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年柏彦肃了神情,见她扭着脸,伸手将她的脸又扳了过来,“你再痛恨,他也是你父亲,没有他就没有你。他老了,没有那么多的日子来等着你的原谅。你不能太刻薄了,否则你会有后悔那一天。”
他的手指温热,抵在她的下巴上,属于他的气息就那么明目张胆地钻进呼吸之中,素叶再度扭开了脸,他的手指就那么轻柔地从她下巴滑落。
她淡淡道,“你也说了,外面的那个才是我父亲,你不是。年柏彦,我不需要你的说教。我哪怕再刻薄,也分得清哪些人需要我的刻薄,哪些人不需要。”
话毕随便抽了双银质筷子欲要转身,年柏彦叫住了她,她止住动作,他便上前,不知何时手里已多了一双黄花梨木筷子,递给她,又抽走了她手中原本的筷子,低语,“用这双吧,不会铬手,也不会烫嘴。”
素叶接过,重重咬了下唇没有说话。
☆、恼人的酸楚
两人同时回餐桌的情景自然引来不少目光,有不悦的,如阮雪曼和叶玉,有无奈的,如叶渊,有好奇的,如叶鹤城、叶澜,有漠不关心的,如阮雪琴,至于叶鹤峰,素叶落座后就没看他的神情,所以不知道他是怎样的想法。
倒是叶鹤城说话了,似笑非笑,似友善也不友善的,“呦柏彦,这小叶也不是小孩子了,换餐具而已,你不用陪着吧?”
叶玉在旁不是滋味儿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欲言又止。
面对叶家,素叶始终像个刺猬,哪怕是再萤火般的力量也会殊死抵抗,所以容不得叶家人对她攻击一句,叶鹤城的话连带的将她一并卷了进去,所以再次触碰了她的那个点,只是刚准备反击时却听年柏彦慢悠悠说了句,“我向来是用不惯银质筷子。”
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彻底扭转了令人误会的局面,话毕,他又顺势看了素叶一眼,眼神沉定,素叶读懂了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诫自己解决事情的办法未必只有剑拔弩张。
一直沉默的阮雪琴开口,冲着叶鹤城的,有些埋怨的,“别有的没的乱说。”
“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叶鹤城陪笑道。
管家逐一倒酒。
这时叶鹤峰说话了,是对着素叶的,语气柔和,只是那张脸的确苍老得令人心疼,“小叶啊,刚刚是爸爸不好,叫你来家里吃饭就想着团团圆圆的,爸爸不应该在餐桌上提及南非的事。”
素叶没滋没味地吃着东西,听到叶鹤峰这番说辞后手上的动作稍稍停滞了下,依照她一贯的性子和对叶家的排斥,她早就会对他说,我不是小孩子了,别用那种对待小孩子的口吻对我说话,晚了。这话一直盘旋在唇齿间,拼命打着转儿,可是,脑海中就偏偏回荡着刚刚年柏彦对她说的那番话,再抬眼看向叶鹤峰时,眼睛着实刺痛了一下。
她向来痛恨这个男人,痛恨这个抛妻弃女背叛婚姻的男人,痛恨这个让自己母亲等了一辈子寂寥了一辈子直到临死都没见到一面的男人。这股子仇恨早就蒙蔽了素叶的双眼,她一直将他视为仇人,却忘了,原来仇人也有老去的一天。
别人是痛并快乐着,可她此时此刻是痛并酸楚着,这股子酸楚来得不清不楚,扰乱了她一向坚定的仇恨,搅合得她心神不宁,继而又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她有些痛恨自己了。深吸了一口气,她才淡然回答,“无所谓,餐桌上的任何话题我都不感兴趣。”
她没再针锋相对,只是淡然处之。叶鹤峰闻言她这么说后心里却舒坦了不少,他能明显感觉到素叶的变化,一直以来他只想着素叶能正眼看一眼他这个爸爸就行,别想着她能原谅他,可现在,他是那么渴求她的原谅,那么希望她能够叫他一声爸爸。
紧跟着他又说了好多话,刚开始都是小心翼翼的,后来见素叶偶尔哼啊答应心情便更好了,话越说越多,言语之间也越来越开心。
素叶只是闷头吃菜,叶鹤峰越是这般,她的情绪就越是复杂。
“来,小叶,尝尝这个,这道菜是爸爸特意命厨师准备的。”叶鹤峰夹了一口菜轻轻放在素叶盘中,继续道,“这道菜啊是爸爸有一次无意吃到的,吃完就在想我的小叶肯定会喜欢。”
他还是将她当成了孩子,也许这么多年,素叶在他心里始终就是那个只会睁着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小女孩儿,他始终觉得她没有长大,所以今天,当素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和反感时,他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跟她相处了,于是便还像哄小时候她似的对待。
素叶察觉出这一点,不知怎的鼻头就是那么一酸,使劲攥了攥筷子,半晌后才慢慢夹起盘中菜品尝了一口,叶鹤峰一脸欣喜,“怎么样?好不好吃?”
她淡淡回答,“挺好的。”
“喜欢吃就多吃点。”叶鹤峰欣喜若狂,拼了命地往她盘中夹菜,夹菜的手指因心中的激动都在颤抖。
素叶看着他的样子,看着他两鬓的斑白,看着他因她一句挺好的而激动的神情,眼睛又刺痛了一下,便低下头,暗自深呼吸。她任由叶鹤峰往她盘里夹菜,他激动,她默默。
所有人也全都动了筷,不同于上次的家宴,这次餐桌上的话题轻松了不少,因为叶鹤峰在开餐前提醒了大家一句,不准说有伤和气的话,不准谈论公事,谁要是积极挑事,就滚出叶家。
也许正是因为叶鹤峰的强制命令,又也许真的是中秋圆月,大家都心照不宣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席间属叶澜最活跃,频频逗得大家开心。
素叶的心情也稍稍好了很多,直到——
对面的叶玉温柔地为年柏彦添酒加菜,行为举止就如同恩爱的夫妻似的,这一幕看进素叶的眼睛里如同吃进了只苍蝇似的恶心,而年柏彦自然而然地接受更像是在她心口上扎了根针,疼痛,如石子投入湖面时引起的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其实她承认,叶玉比她温柔如水。
每一口都如同嚼蜡,她彻底失去了胃口。见她不再动筷,叶鹤峰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摇头,拿着筷子拨拉着盘中的菜,叶鹤峰便笑了,主动提及了她的小时候,“你呀还是这样,小时候就不老老实实吃饭。”
素叶沉默。
叶鹤峰又开始回忆她很小很小的时候,素叶听着难受但也没吱声,直到叶鹤峰说到了一件事,他说,“小叶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小木马?红色的,手工雕刻的,你就是喜欢啊,看见了后死活就不走非得要,但人家那个木马是不卖的,于是你就开始大哭,哭得我和你妈妈都没辙了,你就是——”
“啪”地一声,素叶将筷子重重放在了餐桌上打断了叶鹤峰的话,态度十分恶劣,盯着他,“你够了!我妈已经死了,这段回忆对于餐桌上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十分失败的话题!你觉得回忆是件幸福的事儿是吗?但我不是,对我来说回忆就像毒药似的,每经过大脑一遍我就得中毒身亡一次!”
叶鹤峰,她明明是痛恨这个男人的,可为什么看见他憔悴清瘦的样子后心会这么疼?她开始愤怒,愤怒他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愤怒他为什么原本就不舒服还不去医院?愤怒他为什么一定要叫她来叶家吃这顿饭?她甚至开始怨怼自己,眼前这个就是令她深恶痛绝的男人,为什么还对他有心酸的感觉?
还有那个年柏彦,他凭什么?凭什么让她承受这一切?
叶鹤峰一时间不知所措了,见她两眼冒火,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赶忙道,“小叶,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是……”
“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了。”见他如此小心翼翼,心底的酸楚终于像是开香槟瓶似的“嘭”地一声响迅速扩散开来,她的鼻子是酸的,蔓上眼眶也是酸的,胡乱抓过餐布擦了下唇,起身,语气漠然,但如果仔细听的话会察觉她的颤抖,还有她的手指。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小叶——”身后是叶鹤峰焦急的声音。
她却硬着头皮不再理会,她讨厌自己的心软,这样的自己实在令人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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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叶家,素叶一路漫无目的地开着车,耳边没了叶家人的声音,呼吸之间也少了叶家的奢华味道,可心始终安静不下来,脑子里不停地全都是叶鹤峰或小心翼翼或满足含笑的声音。小木马的事她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具体的情节是听母亲后来提及过的,当时她就喜欢那只红色的小木马,死活在人家门口不走,甚至还把小木马揣兜里,母亲说她喜欢小木马的味道。后来叶鹤峰主动上门求了那人家好几天,甚至要出钱买,但对方就是不肯相让,再后来母亲没办法就带着她去坐了次旋转木马,这才抚平了她那颗小小的受伤心灵。
她不喜欢回忆,因为回忆太残忍。
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素叶这才环顾了下四周,发现竟开到了蓝色港湾,她也累了,干脆车头一调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下了车,进了蓝色港湾,在喷泉处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中秋节,这里愈加热闹了,来这里拍照的情侣不少,搂搂拥吻的着实大胆。风起了,有落叶哗啦啦地卷到了她的脚底,是枯黄的梧桐叶。她弯身拾起,再茂盛的叶子也终有回归土地的那天啊……
蓝色港湾这里不乏漂亮的年轻男女,如她眼前经过的那位外国帅哥,着实养眼,有漂亮女人主动上前搭讪,那帅哥还没等有反应身后就跑上一个女的,主动挎上了帅哥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留下那个漂亮女人徒生尴尬。
这一幕再正常不过,却像是个锤子似的狠狠砸醒了素叶,她蓦地站起,整个人如同僵住!是她犯傻了吗?她去叶家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她是想见年柏彦,想跟他重归于好不是吗?可她就这么跑出来了,那岂不是将机会白白让给了叶玉?
☆、遇一人白首
素叶有不少这样的女客户,她们秉承着做得好不如嫁得好的理念,终于嫁了或找到心仪的那个男人,继而的也心生患得患失,只要周遭有优秀的女人靠近,她们就会疑神疑鬼或是跟老公、男友大发脾气,心情是可以理解的,这只不过是女人想要吸引男人注意的极端方式罢了,但后果只会越闹越僵。每每遇上这种案例,她最常说的话就是:如果你还爱他,如果你还确定他还爱着你,那么你要做的不是哭闹,更不是放任自流,不要给男人太多选择的权利,因为外面的确太过you惑,也不要相信男人会心中有数,因为人与人之间相处终究会有感情。你要做的就是微笑地站在他身边,轻轻挎上他的胳膊,替他做出这个选择。
所以说,当素叶独自一人坐在蓝色港湾自艾自怜时,看着那个不算太漂亮却十分有自信的女孩儿从容地挎上帅哥的胳膊成功驱走了偷窥者后,素叶也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接手过的这些案例。
是啊,从叶家走出的那一刻她就忘了自己还是个心理咨询师,曾经她的那些谆谆教导是那么理直气壮,她怎么就只想着去劝说别人而忘了自己?当一段爱情变质的时候,素叶当然反对女人再去苦苦纠缠,因为在面对不值钱的爱情时,这个时候的自尊就来得尤为重要。可是,当一份爱情值得你去等去牺牲,那么女人为什么不站在男人身边,自信地扞卫自己的幸福呢?
都说两个男人追一个女人时,用情浅的那个先放弃,两个女人追一个男人时,用情深的那个先放弃。素叶不想放手不是因为用情不深,而是她不想幸福还没有真正开始就选择了放弃,虽说她现在是要跟叶玉去争,日后可能还要跟一大群女人去争。年柏彦跟她说过他和叶玉的事,打心里眼里来说,其实叶玉是挺漂亮的,性格温柔,是个男人都会心生怜惜,她就这么走了,那么叶玉岂不是有机可趁?一次两次的年柏彦不会有感觉,时间一长呢?
她想来最可笑一种女人就是,自己的老公或是男朋友在外面还没什么呢就开始捕风捉影,然后肆无忌惮地闹别扭,最后硬生生把男人逼走了,甚至是成功地逼到另一个女人的怀里。素叶不想成为那个连自己都瞧不起的女人,她不能让叶玉有机可趁,不能让年柏彦对叶玉有或怜悯或恻隐之心。
想着,开始翻包,掏出手机后想都没想直接按下年柏彦的电话号码,拨打的过程中焦急地在喷泉旁走来走去,高跟鞋轻轻触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电话里安静极了,过了会儿有优美的声音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素叶按断了通话,然后再打,依旧是那句对不起……
连续打了五六通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手机缓缓滑落耳朵,抵在指尖,素叶真正成了只孤雁,一个人在风中瑟瑟发抖,任由周遭再怎么热闹,任凭这节日的气氛有多么浓厚,好似都跟她无关了。曾经她想过如果跟年柏彦失去了联系会怎样,她要去哪里找他?她怕及了这种断了联系的感觉,实在糟糕透了。没想到事情还真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终于的,她还是与他失去了联系。
这一次还是她转身先走,那么她需要回到原地吗?
他曾经说过他会在原地等她,如果他不在原地,那么她就要站着别动,因为他在寻找她的路上。她知道原地在哪儿,在叶家,她回不去。
那么,她还能去哪儿找他?
她不想就在这里等着他,一点儿都不想。
当理智回归的时候素叶才逐一想起自己曾经的那些个至理名言,她是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冲动?她和年柏彦的爱情发展很快,快到相识不到数月就形同一辈子般深刻,她是想要抓住这份爱情的,也那么明白地知道,在爱情之中,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谁不知道珍惜谁。
她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吗?要去勇敢地做会珍惜对方的那个。
不远处,大屏幕有类似烟火的光亮炸开,引来数多人的驻足关注,素叶下意识回头,目光投向屏幕时一时间也看痴了。虽是一则广告,可上面的广告语深深吸引了她,万丈花火间,那几个字就轻轻漾进了她的心。
上面写着: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
她仰起的脸颊在光线下柔和得近乎虚化,这几个字在她眸底深处像是染了更多的光亮,使得原本就顾盼生辉的眼看上去更美了。不经意地,她朝前走了两步,离近了屏幕,也更加靠近了那句话。
看着看着,素叶竟然笑了。
唇稍是柔软的,笑漾进了眼,又与紧跟着红了眼眶的情感交织在一起。
也倏然地,素叶攥紧了包带,她终于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年柏彦!
她要找到他。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他说,所以一定要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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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渐沉落,夜幕终究吞噬了天边最后一点的光亮,霓虹染亮了长街,车影纷沓好不热闹。圆月悬挂,桂花飘香,许是此时此刻天上人间都共度佳节了吧。
素叶静静地坐在大理石地面上,背靠着墙,双手环抱着双腿,透过巨慕的落地长窗可看到被车影塞满的长安街和国贸附近奢华的光亮。外面是热闹的,室内出了奇地安静,静得只有她的呼吸声。她轻轻仰着头,圆月的光亮散着如银河般美绚的光,无声无息地在她眉眼间流转,亲吻着她的脸颊。
今天中秋夜,没人加班,也没人会想到来上班,怕是偌大的办公楼就只有她和楼下的保安了。三十分钟前她瞒过了保安的眼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潜入了这座大厦,不是为了看北京多么迷眩的小夜景,而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找到年柏彦的地方就是这里:精石集团。
此时此刻,她就静坐在精石集团的门口,透过玻璃保险门就能看到集团璀璨的文字。素叶从没想过这么讨厌晚上面对公司的自己,竟然能够在中秋夜独自一人待在这儿。突然觉得也不错,万家灯火的中秋,她在高处看着霓虹车影,时间似乎从来没这么静止过,两耳之间也似乎从来没这么安静过,就好像脱离了喧嚣,飞离了地球,远远地,注视着脚下发生的一切喜怒哀乐,是谁说的孤独是残忍的?在她看来,残忍的不是孤独只是寂寞,真正的孤独是一种享受,一种会静静聆听自己心声的享受。
因为她有期待,总会期待着能在下一秒见到电梯门静静地敞开,然后,他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一刻,她的心也从未有过的静谧,许是天上的月太圆了。
就这样,素叶不知道等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又或者是几小时,总之,时间失去了概念,她只觉得整个人都缩在浩瀚的宇宙中,与夜阑上的星子做了伴。渐渐地,她又困了,轻轻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双目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脚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拐角的电梯发出轻微“嘀”地一声。素叶没在意,耳朵沉静太久了,反而不灵光了,又过了两三秒种,突然有双男士皮鞋闯进了她下垂的目光中!
眼前这双鞋,与在叶家时的一模一样,光洁的鞋面儿近乎也染了星子的华彩,有隐隐的光跃过眼睛,是鞋子上的暗扣。
素叶先是征楞了一会儿,半晌后突然反应了过来,蓦地抬头,渐渐地,眼眶红了,唇角却笑了。她等到了,终于等到了他来。
年柏彦的脸颊被月光笼罩地愈发清晰英挺,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出现在她眼前,近在咫尺,他的气息如此地清晰,甘冽得好闻。
一时间她忘了起身,只剩下仰着头红着眼看着他。
年柏彦也十分安静地站在她面前,可如果仔细去看,就能看到他眸底的愕然,还有隐隐浮动的喜悦,别说素叶忘了起身,他也忘了下一步动作,两人在月光中只剩下两两对望。
足足有半分多钟,年柏彦才低低说了句,“你果然是在这儿。”低沉的嗓音竟暗藏着激动。
素叶的心开始了不规则跳动,他的第一句不是“你怎么在这儿”而是“你果然在这儿”,这说明什么?她不敢去深想,只觉得从这个角度看着他,是从未有过的幸福。
很快的,年柏彦探下胳膊圈住了她的腰,他稍稍用了一点力,紧跟着将她拉进收入怀中,结实的臂弯始终勾着她的身,不再松开。
男性气息极速席卷了她的呼吸,将她整个人缠得紧紧的。素叶的双腿有点麻,只能勾住他的颈部,全身心地靠在男人宽阔有力的胸膛上,与他的呼吸交织教缠。幽暗中,年柏彦的眼似惊喜又似怜惜,她凝着他,低低道,“我在等你,一直在等着你,是你说的,你会找到我……”
☆、不会像傻子一样
夜晚,始终是留给情侣的,或歇斯底里或窃窃私语,或离别悲痛或重逢喜悦。素叶和年柏彦统统属于后者,在经过了争吵、冷战、思念这种情侣间相磨合的必然过程后,这个中秋夜给了他们最安静的相遇环境。
圆月映亮了年柏彦的脸,他一瞬不瞬地凝着她,而她的脸轻轻仰起,褪去了平日骄傲的面具,美目尽是等来他的喜悦和激动。她的眸光撞疼了年柏彦的心口,他微微蹙起的眉峰看似严苛,眸底刚刚激动的光也悄然敛了去,再开口时嗓音压抑,隐约的好似呵斥又好似心疼,他对她说,“你的手机呢?”
素叶不知道为什么他蹙眉了,心头的激流如同拍在了石头上砸开万朵水花,手忙脚乱地将手机从包里掏出来,年柏彦看了一眼后伸手拿了过来,按了几下后眉梢略感无奈,重新递给了她,再开口时语气稍稍放缓,“你可以随便找个公用电话打给我。”
她愕然,接过手机一看才知道没电了,又怕他误会便赶忙解释道,“我、我打给你了,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不想回叶家,又不知道你家住哪儿,所以我能想到的地方就只有精石了。大厦不好往里进,我不能让保安知道我在这儿,也无法下楼去找公用电话,我——”
“所以你就一直等在这儿?”年柏彦心里又气又疼,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素叶点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见他紧抿着唇,下巴也绷得很紧,一时间又惊慌了,转身从旁边拿过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边拆包装盒边道,“其实……其实我是想给你送这个吃的。”
年柏彦刚开始没将注意力放在她手上,他压根就在乎她到底送他什么,只是看着当月光倾洒下来她的那张小脸愈发苍白的样子,心口像是被绳子狠狠勒紧一般。可眼前的女人似乎更执着于手中的东西,一脸欣喜地递给他,像是在等待着大人夸奖的孩子。
他这才看到,她手里捧了只小小的蛋糕,不由愕然。素叶见状赶忙解释,“我知道你还生着气呢,人家都说吃甜食能使人消气,所以我买了这块蛋糕,你吃一块吧,吃完就不再生我的气了。”
年柏彦愣住了,看了她好半晌又看了看蛋糕。蛋糕十分精致,不大不小不夸张,有淡淡的奶油和芝士香,一时间温暖了这个寂静的空间,不过更暖了他的眼眸的是上面的一行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抬眼看着她,她则轻轻笑着,又低眼看着上面的那行字。之所以会一眼看中这块蛋糕,就是因为上面那行字,当她第一次在蛋糕店经过它时就被这一行字吸引了,她喜欢这样的,这样的去想象她与年柏彦的感情。
这也是她在蓝色港湾看到“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后死活要找到他的原因,这是老天爷都在暗示她要找到他。
“你尝尝吧,其实不怎么太甜的,我没有挑很甜很甜的那种。”素叶又赶忙翻出蛋糕的小勺子,切了一小块递到年柏彦唇边,满眼期待。
年柏彦看着她,心口深处的痛转了怜惜,张口,目光却不离她脸颊须臾。见他吃了,素叶笑了,“好吃吗?”
“好吃。”他淡淡回答。
她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鼓舞,又喂到他嘴边第二口,“等你都吃完了,心情是不是就好了?就不再生我的气了?”
年柏彦张口,吃了第二块,咽下。
“你全吃完吧,柏彦,我知道那天我有点无理取闹了,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跟你吵的,你走了之后我哭了好久,我——唔!”
接下来的话被年柏彦突然落下的唇给堵住了,手一松,蛋糕直接掉在了地上。他的吻突如其来,却又像是等待了太久太久似的,她只觉得腰间的手臂充满力量,紧紧箍着她,近乎要将她压进他的身体里一样。男人的吻近乎蛮横霸道,像是发泄胸腔所有的焦急、等待、愤怒、关心等等的复杂情绪,急切地碾开了她的唇,撬开了她的齿,舌与她的相交相缠,两人的呼吸如藤蔓似的教缠交织在一起。
连她的口腔里都有甜甜的味道了,连同他的气息,木质香混合着男性刚烈的气息,素叶红了眼,很快又收不住想哭的欲望,眼泪顺着紧闭的眼角就滑落了下来。然后,她觉得年柏彦的吻变柔和了,薄唇轻扫她的唇角,再落下,舌尖从她的唇瓣轻柔滑过,又挑得她的舌翩翩起舞。
他的唇又温柔地落在了她的下巴上,然后怜惜地吻走她的泪水,滑于耳畔,张口轻轻含住她的垂耳,深深引起她心底最清晰的爱恋。他开口了,于她的耳畔,全然都是心疼了,“怎么这么傻?如果我一晚上都不来公司呢?”
“那我就等一晚上,一直等到你来。”她哽咽,紧紧闭着眼,感受他的唇息于她耳畔油走。
“傻瓜。”年柏彦再也无法压抑对她的担心,紧紧将她搂在怀中,结实的臂弯近乎将她勒疼了。
素叶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严丝合缝地,她听得到他的心跳声,与她的心跳频率是一样快的,咚咚地直击自己的双耳,这一刻如梦幻般不真实,她很怕只是一场梦。可她清楚知道这不是梦,年柏彦就在她面前,吻着她搂着她,正如在香港时所发生的一样。
良久后,年柏彦才放开她,低头,额头与她相抵,无奈低笑,“叶叶,我真是好奇你没门禁卡怎么偷溜进来的?”
这座大厦向来管理严格,没有门禁卡连大厦的入口都进不来,她竟然能瞒过想保安的眼睛,在这里等他。素叶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了,咬了咬唇,好半天才道出了实情,“我想办法避开摄像头爬上二楼啊。”
年柏彦愣了,挺直身子看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忘了我最擅长攀岩了?珠峰我都征服过爬楼算得了什么?”素叶说到这儿倒是衍生了小小的骄傲。
年柏彦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更没料到一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女人竟神不知鬼不觉窜上了二楼,想着竟然忍不住笑了。
素叶惊奇地看着他,好半天问,“你笑了?是气消了吗?”
“谁说我气消了?”年柏彦突然收敛了笑,目光又转为严肃。
素叶的气焰顿时矮了一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嘴巴张了张,艰难说了句,“那个……蛋糕都掉地上了,没法儿吃了。”
年柏彦差点又被她逗笑,很忍住了,眼角眉梢依旧沉肃,从公事包里掏出一部手机直接塞她衣兜里,语气恶劣道,“素叶,你给我听好了,这部手机再敢没电个试试!下次再让我找不到你,你就乖乖等死吧!”
他从未用这种近乎孩子般野蛮的语气跟她说话,一直以来他教训她都像是在训女儿似的,而这次,他教训的话丝毫没有道理,没有说服力,更像是个气急败坏的孩子在无理取闹。
素叶愕然地看了他好半天,才从兜里掏出手机,全新的一部,却是令人咂舌的奢贵,“我、我有手机啊……”她知道这个品牌,离谱的贵。
“给我。”年柏彦冲着她伸手,命令。
素叶眨巴了两下眼,将手里的手机递给他,他一蹙眉,“你的手机!”
“哦。”她赶忙翻出自己的手机,放到他手里。
年柏彦拿过后直接将电话卡拿了出来,紧跟着走到窗子前开了旁边的备用窗口,二话没说直接将她的手机扔了出去。素叶先是一愣而后反应了过来,冲到了窗子前,却已经看不到手机的身影了……
“你——”
“就不知道在家里乖乖等我?转身走的时候挺大义凛然,脑子放哪儿了?当椅子坐了?”年柏彦粗声粗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将电话卡塞进新手机里,然后开机,在上面按了几下后强行塞进她手里,没好气道,“从今以后不准给我断网,听见了吗?”
素叶咽了下口水,“不断网的意思是……”
“给我保持网络通畅!”年柏彦近乎咬牙切齿,大手箍住她的后脑,“这样,我以后才不会像傻子一样到处找你!”
一句话动容了素叶,其实她有奢望年柏彦会找她,却也不及亲耳听他承认,一向沉稳的他会为了她拼了命开着车在寻找,他也会焦急,也会担忧,所以才会很难得的气急败坏。想到这儿,素叶窝心极了,鼻头有点酸了,却深吸一口气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如赖人的猫儿似的黏糊。
“谁说你是傻子呀,你是全中国,哦不是全地球最最英明睿智、最最温柔体贴、最最英俊不凡的年柏彦呀,你瞧,我在这儿你都能找到我呢。”
年柏彦看着怀中终于又跟他腻歪的女人,心脏像是被只手轻轻揉了几下又刺了几下似的,他想念这种感觉,想念她在怀中如猫般依赖的感觉。虽说他不明白找到她跟最最温柔体贴和最最英俊不凡有什么关系,但不得不说,他需要她的小鸟依人,需要她对他的依赖。
☆、比女朋友还女朋友
素叶能够感觉的到年柏彦紧绷的唇角渐渐松缓了,下巴的弧线也不那么冷硬了,如水凉月拂了他高蜓的鼻骨,与两眉之间的线条透着性感和迷人。她主动窝在他怀里时,圈住她腰间的手臂也顺势紧了些,她的心也就跟着他手臂的缩紧而缩紧,茭白的脸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贪婪地重温他温暖的气息和给予她的安全感。
还有,淡淡的酒香。
有一瞬的迟疑,他是中午喝的酒,怎么到了晚上身上的酒气还这么重?仔细看他又很清醒,一点都不带醉意呢。
她的长发如菟丝草似的缠绕他结实的臂弯,又轻扫他的手指,清浅的呼吸洒落他的胸膛,使得再冷硬的心也都软了、柔了、化了。幽暗的光亮中,她轻柔的小嗓儿一改前几日的跋扈犀利,如水似的漾进了他的心。
“柏彦,你笑笑呗……”她仰脸,美丽的眸像星子般璀璨,带着些许期待,伸出手指抵在他的嘴角往上戳,“你不笑的时候可吓人了。”
芳香的小指在他唇畔晃动,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唇角稍勾。素叶便笑了,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道,“你刚刚说你在到处找我是吗?”
“我懒得浪费时间在你身上。”年柏彦语气虽说还是有点恶劣,但紧缚她腰间的大手没有松开,从微蹙的眉头来看,怎么都像是再没含量的气话了。
素叶抿唇,收回手臂,手指延着他的领带结缓缓下移,轻轻扯住领带一角晃荡了一小下,声音也跟着轻飘飘地晃荡着,“柏彦……”
“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我就能消气。”年柏彦嘴巴不饶人,眸底深处却染上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