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烈阳投射,整个江面像升腾起水汽一般,让她看过去视线便有些模糊,看不清那些江面上的邮轮,更看不清游轮上嬉闹的人群。

她听到有铿锵有力的脚步声靠近。

一转身,便见一个颀长的男人微微笑着站在她身旁,她回转身的瞬间,撞进男人那双深邃的双眸,被内里的光华和浮荡的笑吸了进去。

透过落地窗折射进来的光线打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

鲜少见到像他那般高的男人,杜合欢坐在沙发上,只能抬头仰望。

他伸出手,眼一弯,身上那些鲜明的棱角被压了下去,自报家门:“kerwin。”

杜合欢没动,他也没落座,手臂停在半空中数秒,又收回垂在腿侧。

他站在那里岿然不动,似乎是在等她邀请他落座。

眼神对视无声的角力数秒。

一道冷静,一道益发灼/热。

最终杜合欢笑了下,手伸出指了下对面的位置,让他入座。

她没有遮掩自己的神色,里面带着对他明显的兴趣。

人在寂寞时想要搭桥找个伴,如果这个伴刚好符合她的一切审美,杜合欢认为这是捡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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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合欢已经特意向餐厅员工要了一杯高达六十八度的白酒,她端起自己的咖啡杯碰了下对面那个透明玻璃杯:“请你喝。”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席宴清笑了下,端起啜了一口。

辛辣感剧烈地冲撞着他的唇舌胃腹,他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仅额角一抽,侧脸有些僵硬。

“从哪里知道我,电视还是报纸还是杂志?”杜合欢眯了下眼睛问,“看上我什么?”

面前的女人眉眼开始展露情/欲,席宴清轻笑了下:“我如果能陈列出一二三四五六条来,你会信吗?”

“未必”,杜合欢起身,她已经等了很久,耐心全部耗尽,此刻只想跳过无用的铺垫交流,于是直接问他:“现在有空吗?”

席宴清随后站起身,一动不动已死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他在笑:“你想我有吗?”

杜合欢将自己的车钥匙用手提起来,拎到他眼前,而后挂着钥匙串的指尖一动,钥匙下落,精准地落在席宴清青色衬衣的上口袋。

“国贸顶楼,”杜合欢踩着高跟鞋出去,“为了助兴,到时候你可以说这些一二三四五六七条来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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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贸大厦顶楼的这间酒店名叫“醉生”。

席宴清坐在套房里临窗的位置上,眺望远处的景色。

眼前是青天白日里城市间忙碌的人影,身后是淅沥传来的水声。

杜合欢对于酒有奇怪的嗜好。

餐厅里灌他白酒,此刻摆在他手边的,是一个开了瓶的陈年红酿。

静坐越久,他的眼眸越来越晦暗,眸色深沉。

他开始拷问自己。

想从杜合欢这里套些什么出来,真需要用这么卑劣不入流的手段吗?

他动了下唇,结果是讥讽的。

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他适才在对一个他厌恶的女人笑?

如果此刻能用精神出轨或者*交易来换取商浔的清白,他会愿意换吗?

不会。清白他努力去争取。

他已经有了那个味甘的女人,容不下旁人。

哪怕是说几句诱人的话,不附带任何肢体接触,这戏他能继续演下去吗?

不能。

他已经有了那个忠贞的女人,他只允许自己守身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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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合欢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等在外面的男人站起身。

他越走越近,就在杜合欢以为他要靠过来,将她拥入怀或者将她抱到床上的时候,他绕开她,推开了浴室的门。

他的表情紧绷,她理解为紧张。

她等了许久,没想到他洗澡这么慢,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她几次想破门而入。

可到底是第一次,杜合欢虽然主动,可并不想放低身段。

就此给他轻贱她的机会。

男人出来的时候,没有换上浴袍,依旧是他上午初次和她碰面时的着装。

简单,但被他穿出倜傥的感觉。

杜合欢第一次觉得,身段、身材,也能是一个男人的资本。

他洗澡时她点燃的那支烟已经燃尽,此刻他近在眼前,某些原始的欲/望开始在她体内冲撞。

杜合欢笑着向席宴清靠近。

即将靠过去的那刻,席宴清突然转身,朝着套房门走去。

杜合欢后知后觉他的突然而又彻底的冷淡,她跟在身后追问:“要叫客房服务?”

席宴清已至门后的脚步一顿:“出来沾了些脏东西,刚刚彻底洗了个干净,先走一步。”

洗干净了,才能回家。

杜合欢闻言将手边的座机电话扯断信号线掷了过去。

电话机砸中了门,声音有些沉闷。

落地的话筒刚好掉落在席宴清脚边。

杜合欢将烟碾灭在窗台上:“欲擒故纵?”

席宴清笑了下拉开包房的门,回应她的,只有“砰”一声猛烈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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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之汶最终没有跟随秦轻回沃刻。

她绕道相熟的烘焙店,选了流沙最爱的抹茶慕斯,而后直接回家。

脑海里杜合欢笑得画面在不断闪回。

还真是笑靥如花…

她的世界长久以来在霍岐山和纪倾慕的教育下,从小到大思维都是简单直接的。

哪怕进入商场,她学会了幽默感,学会了佯怒,学会了许许多多的情绪,可她自幼年形成的那种逻辑思维很难更改。

喜欢,就在一起。

不喜欢,就离开告别。

有问题,就问清楚。

有误会,要解释。

可如今,这些简单的思维,全都脱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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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回乡就待了一晚,见她午后回来,比读幼儿园的流沙回家还早,很是奇怪。

她带了自己在家里做给儿子儿媳的糯米紫薯丸回来。

用的原料都是她家所在的小镇自产,虽然东西不金贵,但是代表着她的一份念想。

霍之汶将慕斯蛋糕放在厨房的吧台上,陈妈招呼她过去尝一个丸子。

霍之汶没拒绝。

她靠得近了,陈妈就开始提及下半年要办婚礼的儿子儿媳开始操办相关的物件,老人急于分享喜悦。顺带问起她和席宴清的情况:“您和先生的婚礼,不考虑补办吗?”

霍之汶没有即刻回答,思索了数秒:“我怕麻烦。”

陈妈摇头,见她手中的钢叉叉到糯米丸上始终没动,突然想起来:“吧台旁观的橱柜里面还有碎椰蓉酱,应该蘸着吃。流沙一定喜欢。”

陈妈作势就要放下手边的活儿洗手去翻找,霍之汶见她动作出声制止:“我来。”

吧台旁的橱柜挂在棚顶,位置有些高。

搬到这个地方数年,霍之汶还从未试图打开过上面的柜子。

她一扇扇柜门打开翻找。

陈妈个子矮,家里置物空间很足,一般也不会往这些柜子里放东西,这是家里被遗忘的角落。

直到拉开最后一扇柜门,霍之汶才发现了倚在角落里的那瓶椰蓉酱。

她想关门的时候,突然见橱柜边角处露出一个白色的袋子。

她将袋子扯了出来。

触感很柔软。

她将椰蓉酱放在吧台上,去开袋子的拉链。

内里黑色的物件,顺时呈现在她眼前。

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一个黑色的口罩,一件黑色的卫衣…

她忽然想起边疆传来的那张图片。

第20章 听说

第二十章:

时间每分每秒流逝的很慢。

霍之汶回到楼上,昨夜跌碎的那部手机就躺在身侧。

破碎的屏幕扫一眼过去就让人觉得刺眼。

可再刺眼,也比不过她适才看到的那些东西扎眼。

无人可约可叙,她的心情很容易会写在脸上,身边的人了然必定会问。

她并不想扩散自己被颠覆的情绪,但她现在又特别需要做些什么。

她想起一个人,现在在n市读大学的杜飞龙。

**

接到霍之汶电话的时候,杜飞龙还在自习室里昏昏欲睡。

他捧着一震动就发出嗡嗡声的手机,收着自习室内数名同学的白眼火速溜出门外接电话。

霍之汶还没开口,杜飞龙已经嬉笑着说:“姐,还是你最善解人意,知道期末考辛苦,来慰问我。”

“今天还有考试?”霍之汶已经拿了车钥匙准备再度出门。

“没有。”

“出来打拳?”霍之汶征询他的意见。

她声音一落,原本唇角翘得很高以为霍之汶要来慰问看望他的杜飞龙唇角即刻垮了下来。

像霍之汶这样约会小鲜肉打拳的人实在世间少有。

其实她何必说得这么动听、含蓄听起来温柔又充满爱心呢?

杜飞龙觉得他的脸已经开始疼了。

他每次陪霍之汶去健身馆,说是打拳,其实不过是她的拳打他。

他怎么就这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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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杜飞龙辗转到他跟随霍之汶去过的健身馆找到霍之汶的时候,霍之汶已经大汗漓淋的捶了沙袋几百下。

他也算这里的熟客,认识他的教练过来拍他肩膀打听:“你家美女受什么刺激了?”

“就是锻炼身体。”杜飞龙吸口气看向霍之汶。

“看起来很不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