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选在这个地方安家,不过是因为青砖乌瓦的大宅会更有家的气息。
可现在…
从昨夜开始的雨如今依旧没停。
霍之汶撑伞步入雨幕中,挂着沃刻标志的小卡正停在家门外,装点好物品,准备关门。
霍之汶绕过小卡,走进家门。
流沙要用的东西很多,可她要拿走的却没什么。
她推门进入客厅,一向迎门的陈妈不在。
室内像是空无一人。
她扶着墙体的手手指慢慢收紧,刚想往二楼迈步,却听到一楼的洗手间门开阖的声音和冲水声。
她身躯一震,慢慢地转身,一回头,正迎上席宴清额发微湿,面色惨淡的脸。
“漏了什么?”他动了下唇,眼睛弯的似乎有些艰难。
霍之汶打消了往楼上走的念头,:“该拿的都拿了,留下的都是可以扔掉的。”
东西留下的是可以扔掉的,留下的人也是她决定扔掉的?
他的手扶在一旁的墙壁上,人有些昏沉:“都是你不在乎的?”
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霍之汶看了一眼忍住别开视线的冲动:“对,都没那么喜欢,可有可无。”
席宴清笑了下,问她:“真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谎?”霍之汶反问,依旧迎着他锐利的眸光。
她想起此前从医院回来那夜,也在这同一个客厅,她问,他却依旧没有说出些什么。
她有些后悔在这个时候回来,重新抬步往外走。
一步一步,也不知道把谁的心踏的血肉模糊。
他的身影即将脱离她的视线。
霍之汶屏住呼吸,在即将越过他的刹那,忽然被他的话钉在原地:“那我呢?”
她移眸再度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只有她。
她问,他不语。
如今却执着地要她的答案?
霍之汶咬牙狠下心:“曾经可能是必需品,现在…”
她用真话开头,这数秒的停顿让人揪心。
“没那么喜欢,没那么在乎。”
她继续迈步向外走,却突然被他大力攥住手臂扯了回来后背抵在墙壁上。
被他碰过的地方,留下滚烫的温度。
他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一样灼烫。
“为什么?”他的额上青筋暴起,摁在她肩头的力道越发强劲,“因为你看错了我?”
霍之汶没有回答。
“就因为你知道我对边城做的那件事?”
“还是因为你发现我去靠近杜合欢?”
“发现我蓄意复仇。”
他的身影,他的气息将她完全地笼罩其内:“我做过的,我都承认。上次你问我接近你是不是因为《第三眼》和边家,我不能骗你说完全没有。”
他的眉峰蹙起的高度带些凄惶和后悔:“我有。”
他的眼睛像是充血一般,霍之汶心底那份坚定开始摇晃。
看着他不断剧烈起伏的胸脯,她的心也抽痛到麻木。
她不知道自己狠心时可以这样不手软,伸出手去掰他搭在她肩头的手:“别这样,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好像对我一往情深一样。”
“关于你的一切,有什么是我知道的?”
“你爱一个人,就是这么爱的吗?”
“我不相信。”
她的眼神清明,印进席宴清眼底都像些冰凉的锋刃。
脑海里翻腾的声音太多,他已经想要剖开自己,可她也许只会冷眼旁观。
他挫败而难过,看着她眼底的怀疑,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音调都开始变得苍凉:“你怀疑我会对霍家下手?”
霍之汶没否认。
“我是怀疑过杜合欢那篇报道的发出他也有份,我是怀疑过霍岐山。”
她掰他手的力道强劲,他却突然松了摁在她肩头的力道:“可不管我瞎还是不瞎,我问过自己,生出养出你这样一个女人的人,怎么会不是一个好人。”
他的力道松下来,霍之汶的步子却再迈不动。
说要教育他两下…可结果,为什么是她现在便开始觉得自己是被打击得溃不成军的那一个。
霍之汶闭了闭眼又睁开,无非是…她还相信这个男人。
无非是因为那三个字。
她望过去,他的黑眸敛了很多教人分辨不清的情绪。
也许她该走过去抱住他,可她还是狠心到底往外走,给他继续反省的空间。
她要的,不过是两个人互相坦诚、彼此分担一起走。
她脚步一动,面前这个已经退无可退,站姿都有些萧索的男人目光里露出痛色。
她也痛,可她不要这样互不坦诚的爱。
“你可以随时来看流沙。我不是在同你闹脾气,你知道那样的事情,我做不来。”
她走得越来越远。
身后的男人突然在此时再度出声。
带些谨慎,带些喑哑:“我是你的,你可以随便扔。你拿走我的东西,是不是应该经过我的同意?”
高跟鞋踩在脚上有些疼,霍之汶声音依旧平静:“我不爱你,我不是你的。”
第25章 我们家
第二十五章:我们家
四肢僵硬的难以挪动,霍之汶离开之后,席宴清保持着适才的动作停留了很久。
陈妈被他放假离开。
流沙和霍之汶都不在,这房子白日里也显得黑暗。
他想起自己还有很多话没有说。
比如关于复明,关于他的眼睛。
可她今天大概并不想听。
他在房间里从日暮站到天黑,一直到整个房间彻底黑下来,一直到搁置在卧室的手机铃声乍响,透过二楼洞开的卧室门传递到一楼的客厅里来,他才动了下腿往楼上走。
台阶没上了几个,就被绊倒摔在楼梯上。
呼吸绷得发疼。
铃声此时也停歇了下来。
他站起来,又在台阶上坐下去。
觉得人生最悲凉不过如此。
她说了那样多绝情的话,他却依旧看得到,她爱他。
可他说不出口,没有厚颜无耻到那种地步。
他没办法对她说,承认吧,你还爱我。
她爱,可还是可以舍弃他。
是不是他爱的方式真得不对?
所以才会让她觉得累,想要离开。
消停了几分钟的手机又开始作怪。他从台阶上爬起来,一步步挪到卧室去接电话。
r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活力和生机,不像他此刻这般落魄。
“你画的那张婚纱设计稿已经做好了,sugar亲手缝制的,你过来拿,还是我们寄过去?”
从他能再度看得见开始,从他看到她的脸开始,他在每日那能看见的数小时里总会抽时间出来画那张设计稿。
给她一件独一无二的婚纱。
他学画多年,终于有了实用。
如今婚纱做好了,可他还有没有掀起她头纱的机会?
“寄过来”,对r开口说话,他才发现自己嗓音的喑哑,“尽快。”
**
霍之汶将车驶向不远处的河岸公园。
她伏在方向盘上平息情绪,安全带勒得本就作痛的胸膛更疼。
刚刚没有见到陈妈。
她拨陈妈的私人电话,才知道陈妈被席宴清放了长假。
他一个人在那座大房子里,适才他触碰到自己手的温度灼烫。
霍之汶想了想,又拨给陆地。
等陆地接听的那几十秒,在客厅里适才她说过的话开始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
也许那个男人会对她失望,可她并不后悔。
“师母?”陆地很意外霍之汶会在这个时间拨给他。
她言简意赅:“他大概病了,你去我们家看两眼,看他需要什么。”
她没说“他”是谁,陆地自然也不需要她说得过于清楚明白。
“师傅在家?他把社里的事情大概安排完,已经消失三两天了。”陆地转而一想,霍之汶话里的意思似乎不太对,让他去他们家,她不在?
前几天闹的“办公室烟雾弥漫大战”还没完?
他试探的小心翼翼的:“有师母你在,我去不是多余吗?”
霍之汶不想对第三个人提只关乎他们两人的事情:“去,还是不去?”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陆地自然也关心席宴清的死活:“去去去,必须去。”
**
等陆地到了敲门,意外发现大门竟然洞开没锁。
他边找边唤席宴清的名字,一直没人应。
他找了半天,才在二楼的卫生间,找到手臂撑在盥洗台上的席宴清。
席宴清站在那里,陆地没敢碰他,感觉好像一碰他就会倒一样:“师傅,你真得在家啊!”
席宴清嗯了一声,动了动嗓子,过于干涩:“你怎么来了?下去等我。”
陆地照做,末了想起来应该让他知道:“师母找我,说你可能病了,让我过来看看你,看你需要什么。”
霍之汶没嘱咐他不能说,陆地默认可以说,万一席宴清想听到这个呢?
他话一落,适才低头的席宴清嚯得抬首将视线重新钉在他脸上。
“原话是什么?”席宴清捏着盥洗台的边缘,表情平静地问陆地。
原话?还以为他顶多问真假。
陆地想了又想,还好记忆力不错,复述给他听:“师母说:他大概病了,你去我们家看两眼,看他需要什么。”
席宴清松了扶着盥洗台的手,身形一晃,浅淡的笑容也晃出来绽放在陆地眼前:“她说我们家?”
陆地点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