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辰子墨低声嗫嚅了一句,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素心宗都是女人练的功法,六皇子根本学不得,顶多学点外家功夫而已。”姚光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程婕妤是气宗门下的弟子,太子自然把辰子墨划到自己的阵营里,见三皇子出言刁难,立时派姚光过来解围。

辰子戚忍不住瞄了一眼姚光的裆,瞧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事。看来拨云手并不能把蛋给打碎,不知道游龙随月行不行。

姚光被辰子戚看得背上发毛,不由得夹紧了双腿。

“随口一说而已,你这般大腔小调的对本皇子说话,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三皇子向来伶牙俐齿,三两句就把嘴笨的姚光堵得哑口无言。

“姚光,怎么说话呢,快点向三皇弟陪不是。”太子咬牙,开口让姚光赔罪。皇室的威严,还是要维护的。

姚光不情不愿地向三皇子行礼赔罪,三皇子冷哼一声并不理会。

二皇子远远地看着,笑而不语。

辰子戚左右看看,低声邀请沉默不语的黑蛋中午到清云宫吃饭。每次到清云宫吃过一顿饭,黑蛋就能精神两天。

果然,听到这话,辰子墨的眼中有了些光亮,点头答应。

阿木听到这话,立时举手表示自己也去。辰子戚敲他脑袋:“你哪天没去了?”

被敲了脑袋的阿木一点也不害怕,吐吐舌头跑开了。

丹漪微微蹙眉,他不喜欢吃饭的时候人多,往常清云宫就够热闹了,这下又叫了个人去。看来,还是早些把丹阳宫修好为妙。

“秋猎将至,你们有耍嘴皮子这会儿功夫,不如去练练箭法。”齐王对于小孩子们的争吵并不在意,带着众人去了演武场后方的射箭场。

一字排开十六个箭靶,周围是宽阔的跑马场。

“皇叔,秋猎我也要去吗?”辰子戚拽了拽手中小巧的一钧弓。

“六岁以上的皇子,皆要参加,”太子拿起雕着龙纹的六钧弓,搭箭,嗖地一下射出去,稳稳地扎在红心附近,“皇室守天下,一靠将领,二靠兵马,这弓马之术,断不可废。”

齐王听太子讲得头头是道,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几个年纪大的皇子自己练习,他开始教年纪小的拉弓。

“那个是两钧弓。”辰子戚见丹漪拿了一把比自己大的弓,小声提醒道。前几日齐王就教过射箭,所以他认得这些弓的大小。他现在拉开一钧弓都有些费劲,丹漪只比他大两岁,用两钧弓估计会伤到手。

太子连射了三箭,统统在靶心附近,几个皇子立时开口夸赞。

“太子哥哥的箭法又精进了,”四皇子崇拜不已,“教教我吧。”

太子得意地笑了笑,转头看看坚持要用两钧弓的凤王世子,想要拉近彼此的关系,便把“太子亲授弓箭用法”的殊荣递过去:“世子可会拉弓?孤来教你。”

丹漪一言不发地搭弓,射箭,“嗖”地一声,正中靶心。然后,绕过一脸尴尬的太子,拉住辰子戚的手:“我教你。”

“你怎么不理太子呀?”中午回去吃饭的路上,辰子戚歪头问丹漪。好歹人家是太子,就算凤王很厉害,起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吧?

“不想理,就不理,”丹漪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黑蛋和阿木,“明日丹阳宫就修好了。”

“嗯。”

“你随我去住。”

“嗯…嗯?”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太子:你为什么不说话?

鸟攻:这是我家的家训,希望你理解一下

太子:什么家训?

鸟攻:不跟赝品说话

太子:QAQ

戚戚:哎呀,你只跟我说话,多不好意思

鸟攻:这是我家的家训,希望你理解一下

戚戚:什么家训?

鸟攻:多跟媳妇说话

戚戚:(≧ω≦)

第十九章 家书

午间吃饭,黑蛋和阿木都吃得头也不抬。丹漪没什么胃口,只夹着青菜慢慢地吃。

“丹漪,你怎么不吃肉呀?”辰子戚夹了一筷子鱼肉,扔到丹漪碗里,“我娘说,小孩子不吃肉,将来不长个的。”

站在一边的灵和吓得魂都快没了,自家少主从不吃别人夹的菜,何况辰子戚还没有换公筷,是用他自己吃饭的筷子夹的。为了防止少主把桌子烧了,灵和立时抬手,拿起公筷,准备把那块鱼肉夹走。

丹漪看了看小小的辰子戚:“你吃这么多肉,也没见长个。”

“那是我以前吃不上。”辰子戚夹了块肘子大口吃掉,以前穷,十天半个月才吃一顿肉,现在天天能吃,得多吃点,把没长的个子补起来。

丹漪看看埋头吃肉的辰子戚,再看看碗里的鱼肉,在灵和的筷子已经伸过来的时候,缓缓夹起来吃掉了。灵和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颤颤巍巍唤了一声:“少主…”

丹漪摆摆手,示意她没事。

常娥也跟辰子戚一样,喜欢吃那盘肘子,风卷残云地吃了半晌,喝口汤稍事休息,想伸手捏阿木的脸,但中间还隔着黑蛋,便捏了捏旁边黑蛋的胳膊:“子墨瞧着怎么瘦了?”

“唔…”辰子墨的手突然颤了一下,端着的饭碗咣当当掉在了桌上,米饭撒了出来,粘得到处都是。

“怎么回事?”常娥吓了一跳,拉住企图躲避的黑蛋胳膊,一把捋起袖子。在那黑瘦的胳膊上,有几条纵横交错的青紫伤痕,瞧着像是竹枝柳条之类的东西打出来的。

黑蛋不说话,把胳膊抽回来,端起撒得还剩半碗的米饭,继续吃。

阿木看看黑蛋,默默把自己面前的一盘鸡肉往他跟前推了推。

饭桌上一时间沉默下来,常娥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程婕妤瞧着不是个软弱的人,有娘亲在,别人不可能随便欺辱了一个皇子,那这伤是谁打的不言而喻。

“以后你也跟阿木一起,每天过来吃饭吧。”辰子戚开口道,重新拿起筷子,头也不抬地继续吃。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九如镇上被父母虐打的孩子比比皆是,那程婕妤瞧着就不是个好娘亲,会打黑蛋一点也不奇怪。只是不让吃饱饭这点太可恶了。

黑蛋看看辰子戚,眼中有了些光亮,转头看看常娥。

常娥瞪了辰子戚一眼,转头笑着对黑蛋说:“小王…戚说得对,以后你就跟阿木一起来吧。”

等黑蛋和阿木去偏殿睡午觉,常娥一把拎住辰子戚的耳朵:“你个小王八羔子,天天往老娘这里捡孩子。阿木没人管,也就没人说,人家辰子墨有娘,轮得到我管吗?”

如果让程婕妤误会她要抢孩子,那就不妙了。

“你没看他都快饿死了,”辰子戚把自己的耳朵抢回来,“黑蛋是我收的兄弟,留他吃顿饭而已,你别这么小气。”

“这是小气的事吗?”常娥气得要打他。

辰子戚一溜烟跑到外面凉亭里,躲到正在喝茶的丹漪身后。

追出来的常娥看到丹漪,立时收了巴掌。

“奴婢刚煮的荷叶茶,去秋燥的,娘娘尝一杯吧。”灵和笑着添了两杯茶,请常娥和辰子戚坐下喝。

清香的藕叶做底,加入冰糖,熬煮成茶色,轻抿一口,荷叶的淡香与冰糖的清甜融为一体,让人顿觉神清气爽。

“这个荷叶茶煮的好啊,我怎么就煮不出这种味道。”常娥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你不肯放这么多冰糖,当然不好喝。”辰子戚咕嘟咕嘟把一杯喝完,冲着娘亲做鬼脸。

常娥咬牙,没发声,就用唇形比划,兔崽子。看看坐在丹漪身边有恃无恐的儿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这两个小家伙才认识几天吧…

“晚辈正有事要跟娘娘商量。”丹漪放下茶盏,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清贵好看。

常娥愣愣地点点头,总觉得丹漪瞧着比那几个自小宫中长大的皇子更尊贵,转头再看看自家抱着杯子哧溜哧溜喝茶的糟心儿子…没眼看。

“明日丹阳宫就能住了,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宫,晚上害怕,能不能让子戚跟我去住些时日?”丹漪笑着问。

让儿子去别的宫住?常娥有些不舍得,这么多年母子俩都没分开过,看看一脸“很想去”的辰子戚,顿时觉得牙疼。儿大不中留,有了玩伴就忘了娘!

“行,你俩想在一起玩,就让他去吧,”常娥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想了又想,总算想起来这些日子学的宫中规矩,“不过,丹阳宫是凤王寝宫,皇子要去住,还是得皇上同意才好。”

“我会向皇帝禀明的。”丹漪满意地点点头。

常娥坐着不自在,站起来,冲辰子戚招招手,见他不肯过来,火气噌的一下就冒了起来,一把将人抓过来:“我还治不了你了,跟我过来。”

辰子戚被娘亲拖着走,苦着脸向丹漪求救。

丹漪已经达到了目的,并不打算多管,端起茶盏慢慢地喝,给了辰子戚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辰子戚呲牙,冲他比划各种手势,骂他不讲义气。

“干嘛?”辰子戚被娘亲拽回屋里,还没站稳,就被一封信糊了脸,拽下来看了看,上面写着“妹常娥亲启”。

“你舅舅来的信,”常娥撇嘴,无非是要钱之类的,“原本我是不想理的,但你明日就要搬出去了,没人给我念,这会儿念念吧。”

“我也认不全。”辰子戚嘟哝了一句,还是把信撕开了。估计是找农场管事代写的,用的还是管事家里那种上等的信笺。

【听闻你当上婕妤娘娘了,金刚门给送了不少好东西,周管事还给咱家送了两只鸡、一头羊。周管事很是啥啥咱家,还把你那个小院子啥啥了一番。就是金刚门主让咱家人下个月去门中过中秋,我和你嫂子、侄儿,没件像样的衣服,怕给你丢脸。你跟皇上说说,给咱家啥几件好衣裳…】辰子戚不认识的字,就念作“啥啥”,磕磕绊绊好歹把一张纸给念完了。

常娥顿时给气笑了:“找皇帝赐几件好衣裳,他以为这是普通人家的女婿,给穷亲戚打发几件旧衣服呢?”他哥哥还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估计又是嫂子出的主意,要几件宫里的衣裳,去金刚门里显摆,好让别人高看一眼。

“听说丽嫔娘娘,就是出自金刚门的。”在一边侍立的清云宫总管福缘,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常娥一愣,恍惚想起了丽嫔被剁掉手指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练了金刚指。而金刚指,是金刚门的绝学。以前她听人说过,金刚门门主的妹妹,嫁到了宫里…

“糟了!”常娥一拍桌子,虽然嫂子和侄儿都很不讨喜,但那个兄长好歹是她亲哥哥,如果因为她的原因而害死兄长,怎么也说不过去。

辰子戚幸灾乐祸地笑:“你说,门主会不会剁了常家宝两根手指,给他妹子报仇啊?”说着,还比划剁手的动作。

“闭嘴!”常娥照着辰子戚的胳膊拍了一巴掌,“你在宫里逞威风,回头把亲戚害死了,还有本事了是吧?”

辰子戚捂着胳膊噘着嘴,半晌道:“那你待如何?”

常娥咬牙:“你写个回信。”

“回什么?”辰子戚爬到书桌前,随便找了张纸。

“滚。”常娥斩钉截铁地说。

“啊?”

不会写“滚”字的辰子戚,只能拿着纸臊眉耷眼地去找丹漪:“帮我给舅舅写个回信。”

丹漪:“…”

于是,十天之后,农场里收到了来自宫中的信件,外面用俊秀霸道的字写着“吾兄亲启”四个大字。管事立时叫了常家三口人过来瞧,郑重其事地拆开信件,就见一张白花花的纸上,只写着一个大大的字,力透纸背,霸气天成。

“这字念什么?”

“滚!”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鸟攻:媳妇让我帮他写家书呢,这是承认我的地位了?

戚戚:对对,承认你的地位了,快写

鸟攻:内容是什么?

戚戚:滚

鸟攻:我好好跟你说话,你怎么骂人呢!

戚戚:内容就叫“滚”

鸟攻:一个字表达不清,看不出来是滚床单还是滚地毯(⊙v⊙)

戚戚:…滚!

第二十章 国师

看到这样的回信,管事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才想起来,先前常娥还在农场的时候,兄嫂一家是怎么对待她的。

“小贱蹄子,竟敢这么对我们!”舅母气得跳脚,原本还指望着常娥叫人捎回来大笔金银,谁料想不仅连件旧衣裳都没有,还让他们丢尽了颜面。

“你闭嘴吧。”常胜涨红了一张脸,夺过那封信转身就走。

管事转了转眼珠子,出门套上骡车,就往金刚门去了。

九如镇发生了什么,辰子戚暂且还不知道,这时节,他正站在丹阳宫正殿里,抱着一堆珠宝不知道要哪个好。

丹阳宫修缮完成,丹漪带着辰子戚搬进来,皇帝给了不少赏赐,皇后以及年长的皇子,也都送了贺礼。

古玩玉器、珠宝配饰,摆了满地。辰子戚看到之后就走不动了,瞧着这个也新鲜,那个也新鲜。丹漪说,让他挑一个,送给他,什么都想要的辰子戚顿时犯了难。

“怎么没有金子呀?”辰子戚趴在一口大箱子里,撅着屁股翻找。

丹漪从书中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

倒是一边的灵和看不下去了,笑着蹲到辰子戚身边:“殿下,有些东西可是比金银要值钱的,您看这个血红色的暖玉小马,就值百两金。”

辰子戚抬头看看,一把将暖玉小马抱进怀里。

“还有这个,前朝的羊脂玉摆件,也值百两金。”灵和又把一盏羊脂玉雕的梅花灯拿出来,给他瞧。

辰子戚又伸手把灯给抢了去。

一炷香后,辰子戚的怀里就抱不下了,像个掰玉米的小猴子,拿了个这放下那个。手里拎着个玉马,脖子上套了串夜明珠,脚边还放了一组四件的插屏。

丹漪并不插言,由着他折腾。

“这是什么?”辰子戚突然看到了一盘满满的珍珠。

灵和和灵关一起,把那东西拿起来,竟是用珍珠串成的风帘。八根银丝线,用莲子米大小的珍珠串得满满的,一寸一颗非常均匀。

“这是国师送的。”灵和笑着道。

国师…

说起国师,辰子戚想起来,小红鸟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他一直想去问问国师,都没有去成。

次日休沐,辰子戚自己溜溜达达地跑到了太真宫。从小就自己在镇上乱跑,他对路线的记忆非常好,自己摸索着找了过来。

太真宫位于前宫,与处理前朝政事的太极宫、御书房之类的在一起。

这是自开国以来,历代国师居住、占星的地方。整个宫殿由汉白玉堆砌而成,与红墙琉璃瓦的其他宫室格格不入。

有身着银甲的侍卫,守在太真宫门前。见有人前来,立时伸出长戟阻拦。

“我想见见国师。”辰子戚亮出腰间的皇子玉佩。

“国师不见皇子,殿下请回吧。”侍卫知是皇子,立时收了长戟,但还是拦着不让进。

辰子戚看到门里有人进去通传,便不肯走。不多时,有带着面纱的侍者出来,轻声细语道:“国师请七皇子殿下进去。”

侍卫们有些惊讶,但没有说什么,直接放辰子戚进去了。

太真宫中种着许多低矮的龙爪槐,瞧着像是有什么规律,只是辰子戚看不懂。跟着侍者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左拐右拐,绕了约莫有一刻钟,才走出了林子。

“殿下请。”侍者在大殿门前停下脚步,示意辰子戚自己进去。

太真宫的主殿,屋广梁高,地上铺着纯黑色的大理石,光滑可鉴。刚刚迈过门槛,一股清凉便扑面而来。

殿中摆设不多,地上随意地扔着几个蒲团,国师就坐在一张矮几后面,拿着一根蘸了朱砂的细笔描图。

门槛有一尺高,辰子戚的小短腿迈不过去,就先骑上去,再跳下来。国师听到落地的动静,抬头就看到跌跌撞撞翻下来的小家伙,不由得笑起来。

“殿下终于来了,”国师抬手,远处的一张蒲团无风自动地滑过来,摆在矮几边,“请坐。”

隔空吸物!辰子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种功夫他只听大陈吹牛的时候说过,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施展,甚是新奇。

乖乖坐到蒲团上,辰子戚瞧着周围的一切都好奇,但面对着沉静的国师,也不好意思乱看,只能趴到矮几上,看着国师画画。

三尺长的雪白宣纸,用朱砂描出了一幅十分繁复的云纹,从头至尾,笔笔相连。

“这是什么阵法呀?”辰子戚轻声问。

国师画完最后一笔,将玉杆细毛笔扔到青玉笔洗中,清澈见底的水立时被点点朱砂染红,宛如在碧荷池中骤然翻出水的红鲤,颇有意趣。

“殿下来,是要问阵法的?”国师淡笑着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