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儿,你若不喜欢,就算了吧。彻儿是皇帝,心里有自己的计较。”南风虽然这么说,却依旧生着刘彻的气,为什么记忆里的刘彻,对阿娇的话都是奉若神谕,而对自己说过的话,却是当成风听呢?难道,虽然长得一样,却终究不能得到同样的待遇么。南风转过身去,替刘彻倒了杯茶水,就在转过脸去的一瞬间,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她至今不恨阿娇,却又在宫里这么多年却丝毫不怨,她一直是过得如履薄冰的,从来都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但这样的生活,终究却是自己选择的不是么,虽然怨,但又如何能恨!

南风的心头,有时候也会闪过一点点快意,如果有一天这个帝王,终于知道他所娶到的,不过只是一个肖似阿娇的替身,会震怒吧,到时候不论怎么样对待自己,他心里的这个大疙瘩是永远也解不开的。只要想到这些如同种子一般的小小心思时,只要一被念起,心头的快感就无以言表。我是堕落了,南风心里想,这句话仿佛当年的阿娇曾经说过,现在却这么适合她,真是讽刺极了。

刘彻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在想些什么,只是看到她脸上半带讥讽的笑,就知道这个原本在他心里极重要的女子,已经不如当初那么单纯天真了。怪不得这些年在宫里,也不见得她如从前那般放开手脚由着心性去闹,原来宫廷的生活真的能消磨掉一切,最原始最美好的东西,连他的阿娇都不能幸免…不,也许已经不是她的阿娇了,那是大汉朝的皇后,椒房殿的贵主,却从大婚那天开始就不再是他的阿娇了。

刘彻拉过南风,一把抱住她,紧紧地箍在怀里,在她身上重重的呼吸着:“阿娇姐身上,永远都是那么香。”

南风由着刘彻死死抱着她,毫不挣扎,早已经习惯了还挣扎什么呢。南风心道,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你抱过的,亲过的,爱过的阿娇,不过是个替身,我要让你痛,让你恨,让你伤心。南风双手在刘彻颈后交握,娇笑着贴近刘彻的怀里,任由刘彻的手在身上挑拨:“彻儿,不喝茶了。”

刘彻随手把南风手上的茶扔到一边,反正待会儿会有人收拾妥当,一把抱起南风向室内走去,贴着南风的脸细细地说:“阿娇姐,我现在不渴…”宫人早就习惯了这两位的放浪形骸,收了地上的东西,自顾下去还顺手的把门关上了。

如果阿娇看到这些,不知道会不会看得笑出声来,这两个人都是天生的戏子,一个演得比一个真实,反倒是看戏的人会替他们担心。如果阿娇看到更应该安慰,奸诈对奸诈,阿娇心里会更好受些,不会对当初自己的决定,犹自不安甚久。

而阿娇现在高兴的,却是自己终于身子大好了,终于不用被吕芳和陈蔓管着,连门都不能出了。这日天也好,阿娇早早派人去约了夏峙渊,打算跟他相互盟约,不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来阴扰历史的脚步。

夏峙渊本来就想去找阿娇,在知道阿娇的身份之后,他不想过多的去打扰她,毕竟两人虽然同病相怜,但是心里总觉得有障碍,老犹疑不定,不知道该不该去看阿娇那张毫不设防、满是信任的笑脸:“阿娇,难得你竟然还会来找我,有事吧。”

阿娇和夏峙渊约在梅林附近,因近日下了薄雪,天地一色,纯净至极。阿娇像是没听见夏峙渊的话一般,仍旧看着梢头冰清玉洁的梅、雪,转过身便朝夏峙渊笑得一如雪上晴风:“这么好的景色,你真是个煞风景的人,你不会学电视里演过的那些才子文人,随便吟句应景的诗么。”

夏峙渊讪讪一笑,刚才自己的话似乎真的有些不适宜这景色,这人:“那我补上几句,你喜欢谁的诗词?”

“算了,这都说透了,还有什么意思。”阿娇随手折下枝梅花,递给正仰面观花的夏峙渊。

夏峙渊接过了花,直直盯着阿娇,不明白为什么要递枝梅花给自己。只怕不是递枝梅花那么简单吧。这样大早的约了自己出来,不可能只为赏花赏雪:“今天不是我生日,也不是什么节日吧,再说了也不该是送梅吧。”

阿娇不经意的又摘了朵花贴在发丝间,手指拂过枝头洁白的薄雪,神色倒是有几分愉悦。在南方,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雪,更是少见到梅花,心里自然多了几分新鲜:“若以梅花比女子,这样的女子该用什么字来形容呢?”

“冰清玉洁呗,还能有什么。”夏峙渊有些疑惑,怎么阿娇好端端的会说起这个呢:“不用拐了,直说吧,我们都是现代人,讲究高效率,话说我现在也是分分秒秒皆是真金白银呢。”

阿娇噗嗤一笑,这夏峙渊是越来越有幽默感了,倒底是现代人,比起顾轻尘那种淡雅的笑语,夏峙渊真算是很世俗,很市井的幽默了:“我可以和你约定一些事情么,就如同你所说的,这里某一个说不定就是我们的先祖,我们互相约束如何。”

“你丫头,还想着帮刘彻吧,替他操着闲心呢,我反正是君子坦荡荡,我答应,让刘彻去小人常戚戚吧。”夏峙渊想也没想就答应,首先是为了不想失去和自己唯一相同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压根没有想过,要去和史上最具战斗力的汉武帝战场对阵。

第十六章:将此梅雪证冰心

阿娇认真的看着夏峙渊,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为何总是轻易的将承诺许出,他该不会也和刘彻一样,轻易许诺轻易拆吧!阿娇见夏峙渊手执梅花,脸上写满的是淡然,似乎这个男子若在千年以后,也并不见得能活得很轻松,心思这般坦荡,性子这般轻淡,真真的是一点也不像,记忆中那个和刘彻缠了一生的伊稚斜,历史或许真的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略做些改变吧。阿娇叹气,和夏峙渊一样仰面看着蓝天飞雪梅花,挣扎在历史可以改变和不能碰触之中,难以安心:“既然这样,我们就互为盟誓吧。”

夏峙渊将梅枝插入雪地里,细微地笑了笑,才站起身来朝阿娇伸出手去:“我今天和乔雨互为盟誓,不以任何不属于汉朝的科技来打乱历史的秩序,不以任何不属于汉朝的思想来扰乱历史的进程,不以任何不属于汉朝的兵器参与汉朝的战争。互为证约,若背此誓…乔雨,你认为什么样的诅咒合适呢。”

“不用诅咒,这本就是君子之约,难道还真能天诛地灭啊。”阿娇把誓词同样重复了一遍,从身上找了半天,才摸到了一块玉佩,看也没看就递给了夏峙渊,递过去以后,才觉得那块玉佩真不是普通的面熟,忽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块玉佩往后会给她带来很大的意外:“这是玉佩,你拿着,以后如果是我背约了,你拿着玉佩来找我,我必能遵守信约。”

夏峙渊没有拒绝,他知道,如果真想和阿娇在这个朝代彼此信任,那么今天他必需收下玉佩,并且也需要给阿娇些什么,让她安心,也让自己安心。夏峙渊也随意的找了找,在身上找到了块印鉴,金质的地子,镶着精致美丽的宝石,是夏峙渊在匈奴的印信:“如果有一天,我违背了约定,只要见到印信,我也必然收手。”

当事的两人犹自的看着彼此,他们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信约,虽然没录入正史,却被野史记载了,并称其为“雪亭约”。这个约定,最终影响到了整个汉朝,并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了印证,这两个人都彼此信守承诺,并传为当时天下之美谈,而刘彻却在每每听到有人谈论起雪亭约,就恨得牙痒痒…

阿娇接过夏峙渊手里的印信,随手掂了掂,份量还是很足的,心下暗想,说不定以后还能拿来济济贫呢。阿娇把印信揣到怀里,冰凉的印信让她身子一颤,心里似乎更有真实感了:“夏峙渊,真希望我们能在现代遇上,该有多好,又何必流落到这里再来结识呢?”

“能相识总比永远做两条不能相交的平行线要好,也许在那个时代里,我们根本遇不上,这样也很好,似乎偌大的世界里,就我们两个是明白人。这种感觉,说实话,还真是让人蛮有优越感的。”夏峙渊回想起从前的生活,仿佛从小自己就是个很有优越感的人,而且很骄傲,很自我,但自从到了这里,总觉得什么都变了,唯一没有改变过的,是自己骨子里的优越感,他依然还是那么需要优越感。

阿娇愉悦的笑声传了开来,在梅园里如同透彻的冰雪,那般的灿烂动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初相遇时一派道骨仙风的夏峙渊,竟然骨子里是个这么有趣的人。或许他自己不觉得,也许因为阿娇对他有认同感,更能体会到他言语间的无奈与洒脱,和夏峙渊的相处,阿娇觉得很愉悦轻松,以前怕也是个天之骄子吧,否则不会这么急着寻找优越感:“众生仿如蝼蛄,你我皆为时光过客,匆匆来去,自身便也是微尘,又何必在他们身上寻找优越感呢。”

夏峙渊拂下身上的雪花,见阿娇冻得双手发红,便向不远处的侍者招了招手,让侍者把马车上暖手的炉子递给阿娇。寒风中立于梅花树下的娇弱女子,仿佛在不经意间,就能轻易拨动人的心弦,曲调不急不缓,堪堪能停留在人的心上,留下渺渺回音:“你从前就是这么弱不经风吗,天冷就别约我到这来,在栖梧斋里不是一样么。”

阿娇摇摇头,引着夏峙渊往梅林深处走去,有了暖炉阿娇就更想多看看这芳梅香雪了。早就想出来看了,若不是被孙蔓和吕芳看得死死的,好不容易能出门了,当然要找个动人心魄的地儿才成:“你不觉得,将来如果写本汉朝回忆录,写到这一章时,形容词可以用得特别多,特别美么?”

夏峙渊怔怔地看着阿娇,忽然笑出声来,原来这也是个身上还留有现代女孩心性的女子,虽然被很多事压着,几乎喘不过气来,却依旧那么坚强,虽然身子那么纤弱,却依旧鲜明而独立。这样的女子呵…刘彻却错过了,真是让人觉得有些为他可惜呢,只是刘彻真不知道,椒房殿里的已经不是他下下的皇后了吗?如果有天知道了,那表情…定然是很有意思的:“真是个长不大的,就为美,大冷天跑出来顶风赏梅。”

“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夏峙渊,我觉得你也应当是柄绝世好剑,只是你真的要收敛锋芒,藏于江湖吗?”阿娇捧了一捧雪,揉成雪团子,朝着夏峙渊瞄准,待扔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夏峙渊早就隐入了梅林里,雪团子在树上绽放出星星点点的白花,刹时间树上的雪花纷纷扬扬,抖了阿娇和夏峙渊一头一脸。阿娇见状娇娇地笑着,脸上为寒风吹得泛红的双颊,更添了几分明媚。

夏峙渊无奈的摇头,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从地上也揉了团雪,本想朝阿娇扔出去,却在扔出去前收了回来,那个小小的女子本就病症初愈,再扔得满身是雪,只怕又出不了门了:“子非鱼,安之鱼之乐?”

阿娇看到夏峙渊手里的雪,本能的躲着,却没有听到雪花飞溅,探出头来却见夏峙渊正凝神,在看着枝头一朵似绽未绽的梅花,那么的专注与严肃:“总是不正面回答我,子非鱼后面不是还有句,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很好,你既然知道,就应当知道后面还有。”夏峙渊话一出口,见阿娇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这才放声大笑。读过《庄子》,会沏茶,也许还懂得更多东西,却选择了隐忍。他为了享受与方便,至少还把纸和茶叶弄了出来,而阿娇却像就是这个朝代的人一般,从不曾把搬动千年以后的东西:“阿娇…”

阿娇摇了摇头,这名字哪还能随便叫的么,如果哪天被人听了去,她真是死上一万次都还嫌少了。想到刘彻逮着自己,然后用冷厉的目光瞪着自己,阿娇顿时就觉得身上一阵阵寒风吹过,如同坠入了冰窖里:“夏峙渊,叫我陈雨,别叫阿娇,听到这两个字我就觉得刘彻来了。”

“你也会怕他吗,你当初都逃了,难道还怕他不成。”夏峙渊说完这话,自己就想了想刘彻在史书上留下的痕迹,忽然又能够理解为什么阿娇不愿意提起刘彻。在那样千秋彪炳的功绩面前,连战争都是从电视电影里看来的现代人,的确会心存敬意与畏惧,阿娇是这样,他又何偿不是呢。

阿娇白了夏峙渊一眼,不怕死的疯子,才敢留在刘彻身边呢,每每想到曾经在历史课上,那些被风吹进她耳朵里的断句残言,她就觉得那是个心极狠的人,多少女人用一生来换他的好,他都不曾心动过,她又何德何能:“夏峙渊,读过《红楼梦》吗?”

“读过…做什么?”

阿娇找来孙蔓,孙蔓捧着个坛子跟在阿娇后面,阿娇拿着拿来一张细纱布,铺在树下,朝夏峙渊看了眼:“我想收集点雪,煮雪水茶喝,又懒得一点点儿收集,你力气大,摇树吧,省时又省事。”

“原来,我是来做苦力的,既然做了这苦力,沏茶的时候就要记得叫我喝。”夏峙渊到也没有亲自动手,朝马车旁丫着的两个侍卫唤了声,侍卫便帮阿娇把雪收集好了,还摇下来了不少梅花,夏峙渊便见阿娇一阵皱眉。

真是不爱惜花草树木,万一来年不结果子了,可就损失大了。招呼孙蔓把雪收集好,装入坛子里,孙蔓就自己远远的走开了,阿娇看着好笑,只怕孙蔓已经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阿娇朝着摇雪的两个侍卫笑着道了谢,两个侍卫连忙摇手,还不时扫过夏峙渊,夏峙渊点了点头,两人才又重新退回了马车旁边。

阿娇邮状又在心里好一通笑,夏峙渊身上真是没有半点现代人的味儿了,大概也和自己一样,已经被人侍候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夏峙渊,去栖梧斋坐坐吧,我们沏茶聊聊!”

“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请我去栖梧斋呢,娘娘如果不宣我,我还真不敢擅自拜访呢。”夏峙渊见阿娇站在山坡上,正在试探着下来,便伸出手去扶了一把,这原本在现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是,当阿娇一只软软的小手,轻轻被放在手心时,夏峙渊心里还是一震,仿佛被什么紧紧地揪住了,是一些再也不愿意放下的东西,悄悄在心底滋生,并迅速地长开了。

第十七章:春潮水涨车轮转

本章纯属虚构滴,无历史可考…

也许我应该说本书情节纯属虚构的,有历史可查,无历史可考…

建元元年,阿娇给荆亭学馆孩子讲学的内容,被张渚等人整理后,终被制成册,由于夏峙渊的介入,书是用纸印刷而成,虽然纸质不免粗糙了些,却一时间让这本书和纸一起,名满天下,这却本不是阿娇所愿见的,却已经是收不住手了。

附近不少的人家上赶着把自己家的孩子送到了荆亭学馆,阿娇对讲学失去了原本的新鲜感,却依旧还是对讲学充满了热情。在夏峙渊的劝导下,去荆亭学馆的讲学,由每天一次改为每三天一次,夏峙渊说树大招风,如果不想把刘彻给招惹来,最好还是收敛一下。

阿娇听了夏峙渊的建议,更少出门了,最近常有不少学士慕名而来,阿娇其实也早就不胜其烦了,干脆一律不见。在栖梧斋里研究起了瘟疫,因为前些时候,荆亭发了水灾,朱希和朱敏先后染上了风寒,最后荆亭有几乎一半的人都染上了,阿娇和夏峙渊才明白是疫症。

幸而夏峙渊当兵时正赶上98年的洪水,夏峙渊在后期跟着队里的军医做过防治工作,夏峙渊以自己不适合出面为由,把防疫的建议托家人带给了阿娇,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阿娇好笑又好气之余,也只好由着他去。

防治结合,效果倒是很好,阿娇知道,灾后需要大面积的消毒,用什么消毒却是个很大的问题。阿娇自然的想起了03年非典那会儿,十几块钱一瓶的醋,幸好汉朝是有醋这味调料的,否则真要现酿,只怕是醋酿好了,瘟疫也早结束了。

刘彻在宫里自然听说了这些事情,却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在听说治好疫症的是位姓陈的女子后,稍微愣了愣,没来得及想其他的事情,就投入到江山天下中去了。

南沧最终还是没有再调入黄门令,刘彻对他的皇后还是同样的好,窦太后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太医令已经来秉过了多次,就是最近几年的事了。刘彻听了安下心来,表情却异常深重,几年…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等得。

七月初七是刘彻的生日,宫里自然要大大的热门一番,去年的整年都是沉闷的,宫里的太妃、宫嫔们早就耐不住了。刘彻其实并不想过多的庆贺,匈奴在边境上小动作不曾断过,他心里总是觉得像是被块大石头压住了,怎么样都不觉得有什么可喜庆的。

南风冷眼看着各地送来的贺礼,心里有些沉不住气,刘彻最近依旧宠着她,来得却比往日少,每每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都有些自己看不透的光芒。南风心里有些怕…她怕刘彻发现了什么,虽然她早就想过终有一天会被发现,却不愿意这么快,本应该是圣宠正隆的时候,她不想连累家人,更不想这么快就跌进泥里去。

不管各地送来了什么样的朝贺,刘彻每每都让人挑了些送到椒房殿去,对宫里宫外传言的帝后恩爱毫无感觉,只要老太太觉得自己待阿娇是好的,能对自己放下心来就行了,其它的现在他并不想管太多。

刘彻坐在宣室殿,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横梁上,那个隐藏在黑暗里的匣子,在这个位置上根本看不到,而他却每每觉得那个匣子里的东西,每时都在瞧着他。有时候,也想在可以对阿娇好的时候,发自内心的呵护着,却在想起父皇临去前和自己说的话,就阵阵心寒,不敢软下自己的心,怕一旦软下心肠来,就再也无法推开。

那个匣子里的同心蝶如同他的阿娇的心,该永远被尘封起来,不能轻易去碰触。刘彻却不知道,有些东西藏得越深,当见光的那天,就会越浓烈,直到把人淹没也不觉得深、重。

他的表兄,陈须和陈珏(jiao三声那个字打不出,以前用珏字代替的,现在还是用这个字)这些年倒是是安静,没惹出什么出格的事。陈须本就是个沉稳的,只是这陈珏这些年竟然不再出去惹事生非,倒让刘彻很意外,原本以为这个小舅子是很能惹事的,没想到也收了手。这些年在家里读书练剑,到让长安城里不少闺阁千金们都心向往之,陈珏本就长得好,现在收了心,更让少女们心思涌动了,而自己的妹妹隆虑公主更是向他表明了心绩,要嫁给陈珏。

刘彻为此头疼了很久,他不想让自己的隆虑公主嫁到陈家去,陈家…早晚是留不得,如果把妹妹再嫁过去,将来必有顾忌。尚幸的是继承候府的不是陈珏,刘彻也禁不得隆虑公主三番四次来扰,终于还是松了口,正在着人挑着日子再赐婚。

建元元年七月,刘彻终于降旨,隆虑公主和陈珏将于建元二年秋完婚。隆虑公主自然是喜不自禁,陈珏那个骄傲的人终于是她的夫君了,虽然两个人不见得多么相爱,却实在是一对冤家,你瞧不得我,我也看你不过,王皇后笑称这两人要掐上一辈子了。

阿娇不知道这段历史,夏峙渊也不知道,本来关于这位公主和陈家两个儿子,历史就记录得极少,两个不大精通于历史的人自然无法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有任何反应,陈氏的这一支,注定不会在历史上留下任何的波澜,而在时间过后,将最终沉入历史的长河里。

夏峙渊在回到荆亭后,先去了栖梧斋,阿娇正在绣花,把夏可考吓了一跳。如果绣十字绣的话,夏峙渊也不会这么惊诧,细丝细线绣得极紧密,繁复的针法让夏峙渊看得一阵眼花缭乱:“没想到,你还会绣花。”

“最近没事学的,再不找点事把时间打发了,这日子真是过不去了。”阿娇收起针线,揉揉眼睛,这绣花还真是费神,绣了几个月了,自己也没怎么停过,这几朵花就是绣不完。只见孙蔓、吕芳手起针落,过不了多久一幅刺绣就完成了,自己怕是要绣上半年,才能完成。

“看来你真是闷坏了,要不我带你去草原玩,水草丰美,骑着马再吟上句天苍苍,野茫茫,也还是挺惬意的。”夏峙渊回想起自己第一回骑马上草原奔驰的时候,心里的那份激动,扬起鞭子奔出了几里地才渐渐发现自己控制不住马,幸好被侍卫拦了下来。

阿娇指指自己,又指指夏峙渊,摇了摇头,不是她不想出去四处游荡,怕被人认出来就是真的。边防的大将军们,有很多是认得陈皇后的,万一被人认出来,这玩笑可就开得太大了:“不去,我想去南方,如果你愿意作陪的话。”

“你当边防的大将们不认识我啊,还不是照样任我出进,行了,那的气候你也受不了,去南方就去南方吧。”夏峙渊已经习惯了阿娇天马行空的想法,明明前些时候还说想去西边看沙漠,他还担心过一阵子,没想到才过多久,就转了念头想去南方了。不过这季节去南方倒是很合适的,海边渡假,不正是千年后的热潮吗。

阿娇又摇摇头,现在天气太热了,她不想动,要去的话,她觉得应该等到秋天的时候,去广东摘荔枝,芒果,挂得满山遍野的果实一定很惹人:“早不见你回来,本来春天去采茶是最好的,这里又没飞机,这么热上路,很累。”

“单于快要对汉朝用兵了。”夏峙渊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些忧愁,他不是没想过阻止军臣单于,只是那个蛮汉子根本就不认同自己的说法。总认为汉人兵不强马不壮,凭什么占着这么丰美的地方。夏峙渊很难扭转他的想法,于是也就不再去劝了,史书上的事总要发生的,他挡不住。

阿娇闻言立刻就愣了,她知道匈奴会对汉朝用兵,却没想到会那么快,刘彻才登基不过一年多,怎么这么快呢。只怕这一场战争,又会是生灵涂炭了,她却只能是看着,而无法伸出手去做些什么:“这是历史,我们改变不了的。有时候觉得我们真可怜,明明知道会有很多人因此而失去生命,却无能为力。也许我们不应该知道这么多,知道得越多,心里越发的痛苦。”

夏峙渊摊在椅子上,表情十分倦怠,只有在阿娇身边,他才能把心里的事都说出来,也只有阿娇才能理解,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在这些离开的日子里,每每觉得烦累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想起阿娇,想起的时候心里总是觉得很温软:“也许吧,这趟回去,我只觉得更累了,军臣单于根本听不进任何戏说,说得多了,反到是生我的气。”

“不要想太多了,车轮滚滚,螳臂如何去挡。”人也许,不能活得太明白,越活得明白越是无奈。怪不得李白要叹息众人皆醉我独醒,怪不得会有那句择众而从之。如果真的能够和所有人一样,一切都是未来,而不再是过去的时候,他们的心里才能真正的获得解脱。

第十八章:七夕水患为君忧

本应当是庆贺大汉天子生辰的七夕,却因颖川郡、汝南郡、沛郡、南阳郡、琅琊郡呈报的水灾而变成了片凄声。幸而水灾在水稻收割之后,损失不大,而水灾之后的疫病才是刘彻真正居心的。忽地有大臣上报,荆亭在年初的水患中,有疫病流行却因及时的防治,而免于灾祸。

刘彻召了众臣子商议,太医令亦在侧旁听,问及荆亭的防治疫病的方法时,太医令从怀里掏出卷竹简,递给刘彻:“陛下,荆亭早先曾经呈报过,各种方法皆记录在册。只是对治疫证的药方,描述不甚清楚,只听闻是一味极普通的汤药,却活人无数。”

刘彻看着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字有些头疼,年初的时候只是小范围的水灾,因救治及时,并不曾大面积传播,而现在四、五个郡都在水灾之中,就算得此良方,只怕也是难有回天之力:“下旨荆亭,问明药方,呈太医署查证,如果可行,即就近着各地医曹掾史收备药材,送往各郡。另,陈氏女子当予以嘉奖,以示朝廷恩泽。”

臣下们纷纷应是,帝王一语天下皆动,这其中的困难,刘彻何偿不明白,文帝年间并不曾有大的水患,他这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并无前车可鉴。抬头看着头顶上变幻的云,刘彻想,千古帝王,未尝不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艰难呢。

阿娇在收到荆亭亭长的通传,要她备好药方以兹查证,各郡水患眼下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时候,如果再不得到妥善的安置,只怕会动摇民心,君权难稳。深深叹息之后,阿娇将当初用过的药方细细地整理好,再把夏峙渊所写的防治要备抄写了一份,共同呈给了荆亭亭长。至于赏赐的金帛等物,阿娇则着孙蔓带话过去:“倾野水患,陈雨虽是山野女子,也当替君分忧,恩赏还捐朝廷以赈水灾。”

亭长被阿娇看来理所当然的举动,狠狠地感动了一把,当即上书天子,自己也捐了份粮米,一时之间,朝野上下纷纷效仿。(这个…在汉朝其实很危险,这似乎叫市恩,不过折衷量下,捐给朝廷,再由朝廷进行赈济)刘彻便着大鸿胪对捐粮米药材等物的官、商、民造册,昭名天下,并亲自颁了嘉奖令。虽然国库在文景之治后,丰盈充实,但刘彻的心思早被匈奴给牵扯住了,水患太大,全凭国库只怕将来再战匈奴时,会很吃力,于是刘彻就默许并鼓励这种民间捐献。

阿娇虽然很想去水患的郡县去看,却怕来来往往的朝中赈济大臣认出自己来,而顾轻尘恰在这时登门拜访,希望能和阿娇详谈当初防治疫症的方法,这位风姿绝伦的医者,动了慈悲心,做为一个大夫,他不能忍受百姓因疫症爆发而结束生命:“陈姑娘,荆亭疫症的时候,防治疫病所用的药材非常充足,而现在范围太大,只怕药材供应不上,可还有因地制宜的法子?”

夏峙渊倒是没有提过,不过在将疫症药方呈上朝堂后的这些日子,阿娇对疫病的研究比以前更勤了,自然心里就有了应对的方法:“顾先生,这些日子我也在想着这些事,仔细地思量过后,总结了一些方法,先生看看是否可行。”

顾轻尘接过阿娇递来的方案,细细看着,上面写着:因水患于夏暑之时,首当选用预防暑温的药物,大青叶、板蓝根、鱼腥草等。黄连、黄柏;黄芩、忍冬藤;如出现痢疾可选用马齿苋、大蒜、食醋等,也可以在当选择药性相同的药材,在使用时,可选其中一味或数味煎汤内服,每日一剂,连服四日左右:“这些药材都是常用药,存储较多,可以大范围使用。”

药材治疗是一方法,但如果能从食物下手更容易被人接受,阿娇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方法比药材更适合广泛应用:“顾先生,这些药材还是需要加其它药材才成汤药,我所涉不多,还需要先生补全。另外,尚有一更可行的法子,从来药食不分家,部分药材是可以信用的,先生不妨试试。”

顾轻尘思量了会儿,点点头,朝阿娇施了一礼:“陈姑娘,这便是无量功德了。”

“顾先生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我尚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望先生此去多珍重。”阿娇不待顾轻尘再继续谦虚,她知道如果再让他谦虚下去,只怕是没个尽头了。让孙蔓送了顾轻尘后,阿娇心里还是觉得不安心,自己不能去亲眼看着疫症被抑止,总是踏实不下来。

阿娇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刘彻因为水患而寝食难安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住,想帮他,想为他分忧解难。看向长安的方向,阿娇有些担忧,那个雄才大略的帝王,此时必定很难安心吧。匈奴屡屡来范,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对匈奴用兵了,这个帝王终于要开始他一生光辉灿烂的争战旅程了。

夏峙渊总说不愿意和刘彻在战场上相对,当阿娇心里明白,如果真有一天,刘彻打到了匈奴的王庭,夏峙渊也是会回到匈奴和刘彻两军对仗。如果夏峙渊真能不回去,那么这些日子里就不会总是愁眉不展,郁郁难平。终有一天这两个男人,一个对阿娇很重要,一个对乔雨很重要的男人,会刀兵相对,水为难容、

只是夏峙渊的心里还怀着为现代教育所束缚的民本思想,而刘彻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帝王,这个人的心里,除了江山社稷很难再装下其他,怜及百生需要到晚年时期才会恍然悟出。

阿娇听说了陈珏和隆虑公主的婚事,心里暗暗有些奇怪,刘彻怎么还肯把自己的妹妹嫁给陈家呢,明明对陈家多有顾忌,竟然还肯把妹妹下嫁陈珏。记得夏峙渊说过,他只记得元鼎年间,长公主刘嫖死,而陈须在服丧期间,做下奸淫之事,触犯了以孝治天下的汉朝刑律,还与兄弟争夺财产,依汉律当死,于是自杀,而后封户除国。可是在陈娇的记忆中,那个温和聪颖的大哥,那个待人总是很亲厚的大哥,怎么会做下这么糊涂的事呢。

而次兄陈珏在历史上更是籍籍无名,连自认为对汉朝历史尚算了解的夏峙渊都摇头说不知道,看来陈珏娶了刘彻的妹妹后,也没翻出什么大波浪来,于是连史书都不曾记载过。

再过几年,等太皇太后一去,刘彻大概就能放开了手脚了,那时候,陈氏的皇后退居长门,而后陈午死,长公主亡,到最后陈须自杀,而陈珏,却最终不知道会怎么样。陈错一门,汉初时,何其显赫,最终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若是骄傲高贵的馆陶长公主知道,不知会不会后悔把自己的女儿送上后位。

阿娇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阳光拉得长长的影子,心里在想着长安城里,皇宫中的刘彻,他还好么。阿娇身子一滞,她没事儿想这个做什么,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我是陈雨之后,发现心底那些担忧还是不能淡去,甚至越来越浓。

阿娇唯有一声长叹,她终于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份情了,多么执着,隔千山万水竟然还要痴痴的守着,盼着,忧着。阿娇喃喃自语:“竟然真的不能抹去么,那个人,在心底里还那么重要么,灵魂都换了,情却割舍不下么,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为离开这身子,为什么不好好守在刘彻身边,就算是长门,你也会心甘的吧,可是我不行,阿娇,我不行的。”

吕芳和陈蔓相视一眼,便双双摇头叹息,她们那位小姐啊,只怕又在想着长安城,长安城里究竟是有什么人在呢,忘不了,却又不愿意回去。那个人对小姐而言,一定很特别吧:“小姐,你站那做什么,来吃饭了。”

阿娇点点头,吃饭吧,天高皇帝远,想得太多了也无益,能做的,她已经为刘彻做尽了,历史的走向她掌握不了,一切的决定权依然还在刘彻的手中。她,细如微尘,左右不了朝代,更左右不了君王。

今天的菜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好像有豆腐,阿娇拨了拨盘子里的东西,惊喜的发现竟然真的是豆腐:“这盘菜,怎么会有这盘菜?”

“夏先生差家人送过来的,说是小姐必定会喜欢。”

阿娇一扫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吃的东西最实在,对于久违了的味道,阿娇觉得很幸福,原来幸福可以很小很小,小到一盘菜。熟悉的味道,让她更加想从前的生活,怪不得人说,对于家乡的记忆,很大程度上是对味觉的记忆。

阿娇抱着激动的心情,吃着,不知觉间,竟然把对于刘彻的担忧远远地抛开了,只是担忧这东西,真的有那么轻易被抛开么,怕是被抛开后,会被留在阴暗的角落里,肆意生长,到最后会终究会让人不敢去碰触,却如梗在喉,不得不咽。唉,点击又下来了,推荐倒是上去了,还是要谢谢亲们捧场

还是那句话,多收藏噢…

第十九章:疫症止时刀兵祸

建元元年冬天,绵延数郡的疫症终于在一张桂枝汤,得到了抑止,刘彻终于能安下心来过年了,案上的奏报里写着在疫症中当赏的一些名字,大部分都是很陌生的。刘彻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被陈雨的名字所牵引,这半年来,这个名字总是被提起,有时候是在太医令的回秉中,有时候是在各地呈来的奏报中,陈…这个姓氏总是让刘彻有特别的遐想。刘彻想起了居于椒房殿的阿娇,不知道为什么,当拿到太医署呈上来的药方时,那些写在锦帛上的字是那般的肖似记忆中,那个婉转娇艳的女子。

有一日里,一名从疫区归来的大臣身上,佩着一个让他熟悉的绳结,虽然不是匣子里的同心蝶,却明摆着是同样一种方法做出来的。刘彻当即问了来处,大臣的回报却让他心惊肉跳,这竟然是出自陈雨之手,是陈雨在疫区时,教当地百姓祈福时所用,结绳时,只要心里想着驱走瘟疫,带来平安。虽然明明都知道,那不过是获得心里的慰藉,但却在水患过后的疫区,让人们获得了心灵上的抚慰。据大臣报,陈雨出现时总是一身素布衣裾,脸上永远都是薄薄的面纱,不太说话,声音却如珠如玉。

刘彻仿佛像想起了什么,下朝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了椒房殿,他又仿佛想起了,父皇归天的那个晚上,在长安街市上看到的那抹身影。原本已经不记得了,此刻却这般的清晰,如利刃绞割着他的心。虽然那时想过,如果阿娇要走,他会放开,但现在他不能容忍这些年自己宠着、爱着的阿娇,不是自己从小唤的那个娇女子:“阿娇,你还记得这个么?”

南风见刘彻急不可耐的冲进椒房殿,心下就知道必定有什么事发生了,见刘彻手中拿着的绳结,反而是安定了下来。虽然她不会,但是她不会在这时候露出任何破绽来,如果现在就让刘彻看透了,这场戏就实在太没意思了:“彻儿,这结绳的方法,原就是在堂邑候府时,府里的一名乐师教我的,在她的家乡,有结绳许愿的习俗,怎么今天彻儿会有这个呢?”

刘彻虽然心里仍有疑,却信了这一番话,阿娇本就是不懂这些的,也许只是一时看着好玩,只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地方,有结绳许愿的习俗。刘彻收起绳结,心头闪过很多念头,却不敢细细去想,也许心底里还是有着那么些害怕吧。如果…如果眼前这个不是他的阿娇,也许他才能更安心些:“说是疫区里流传开的,结绳祈福,我似乎以前看你结过,于是拿来给你看看。”

“彻儿,你看,天这么冷,你怎么能不乘车辇就跑来呢。”虽然有些惴惴不安,但还是大大方方地替刘彻拍下肩头的雪花,细细打理着玄色衣袍,金丝银线所绣成的帝袍,多么的端贵奢华啊,却真如阿娇当年说过的那句话:高贵不如平淡。以前她不知道平淡有什么好,现在却也觉得当初的日子,虽然清苦,心里却极是踏实,而现在,华衣金屋却夜贪难以入眠。以前不懂,所以不需要,现在懂了,却已经要不起了,因而注定要陪刘彻演戏,直到被揭穿的那一天。

刘彻的脸上闲过可疑的红,虽然已经彼此熟识,虽然身为帝王,但在这张熟悉的脸面前,他总觉得自己还像是当初跟在身后,看阿娇捣蛋的胶东王。明明知道不可能再像从前了,却常常不住想起往日,那些令人愉悦的日子,原以会可以尘封起来,却越想忘记越清晰,偶尔想起那些时光的时候,心里总是异常温软。却在想到自己是大汉天子时,又继续强逼自己硬起心肠来,不是他不愿,而是不能,在江山和爱之间,他早已经做出了选择,且再也没有了回头的权利。他早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更不属于阿娇,他属于天下,属于万民,而结局早已在开始的那天,就已经写好了:“阿娇姐,我饿了,一进门就闻见香味了,做什么好吃的了?”

南风不经意地笑了笑,命人端来一盘点心,这却还是当初阿娇在府里时,就喜欢吃的,甜中带着些许酸味。宫中也以为她喜欢吃,常常做着呈上来,而她却是不喜吃的,她不喜欢酸味,却不能拒绝:“是梅子糕,说起来还是我小时候很喜欢吃的,彻儿还记得么。”

刘彻拈起一块,塞进嘴里,酸甜温醇的味道瞬间在唇齿间,淡淡地流转,酸得让人眼睛有些湿润,这能让人轻易想起,阿娇的娇柔蛮横来,那么强烈的涌入嘴里喉间,容不得人有一点点拒绝的权利:“宫中做的还没有堂邑候府的好吃,记得以前去姑姑那儿,总是能在府里找到这梅子糕。”

一盘梅子糕到最后,大半进了刘彻的嘴,而南风只不过吃了两三块。南风就着茶吃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些难过,眼前这个人,总是能在很多日常生活里,找到一些东西来回忆过去的日子,却对眼前的自己丝毫不在意。仿佛,只有回忆中的阿娇才是真实的,仿佛,知道眼前的,已经不再是阿娇一样。什么时候开始,希望这娇宠都是真的呢,是什么时候开始,希望被真心以待的呢,虽然希望,却在希望之前就开始失望了。她还记得自己跟阿娇说过的,她是个唱小曲的,痴心女子负心汉,已经唱得太多了,眼前这个人,就算能属于某一个人,也不会是她:“味道都是一样的,不过比堂邑候府的更甜些,也许彻儿也跟我一样,喜欢更酸些的。”

刘彻擦完手,拉过似乎正在想什么的女子,往怀里深深一拥,贴在颈边轻轻的呵着气:“阿娇姐,你总是爱发呆,想些什么呢?”

南风转过头来朝刘彻的额上,轻轻一吻,如花瓣般的唇划过刘彻的肌肤,看着刘彻极娇极柔的笑着,以前阿娇也只在刘彻面前,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笑容:“在想什么时候,给彻儿生个小皇子啊。”

刘彻闻言,身子一震,手瞬间就松了开来,神色有些躲闪。孩子,怎么会有孩子呢,刘彻回过神来,嘴角的苦笑虽然浅,却能轻易被人看明白,他终究还是学不会在阿娇面前说谎:“会有的,我们一定会有很多孩子。”

“那是当然的呀,以后我一定要给彻儿生好多孩子,让他们和彻儿一起,守护大汉的江山。”南风自然不知道刘彻心里想什么,虽然看出了刘彻的笑容很苦涩,但却不明白原因。南风更不知道,她永远都不可能,会有刘彻的孩子。

刘彻一把抱起阿娇,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她说下去:“既然,阿娇姐想要孩子,我一定尽力。”几名宫人相互看了看,摇头然后笑,收东西关门,动作迅速熟练得让人惊叹。

当刘彻以为自己可以松一口气,好好把年过完的时候,他最不愿意在这时候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边关的奏报传来,匈奴在边关陈兵,连刘彻都不由得叹息,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虽然见陈兵,却不见来犯,这倒也是值得深思的地方,记得上次匈奴来犯还是景帝年间的事,这次是做什么,以为自己年纪尚小,不足为患么。哼,只要匈奴敢犯大汉江山,那怕侵入一寸土地,大汉的将士们,也将血战到低,一路奉陪。

虽然刘彻做好了和匈奴战场上见面的准备,却不愿意在大过年的时候,和匈奴开战,毕竟这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可以庆祝的新年。幸而有大将镇守边关,奏报上说匈奴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看来,年还是能过的,却恐怕明年春天,边关就是战火连天了。

这时候,阿娇却在荆亭见着了数月不见的夏峙渊,一身风尘仆仆,脸色苍白而让人觉得精神很颓废。阿娇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是让陈蔓取了去年埋在地下的雪水,亲手沏了杯雪水茶,递给摊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夏峙渊:“好好休息吧,如果你英年早逝,我以后想唱歌,都没人配乐了。”

夏峙渊接过茶,勉强地笑了笑,却没有心情在这个时候和阿娇谈笑:“我说服了单于,但恐怕也压不了多久。”

阿娇虽然不想知道历史上汉匈之间的战争,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也许问过以后,心里会更踏实,不是说未知才最让人恐惧么:“历史上,是哪一年呢?”

夏峙渊看了眼阿娇,摇了摇头,接着便是长长地叹息声,他这时候真愿意自己,不是那么知晓历史,更可以不用管这么多:“本来应该是还有6、7年才是,却不知道是谁在鼓动单于,他现在就在边关陈兵,为开战做准备了。”

“太快了,边关的情况怎么样?”

“还好,双方都知道在备战,但并没有多余的接触,只是边关几个城镇,人心不大安稳,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夏峙渊怕战争一开始,边关的那些平民百姓便会流离失所,边关城镇本来就不富裕,战争一来,只怕更落后了:“不谈这些,拿琴来,唱首歌来听吧,这些日子太郁闷了。”

琴弦一抚,却是笑傲江湖的主题曲,沧海一声笑,阿娇怔了怔,现在夏峙渊竟然还有心情弹这支曲子…阿娇也不拂了夏峙渊的意,随着曲子用只有他们能听清楚的声音,轻轻的唱着: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又用到歌词了…庆祝…

票票,收藏,留言一个都不要少喔…

我会加油的…

亲们,捧个场吧…

第二十章:从来好事天生险

时值建元二年春,边关来报,匈奴有意和谈,已经派了军臣单于的弟弟伊稚邪来长安,并带了国书前来。

听到国书二字,刘彻冷冷一笑,国书,小小一个匈奴竟然也敢称递上国书么,若非灾祸尚未平息,兵马尚未丰足,时机尚示成熟。岂能容小小匈奴踏上大汉的国土,既来和谈,却谈甚递国书呢。现在刘彻暂时先忍了,老太太同意和谈,他是不愿意的,大汉兵马虽未丰足,难道就会怕这小小的蛮族么。而朝堂上的风向,一向来是随着老太太在变的,刘彻又冷厉的笑了,总有一天,那些人会明白,谁才是大汉天下的主子。

匈奴和谈的队伍于三月到了长安城里,伊稚邪先递了奏书来,刘彻暗道这倒是个懂礼数的,于是让人传了伊稚邪进宫,赐见宣室殿。

夏峙渊现在也是不得已的在苦笑,如果不是他使计让匈奴的马中了疫症,只怕现在就不是来和谈的,是来送死的。见了刘彻,夏峙渊并不想跪拜,却还是微屈了身子,半跪行拜礼,就当是在茂陵给刘彻扫墓吧。想到这里又有些悲凉,再伟大的人,也是挡不住时间的魔力,再看向刘彻时,眼里便已经坦然:“臣伊稚邪,拜见陛下。”

“起吧,坐。”刘彻虽然有些气愤,既是来和谈,这半跪着也算是行礼吗:“国书,朕收到了,回去告诉你哥哥,希望他卷宗信约,朕替边关百姓谢过。”

夏峙渊淡淡一笑,刘彻心里怕不是这么想的吧,看着刘彻,他又忍不住想起了阿娇,这样的男人,必定是很骄傲的吧,若知道了阿娇在荆亭,只怕无论怎么躲着,刘彻都一定要带回她来:“回陛下,自古不论兴亡,受苦的皆是百姓,臣只盼,臣有生之年,大汉能和匈奴不动刀兵。臣也将说服王兄,为百姓生计,不妄烯战火,与民生养。”

刘彻很意外竟然能听到这样一番话,再细看伊稚邪,身上自流着一股淡泊气,和他的哥哥倒是半点也不像,更像是个悲天悯人的善主。有趣啊,没想到一世枭雄的军臣单于,却有个心地善良的弟弟:“与民生养,朕倒也为天下百姓,向伊稚邪王道句谢了、”

“陛下,臣知道,你是个志在天下的帝王,有心开疆拓土,臣只求陛下在此之余,为天下百姓多些思虑。臣,可以失去身份地位,但臣觉得活着很好,也就愿其他人都活着好好的。”夏峙渊不知道这些话能不能打动刘彻,虽然他知道,汉匈之战,不可能避免,也许有一天,刘彻对面的正是自己,但至少此刻,这些话他都是真心的。

刘彻盯着夏峙渊看了好一会儿,才收会了目光,冲身边的侍者说了句:“去摆宴吧,朕和伊稚邪王一同用膳。”

夏峙渊没有去纠正刘彻的称呼,随着刘彻起身到风仪殿,行走间刘彻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盯着夏峙渊若有似无的皱眉,然后又舒展开,微不可查的淡笑。

落坐时候,刘彻眼前一道光线缓缓划过,刘彻朝光线来源看了一眼,只见伊稚邪慢慢的落座,腰间挂着一块玉佩,虽然隔得有些远,但刘彻直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来人,传膳。”

注定是吃得很难受的一顿,夏峙渊也不急,缓缓地吃着,不言不语,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跟刘彻谈些什么。谈阿娇,估计刘彻得砍了自己,谈治国,赐个凌迟吧,不知道汉朝有没有这刑罚,只能默默的继续他的食不知味。

刘彻吃着饭的时候,手指拂过衣襟上掉落的发丝,却触到了腰间的玉佩,恍惚间想起,这当年本是一对儿玉佩,凤玉在阿娇那里。忽然身子一僵,看向不远处夏峙渊腰间的玉佩,竟然那么相似,这双玉佩是连环玉,若是一对必能相互切合。

只是怎么会在伊稚邪身上看到呢,刘彻当下也没有心思吃东西了,草草的用过之后,差人把伊稚邪送回使馆,稍后便打发了宫里轻身功夫好,手脚灵便的人去取伊稚邪腰间所佩的玉。而刘彻自己,则向椒房殿去,坐在车辇上,心里却越来越冷,不管答案是什么,他都有些不敢去想。

“阿娇姐,我以前送过你一块玉佩,哪儿去了,今天我才想起来,和我这块是一对的,合在一起还能看到隽永二字呢。”刘彻坐了好一会儿以后,仿佛是不经意摸到了腰间的玉佩,然后才不经意地开了口,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得让人觉察不到任何痕迹。

南风原本以为只是寻常的玉佩,于是便也没有多想什么,因为刘彻的表情实在遮掩得太好了,以至于演惯了戏的南风都没有察觉到半点,毫不在意的便说了:“彻儿,什么时候的事,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刘彻冷然,不记得,那天的事不可能会不记得,阿娇向来对什么事都记得很清楚,哪怕是小时候一些连自己都记不起的小事,她说起来都是津津乐道,这事却不记得:“阿娇姐不记得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见了就算了。”

刘彻的心里早就有了计较,只因他想起了那天,阿娇曾经为他受伤,虽然伤口不大,却因为太深留下了疤痕,用了多少药都不见抹去,这个总不会骗人吧。

抱紧怀里的女人,浓情蜜意地说着情话,而刘彻的心却是愈发不安了,他真怕,自己的猜想会变成事实。虽然那时他也想过,或许阿娇离开自己会过得更好,可是,他是绝对不可能容忍阿娇不在自己身边,哪怕最终会被自己伤,他也不能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