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她迷迷糊糊的应着。再次把走神的功夫发挥到极致!
无奈叹了口气,小叶子反正也习惯了这样的事儿,只提醒他:“太后已经歇息去了,她让非儿带您在皇宫四处看看呢。”
非儿是蔻太后最为宠溺的一名宫女,平时万不肯借给他人去支使一分半下,此遭竟让她带只芷四处观看一下皇宫景致,这样的殊荣,文武百官中可谓是从没有过。单此一举,也可以看出蔻太后对新科状元尹只芷是何等的恩宠。
眼前,湘裙黄带的少女巧笑倩兮。
“大人,您请。”微微做福,伸出皓白如雪的玉手,她如是道着。
“唔…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支吾了一下,只芷终于鼓足勇气,转头问向小叶子:“刚才太后走的时候,我有没有行礼?”
非儿大奇:“难道大人连自己做了些什么都记不清了吗?”
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英雄出少年的新科状元,非儿满心好奇。只有一个已经分不清主仆上下高低区别的小叶子吊着眼儿睨着她,道了句让人喷血的话。
“你还会在意这些吗?”
一听这话儿,只芷愣了。“啊…”
呜…小叶子怎么能那么说她呢!她不是不在意啦!只是真的在想那个奇怪的老者到底想对她表达出一个什么样的意思,才走了一下下的神嘛。
应该是不冲突的,其实她也很明事理的呢!不会冲撞圣颜!不过,她没敢说出来,这些话儿心里嘀咕几声就够了,说出来绝对被小叶子嘲笑死了。
眼前依然是白发老者慈和的模样,她记得他很慈和,但是具体的样貌却为何淡忘了?不解中,依稀想起老者道:
“命运的齿轮已然辗转,血魔少年即将苏醒。打开时空之门的少女,请拯救沉沦魔界的血眸少年…”
有点莫名的感觉,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懂?还有他说的血魔,到底是什么?
正想的云里雾里的时候,小妮子身体忽然被撞了一下,一个黑影与她擦身而过,忽然匆匆离去。
这一幕,可把小叶子惊了身冷汗,慌忙上前询问:“啊…尹大人,您没事吧~”
被撞的头晕脑涨,只芷晃荡两下,眼看着她扑通一下就要跌倒在地,小叶子赶紧上前两步欲扶住她。
只可惜,他的动作慢了点,只芷“砰”的一声就跌坐在地上,哀嚎声随即扬起。
“啊…好痛!”
一时也想不清到底是该揉揉被摔成两半的屁股,还是该心痛一下她好不容易才难得干净一回的朝服。
“大人,您没事吧!”一阵小跑过来,非儿惊的花容失色。太后是把尹大人交付到她这里,若有个什么闪失,她怎么和太后交代呵!
“真是的!哪个宫的太监呵!做事莽莽撞撞的,也不知是谁管的!”
非儿不满的嘀咕着,与小叶子一人一边的把只芷扶了起来。美眸冒火,相当的不满那一溜烟儿闪得没影儿的家伙撞了大人,连句话儿也没说就闪过。
不过,气归气,大家似乎都没看清小太监的模样,就算要找人也没办法了。
“可恶!连句道歉的话儿也不说,太过分了!”倏地跳了起来,挥舞着没啥劲道的小拳头,小丫头一百万个不高兴。
小叶子和非儿同时额上挂了三条黑线,就这么呆呆看着乱没形象的小丫头就这么上窜下跳,张扬无比,一时瞠目结舌。
这,这就是所谓的状元爷,太后恩宠的尹大人吗?真是让人吃惊。
手臂挥着挥着,只芷的话儿就说不出了,手心什么时候多了个温热的物体,被牢牢塞在手里。
只芷刚想打开看看,回头一眼看着小叶子和非儿正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心中赫然一动,脑海中,一个大胆的念头蹦了出来:
这不是意外!
刚才小太监撞上她,然后匆匆离去,他把那温热的物体借着那动作交给自己,是想掩人耳目,所以一切的一切不是意外。
春和景明,御花园呈现出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美景,绚烂的颜色,交错镶点着满园春光,风蝶云引,美不胜收。
只芷握着手中那个还带着手心温热的物体,心里一阵空明:故意装着撞她却将一个莫名的东西塞在她手心的黑影…那个黑影并不是平凡一个小太监那么简单。
手心的东西依稀能辨出隐隐灼人的温度,旁边是小宫女和小太监惊惶失措的扶着她、为她拍去身上扑扑尘埃。
直觉中,她忽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玉落唐朝…
这天杀的时空!搞什么妖魔鬼怪乱七八糟呀!还有那天杀的皇帝!赐什么乱七八糟妖魔鬼怪的破婚!忍不住在心里大吼,小妮子“噌”的一下窜了起来。
眉眼间一片怒色,气魄大开大合,当真是雷霆万钧,把小宫女和小太监吓了好大一跳,忙敛了声息不敢多说半字。
“小叶子!”
“奴才在!”战战兢兢的答了。
“带我去找万岁!我要和他论论理!凭什么他说赐婚就赐婚呀!那我算个屁?!”清明的眸子一片怒色湮没纯净的墨黑。
粗话、脏话…来不及反应一贯温和、偶尔乌龙的尹大人第一次说出这么不雅的字,小太监战战兢兢。
天气很好,可小叶子和非儿头顶乌云笼罩,“呱呱”乌鸦飞过撒下一长串叫声。
不能不说只芷造事的本领绝非一般,只半个时辰左右,此事已传至穆王府。
蓦地眸光一冷,俊美黑衣男子斜插入鬓的墨色修眉就这么一挑,直把手下的奴才惧的声音发颤。
“尹大人在皇宫闹事?”
“回王爷,是的!”
原本古波不惊的心,忽然被扰乱。剩下的,只有大片大片浓艳如曼陀罗花绽放心底的牵挂,理还乱。
从何时起,他心中的冷漠与冰冷居然越发的强烈,强烈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不愿多想,李穆冷声问。
“什么时候的事?”漠然的话语,似乎是不相关的简单一句问候,禀报的人却浑身一个冷颤,只觉寒风彻骨。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本来是蔻太后召大人入宫一叙,听宫女太监们说了,太后很是高兴,只没想到最后大人离开太后的宫殿后,居然跑到万岁的书房大闹起来。和大人平时的作风很不相符,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大人那般发怒。”
底下伏跪在地的奴才手脚发软,平时的小王爷虽然冷,但是冷的让人心里有浓浓无生望的感觉,却不曾有过。
沉默。
那奴才心下越发的惧。小王爷对尹大人,似乎有点不同,具体怎么不同,那奴才也说不清,只隐隐如是觉得。或许…是错觉吧…
倏地起身,掩卷,李穆冷漠的笑。
“也该是惩戒她的时候了,死了更好罢!就不会总干这些让人头痛的事。”
如此的话,真是冷的让人心里寒凉,但是李穆说出这样的话,小奴才才一点也不觉奇怪。穆王爷的仁慈,是做给那些不知实情的人看的。
眼前这个冷酷到极点的男子,才应该是小王爷真正的面目吧。
战战兢兢,虽然不想开口,但是没有办法。
“王爷…”
挑眉。“有话快说!本王讨厌吞吞吐吐的人!”
“尹大人好歹暂住穆王府,如果被万岁赐死在皇宫,对穆王爷您大概不是很好吧。”
此语一出,李穆俊美的面庞依旧冷漠成冰,背在身后的双手却倏地握紧成拳,心被揪紧,面容为何却依然这样漫不经心?
继续默然,没有答话,只敛了眸,转身回到书房。
地上跪着那奴才知道他的意思,明白再劝也没用了。小王爷已经决定不管尹大人的死活,再多人劝也没办法。
至于尹只芷,触怒龙颜的后果是生是死,谁有知道呢!毕竟李穆已经给过她一个机会,讨好了太后至少可以躲过赐婚一条,谁又晓她居然一波未平,继而兴起另一波!
真的不救她吗?心里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问,却迅速被狂涛骇浪般的冷漠湮没不复。救她干什么!自作聪明的家伙,活该如此!
一个声音冷笑着,如是问答。
你是她什么人?
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你凭什么要为她付出那么多?
忽然哑然,心里猛地被人一撞,窒息的感觉。依然冷漠的面容不见情绪,但是眸底却闪烁着不定的寒芒。
是!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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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只芷触怒龙颜,关押大理寺狱,李穆果然如那日所做的决定,没和以往那样觐见圣上,请求开恩。
他把自己关在了竹林的书房中,整三日不曾出门。侍侯的小厮每日清晨将一天的饭菜用食盒装好放在竹林中一个特定的地点,但往往食盒里的饭菜一点也没有动,于是每日继续撤换新的饭菜。
京城的消息流传的速度非同一般,很快整个皇城铺天盖地散播出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流言传到王府相府,由着那些与王宫交往密切的命妇们传到长孙皇后耳中,事情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什么?”手中的白玉雕花盏忽然颤了一下,长孙皇后轻锁眉峰,柔美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旁边随侍的宫女莫愁,忙接过她手中的玉盏,细细用月白色的绸绢小心擦去痕迹,放在红绒盒子中,然后退到一边交给小丫鬟们收拾去,侧着耳来听长孙皇后与相府夫人的对话。
“尹状元屡屡顶撞龙颜的事儿,早教那些嘴碎的茶馆小卒们纷纷扬扬议论开了,还编了首调儿调侃呢,民间的传言很是难听。”
相府夫人凌若水,御封二品正夫人。模样生的俊俏,人也机灵,难怪命妇无数,惟独这凌若水单单入了长孙皇后的法眼,像宫廷外那些个不便知道的消息,她总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然后告知长孙皇后。
只是这次,状元尹遥雨顶撞龙颜的事儿,传得实在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等调侃的调儿都流传出来时,凌若水这才获准入宫。
长孙皇后拧着眉,走了几步到雪纱帘处,目光又落在窗外琉璃汉白玉的外殿,摇头叹息。
“遥雨那孩子,才气逼人,只可惜不过十七稚龄,终褪不去个孩童心性,加上做事莽撞,行动多不经思考,在这皇宫难成大业。许是十年后,心性定下,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凌若水不知道状元乃是皇后引荐,但看她护着尹状元的模样,也晓得那少年得意的状元爷儿,虽不讨圣上欢喜,毕竟得了娘娘的恩宠,何况太后那儿也是相当欣赏他的,但这次可不是娘娘和太后说了算的。
递去沓绢帛,凌若水忧心忡忡:“这流言传得快,圣上那里有专门的人儿打听民间消息,这会儿定是已经知道了民间对尹状元的看法,这次可不是小惩可以平息,臣妾以为万岁定会严惩状元以振朝纲。”
“啪”的一声,长孙皇后的手拍在窗格上,惊起窗外几只翠绿鹅黄的鸟儿,扑簌着翅膀撒下一串脆鸣越飞越远。
莫愁本是侧耳听着,忽然被那硬生生的一掌闷响惊出身冷汗,下意识步至茶几,三两下倒好杯热腾腾的茶水递在长孙皇后的手里。
“娘娘莫怒,尹状元虽脾性怪异,但毕竟无甚大错,圣上是个明主儿,不会单听了市井流言便处了尹状元的罪儿!”
凌若水在旁边见了莫愁递来的眼神,忙敛容劝慰:“是啊,娘娘莫要搁心,尹状元乃我大唐第一才子,文曲星转世,必是福大命大,请娘娘宽心。”
长孙皇后舒了眉,漫声道:“本宫并非是怕龙颜大怒,降下大惩。只是担心,大理寺狱说得好听,关押着高官重位之员,说白了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饶是多大的背景,进去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想起那个笑容灿烂的孩子,第一次见着自己,并未和其他人那样,或诚惶诚恐、或谄媚奴颜,只是脆生生地唤着:“神仙姐姐。”
那一唤,从心底涌上很柔很柔的一种感情。
没有人叫她姐姐,谁见着她,不都恭恭敬敬唤一声“皇后娘娘”,连下棋都下得端端正正。只有“他”,从来不把她当什么高高在上的人物,敢一子必争地在棋局上赢她,“他”一颦一笑无不发自内心。这在早已被勾心斗角浑浊不堪的皇宫,是多么地难能可贵。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语。
这厢,只芷被打入大理寺狱,根本不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凶险。
一进牢狱,阴潮的气息迎面扑来,里面灰败不堪,只有个身穿单薄囚衣的老者。只芷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眸,随意扫了眼设施简陋的地牢,一脸不可置信。
“我就住这儿?”
顿了顿,她表情严肃,正气凛然地问狱丞:“请问,有没有笔墨啊?我想写字。”
狱丞一愣,心中顿时对她起了股崇敬之情。
嘿,人家到地牢的谁不一副苦脸儿,这位大人倒是有趣,不管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进来了第一个反应竟是有没有笔墨。
递过宫里人关照着要照顾尹大人的那件披风,狱丞尴尬作答:“这可比不上大人您的状元府,凑合着住了吧。”
听这意思,就是没有。迟疑半晌,小只芷咬紧唇,好半天,才抬起头,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罢罢罢。”
狱丞当她要说出什么样的感悟,正洗耳恭听,就见这小鬼巴巴望着自己,双手合十做崇拜状:“那你帮我给皇帝带个信儿吧,就说我后悔了,我不该顶撞他老人家。”
呜!她不过就是怒气冲冲地撞了李世民一句,说她不想娶稚清公主嘛,结果就要到这个鬼地方来。
那她后悔了好不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通灵古玉,她就能回到现代。那时候,皇帝老儿再降个十万八千个罪在她头上也不怕了。
狱丞被她的话噎住了,好半天缓过气,顿时被这句话儿堵得啼笑皆非:“这些啊,您还是留着和圣上说吧。小的人单势薄,可没那好运见着万岁爷儿。”
哎,那就是说不行喽。小只芷耷拉着小脑袋,脸色黯了下来,低声咕哝:“如果真能带信,我倒希望你能帮我带信给皇后娘娘?我想和她说声对不起,承蒙关照,我却这么不争气,总是给她闯祸。”
“状元爷儿别这么想啊。要知道圣上还是很器重您的,小人做了二十来年的狱丞,可没见过您这么年轻的状元呢。”
嘿,她怎么说也算是人才啊!听到这话儿,小妮子面色一扫刚才的低落,眉眼儿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嚣狂无比大声嚷嚷起来。
“那倒是,十七岁中状元,古往今来倒是不多。本大人怎么也算个响当当的人物!”
狱丞完全额头上不由冒出三条黑线,心里犯起了嘀咕:这这这…这尹大人,可真是大言不惭啊。
只芷摇摇头,没瞧见他尴尬的模样,依旧没心没肺地喋喋不休:“哎,像本大人这么聪明的人啊,可不多见了呢。”
她偏过头,一眼见着狱丞还没离开,愣了一下,脱口便说出句让他抓狂的话语儿:“咦,你怎么还没走啊?”
彻底崩溃。
狱丞想着她大概还要赏点银子啥的打通打通关系,也好在这大理寺狱混得开些,何曾想到这小鬼居然这样不识时务,当下一张笑脸挂在脸上僵住了,讪讪笑了几声,支吾着蹦不出半句话。
他心里那个恼啊,恨不得把眼前这笑容灿烂的小鬼生吞活剥,一时无语,只好干笑着退了下去。
一转身,还不等反应,就听着身后尹只芷大大咧咧的声音口无遮拦地嚷了起来:“小心小心,别摔着啊。”
话音刚落,狱丞结合与之相处的点滴,下意识就涌上了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不等反应,只听“砰咚”一声巨响,某刚才还巴巴指望着些银两的狱丞,当下端端正正跌了个狗吃屎。
只芷在后面一把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摇着头非常同情地嘀咕起来:“就让你小心了吧,哎,不听了吧!吃亏了吧!”
说着,小家伙根据就近原则,一屁股坐到地上,眼儿再没往那边扫去。
哈哈,活该他摔跤啦,谁让这家伙这么势利!那地上的青苔,多年不见阳光,生长地郁郁葱葱,滑溜得紧,难怪摔起人来也是毫不含糊。
狱丞气黑了张脸,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幽暗的一豆青灯,明明灭灭衬得整个地牢里说不出的阴森,一阵咳嗽后,几声冷笑从角落传来,带着说不出的讥诮意味。
“小鬼,你胆子倒是不小嘛!”
“啊,鬼啊!”蓦地尖叫起来,只芷火烧眉毛似的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团团转了几圈,发现角落处卧着的老者,不是什么鬼啊怪啊的,不由讪笑着继续坐了下来。
阴寒的气息迎面扑来,她张开眸,狠狠瞪了眼角落里那老人一眼,撇着嘴嚷嚷:“老头儿,你很吵呢。”
说话间,小丫头三两下爬了起来,一把将自己身上的外套丢在角落里那个看来脏乱不堪的老者身上,低声咕哝:“热死了!”
这地儿寒气逼人,她却说着“热死了”,真不知道她的神经是怎么长的。
一声低笑传来过来,老头儿果然不再说话。神经大条如只芷,根本没发现,黑暗中,一双点漆似怀着浓浓杀意的寒眸,蓦地合上了。
今天,不是动手的时候。搁一搁,再搁一搁吧!明日,必教这小鬼人头落地!暗暗在心里为自己不动声色找了个理由,龙逸狠厉的眸光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