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想去摸烟,却又在最后停下了动作。
霍之汶在他身边的时间过得总是分外的快。
河岸这片青瓦宅院他近来途经多次,夜色间看不分明那些飞檐,边疆只觉得那门前的灯笼格外红,像是他想她时心头那抹醒目的朱砂痣。
他停了车熄火,却没给锁死的车门解锁。
霍之汶等了他几秒钟,他依旧没什么动作。
车窗外是密集捶打地面的雨滴,雨声潇潇,衬得车内这方天地,更为空寂。
“边疆”,静默许久,霍之汶唇角一绷突然出声,“有些事我以为说一遍,你就会明白。我们没有可能。第三者这样的身份不适合你,况且你若真得喜欢我,不会让我为难。”
边疆扣在方向盘上的手越扣越紧,他嗤笑一声任自己一败涂地:“汶汶,别把我当做成人之美的君子。打个商量,能不能别总这么狠心,唉,可怜我这颗玻璃心,你这摔得时候连眼都不眨。”
他夸张地捂着胸口。
霍之汶没被他逗乐,只是摇头,并不觉得干脆地表明态度有什么不妥:“边疆,我不玩暧昧,我也不需要备胎,我是有夫之妇。没有可能的事情,撇的干干净净不拖泥带水,是我的义务,也是我的原则。”
是他喜欢的女人。
泾渭分明,爱憎有别,干脆利落。
边疆略带自嘲地解锁——开门——撑伞——下车,赶在霍之汶开门之前急速绕到她那侧替她打开车门。
他自己置身雨中,伞却是一副执着的坚持要递给她的模样:“别有负担。我再等一等,就放弃。”
他过去也这样说,让她允许他等一下。
可这一去就是多年。
霍之汶看着雨雾下他坚毅的侧脸,心头泛起很多滋味。
那把伞始终撑在她眼前。
边疆比她要年长,可身上的孩子气一向很重。
她如果拒绝,不知道他会不会站在这雨中久不肯离去。
她只好再度妥协,接过边疆的伞,一下车便说:“回去吧。”
她说得浅浅淡淡的,像车窗上晕染开的水花,痕迹并不深远。
可乍听到霍之汶这句话,边疆的眸光却突然锋利起来:“想我立刻离开,怕你先生出来接你看到误会?”
他冲动之下想说:那人不是瞎子吗?那个男人看不到,你又何必避嫌到这种地步?
可边疆并不想霍之汶因此厌恶他,也不希望看到一个失去风度,刻薄丑陋的自己,他将那句话从舌尖吞了回去,最终说出口的只剩两个字:“晚安。”
看到霍之汶撑伞迈步往院门走的背影,看到她和他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他又忍不住追问自己忍了几年的问题:“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是他?闪婚的人我不是没见过,可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雨声将霍之汶的声音稀释:“一直没对你说过我和他的事情。还记得那个摄影师Kerwin吗?”
边疆当然记得。
那是他很喜欢的一个专注于人文的摄影师,供职于《Infinite》杂志。个人资料从未被披露过,极具神秘感。Kerwin的作品里呈现过世界各地底层群众的生活状态,涉足过许许多多的贫民窟。
Kerwin镜头下的人甚至动物,总有一种倔强孤傲,和一往无前的沧桑感。
边疆有些遗憾,Kerwin已经数年没有新作,突然神隐。
他关注这个摄影师多年,喜欢Kerwin镜头下那种充满生机的张力。
他喜欢上霍之汶后,便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和她分享,让她了解Kerwin为数不多被披露的创作经历。将那些Kerwin镜头下的风土人情介绍给她听。带她去看Kerwin在国内某高校举办的封闭型摄影展。
边疆不知道霍之汶为什么会突然提起Kerwin这个人。
可当霍之汶的答案出炉的时候,他却听到自己的认知顷刻崩裂的声音:“很巧。我认识不久就嫁的那个人,就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段非传统爱情故事。
强强。
他狠而长情,独对她温软;
她干脆果决,独流连他身畔。
我近来才发现我对身高有种执念。这本女主一七五,男主一□□,~~~~(>_<)~~~~
ps:边疆很苦逼,很苦逼,很苦逼。
留印就有红包送,新文开张来撒个花吧,么么哒。
你可以咬我
第二章:你可以咬我
夜色急速爬升,已近晚十一点。
霍之汶进门踢掉残了一只的高跟鞋,赤足踩在地毯上。
佣人陈妈还在等她,接过她手上的挎包和伞挂到一旁的置物架上。
霍之汶目光一一扫过室内那些包裹住坚硬的墙角、桌角等坚硬易磕碰伤人的地方的海绵,那些为了眼盲的席宴清,这栋房子所作出的显而易见的改变。
客厅里没人,壁灯散着微光,常开的电视那边传来广告零碎的声音。
她问陈妈:“先生还没回来吗?”
陈妈点头,顺带告诉她:“老宅那里来过电话,流沙今晚还是在那边留宿。”
霍之汶伸手撑住前额,最近事务繁忙,女儿流沙她一直放在母亲那里,估计小姑娘画笔下的妈妈这几天会丑到无法直视。
她开始反省自己近日的作为,今晚竟然连打电话给流沙讲故事的时间都已经错过。
真是见鬼!
想到牺牲私生活忙碌整日,最后毫无成果还被恶狗咬了一口,她连翘唇都觉得无比艰难。
她活动手腕,捶了挂在廊道尽头的沙袋两下,这才泄火,胸闷缓解几分,走进浴室。
****
浴室空间狭小,她边往里走边剥掉一身衣物。
身上的酒气却没散且愈发浓重起来。
席宴清虽然眼盲,其余感官却一向敏感。
想到这里,霍之汶又将适才随手扔掉的衣服拾起塞进待洗筐。
她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换了衣服,拨席宴清的电话,依旧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中。
她猜测航班可能是因为天气问题晚点。
再下楼,客厅里的电视正播放新闻节目。
主播的音调低沉,带着悲怆的情绪。
是纪念CE9602航班坠毁五周年的专题节目,悼念那些在那场国内近年内最大的空难中遇难的近三百同胞。
当年CE9602航班失联,在国内引发广泛关注。
那架从纽约起飞原定降落N市的航班在那一年先是莫名失联,而后被发现航线偏离,残骸出水,确认坠毁于印度洋。
事故的调查迟迟不见进展,劫机论,恐/怖袭击等猜测层出不穷,直到有媒体披露航班的副驾驶商洵隐瞒精神病史,矛头指向他蓄意坠机。
这条讯息迅速蔓延,副驾驶成为舆论的众矢之的,身家背景被人挖出,连同他的父亲商寅创办的酒店集团千商都在媒体的渲染下遭遇大众抵制。
人们将怒火撒向千商集团,视如杀人凶手,致其数月内宣告破产。而他的创始人商寅,先是失了儿子,后又失去事业,选择了从广电顶楼跳下,摔死在一众媒体面前。
五年已过,几乎每个提起CE9602空难的人,脑海里都有一个这样的印象——副驾驶蓄意操纵坠机。
尽管这条讯息的来源,仅仅是记者刊发的以“据知情人士透露”这样的字眼为开头的新闻。
而事实是,CE9602的黑匣子根本没能找到,空难发生数年,各国联合搜救打捞,也仅仅是得到那一小块证实飞机坠毁的来自CE9602的碎片。
霍之汶的父亲霍岐山的一个故交在这次空难中遇难。当初事故发生时她还在部队,只是耳闻,并未有过多的了解。
席宴清因为意外事故失明后结束了他的摄影师职业生涯。这几年,他开启第二段职业生涯组建的网络新闻社“Truth”一直在追踪这起空难的进展,霍之汶这才后知后觉跟着看过部分资料。
电视画面里,主播和飞行专家依旧侃侃而谈。
“纽约飞N市”、“空难”…
这些字眼听得霍之汶头疼。
席宴清正是从纽约飞N市。
虽然他登机前告诉她在家静守。
可此刻霍之汶如何都再坐不住,脑海里一旦开始联想,各种可怕的画面翻腾交织不休。
席宴清每次外出都是他的徒弟也是他Truth的雇员之一陆地前去接机,霍之汶边拿车钥匙边敲陆地的号码,拉线声刚响了两下,陆地就接了起来:“师母,等急了?”
“航班晚点?”她直戳重点。
陆地也没废话:“机场班次表这么显示,工作人员也这么说,因为恶劣天气。”
“我马上去机场。”霍之汶已经绕去车库。
陆地即刻反对:“别啊,之汶姐,我保准把师傅接回去,这会儿雨太大,能见度很低,很难走。您别开车出门吓唬我了,万一生什么岔子,师傅肯定得活剥我。我知道你想师傅,你就忍忍等师傅回去再狠狠睡他,就几个小时,很快的。”
陆地说了很多,霍之汶统统听得到,但决定依旧不可转圜:“我五十分钟后到。”
没留给陆地继续劝说的余地,话落她就切断了通话。
****
路况的确如陆地描述的那样恶劣,虽没堵车,但能见度很低。
霍之汶虽然行事一向魄力大,但并不莽撞,开着雾灯车速没有提上去,依旧缓速挪移。
等她挪到机场,岂止五十分钟,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
她没撑伞,手背往额前一遮,就从停车场匆忙往机场大厅跑。
她刚想打给陆地确认他所在的位置,一抬首却远远地看到陆地站在大厅里,正焦急张望。
上身绿T,下身白裤。
远看,陆地很像一颗亟待收获的白菜。
席宴清的这个徒弟当初是想往摄影师方向发展的,跟着席宴清进入Truth之后,却又热爱起新闻事业,主攻方向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Truth专注于打脸断章取义和自导自演的热点新闻事件。
陆地最近主笔的几则惊天大反转的新闻稿,在Truth页面上的点击量都很高,也算小有所成。
Truth的官方微博上,评论里甚至出现了陆地的小粉丝要求爆照。
霍之汶慢慢向陆地靠近,顿了一下又看了他几眼,想告诉陆地他看起来像某种蔬菜的欲望还是很强烈。
她已经可以想象到陆地无辜地瞪大眼的模样。
可她的手刚拍上陆地的肩,还没说什么,身后募地伸出一只手臂搭在她腰侧,紧接着又贴上来一具火热的身躯,将她圈住。
她习惯性地差点儿揪住对方的肩弯腰将人从背后掀下来。
可这个臂弯她太熟悉。
霍之汶忍着笑,不知道席宴清的动作为什么这么快而准。
她以为还要等很久,没想到他已经落地了。
她周围的人都有出众的身高,霍家人均高一米八多,她一七五还达不到平均水平。席宴清和陆地也都直指一米九。
三个人站在一起,格外的扎眼。
她感受着周围路过的行人窥伺的目光,眼前的陆地瞄到两人拥抱的画面即刻跳到一边别开眼。
霍之汶没想到她偷袭陆地,竟然随后会被席宴清抱个满怀。
“什么时候下机的?”她淡淡的笑,利落地转身面向他,“搞偷袭?”
席宴清一双笑眼弯成桥。
明亮、深邃、璀然到霍之汶总觉得他看不见是假象,她看着看着他的模样就容易出神。
“别走神”,席宴清这三字突然出口。
霍之汶更觉得他特别神通广大。
他明明看不见,但是她所有的小动作似乎都瞒不过他。
她刚想撩/拨他,席宴清的手已经试探着贴上她的侧脸,“集中注意力,闭上眼睛,我要亲你了”
他的话和他清新的气息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霍之汶瞪大眼看着他逼近。
几年来两人已经达成了默契,他吻下来的时候,已经不会像最开始那样磕撞,能精准无误地如同看得见一般让两人唇瓣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