼儿般争先恐后。

素叶看着叹为观止,不由感叹果然什么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这鱼儿也学来了年柏彦那般的不疾不徐了。

有轻微的声音从另一侧的房间里传出来,她起身,朝西走了过去。

是间独立的餐厅和厨房。

推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刚迈进第一步就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勾得她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进了餐厅,身后的门便自动关上,面颊有轻柔的风拂过,她知道这是室内自动空气流动系统,这个系统贯穿了整个四合院,有了这个系统,可以感受到大自然最纯粹的气息和空气。

与室内现代化设备不符的当属眼前这古色古香的暗调奢华了,闯入眼的餐厅设计大有宫廷皇家之感。入眼的便是能突显京绣功夫的荷花毯,与整间餐厅整体棕黄色色调相辅相成,素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子踩在上面心疼极了。

京绣与苏绣一样价值连城,更何况是这么一大张地毯,而这张地毯就恰恰不是装饰,就是能让人踩着的地毯,素叶虽不懂行,但也能看得出是纯手工刺绣,每一片荷叶都栩栩如生,甚至连荷叶上的水珠都有欲滴之感,有刚露尖尖角的荷花,花瓣打眼儿一看也娇嫩纤柔。素叶真恨不得把这张地毯搬回家挂在墙上。

延展于地毯之上的便是皇家宫廷似的餐桌餐椅,仔细看去竟全然一水儿的珍贵紫檀木所制。因为舅舅向来对中国古文化古建筑感兴趣,所以素叶也耳熏目染了解了些,这些由紫檀制成的摆设微有芳香,呈紫黑色,深沉古雅,尤其是紫檀椅上的雕花扶手,有微弱的光投落进来时,仔细观察孔眼竟有金星般的光亮闪耀,纹路似缎子般华美。

素叶惊叹,难道这就是舅舅提到了金星紫檀?据说是紫檀中最为名贵的品种。

咽了下口水,这要是把这房间里的所有紫檀家具卖掉,她可发了。更别提室内的一些古董摆设、墙壁上的字画巨扇,还有被独立开来茶室中的胧月宫廷纱灯……

这个年柏彦,他……是盗国宝的吧?

穿过餐厅,最里面的就是厨房。

厨房有明艳的阳光,使得素叶来到厨房后就停住了脚步,静静看着眼前温暖清澈的画面,不忍心打破了。那些光线如同天堂洒下,又令她想到了梦境中的画面。而年柏彦就那么真实地在她面前,他背对着她正在做早餐,结实宽厚的背影如伫立于天地般带给她无限安全。

清晨的年柏彦少了平日里的严苛和一丝不苟,这要源于他的穿着,以往他都穿得很严肃,但今早,他上身是件半袖圆领米色休闲衫,下身是条浅灰色薄款男士长卫裤,他的发丝在阳光下被映的乌黑光泽,微微侧过的脸颊也陷在光影之中,加上他正在煮什么东西,有淡淡的热气圈在四周,如此看来,竟是惊为天人了。

这样的年柏彦,多了一份自在随意,少了一份沉稳严苛,却同样是那么地令女人移不开双眼。素叶倚靠在门边儿看着他,不由得感到惋惜,这样一个男人常年跟石头打交道真是暴敛天物了,应该去做演员,绝对秒杀一片红心。

但转眼又一想不行,还是跟石头打交道好,现在他都让人虎视眈眈的,当了明星她岂不是要被其他女人挤得靠边站了?

正想着,年柏彦正好转身看见了她,唇角很快泛起微笑,是性感的弧度,“饿了吧?早餐马上就好。”说着目光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了。

因为没带换洗的衣服,所以素叶不知从哪儿找了件他的白衬衫,确切来说她就只穿了件他的白衬衫,她的身高又只及他的肩头,如此一来衬衫穿她身上就显得宽大轻松极了,胸前的扣子有一颗是敞开的,露出精致的锁骨,衬衫的下摆遮住了她的翘臀,却显得长腿更为修长。

☆、他是年柏彦还是蒋彬?

“小妖精。”年柏彦低低地笑,因为早餐还未好,他只能先将目光转移集中精力继续忙碌。

素叶走上前,从身后搂住他,像是个黏人的孩子似的黏在他身上,脸贴靠在他的后背,她的发垂落身后,亦笼罩在阳光下,如一方上好的缎子。

“你在准备什么早餐?”她觉得这个男人就是妖孽,不论是严肃时还是温柔时都让人怦然心动,又感动于他一早的下厨,这种居家生活让她向往。

年柏彦边忙活边道,“面。”

“面?”素叶惊叫,从他腋下钻了脑袋上前,皱皱眉,“我最讨厌吃面了。”

年柏彦转过身,捏了下她的鼻子,口吻似严父,“讨厌也得吃,有时候你太挑食了,这个习惯不好。”

“可是我不爱吃面已经28年了。”素叶强调了句。

“后半辈子可不止28年,我来慢慢改你这个毛病总能改过来的。”年柏彦随口说了句。

素叶一听,心脏又不争气地蹿跳了,脸一红,“不好吃的东西我可不吃。”

“放心,你一定爱吃我做的面。”年柏彦低头吻了下她的脸颊,又转身忙着做面了。

她抿唇,重新挂他身上,“你真好。”

一大早便有女人的身子在他后背上蹭来蹭去,他的心不跃跃欲试是假的。便笑道,“觉得我好就乖乖坐在餐桌上等着,别捣乱。”

“我哪里捣乱了?”她抗议。

年柏彦侧脸瞟了她一眼,勾唇,“大清早的穿成这个样子在我眼前晃悠,是不是想我先吃了你填饱肚子?”

素叶这才明白他口中“捣乱”的含义,松手,轻捶了他的肩头一下,“色狼!”

她差点忘了他向来清早欲望强烈。

“谁让你不让我回家拿衣服。”虽说抗议,但还是离远了他一步。

现在她可不敢再像之前似的肆无忌惮挑.逗他,之前之所以大胆是因为他们两人没有发生过什么,但现在不同,年柏彦就如同尝了鲜肉的狼,尝了甜头破了禁忌,他就不会有所顾忌,如果他愿意,就会随时随地将她扑倒美餐一顿。

年柏彦见她后退了,笑容掬在唇畔,小东西学精了。

“等我,一会儿就好。”他转头,温柔宠溺。

素叶便乖乖去餐厅等着,却在走出厨房的时候下意识回了下头,被阳光笼罩的男人高大健硕,那道悠闲的身影和他刚刚的那句“等我”不知怎的就与脑海中不经意窜起的画面相吻合。

脑海中也有这样一幅画面,男人站在温暖的阳光里在准备着精美的早餐,也是这样一个宁静祥和的环境。

是蒋彬!

她那么清楚知道脑海画面中的男人是蒋彬。

可是——

素叶又盯着年柏彦的背影,一时间迷惑了,他与蒋彬的背影似乎重叠在了一起,她开始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年柏彦还是蒋彬,亦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用力地晃了下头,想要驱散眼前重叠的画面,迎上的是年柏彦关切的口吻,“怎么了?”

“没什么……”素叶马上扬起微笑,转身出了厨房。

坐在餐桌旁的她一时间陷入莫名的恐慌之中,她总觉得忘记了一些事情,是一些她和蒋彬之间发生的事,就像是刚刚脑海中不经意窜过的画面,之前从未浮现过,以至于让她觉得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就在刚刚,她开始记得蒋彬的确给她做过早餐,也是这样的清晨……

素叶陷入了深深的担忧和恐惧。

如果这一幕真是她和蒋彬发生过的,那么,她跟蒋彬的关系真的就那么简单吗?还是,其实她和蒋彬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却被她忘记了?

这么久她始终不再回想与蒋彬的事,因为蒋彬是那么突如其来地闯入她的生活,又彻底地消失,如果这算是一个悲伤的插曲,她便不愿去想起。可为什么,遇上年柏彦之后,蒋彬这个名字也频频窜进了她的大脑?

更甚至,她现在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蒋彬究竟长什么样子,一提及蒋彬,她只觉得他带给她的感觉与年柏彦一样,而年柏彦,也带给她跟蒋彬一样的感觉。昨晚当年柏彦提及蒋彬时,她其实很想告诉他,有时候躺在他的怀中,就好像躺在蒋彬怀中一样。

可傻子才会说出这番话。

她总不能跟他说,嗨年柏彦,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会把你误看作是蒋彬。

这么说,无疑是找死。

想不起一个人的样子是件可怕的事,更可怕的是她总会有把年柏彦当成是蒋彬的错觉,就好像这两人在逐渐重叠在一起,这样才令素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可能帮她的就只有丁司承,因为他是最清楚她的情况,一直以来他都扮演了她导师的角色,但因为林要要的事,她现在很不想见到丁司承,一见到他,她就能想到要要在浴缸里自杀的一幕。

除非,他和林要要的事彻底告一段落,有可能她才能鼓足勇气去找他咨询。

年柏彦将热腾腾的早餐端上餐桌时,见素叶抱着双腿蜷缩在紫檀木椅上,两眼失神地盯着自己瞧倍感奇怪,拉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一大早发什么呆呢?”

素叶这才反应了过来,见他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便马上笑道,“没什么,我是在想你们家祖先是不是盗皇陵的。”

年柏彦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没明白,微扬眉梢,“嗯?”

素叶指了一圈儿,“光个餐厅就弄得跟故宫似的,年柏彦,你跟我说实话,做钻石是不是你的副业啊?”

年柏彦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无奈笑道,“貌似我祖上没有掘人坟墓的爱好,这幢宅子里的很多东西都是老物件了,有的是父亲在世时收集的,有的是我在国外出差遇上拍卖会竞拍回来的,你学过历史也知道,中国以前很多的好东西都流到了国外。”

素叶盯着紫檀木桌面,伸手摸了摸,“早餐放这儿上面真糟蹋了桌子。”

这话年柏彦不爱听了,挑眉,“小姑娘别活得那么现实。”说着将一份做好的面放到她跟前,“先尝尝看。”

素叶半信半疑,又见他信誓旦旦只好动筷子。

一吃不要紧,简直就是美味。

她的双眼像是点燃的烟火般璀璨,又吃了几大口,冲着他竖起拇指,咽下后道,“真的超好吃。”

“多吃点。”他笑着又分给她一些面。

素叶也不客气,埋头于美食之中。

饱餐了一顿。

这还是素叶第一次在早餐吃到撑,年柏彦解释说这道面是他在国外上学打工时学到的,结合了中西方的精髓,入口弹滑,单从煮面到入口就要经过八道工序,素叶真是没想到看似不起眼的面,却被他做得出了奇的好吃。

用完了早餐,素叶自告奋勇去洗碗,年柏彦笑着这是保姆的工作,素叶知道这两天他放了保姆的假,便挽起了袖子走进厨房,说,劳动这种事要公平才行。

年柏彦也跟着进了厨房,准备帮忙的时候被素叶勒令了,他没出去,反而学着今早的素叶,从身后将她搂住,只不过他人高马大的,素叶被他这么一搂可是万万全全纳入了他的怀中。

“我觉得如果你真有破产那天也不怕。”素叶打开柜式洗碗机,将餐具逐一放进去,“你什么都不做,把这套宅子对外开放,每天光收门票钱就能养活你了。”

年柏彦着实佩服她的想象力,待她忙活完打开水龙头冲手时,他的大手也伸了过来,水下,他握住她的手,体贴清洗她的手指,在她耳畔低喃,“你钻钱眼儿里了。”

男人的气息落下了扫得她的颈部痒痒的,呼吸间又是他的木质香与清爽的剃须水的味道,如此感觉温暖幸福。她娇笑躲开他的气息,“我说的可是合理化建议。”

“唔,那我考虑一下。”饱暖之后思yin欲,老祖宗的话是一点儿都不假,原本就一早上的艳情图造成了他的视觉刺激,好不容易把她喂饱了,年柏彦这样搂着她,身体自然而然就有了熟悉的反应。

话说间,他腾出只大手,沿着她的腰肢缓缓落在了她光裸的大腿上,他的手原本就沾着水,直接贴在她的肌肤上弄得她一激灵,便笑着反抗,他却扳过她的脸,脸颊压了下来吻上她的唇,大手更加不老实地钻入衬衫之中。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衬衫里光裸的娇躯时,他的眼变得愈加浓烈,在她耳畔低哑落下,“连内库都不穿。”

素叶握住他的手腕,笑道,“反正你的衬衫大。”

“衬衫也脱了。”他蛊惑。

“才不。”她微微推开他,双手使劲攥着他的手腕,“柏彦,我还没好好参观你家呢。”

“急什么?”年柏彦干脆将她压在洗手台上,身子抵住她的,大手也不急着挣脱,薄唇沿着她的发梢徐徐下移,气息灼热,“先填饱我再说。”

素叶已经感觉的到他胯间的蠢蠢欲动,干脆搂紧他,撒娇道,“先让我参观一下嘛,”

“然后呢?”年柏彦倒也不强迫她,一整天的时间够他慢慢享受她的甜美。

素叶微微推开他,手指在他胸膛上勾了勾,风情万种,“然后……你想怎么吃人家就吃喽。”

话音刚落,年柏彦便将她一把抱起,“马上带你参观。”

☆、哪怕是圈养

事实证明,在彻底参观了一番四合院后素叶有种悬梁自尽的冲动,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舅妈的感受,为什么同样是两个鼻孔一张嘴,人与人的差距就这么大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房屋,分别都是楼上楼下跃层式,再加上每一个方位的地下一层及地下二层,加在一起的面积是令她头晕的大,地下三层倒是没什么好看的了,是私人车库。

等参观到室内游泳池的时候素叶说什么都挪不开步了,坐在舒适的椅子上,看着满眼的美景直赞叹。这间泳池设计得十分巧妙,从内部看像是独立成间,从外部看又是与房间融为一体。足有六米多高的钢化玻璃垂直而下,以弧形切割为主,完全符合了眼球弧线的生理安排,如此一来令人可以全方位地将窗外四合院中美丽的胜景纳入眼底。

这里水波粼粼,欣赏四季风景也着实是不错的选择,正如现在,隔着巨慕长窗,有金黄的叶子扫过,也有明艳的阳光倾泻,抬头亦是通透的玻璃,可看见天高云淡,那云,如同是漂洗过的干净。

素叶起身走到窗子前,隔着窗子看外面看了好久,年柏彦倒了两杯红酒,其中一杯放在长桌上,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泳椅上,轻轻晃动着酒杯,那红酒渲染了他的眸,在温暖的阳光下都闪烁着如钻石般的光亮。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窗子前的素叶身上,素黑的长发,干净的白衬衫,轻轻倚靠在弧形的玻璃上,如此一来她看上去更显娇小,如同快被天地间吞噬了一般。那双裸露在空气中修长的腿美得炫目,因为游泳室很温暖,所以她是光着脚的。

年柏彦轻抿了一口红酒,目光延着她的腰肢徐徐落下,她的美腿在光亮和水纹中看似如人鱼褪去了尾巴新生的部分一样,瓷白润滑,再往下是小腿处,形状优美得如藕,小巧的脚踝骨散发着如珍珠般的润泽。喝下的红酒像是在喉咙处迅速发酵似的,延着喉管一直灼烧到五脏六腑,年柏彦微微眯眼,盯着素叶的背影,再度喝下一口,方觉得比刚刚还要口干舌燥。

不知怎的,他竟觉得这种女人更适合养在家里,不应该要她抛头露面了。不知是喝了两口酒的缘故,还是因为眼前的“风景”太美,年柏彦竟没觉得刚刚闪过的那个念头有多荒唐,又或者是多么自私,相反,当那个念头窜过心头时,他会感到莫名的兴奋。

如果,将这个美丽女人留在这里……

说得再难听点,哪怕是圈养……

他,不是做不到。

胸口似有万马奔腾,激荡着他的每一处细胞,仰头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他的眼更如黑隼般紧紧锁住她的身影。只是这样一个念头就会令他浮想联翩,如果可以每天一下班回家就能看见她,那该是多温暖的事。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个女人绊缚,因为从不敢有期待,所以一旦得到便会变得贪婪,他承认自己愈加地不满足,他想要得更多,更多的温暖,及更多的幸福。

站在窗边望风景的素叶压根不知晓,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年柏彦的心思就被疯狂激活,待她看得差不多了,转过身朝着年柏彦的方向走过来,叹道,“你自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害怕吗?”

“寂寞更多一些。”年柏彦直接坦言,递给她一杯红酒,“所以我才宁愿住休息室。”

“哦……”素叶了然地点点头,却迟迟不接红酒。

年柏彦不解她的行为,她解释道,“我现在一看见红色的东西就能想到要要自杀的时候,尤其是红酒,像血一样。”

“克服心理障碍是你们做心理咨询师的首要工作,如果自己都克服不了,怎么为其他人解除心理障碍?”年柏彦始终举着杯,似笑非笑劝说。

素叶叹了口气伸手接过杯子,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但看着杯中晃动的红酒,她总是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将杯子轻抵鼻尖,可闻上去的仍旧是血腥味。良久后她抬眼凝着他,有点打了退堂鼓,“我觉得一早喝酒不大好。”

“是不大好还是不敢?”年柏彦浅笑。

素叶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看红酒,最后终于投降,“说实话,我还是没从要要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与其怕血,实际上是怕失去至亲的人。”她也不愧是做心理咨询师的,最起码可以一眼看透自己真正在恐惧什么。

年柏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站在她面前,伸手将她拉至怀中,下巴温柔相抵,“纪东岩这个人有恐高,我想你应该能看得出来。”

素叶点点头,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提及纪东岩了。他便接着道,“如果他要是找你医治的话你会采用什么方式?”

“最直接的面对方式,如果他还有自我控制能力的话,心理医生都会主张采用这种方式进行治疗,这是最有效也是最简洁的办法。”素叶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事实上我俩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后果是他被我直接踢下悬崖。”

年柏彦惊愕地看着她。

“哦,解释一点,当时是蹦极。”她马上补充道。

年柏彦这才明白。

“你提到这件事的目的是……”

“你也说了,有些情况直接面对比较好,我倒是愿意帮你。”年柏彦指了指酒杯,“试着喝一点,也许会好些。”

素叶盯着酒杯看了好久。

见状,年柏彦重新将酒杯拿过来,递到她面前,她伸手轻捏住杯脚,红酒的瑰丽如浮光般掠过眼眸,紧紧闭了下眼,再睁开后摇头,“你想帮忙,怕是要破费了。”

年柏彦不解。

她便走到酒柜旁拎起两瓶红酒,冲着他扬了扬,“如果这些酒都是价值连城的话。”

年柏彦极其聪明,很快明白了她要怎么做,走上前二话没说将她手中的两瓶酒全都打开,又连续开了十几瓶,看了她一眼道,“差不多了。”

素叶咬咬牙,抱着红酒又迟疑了,“我觉得太败家了……”

年柏彦却抿唇笑了笑,直接拎了四瓶酒走到泳池旁,关闭了循环水后,便整瓶的红酒往泳池里倒。红酒与泳池中的水融合在一起,如美艳的魂魄在水中徜徉,很快被池水稀释不见了。紧跟着年柏彦倒了第二瓶、第三瓶……

后来素叶也加入其中。

等到泳池里的水全都通体嫣红时,素叶似乎能听得到牙齿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她紧紧挽着年柏彦的胳膊,盯着偌大个泳池全被红酒染红,咽了下口水,“这年头倒是流行红酒浴,却还没听说过有红酒泳,年柏彦,这得多少钱?”

年柏彦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腰上,笑道,“傻姑娘,能用钱解决来问题,钱就已经不重要了。”

“怕是你浪费了钱,我的问题还没解决。”她站在泳池旁,居高临下看着红艳的水面,如此壮观的场面更胜过林要要割腕自杀那天。

酒香与周遭流动的空气形成了异样之感,却在素叶眼中成了恐惧之地,转过身,紧紧搂住了年柏彦,虽说她是心理咨询师不假,但谁规定的心理咨询师的心理就干净得一点问题都没有?谁规定的心理咨询师的心理建设固若金汤?如果都这样的话,那心理咨询师就不需要导师了。

“是解决不了还是你逃避去解决?”年柏彦在她耳畔低问。

素叶只是轻轻摇头。

“那么就像你刚刚说的,直接面对。”年柏彦将她轻轻拉开,松了手,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后大手一推,下一秒素叶的身子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尖叫着坠落泳池。

当她与水面接触的那一刻,“噗通”一声惊奇飞花万朵,大片殷红的水光高溅,沾染了年柏彦身上米色的休闲衫,他却一动没动伫立在池旁,静静地看着素叶落水的那一瞬。

素叶惊天喊地的声音近乎能将整个游泳池掀翻,因为事发突然,她来不及多想就被年柏彦硬生生推了下来,生理已经自我营救了,她喝了几大口不知是算是酒还是水的东西,呛得直咳嗽,最后下意识地扑腾到池旁,紧紧扯住扶手才算反应过来,冲着对面依旧站在池旁的年柏彦大吼,“你疯了?我会被你害死的!”

年柏彦却不疾不徐笑了,“我弟弟三岁就学会游泳了,知道他怎么学会的吗?”

素叶紧紧抿着唇盯着他,看着他一脸的春风得意和自信,恨不得扑上前咬断他的喉管。

年柏彦也知道她的心思不在此,她的眼神充满了怒火,如同池中红酒般美艳,他唇畔的笑扩大,如涟漪般一圈圈漾进了眸底深处,却给了她个既残忍又理智的回答,“我先教了他一些游泳技巧,然后再将三岁的他扔进深不见底的湖水里,他自然就会了。”

素叶整个人沁在泳池里,身上的衬衫已被浸湿,全身血红,池中的红酒衬得她的肌肤更加娇嫩诱人,只是她听完年柏彦这番话后身上的汗毛都要竖立了,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这是他第二次主动提及他弟弟的事,没想到他能对亲人这么狠!

☆、跟我截然相反

事实证明直接面对的方式最有效,这也是心理咨询师们在面对一些心理症状时屡试不爽的方式之一。

但素叶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年柏彦的话上,有关他主动提及弟弟的这些话上,半浸泡在所谓的酒池中,她惊诧地盯着年柏彦,他绕过泳池走向她,她的目光未离开须臾。

“最直接的方式我们都是针对于成年人,你弟弟才三岁,你是不是太残忍和严苛了?从心理学角度来说,他会产生厌水情绪和逆反心理。”

“事实上我三岁时可没享受到他那么安稳的生活待遇。”年柏彦在旁坐了下来,低头看着池中的素叶,她像是只浴火重生的凤凰,惊艳了他的眸。

“果然这社会上人人都有病,或多或少的不正常,就算人上人、沉稳持重的年柏彦先生心理也有问题啊。”

素叶多少还是有点生气他突然将自己推下来的举动,言语略有攻击,而偏袒的对象则就是年柏彦的弟弟,“我看你就是嫉妒心强,你弟弟三岁,那时候你也不算大吧,从儿童心理学上看,大多数的孩子都会在潜意识中抵触自己的弟弟或妹妹,有的孩子是在梦境中含蓄地杀死弟弟或妹妹,而你呢?鼎鼎大名的年柏彦先生,是最直接的外向表达,我看你不是想教会他游泳,而是想淹死他,因为你讨厌他。”

窗外的阳光缓缓朝南偏移,年柏彦的脸颊陷入半明半暗中,细细的光线雕刻了他棱角线条,他的眼依旧沉静,静静注视着素叶,没因她的大胆和略带挑衅的言辞而滋生不悦。见他沉默,素叶就更好奇了,迟疑问,“你不会是……真讨厌你弟弟吧?”

年柏彦却浅笑摇头,“不,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么可能讨厌他?”

这个回答令素叶揪了心,“你从不主动提你弟弟,所以我以为你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