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胭脂看向自己,赵镇伸出手把妻子的手握住:“辛苦你了。”

“爹爹,妹妹就是不乖,不晓得叫人。”赵捷看着新生的妹妹,努力看了半天,觉得她比起自己太糟糕了,连话都不会说。

“他 们说,男人不要进来,以免…”胭脂看着丈夫,心里很高兴,但嘴上还是这样说。赵镇呵呵一笑:“怕冲撞吧?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祖父出生时候,只能闻到香 气,闻不到别的,人都称香孩儿。况且我是上过战场的人,怎么会忌讳这些。只有些小头小面没见识的,才忌讳这个。”

胭脂抿唇笑了,赵镇伸手去摸女儿的脸,小孩子小小一团,还瞧不出眼睛鼻子像谁。但赵镇觉得她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了。

“那些忌讳,祖父说大都是骗人的,再说为什么小孩子不忌讳,到大人就会被冲撞了?”赵镇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胭脂又是一笑,赵镇伸出手往胭脂的脸上摸去:“你累了,好好地歇着,这里有我呢。”

“哎,哎,怎么你们家是这样的,一点也不讲究,真是,还说是京里来的呢!”赵镇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稳婆还是听见了,忍不住抱怨。

老卫呵呵笑了一声:“身份越贵重,越不忌讳这些。好了,和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赶紧下去领赏去吧。以后接生,要记得我今日说的话,要多洗手,剪刀要用热水煮过,还有白布要洗过烫过。”

老卫说一句,稳婆点一下头,等老魏说完,稳婆才道:“这些好是好,可是谁家有这么多的人手去烧水烧剪刀?”

老卫不由叹气,让红月把稳婆带下去领赏去了,听着屋里传出来那一家四口的呼吸声,老卫不由勾唇一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很好。

“公主收到西边的信这样高兴?”赵德昭听说赵镇又送信回来,很快赶回府里,匆匆去见永和长公主。

永和长公主已经把信递给他:“当然高兴,我们又添了一个孙女。大郎说,这个孙女取名叫嫣,赵嫣。”

赵嫣?赵德昭笑了:“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有孙女了。八月初三生的,到今日,已经满了两个月了。若知道这件事,中秋节时,就该多喝上一杯。”

永和长公主点头,赵德昭又把这封信细细读了一遍,赵镇用了非常华丽的辞藻在那上面描写赵嫣的可爱,赵嫣的美貌。这让赵德昭眉头皱起:“才几天的孩子,怎么瞧得出美貌?”

“这是大郎心里欢喜呢?别说已经看得出眉眼,就算看不出来,大郎也会很欢喜的。”永和长公主是女人,当然更明白赵镇的心。

赵德昭应是,永和长公主才问道:“二叔叫你去,要说什么?”

“二叔说,大郎给官家上了奏章,恳求在水洛一带择地建城,以便把党项一带永拒在外。二叔说大郎这念头不切实际,可我仔细瞧过,这个主意虽然耗资巨大,但若能实现,也很不错。”

这算朝政,永和长公主听丈夫说完才道:“驸马以后,不会蛰伏了?”赵德昭笑了“不,不是不再蛰伏,而是会护住我的儿子。”

若蛰伏只能让自己的儿子去承受风雨,那为何不露出锋芒,提醒别人自己还在这里。永和长公主垂下眼,不去劝说丈夫,这是永和长公主一直希望丈夫做成功的事,而不是别的。

“嫣儿,笑一笑,对爹爹笑一笑!”赵镇怀里抱着女儿,要逗女儿笑。赵嫣已经褪去那层厚厚的胎脂,脸上很白嫩,眼睛也水汪汪的,赵镇觉得女儿一笑,就是去摘星星都愿意。

“哪有你这样逗孩子的?”胭脂早就坐完了月子,身材只是稍微丰腴了些,把赵捷抱过来,给他整理一下衣袖:“你啊,又不乖了,跑出去弄的这一身的土。”

“没人和我玩,妹妹只是在睡觉,爹爹不理我!”赵镇迅速告状,自从妹妹出生,爹爹就不理自己了,就要和娘告状。

“听到没,你儿子都和我告状了。”胭脂笑着取笑赵镇,赵镇又是呵呵一笑:“哎呀,你疼儿子,我喜欢闺女,这不恰好吗?”

“胡扯,谁说的只能疼一个,两个都疼,我哄嫣儿睡觉,你啊,带你儿子出去骑马,再教他射箭,免得你成日说我们家里怎能少了骑马射箭的人?”

胭脂把赵嫣接过来,赵嫣一被娘抱住,就打个哈欠,一副瞌睡样。赵镇依依不舍地瞧了瞧女儿,这才把赵捷抱起:“走吧,儿子,我陪你去骑马射箭。”

果然和娘告状的效果比较好,赵捷立即就决定,等以后还要找准时机,和娘多告几次状。“都监,都监!好消息,好消息。”赵镇刚抱着儿子走到前面,就听到赵朴激动的叫声,甚至还有些变调,这是怎么了?

赵镇抱着儿子往外走,赵朴就冲过来:“都监,好消息,方才送来八百里加急,说,官家已经决定,在水洛筑城。”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赵镇把儿子放下,抢过那个加急就看起来,赵捷去扯赵镇的袍子:“爹,爹,我要去骑马射箭。”

“都监,虽说是批下来了,但这筑城总是大事,钱粮调拨等,还有别的。都监,到时只怕京中会派来人,到时…”赵朴已经忧心忡忡地提出新的理由,抬头见赵镇把赵捷抱起来:“走,去骑马去射箭,去做一切想做的事情,什么都别怕。”

这样可以吗?赵朴的眉微微皱起,接着就笑了,好容易来了这么个人,如果再思前想后的,似乎也不是自己的性情。赵朴跟着赵镇父子出去,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这冬日阳光似乎能消除一切冰霜。

、第192章 流年

“哥哥,你别跑那么快!”赵嫣穿了一身的红,头发扎成两个小丫鬟,上面围了一圈小珍珠做的发带,在跌跌撞撞地追着赵捷跑。

赵捷已经回头瞧了妹妹一眼,眉头紧皱,但还是把脚步稍微放慢一些。赵嫣已经跑到哥哥身边,气喘吁吁地说:“哥哥,你要带我去!”

“你才四岁,跟我去做什么?你还是在家里带弟弟!”赵捷已经七岁,自觉自己不再是孩子,转身就对妹妹气鼓鼓地说。

赵嫣的小嘴嘟起:“才不,我才不带弟弟,他除了吃就是哭!”赵捷的嘴也跟着撅起:“你是女儿家,就是要带孩子,这骑马射箭的事,你别去做!”

赵嫣的小脸又鼓起来,赵捷更加得意洋洋:“别想着去给娘告状,你是不敢去和娘告状的,娘不许你去骑马射箭!”这一句话激起赵嫣的不满:“不对不对,娘许我骑马射箭的,我这就去寻娘告状。”

见赵嫣转身要离去,赵捷唇边露出得意的笑,往另一个方向去。

“你们两兄妹都别去什么骑马射箭了,你们爹爹等会儿就回来了,现在,一个个都给我去洗澡换衣服去!”红月从走廊里下来,上前把这两兄妹的手牵起来就往里面走。

红月已经做了妇人打扮,不再是初来麟州时娇滴滴的小娘子,说话声音都粗了许多,做起事来更加麻利。

赵嫣乖乖地被红月牵了往里面走,赵捷却跟纽股糖一样不肯往里面去:“周婶子,我不往里面去洗澡换衣服,我要骑着马去迎接爹爹,哦,还有周大叔。”

这一次赵镇带着周德他们出去追剿一股敌人,已去了三个多月,红月也思念丈夫,但还是把赵捷提进去:“少来这套,就算要骑马,也要打扮的干干净净的,哪能这样活猴似的?”

“我是男人,糙一些也没什么!”赵捷已经被红月拎进净房,用屏风隔了两个地方,里面放好了热水,赵嫣被小翠牵到一个屏风后面,由小翠帮她洗澡换衣。

赵捷虽被红月解开衣衫,他还在那拗,不肯乖乖进浴桶。

“红月你和这皮小子啰嗦什么?拿了鞋底,往他屁股上狠狠地打两下,他不就乖乖听话了?”胭脂的声音已经响起,红月趁赵捷愣住的时候把赵捷脱光丢进浴桶里面,赵捷龇牙咧嘴地叫起来:“不好,敌人偷袭。”

胭脂先去瞧了赵嫣,见女儿乖乖在那洗澡,这才又到了赵捷这边,见赵捷在那龇牙咧嘴的,胭脂一巴掌打在儿子肩上:“还敌人偷袭,你那点小本事,别在我面前显。”

赵捷的嘴又撅起:“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是你娘,你还是我生的。”胭脂喝了一句,红月笑的更开怀:“小郎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这调皮劲儿,和他爹是一样的,还成天想带坏他妹妹。”胭脂的话让赵捷摇头:“娘,不是我把妹妹带坏,是妹妹本来就坏!”

“哥哥,你别趁机告状。”这净房本来就不大,虽用屏风隔了,可还是能听到说话声,赵嫣已经在另一边叫起来。

胭脂和红月都摇头,两人相视一笑,来到麟州算起来已经快五年了,除了赵嫣又添了一个小儿子。感觉什么事都没做,这日子就不知不觉过去了,但细算起来,做的事却很多。

在水洛筑城的事,虽然朝廷准了,但户部工部派来监督筑城的,还有粮草拨运这些事上,都遇到很多周折。胭脂能发现赵镇的眉头锁的越来越紧,但不管遇到什么周折,这座城还是在上个月筑成。

因在水洛筑成,这座城被唤做洛城。胭脂没有亲眼看到过洛城,但负责筑城的狄勤写信回来过,说那城周边七里,有大门四座,小门八座,周围修了护城河,护城河内放了铁刺,引水进来,遇到敌人,关起城门收起浮桥,敌人就很难攻进。

城内也设了坊市,除了驻军,还有民人居住,城外有田,城内有井。

赵镇十分欢喜地给胭脂念着这封信,说等这座城筑成,党项那边就不再敢轻举妄动了。到那时,麟州这边的担子也会轻了很多,西边,算是可以暂时安定了。

胭脂记得,那时看着丈夫面上的激动神情,胭脂真心为丈夫感到骄傲,如同看着一只蛾子,破茧成蝶。

这才是能值得托付的人啊,抛开了那些炫目的名头,他依旧是个真正的大丈夫。

“娘,我洗完了,你来给我梳头!”赵嫣的叫声打断了胭脂的思绪,胭脂走出屏风,赵嫣已经换了一身衣衫,一头乌溜溜的长发披在脑后。小翠正拿着干手帕给她擦着头发。

胭脂走上前接过手帕给女儿擦着头发,点一下她的小脸:“娇气!”

“对,妹妹就是娇气!”赵捷横冲直闯地出来,十分满意自己娘给妹妹下的判断,对着胭脂道:“妹妹娇气,骑马射箭都不敢。”

“谁说是我不敢,是你不肯让我去。”赵嫣的小嘴撅起,伸手去拉胭脂的衣衫,眼里的泪就聚起:“娘,我想要骑马射箭,哥哥说,女孩子只能在家里照顾孩子,说的不对,是不是?”

“吆,我们小娘子有志气,要骑马射箭,是不是想做女将军?”老卫抱着孩子走进来,笑着打趣赵嫣。

赵嫣的头点的很快:“是,要做女将军。卫婆婆,我听说曾祖父年轻时候,很威风,我也要像他这样。”

“你是女的,女的女的女的,只能在家带孩子。”赵捷的话让赵嫣的小嘴一扁,看着胭脂一副眼泪要掉的样子。

“女将军怎么能哭呢?等你爹爹到了,你问你爹爹,让你骑马射箭就好。”胭脂见女儿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拿过梳子给她把头发梳成两个小丫鬟,把珍珠发带换掉,用一根红色发带系好。

“爹爹一定会答应的!”赵嫣点头,点的非常肯定。

“郎君那是小娘子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搭梯子去摘的。不过小娘子啊,以后要回了汴京,汴京的小娘子就不是要骑马射箭的。”红月给赵捷整理着衣服,笑着和赵嫣说。

汴京?赵嫣的眉皱紧,只知道汴京是家乡,可从没回过家乡。赵嫣瞧向赵捷:“哥哥,你是在汴京长到一岁多的,你记得汴京是什么样子吗?汴京的小娘子是什么样子?”

赵捷很高兴妹妹会向自己请教,但汴京是什么样子的,赵捷也不知道,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但要不回答呢,未免会让妹妹觉得自己太无能了,于是赵捷很不确定地开口:“汴京啊,肯定比麟州大,那里的小娘子也比妹妹你温柔。”

哼,赵嫣不理哥哥,只是去扯胭脂的袖子:“娘,我那天听素月姑姑说,我们的姑姑,是太子妃,太子妃是什么,能做什么?”

自从老卫上次发现素月有些不对劲之后,素月就被关在房里做针线。胭脂原本想把素月给送回汴京,但素月哭着说此刻回到汴京没脸见人,以后再不多说什么。胭脂也就让素月留下,只是要嫁出去的话,只怕素月也不肯。毕竟素月算是永和长公主送的侍女,胭脂也就让她这样过。

此刻听到赵嫣这样说,老卫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胭脂伸手拍下老卫的手就对赵嫣道:“太子妃啊,就是太子的妻子。你们的四姑姑,确实是太子妃。”

“那太子妃是不是比…”赵嫣的眉头皱起,寻找不到形容的话。朱氏已经走进:“娘子,郎君已经带人来到城门口了。”

胭脂把女儿的手牵起:“走吧,我们去接你爹。”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吸引走,赵捷已经飞快地奔出去,老卫和胭脂走在后面,老卫轻声道:“娘子,说起来,总不能一直在麟州吧。”

“是啊,我知道,所以有些事,不管嫣儿高兴不高兴,都要教她。明明离汴京已经这么远,可是汴京,无时不刻不影响着我们的日子。”

“郎君是赵家儿孙,小娘子和小郎自然也是。”姓赵,这就再也摆脱不了了。胭脂知道,尽管赵捷赵嫣都还懵懂,但迟早有一天,他们出身于整个皇朝最被人敬重的赵家这件事,他们会明白。

赵嫣乖乖地走在胭脂旁边,这番话赵嫣还听不大懂,不过汴京,看起来不像个好地方,不然娘和爹爹不会一提起就皱眉头。于是赵嫣抬头看着胭脂:“娘,你不喜欢汴京,那我们就不回汴京了。”

“真是孩子话。”胭脂把女儿抱起:“不管你喜不喜欢,以后要回汴京的时候,也是要回去的。”赵嫣的眉头皱的很紧,外面已经传来赵捷的笑声:“周大叔,再飞一个。”

红月已经快步走出去,瞧见周德把赵捷抱在怀里,要高高地飞,红月上前就去拍丈夫:“那有你这样的,赶紧放下来。”

、第193章 训斥

赵嫣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周大叔,要飞要飞。”红月用手拍下额头,真是管不了他们。

“嫣儿,过来,爹带你飞。”赵镇的声音已经从后面传来,赵嫣立即往赵镇那边跑去:“爹爹,爹爹,哥哥欺负我!”

赵捷听到妹妹这样说,就要从周德怀里下来。赵镇已经把女儿抱起,双臂伸出,举的比周德举的高多了。

赵捷已经从周德身上下来,跑到赵镇身边去扯他的腰带:“爹爹,我没欺负妹妹。”赵镇把女儿放下,赵嫣不肯下来,还是抱着父亲的胳膊,得意洋洋地看着哥哥。

赵捷对妹妹皱起鼻子,赵镇拍拍赵捷的头:“好了,不管你妹妹有没有告状,你呢,做哥哥的,一定要护着妹妹。”

“爹爹真好。”赵嫣伸出胳膊把赵镇的脖子搂住,赵镇又轻咳一声:“不过呢,你这做妹妹的,也要尊敬哥哥。”

“得。每回都是各打五十大板,我瞧你啊,就不舍得说孩子一句。”在门边等了很久的胭脂笑着取笑丈夫,赵镇把胭脂怀里的小儿子接过,这才三个多月没见,怎么这孩子又长那么大了。

仔细端详过后,赵镇才笑着道:“我经常出去外面,这孩子都是你照顾,我自然舍不得多说他们一句了。再说你教出来的,也没什么坏孩子。”

胭脂抿唇一笑,赵捷兄妹已经围着赵镇,要赵镇讲讲这一回的事了。一家人走进里面,周德夫妻也相携离开,如同每一次出征归来一样。

“你啊,就是太纵着他们,我见你进来时候,就疲惫不堪了。”胭脂好容易把孩子们各自赶开,小儿子也放到一边睡着,这才给赵镇端茶,又给他换靴。

“都几个月没见了,他们想我呢,我不和他们多说一会儿,怎么行?”赵镇把胭脂的手握住,握在手心里。胭脂坐在丈夫身边,用手摸一下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要像上次一样,受了伤没有好好地治,孩子们一走,差点晕过去,再一摸,额头都烫手。”

“我这次没受伤,你放心好了。”赵镇说着就解衣衫:“来,给你瞧瞧,走之前是什么样的,回来之后就是什么样的。”

胭脂把他的手放下:“我知道,这会儿有些冷了,等我把火盆烧起来再解衣服。”赵镇嗯了一声,眼就闭上,胭脂知道他已经十分疲惫,摸一下他的脸没有说话,只是拿过一张薄被给他盖上,自己在旁边把赵镇换下的衣衫拿过来,一针一线地开始补起来。

“汴京,汴京…”熟睡着的赵镇突然皱眉,口中喃喃说出这么几个字来。胭脂放下针线看着丈夫,伸手去抚他的额头,赵镇又重新睡着。

汴京汴京,那是不想回去但不得不回去的地方。胭脂继续做着针线,想着女儿说的话,不由轻叹一声。

“你收到你姊姊的信了?”此刻的汴京没有麟州这么寒冷,桂花刚落过,菊花正在盛开。王氏听说胭脂的信到了,就来问邹蒹葭。

邹蒹葭忙站起身扶王氏坐下:“正打算把信给娘您送去呢。姊姊的信上说一切都好,又添了一个外甥,算着到现在都七个多月了,还说嫣娘和捷郎都很好。”

王氏进汴京城前是不识字的,这么多年往来应酬,也认得几个字,不过不多。接过信王氏看了看,大半能认得出来,少半问着邹蒹葭也知道了。王氏叹气:“你姊姊这个人,就是不肯说什么别的,就算遇到事也不肯告诉我。虽然你爹没说,但我出去应酬时候,恍惚听到,说…”

这些朝廷大事,随着胡大郎得中进士出仕之后,邹蒹葭也渐渐知道一些,赵匡义对赵镇,并不像外表的那么好,这些年随着赵镇立的功劳越来越大,也渐渐瞒不住了。

邹蒹葭拍拍王氏的手:“娘,您别这样担心,姊姊她,是个有主意的人。”

“我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人,但就是太有主意了,哎,我的心啊,就是这样担着。”王氏的担心邹蒹葭怎么不明白呢。邹蒹葭是能看到王氏头上的发是怎样白的,只是这种事,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

“瞧瞧,我不该说这些的,说起来,元宵也十岁了,我还操什么心?”王氏抱怨了几句,又反过来安慰邹蒹葭,这也是常有的事,邹蒹葭不会放在心上。

胡大郎已经走进来,给王氏行礼后才道:“母亲,儿子有件事,想和母亲商量呢。”

“你现在都有儿女了,在外面做官也很不错,蒹葭这孩子也是个稳妥的,有什么事,你自己拿了主意,不用找我商量。”说着王氏皱一下眉:“你若要把你姐姐接回来,你姐姐愿意的话,也不用告诉我。”

“母亲的心我一直晓得,不过这件事还是要禀告母亲一声。”胡大郎从来都是稳妥的性子,此刻也如此,想了想才道:“儿子打算求一任外任。”

求外任?汴京城里的勋贵公子,哪舍得离开汴京城这个安乐窝?胡大郎的眉还是那样平平地在那里:“母亲,我知道在京城很好,家在这里,什么都在这里,只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况且…”

“你是不是因为你姊姊的事,受了些委屈?”王氏一猜就着,胡大郎也不愿隐瞒:“母亲,有一利就有一弊。”

这就是对的,王氏的眉微微一皱就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你爹那里,我会和他说,只是蒹葭,难免会辛苦了。”

“娘,我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邹蒹葭能明白丈夫怎么想的,温言劝着王氏,王氏轻叹一声,这日子,不管怎样都还是要过下去。

“我父亲,他和太子妃您的乳母?”邹芸娘的眉皱的很紧,简直是不肯相信。赵琼花淡淡一笑:“说起来,我乳母也是寡妇,芸娘你的父亲是鳏夫,倒也不算不相配,芸娘你别担心。”

邹芸娘不是担心这相配不相配的事,而是觉得这算是一桩丑闻。

赵琼花察言观色,笑着道:“芸娘,我晓得,你定是觉得,这件事传出去很不好听,因此殿下就想,让你父亲,去给我乳母求亲。”

邹芸娘努力让面上露出笑:“这是太子妃的好意,我怎会反对,只是,只是…”赵琼花拍拍邹芸娘的手:“别担心,这件事,一说开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走了。”

邹芸娘起身送赵琼花出去,奶娘已经抱着女童从厢房走出来,口中还道:“郡主来送送母亲。”

邹芸娘所生的女儿已经三岁多,生的粉妆玉琢一样,赵琼花也有几分真心喜欢,瞧见这孩子就张开手:“来,母亲抱抱,方才怎么不见?”

“太子妃,方才小郡主在睡觉,听到您来了,就醒了。”奶娘不失时机地吹捧。赵琼花逗了几下孩子,就对邹芸娘道:“算起来,这孩子比我家的那个侄女,也就小了几个月。”

这说的是赵嫣了,邹芸娘怎不明白:“太子妃想念赵小娘子,是常见的,不如太子妃让赵小娘子回京,免得西边那地方,又没好吃好穿倒是其次,还没什么人教导,以后连说亲都不好说。”

“芸娘,你果然很体贴我。”赵琼花勾唇一笑,别说去到西边,就算是到了天边,胡氏,你也逃不过手心。

邹芸娘恭敬地低头,赵琼花把孩子放回奶娘怀里,自己带人走出。邹芸娘把女儿抱过来,抱的很紧,女儿,为了你,我也要给她出主意,纵然是别人家的母女分离,又关我什么事?

“胡闹,胡闹,你怎么又胡闹了?”天子听的忠义伯娶了赵琼花的乳母,把柴旭找来,眉头紧锁地开始骂儿子。

柴旭恭恭敬敬地站在自己父亲面前,语气里带着些许委屈:“爹爹,儿子并没胡闹,寡妇嫁鳏夫,本是常事。”

“的确是常事,可也要瞧是什么身份?太子妃的乳母,那不过是赵家的下人,怎能…”天子的话被柴旭再次委屈打断:“爹爹,女子从夫,况且太子妃的乳母,身份也不算很低,等…”

“你别拿唐朝的皇后乳母嫁了丞相的话来搪塞我,要做这样的事,等你坐上天子位再说。”天子咬牙切齿地对柴旭说出这样的话。柴旭语塞,正准备再次解释,内侍已经在门外道:“官家,韩王殿下带了琅琊郡王在外等候。”

听到爱子爱孙来了,天子把语气放缓:“你出去吧,以后做事用用心,还有太子妃,也不能再像原先一样。”

柴旭应是退出,走出时看见韩王带着侄儿琅琊郡王走来。琅琊郡王今年不过五岁,生的唇红齿白,而且,他是韩王妃嫡出。这让至今没有嫡出子的柴旭更加皱眉,不过柴旭还是笑着对韩王道:“三弟来了,虞儿越发聪明了。”

、第194章 出事

“不过是些小聪明,算不上什么。”韩王比柴旭小很多,面对柴旭时候也是一张爱笑的脸,但柴旭心里总是不舒服,况且除了韩王,还有楚王,楚王他也是天子爱子,比较起来,自己这个太子,隔三差五就被天子训斥一顿,着实有些胆战心惊。

“侄儿见过伯父。”他们兄弟在那寒暄,琅琊郡王已经跪地给柴旭行礼,柴旭笑着扶起,又赞了几句目送弟弟父子离去,不知是不是柴旭的错觉,柴旭觉得,内侍对着韩王父子比对着自己,更为恭敬。

而这样的恭敬,只该对着自己,毕竟自己才是储君,才是未来的天子。柴旭又感到一阵郁闷,负手往宫外走。

“殿下多虑了,只要臣在一日,臣一定会护住殿下一日。”赵匡义听到柴旭的担心,对柴旭笑着道。

“太尉的疼爱,我一直心里清楚,只是爹爹他,现在和原先越来越不同了。”柴旭的担心赵匡义早已预料到,他只微微一笑:“官家近年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柴旭如同听到天籁,眼里闪出亮光,赵匡义又笑了:“天子万岁,可是又有哪个天子,能够真正万岁?”

“如果父亲要想换太子呢?太尉,二弟三弟两人,现在越来越出色,而且他们都有嫡出子,而琼花她到现在都没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