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元帅!”他停在身形魁硕的兵部大元帅前,“告诉朕,你听了朕这一番话,有何感想呀?”
于元帅本就腿发软,被一问,索性两膝着地,“皇上,臣罪该万死,不应把发往幽州的粮响丢失。”
“丢失?”司马炎哈哈大笑,“好轻松的说法,朕辛辛苦苦筹来的粮草,你竟然当作儿戏,只派几兵几卒就敢押往幽州,朕现在有时怀疑你是不是和匈奴人私下有什么交易?”
“皇上,臣不敢呀!”于元帅叩头如捣蒜,“臣对皇上的忠心苍天可签,臣一时疏忽,没想到会遇劫匪。”
“没想到?呵,多少事是你可以想到的,多好的说词,哼,你把朕的话只当耳边风吗?”
“臣不敢,臣不敢!”于元帅此时抖得确如风中的落叶。
“还有你,童大人,”司马炎悠悠转过身,盯着浑身打颤的刑部尚书,“郭大人深夜从刑部大牢出来,在离刑部不远的地方被刺,你那刑部还有什么威严可言,与市集有什么两样?你到底是尚书,还是菜市场守门人?”
童尚书跪着都爬不起来,直接瘫软在地上,“皇上,臣…臣…”他夜宿青楼,清晨才知发生了这件事,现下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来为自已开脱。
“还有…”司马炎眼扫视下众臣,所有的人都低下眼帘,不敢对视他的目光,朝服下的双腿哆嗦着。
“还有儿臣领罪来了。”太极殿外,司马衷高声说道,撩开朝服,跨进殿来。可惜前夜皮肉之苦,还未痊愈,走起路来腿不太能挪得开,这与他脸上的气势不太相符。
他心中涌起一股叫做“悲壮”的情绪,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都有点为自已骄傲了。
“父皇,请不要再怪罪于大人们,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愿承担所有的罪责。”他弯腰施礼,不慎触动了伤处,嘴咧了咧。
司马炎确实有点吃惊,象不认识他似的围着他转了两圈,说实话,这种行为确实不象司马衷所为。
“好啊,朕到想听听太子如何承担罪责喽?”他抬步上台阶,端坐于龙榻,抚着灰白的胡子,阴沉的凝视着太子。
“父皇,关于幽州的粮响,儿臣会在十日之内重新筹齐,但是要请皇上放了楼外楼主,他只是一介商贾,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儿臣可以担保,他绝对不是匈奴奸细,儿臣还想请他出面,在洛阳商界为朝庭筹款呢,关于马先生,父皇若不信儿臣的话,可以向众位大臣咨询。”
“是啊,皇上,太子所言甚是,楼外楼主确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呀!”众臣点头符合,有几位还跑出班列,特意说明。
司马炎微微一笑,“是吗?这是一件事,那么郭大人遇刺呢?”
司马衷眼中掠过一丝恐惧,有点掩饰不住紧张,他昨夜一宵未睡,左思右想,想来下手之人只会是皇上。皇上知道郭俊与他交好,而且是从宫中出发去刑部,被皇上发现。先是抓马先生,再棒打于他,然后杀郭俊,就是想把他的臂膀全部折断。
他弱夫当不成,退只有死路一条,如今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不然也对不住对他贴心贴肝的郭大人呀。
“儿臣会驻守刑部,认真勘查此事,也势必在十天内让凶案落马。”他挑衅地看着司马炎。
“匈奴奸细呢?”
“儿臣会督查稽大人把守好四门,就连一只匈奴的鸟儿也不可能飞出洛阳城。”司马衷阴沉地一笑。
司马炎似笑非笑,抚胡须的动作却加快了。他好象应该对这个太子刮目相看了。“太子考虑得真够细致,朕如果不给太子机会,那么众臣一定会说朕得饶人处不饶人,好吧!朕就等着太子的好消息啦!”
童尚书和于元帅悄悄地拭去额头的冷汗,司马衷也轻吁一口长气。
“都起来吧,从今日起,刑部和兵部一切听任于太子的调遣,粮响一事要从速。今日,就到此为止,朕累了,散朝吧!”
“太子!”童尚书与于元帅一等皇上上了龙辇,齐齐弯身作揖,感激涕零,“今日之事,大恩不言谢!”其他的臣子也挤在一边。
司马衷故作漫不经心地一挽袖口,“这是小王应该做的,本来就是小王的错吗!”
“汗颜,汗颜,让太子为我等顶罪,听说太子…”于元帅眼瞄向司马衷的屁股,“现在好些了吗?下官那儿有上好的白药,一会给太子送来。”
“不打紧,这点皮肉之伤算得了什么,想各位大人平时对小王拥护有加,关健之时,小王当然要保护好大人们呀!”他无师自通,什么话都说得溜圆。
童尚书与于元帅感动得无以言表,忙说:“太子有才有德,这样的明主,下官们自然忠心拥护到底。”
司马衷愉悦地大笑,却又有一丝失落,要是郭大人在此,该有多开心呀!唉,快乐无法与人分享也很难受,郭大人是位名师啊,一切都被他言中,从此后,他要自已摸索着前进了。
“童尚书,请速把马先生送回楼外楼,代小王宽慰先生几句,改日小王亲临楼外楼,为先生压惊,到时请几位大人一同陪同,如何?”
“好!马先生的事包在下官身上,下官一定安全地把马先生送回楼外楼。”童尚书一拍胸部,豪气地说。
“于元帅,你请挑些精兵强将,但等小王款项筹得,请尽快动身。”
“臣遵命。”
其他大臣看那二人刚刚还如阶下囚,现今一刻成了香饽饽,受太子重用,不由有些眼红,也忙着上前对司马衷表白忠心,唯恐谁落了后。
司马衷一见,不由飘飘然,眉梢间得意飞扬。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皇上!”匡似画薄裘轻披,一见司马炎迎风走来,跑出同心阁。
“爱妃!”司马炎一颗心就象花儿绽放。
“事情怎样了?”
“太子今日上殿求情,朕给了个顺水人情。”微揽住爱妃,步回同心阁。
“哦,那楼外楼主放了吗?”
“现在应该在回去的路上了吧!”
匡似画轻轻吁了口气,“那就好!”
司马炎挑下眉头,“怎么,爱妃也对楼外楼好奇?”
“皇上呢?”匡似画心一惊。
“朕今日也好奇,一个商人,竟然让众臣齐声称赞,朕有点不解。唉,听说那楼外楼菜色鲜美,为洛阳一绝,朕也许该去品尝一下下,爱妃,想去吗?”
“臣妾可以吗?”贪心啊,想再多看他一眼。
“当然可以,朕哪日微服与爱妃一同尝尝鲜去。”
“皇上,你现在对太子还生气吗?”她生怕有意外,小心翼翼地问道。
“郭大人一死,朕就明白了,太子现在不知是被谁握在手中,当棋子呢?他还自鸣得意,逞能得很。”
“啊,”匡似画忧心地皱起眉头,脑中瞬即闪现出一个俊朗的面容,“皇上,你猜会是谁呢?”
“朕已猜得十不离八,但现在还不能确定。爱妃,明日是中秋,你想要什么吗?”
“中秋呀,”匡似画神不守舍地看看飘着细雨的天空,“臣妾就想要一轮圆月吧!”
第三十四章,月缺如泣 中
坐牢坐得舒服,回家是士兵开道、尚书护送,就差敲锣打鼓了。马晔嘲讽地一笑,掀开车帘,看着车外的街景。
微雨轻风,行人如川,市集繁荣,楼外楼前轿马拥挤,宾客盈门,一切如昔。
“马先生,本官就不下轿啦,改日再来打扰。”童尚书跳下马车,撩起帘子,讨好地伸出手。
“有劳大人了。”马晔淡然避开,自行跳下马车,回手抱拳,“多谢!”
“不必!”贪婪地看了眼楼外楼,童尚书不舍地跨上马车。唉,到了楼外楼前,也不得口福,真是遗憾。太子催着办事,他哪里敢怠慢。
钱卫早跑出来,马晔笑道:“钱总管,一切可好!”
“好到不能再好。”接话的是孔综,含笑打量了下马晔,“除了面上有些胡渣,衣衫未换,身上有股异味,不然我们还只当公子是云游归来呢。”
“所以我早早吩咐下面准备热水香胰,让公子沐浴更衣。”钱卫笑道。
马晔摊开双臂,“其实我反到喜欢现在的样子,比较有真实感,落泊可以招来更多的同情票,太舒服哪里象心中有痛的人。”
二人一怔,笑了,“公子,你不必那样矫情,装得不像哦。”
马晔愉悦地一笑,“意料中、意料外,每一件事都对我们有利,但也不可高枕无忧,姜是老的辣,可惜这次没有交会。”
“会有机会的,公子。”
三人说说笑笑,走向后楼。马晔突然停住脚步,四下张望,心悬到嗓子眼,“千姿呢?她去哪里了?离开了吗?”
钱卫与孔综对视一笑,“她呀,亲自在为你准备衣衫呢。”
马晔偷偷松了口气,紧步上楼,二人不再相跟,含笑转身离开。
他的寝室里放着一大桶热水,并备好了香胰细巾等物,一室的热气,和着清香,连心都象洁净了。季千姿站在柜门外一件件挑着衣衫,一会自语,一会摇头,象是没有主意。
马晔一动不动凝视她,目光深沉,恍若隔世。
“其实那件白的就很不错。”
季千姿手一僵,徐徐转过身,不知不觉露出一个微笑,在与他目光对视时,俏容竟不由自主泛起一点红晕,映着雪白的肌肤,分外惹人情思。“大哥,你回来啦!”她柔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