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见了，自然是大怒，“你别跑！”说完就追了过去，独留下姚芷云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夹道旁。
四周黑漆漆的，只远处有一盏灯笼亮着，照的地面有些模糊不清，一阵冷风吹来，在温暖的夏季，竟然让人觉得有几丝的冷意。
姚芷云站在原地，等了半日也不见素月回来，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忽然远处一个有个身影模模糊糊的如鬼影一般闪过，姚芷云心中一惊，忍不住喊道，“谁？”
姚芷云的话音刚落，那个身影就消失了暗黑中，突然，那远处的灯笼也熄了火，任是姚芷云再是胆大，也觉得慌乱了起来。
黑暗中传来的重重的脚步声，且越来越近，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姚芷云再也无法镇定，不自觉的凭着记忆中的路，慌乱的朝着正屋跑去。
耳旁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转瞬即逝的周边的景物，姚芷云慌乱的跑着，只觉得身后有脚步声紧紧跟随，她不知道这是错觉还是真实的，只知道要逃，逃到人多的地方。
忽然她脚上一个踩空，身子不自觉的向前栽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一只有力的手臂伸出，把她带入了怀中。
第 14 章
月亮从暗沉的云雾中悄悄的爬了出来，将漆黑的夜色映出朦胧的光晕。
姚芷云被来人紧紧的抱住，随后，如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芷云表妹，是我。”
“景盛大表哥？”姚芷云抬头，正好看到了一双充满担忧的双眸。
月色下，金景盛秀雅绝伦的面容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语气温柔，似乎是怕吓到她一样，“刚才怎么跑的那么惊慌？”
姚芷云嘴唇微颤，“大表哥，有人追我。”
金景盛见姚芷云脸色透着几分苍白的羸弱，心里无限怜惜，像小时候一样，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拍打着姚芷云的后背，“别怕，有我在呢。”
姚芷云闻着金景盛身上熟悉的味道，听着这样亲切的语调，只觉得恍惚回到了前世一般，两个人还是少年夫妻，恩爱相随，她的语气不自觉的带着几分柔软，“景盛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景盛听了姚芷云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只觉得心中一软，语气越发温柔，那本就醇厚如清泉般的声音，带着柔柔的音符，似乎能直达心底，“刚才从房中出来，就看到芷云表妹慌乱的跑着，我心里不放心就追过来了，你可看到是谁在追你？”
姚芷云回想之前在后花园中的场景，只觉得犹如梦中一般，她正犹豫着如何和金景盛讲今日的事情，忽然间脸色绯红，“大表哥，你…你放开我。”
原来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刚才姚芷云惊吓过度，忽然看到熟悉的金景盛，自然是忘记了男女有别。
金景盛正等着姚芷云解释，忽见她一双水眸含羞带怯，双颊嫣红，如醉人的海棠花一般，只觉得热气上涌，不自觉的一阵慌乱，忙是松开手臂，只是动作太过突然，姚芷云差点踉跄的倒在地上。
“芷云表妹，我来扶你。”金景盛又局促的伸出手臂来。
姚芷云摇了摇头，避开金景盛的伸出的手臂， “我之前跑时耗尽了力气，身子未免有些虚，现在没事了。”
金景盛讪讪的收回手臂，有些懊恼的想着今天怎么如此鲁莽，先是抱着表妹不放，这会儿又差点让她摔着了，表妹会不会觉得他太孟浪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偶尔能听到蛐蛐的叫声，月色将两个人的人影拉出长长的线，此时两个人都有些心事重重，金景盛的是觉得自己失仪，不知如何开口，姚芷云却已经是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她此时脑子飞转，想着如何处理这事。
这件事可大可小，不过显然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那个叫紫云的丫鬟找出来，一旦把她找出来，就能顺藤摸瓜的找出幕后的指使。
正在静谧的时刻，远处传来的素月的清脆的声音，“姑娘，姑娘！”
姚芷云面露喜色，“素月，我在这里。”
素月似乎跑的很急，发丝有些凌乱，衣袖上也有些污迹，她看见姚芷云安然无恙，露出放心色神色，只是依然不放心的问道，“姑娘，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可是担心死奴婢了。”
姚芷云摇了摇头，“还好遇到了大表哥，你怎么弄的如此狼狈？”
“那小蹄子跑的真快，后花园树木繁多，天色又黑，她七拐八拐的，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奴婢想着把姑娘一个人留着，心里不放心，就又赶寻了回来，却是没有在原来的地方见到姑娘…，当时奴婢当真是悔死了，怎么就把姑娘一个人放着，还好，总算找到了。”素月似乎还没缓过来，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金景盛面露几分严峻 “芷云表妹，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
姚芷琪缓步走进了摆着宴席的花厅，地上铺的是据说寸金寸土的金砖，灯光下明亮如镜，紫檀木镶嵌着象牙的圆桌上摆着冷盘，皆是用景德镇的粉彩骨瓷套件盛着，既素雅又高贵。
绡纱的湛蓝色帐幔用银色的丝纹大勾束着，右边的博古架上，摆着流光溢彩的美玉雕件，铜珐琅嵌青玉的梅瓶，晶莹剔透的水晶双桃，玛瑙杯赤金盘，都是难得的珍品。
最显眼的是中间的紫檀木的插屏，用宝蓝色的水晶，翡翠，玛瑙等宝石雕刻成的花鸟图栩栩如生，又流光溢彩，在八角宫灯的照耀下，当真的美轮美奂。
姚芷琪看得心中艳羡，哪个女子不想拥有这种富贵的生活？她又想起金景盛的俊美如斯风采来，只觉得如果能嫁入金府，当真是得偿所愿，只是…，她银牙暗咬，想起张氏对姚芷云的殷勤来，只觉得心中如堵了一块石头一样，难以顺气。
“我大姐呢？”姚芷琪发现屋内只自己一个人。
旁边伺候的丫鬟，笑吟吟的说道，“二表小姐，大表小姐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夫人正给她寻件衣服换呢，您稍等下。”
姚芷琪心中嘀咕，当真是乡下来的，这么莽撞。
此时在另一边的次厢房内，姚芷云在素月的服侍下重新梳洗完毕，正端着热茶压惊。
急匆匆赶来的张氏见姚芷云一切如常，便是安下心来，握住姚芷云的手，柔声说道，“委屈你了。”
姚芷云心中微暖，露出温和的笑容，“大舅娘，我没事。”
之前金景盛听了姚芷云的讲述，心中大惊，忙是找人给母亲张氏递消息，又把要芷云和素月安置在了次厢房内。
金景盛见母亲赶来，忙是站起来问道，“娘，那个叫紫云的丫鬟可是找到了？”
张氏眉头深锁，摇头说道，“让管事把家里的名册拿出来对过，竟然没有一个是叫紫云的，如今没有办法，正按芷云外甥女说的相貌，挨个查看呢。”说道这里停顿了下，对着姚芷云说道，“芷云，你放心，舅娘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姚芷云总觉得今天的事情透着古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舅娘，我自然是信你的，不过这事还是不要让家里人知道的为好，特别是芷琪妹妹…”
张氏是个做事通透的人，不过转念一想就知道姚芷云是有意要帮她遮掩，她心中几分动容，“芷云，你真是个好孩子，不过这件事非比寻常…”
姚芷云笑道，“舅娘，我这不是没事吗？你要是跟娘亲和爹爹说了，说不定以后，我就不能像今日这般来看望你了。”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她却希望不要闹大。
夜色中把她约到无人的后花园，到底是意欲如何？是不是为了毁了她的名声，又或者贪图其他？到现在她都无从得知，只是不管如何，她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大表哥和张氏所为，因为她如果在金府里出了事，张氏就无法推卸责任，这么愚蠢而显而易见的事情自然不会做。
以李氏的贪婪，知道今日之事后，不会为她查个水落石出，而是会想着如何要挟张氏然后换取更大的利益，比如妹妹姚芷琪的婚事？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李氏的得意…，如此还不如当做顺水人情，替张氏把事情隐瞒下来反而更加有利，毕竟她要依仗的是大舅舅一家不是吗？
第 15 章
姚芷云能看出来张氏对她的提议很是动心，眉眼舒展，尽是欣慰之色，不过不等张氏发话，金景盛倒是抢先说道。
“芷云表妹，你受了如此委屈，怎么也要知会姑父一声。”
姚芷云一阵无语，虽然知道金景盛的好意，但是…，她悄悄的打量了眼张氏，见她脸色变的有些僵硬，心中无奈。
“大表哥，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不过，今日之事宣扬出去，只会对我的闺誉有损，旁人知道了不会说我被人陷害，只会觉得我不够稳重，轻浮的跟着面生的婢女随意走动…”
金景盛心中怜惜大胜，眸中迸发出几分怒意，“谁敢这么说？简直是颠倒是非，芷云表妹，你不要害怕，我娘和爹爹自会为你找个稳妥的说法，再说，不过是和姑父打声招呼而已，又不是要弄得人尽皆知。”
姚芷云心中几分动容，见金景盛处处都是为她考虑，足见赤诚之心，只是她却不能接受这份心意，她心思飞转，便是露出几分委屈之色，对着金景盛说道，“大表哥，你也知道，我刚到京都，爹爹和我分开多年，他一板着脸，我就怕的不知道要说什么，直打哆嗦，还有母亲，我前日才见她第一面，不过才两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要怎样的看我，她今日出门前一再叮咛要我谨守本分，不要惹出什么是非来。”
金景盛听到这里明白了姚芷云的顾虑，李氏是后母，总会对姚芷云有些偏颇，出了这样大事一般的女子早就哭啼啼的寻母亲去了，姚芷云却是这样的战战兢兢，反而要藏着掖着，可见在她在姚府中过得有多不如意，他心中越发怜惜，却是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那真的就不说了？”
“不是不说，只是不过是暂时隐瞒而已，我想，舅娘一定会帮我查出真相来的，是不是舅娘？”姚芷云带着几分渴望朝着张氏望去。
张氏听了姚芷云的话语，暗叹了一口气，一边觉得姚芷云实在懂事，一边又觉得怜惜，果然在后母手底下讨生活真是不易。
她本就同意姚芷云的想法，此时自然不会反对，附和的说道，“这是自然。”随后又携了姚芷云的手，安慰道，“别怕，一切有舅娘为你做主。”
一阵凉风吹了进来，随着湘竹帘子被掀起，一个身材高挑，面色白净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
“夫人…”那女子扫了眼姚芷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张氏皱了皱眉头，“杜妈妈，这里都是自家人，你尽管说来。”
杜妈妈瞧了眼姚芷云，似乎在斟酌用词，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在后花园的池塘里…发现了紫云姑娘。”
“池塘？”张氏不过愣了一下，就反映了过来，她眉眼凝重，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是说她自尽了？”
杜妈妈点了点头，“找到的时候已经毙命了。”
这下不仅是张氏，就连姚芷云都惊呆了，似乎，事情似乎越来越像不寻常的地方发展了。
***
等到姚芷云和姚芷琪回到姚府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了，两个人去给张氏请了安，就各自回房。
这一天晚上，姚芷云并没有见到大舅舅金穆文，说是临时被皇上喊进了宫里议事，大舅舅怕姚芷云难过，还特意派了随从过来，说是下次一定好好补偿于她。
姚芷云自然有些失望，不过握着大舅娘送的沉甸甸的见面礼，觉得颇受安慰。
屋内，桌上点着瓜型宫灯，朦胧的灯光，隐隐的照出佟姑姑担忧的面孔。
“姑娘，今日的事情怎么处处透着奇怪？”
“怎么？”姚芷云漫不经心的打开了描漆洒金的木匣子，里面是一套金镶玉头面，做工精细，特别是那翡翠玉珠，皆是用上好的帝王绿制成，碧绿汪洋的颜色，如一湾秋水，看着就让喜爱。
佟姑姑一阵惊讶，“大舅太太好大的手笔。”她知道这种上好的翡翠，即使是指甲盖大小，也是价值连城，何况这样一套整齐的头面？
姚芷云嘿嘿一笑，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真漂亮。”
“姑娘，这下面还有鼓出来的地方，是不是藏着什么？”眼尖的佟姑姑随意的翻了翻匣子内的绒布。
“银票？”佟姑姑小心翼翼的把绒布下的银票拿了出来。
姚芷云看着面值一千两的银票，简直目瞪口呆，她前世可不记得有这么多银子，那时候回到家里就被李氏以代管的名义，强行收走了匣子。
佟姑姑愣了半天，才感叹的说道，“大舅太太是真的心疼姑娘啊，这些银子是怕姑娘在府里日子不好过啊，只是，哎，今日在金府里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姑娘以后还是要小心为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姚芷云感叹的说道，“自然是要小心，不过这幕后之人做事当真是干脆利索，见事情败露，就果断的弃卒保车，绝对是一个心狠手辣，不同寻常之人。”
想到紫云的猝死，两个人都有些情绪低落。
过了好一会儿，姚芷云笑了笑，“这一次没有得手，我想下一次一定还会寻找机会…，且不管这个，总之，佟姑姑，我们下次去大舅舅的府邸，就一直跟着舅母，我就不信，这样寸步不离的跟着也会出什么意外？”
“这倒是，不过，奴婢还是不放心…”佟姑姑一副忧心的样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如今杞人忧天，也无用处，佟姑姑，你把我那套珍珠头面拿过来。”
佟姑姑疑惑的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姚芷云笑的几分孩子气，“明日，母亲肯定要问收了什么礼物，如果看到是这么贵重的金镶玉头面，肯定会起了贪心。”
“夫人还不至于…”
“至不至于，明天就知晓了，我那头珍珠头面不过寻常物件，即使是母亲拿走了，我也没什么可心疼的。”姚芷云想到李氏以为匣子里是什么好东西，费劲口舌夺了去，却发现不过是半新的珍珠头面，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错愕表情？想想便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佟姑姑无奈摇头，眼中露出宠溺的神色，“姑娘有时候真沉稳的让奴婢佩服，有时候却又像是孩子一般的淘气。”
第 16 章
对于见面礼的事情佟姑姑不以为然，只当姚芷云在玩笑。
没曾想，到了第二日，姚芷云去请安，李氏旁敲侧击的问着收了什么见面礼，听说是拿了一套头面便是露出兴奋之色
李氏想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头面，不过以金穆文和姚芷云的关系，又加上，谁都知道张氏家底丰厚，这出手的东西必然是不同凡响，便是端着一副慈母的姿态询问道。
“是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也让母亲也开开眼界，你那大舅娘可是出至于福宁的富商巨贾张家。”
“母亲，不过是寻常的物件。”
李氏自然是不信，“好姑娘，在母亲面前还顾忌什么。”
姚芷云一副不知所措的摸样，不过一会儿，便是憋的脸色通红，似乎很是不好意思，声若蚊蝇的说道“只是一套八件的珍珠头面，放在房里了，没有带过来。”
珍珠也分三六九等，从米粒大小到桂圆大小，那价钱的差距却是很大，米粒大小不过一二两银子，但是那桂圆大小的便是要上万两的银子，当真是珍贵至极。
李氏想着张氏平日的做派，随便拿出一件饰品也是华贵之极，想着送给自家侄女的自然也是珍品，心中如小虫子在咬一般，心痒的不行，只恨不得立即把东西据为己有，急切的说道，“那上好的南珠可是要上万两的银子，别是用南珠做的吧？”
姚芷云心中唾弃，想着堂堂一个当家主母，怎么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村妇嘴脸？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有些明白，父亲姚寒允从来都是大手大脚，且不懂的料理庶物，有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士林气节，更不懂得收些暗礼，这可是苦了李氏，李氏出嫁时候的陪嫁不过一般，且她又是个要面子的，在川州的时候倒还过得去，如今在京都，样样东西都需要银子，过的很是拮据。
姚芷云歪着脑袋，一副困惑的样子，“母亲，女儿愚笨，不懂珍珠，不过，看着上面的珠子都是好的。”
哪个女儿家不爱美？即使是不懂分辨贵贱，总是懂得好看与否吧？李氏虽然没见到实物，但是想着既然姚芷云说是好的，那自然是不错的，想到这里，她露出和蔼的神色，携了姚芷云的手说道，“芷云，如此看来，那头面着实贵重，你大舅这番心意，你要知道才好。”
“母亲…”姚芷云羞涩的笑了笑，“我知道大舅娘对我好，不过母亲待我也是真心，我心里高兴着呢。”说完就急急的低着头，似乎怕自己话太过僭越惹了李氏的不快。
“好好，羞什么，母亲听了这话高兴着呢。”李氏笑吟吟的，轻柔的拍打着姚芷云的手背，此时看着两个人倒是真像一对亲生母女一般。
姚芷云心中满是讽意，面上却也是不动声色。
李氏安抚了姚芷云，便是抿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芷云，母亲想跟你商量件事。”
“母亲，你尽管说好了。”姚芷云眼睛亮亮的，如一个赤诚的孩子。
李氏心中得意，心想，果然是孩子，稍微哄一哄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母亲想着你年岁小，哪里懂得如何保管这些贵重的饰品，特别是那珍珠，你要知道，时不时需要拿出来用鹿皮擦拭一番，还有不能总是放在首饰盒里，不然时间一长就会发黄。”说道这里，见姚芷云一副为难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很麻烦？”
姚芷云点了点头，“女儿以前还真不知道。”
“哎，也难怪，你从小孤零零的长大，不懂这些也是寻常，不过好在你已经回到了母亲的身边，以后万事有我呢。”
“母亲…”姚芷云紧紧的回握了李氏的手。
李氏眉眼舒展，语调越发的柔和，“好孩子，母亲想着，你还是把那头面送到母亲这里来，母亲帮着你看管，也省的那么好的东西，你不懂爱护，失了颜色，自然，母亲只是帮你保管而已，以后要用的时候，只要知会一声就好，你看如何？”
听到这里，姚芷云真想破口大骂，心想这李氏真是不知道所谓的廉耻，连这舅娘送给亲侄女的见面礼都要抢，不过面上自然不会显现出来。
她露出一副不舍的表情，“可是母亲，我…，很是喜欢那套头面，特别是里面有三只小珠花，很是精致可爱。”
“怎么，你还信不过母亲不成？”李氏佯装不高兴的冷了脸。
果然，姚芷云马上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咬了牙毅然的说道，“母亲不要生气，既然母亲喜欢，那我就…”
李氏打断道，“母亲只是想帮你保管，你这话说的像是母亲想要你的东西一般。”
“没有，没有，母亲，我这就叫素月去房里拿过来。”姚芷云急急的解释道，生怕李氏生气一样。
李氏听着这话，才敛去不悦的表情，露出春暖花开般的灿烂笑容，她搂着姚芷云的肩膀，怜爱的说道，“母亲不过是帮你保管，你放心，东西自然还是你的，你要用的时候和桃红说下就行，你知道桃红的吧？”说完，还像模像样的指了指身旁一个穿着嫩绿色绸缎比甲的小丫鬟。
桃红见李氏指着自己，便是弯腰给姚芷云施礼，“大姑娘，奴婢是桃红。”
给李氏请安完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后花园里开满了花朵，有丁香花，有芍药，还有大红的牡丹，诸般颜色，各显旖旎，浓郁的芳香，扑鼻而来，姚芷云的心稍微舒坦了些。
佟姑姑漫步的跟随身后，好一会儿，见姚芷云站在一株牡丹花前凝神，而附近只有她和素月，素云等心腹，这才放着胆子说道。
“姑娘，奴婢见过诸多夫人小姐，还没见过李氏这般的。”
姚芷云冷笑，“她恐怕是穷疯了。”
素月在身后听了，也很是诧异，寻问道，“难道府中如此的艰难？奴婢看着夫人用的东西皆是上好的。”
姚芷云想着前世在姚府中的日子，“你们以后便是知晓了，素云，你去拿把剪子来，这牡丹花开的正好，剪了几只回去插瓶倒是雅致。”
素云最是年小的，平时多半都是她在做些跑腿的事情，她恭顺的应了一声，回去拿剪子。
素月踌躇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原不该奴婢来问，不过奴婢实在是不甘心，那东西就这样给了夫人不成？那可是大舅太太的一番心意。”
佟姑姑摇头笑了笑，带着宠溺的眼神看着姚芷云，“你家姑娘鬼精着呢，昨天夜里就把那里面的东西给掉包了。你没发现那珍珠头面熟悉的很吗？”
“姑娘吩咐的急，奴婢倒是没有打开看过，珍珠头面？我记得姑娘只有一套珍珠头面是小舅太太赏的，是给姑娘把玩的，不过寻常物件，那珍珠也不过米粒大小，虽然工艺精湛，也不值几个钱。”素月恍然大悟的说道，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表情凝重，“虽然姑娘机智，早一点换了里面的东西，但是，万一哪一日大舅太太和夫人碰上面，谈起此事…”
姚芷云嘿嘿一笑，“素月你想，母亲她夺了我的东西，还敢对着大舅娘说不成？那岂不让人笑话，什么代继女保管，明眼人一听就明白，是她贪图继女的钱财，所以，你放心，母亲即使知道那东西不过是寻常物件，也只会闭口不说。”
素月舒了一口气，“姑娘，奴婢这就放心了。”
一旁的佟姑姑也露出几分好笑的表情，点了点姚芷云的额头，“姑娘，你真是…，哎，淘气的厉害。”
“哈哈，真想看看母亲打开匣子时候的表情，那珍珠不过都是米粒大小的，是以前小舅母送给我把玩的，总共加起来不过几十两的银子，何况是半新的。”
此时天色晴朗，徐徐的暖风吹的姚芷云的百褶裙，翻出如蝴蝶般展翅的优美姿态来，映衬的她越发人面桃花。
第 17 章
且不说李氏打开匣子后是如何的目瞪口呆，正如姚芷云预测的那般，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即使是想找姚芷云对质，也无任何的立场，难道夺了人的东西，还要去问为啥不是值钱的玩意？
姚芷云京都的生活正是拉开了序幕。
大家闺秀的生活其实很单调，每日里绣花，弹琴，有了闲情逸致可以去逛逛后花园，不过那么巴掌大的地方，看来看去也会腻歪。
不到几日，姚芷云就开始想念在青州的生活，小舅娘怕她无聊，在院子里搭了秋千，夏日的时候穿着纱裙，荡的高高的，衣袖飞扬，直达天空，有种让人畅快淋漓的快乐，还有几个表弟也会时不时会买些小礼物送给她把玩，其实问心自问，姚芷云发现自己在青州的日子很无忧无虑。
可是人总是要长大，作为女子总是要嫁人生子，而年少的懵懂只会变成过往云烟。
***
素云手上提着食盒走进了槐花轩内。
“素云，你怎么才来？”素月梳着双丫鬓，穿着白底红梅的齐腰交领襦裙，看着很是清爽利落。
素云露出黯然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住，岔开话题说道，“没什么，赶紧给小姐端过去吧，别是耽误了时间，凉了就不好吃了。”
素月眉眼一挑，心中了然，“是不是厨房的荣婆子她又说了些刻薄的话为难你了？”
素云听了这话眼中黯然，脑中浮现荣婆子趾高气扬的模样，她的脾气向来柔顺，一向都是能忍则忍，“没有。”
素月见素云一副委屈的模样，心中腾地冒出火气来，她的性格爽利，有话也是藏不住，“你维护那下作的荣婆子做什么？她不过一个下人，凭的比主子还有脸面？不过是仗着是夫人的陪房，越发的猖狂了，要知道我们小姐那才是府里正经的主人，即使是夫人也不过填房而已。”
素云赶忙上前拉住了素月的衣袖，脸上带着几分的惶然，“素云，快别说了，要是被人听到…”
素月眼光扫了眼四周，便是压低声音说道，“夫人现在越来越不知道分寸了，放任那些下人仗势欺人，每次送过来的饭食不是凉了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还偏生说府里的日子大不如前了，给我们姑娘的已经是最好的了，平日里让厨房做些小食也要拖拖拉拉半日的，最后都不了了之。”
素云神色黯然，“姑娘最近都有些瘦了，可是夫人是一家之主，总不能越过夫人去老爷哪里说姑娘吃的不好吧？再说我也打听过，府中确实有些艰难。”说道这里停顿了下，一幅不知该说不该说的犹豫摸样，最后还是在素月催促下说道，“听说老爷上月又买了一幅前朝王和的百鸟图，据说花了好几千两的银子。”
“老爷真是…，这种时候还不知道收敛，不过日子难归难，我怎么没见几位夫人生的二位小姐和少爷短了吃食？怎么偏偏就我家姑娘受罪。”素月咬牙说道。
“哎，可怜姑娘了。”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偏厅，姚芷云正坐在罗汉榻上做着针线，阳光透过窗棂投射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光晕，越发衬的肤白如雪，清丽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