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着的目的就是每日给他煮饭就,确切地说就会煮白粥给他喝。
有时候我问他每天吃一种东西会不会腻?
他说:“若有一天我喝不到这粥,我会觉得自己没饭吃了。”
“那我给你煮一辈子。”
他浅笑。
他笑得时候,霁云淡去,红日敛艳,我的眼里唯有他的浅浅一笑。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活着仅仅是因为他活着......
当然,我也有闹别扭的时候,不过只有唯一一次。
因为我会重复做那个可怕的梦,梦见哥哥躺在我怀里,鲜血淋漓。
惊醒后,便一定要看见哥哥,一定要确定他还在我身边,才可以安心入睡。
所以,哥哥每夜都要把我抱在怀里,哄着我睡觉。
可是在我十四岁那年,他不肯再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我问他为什么,他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求他别不管我,他咬得更紧,薄唇被他咬出一排血印。
不管我怎么恳求,他都坚持睡在自己的房间,把我拒之门外。
那是我第一次生他的气,我不给他煮粥喝,也不和他说话,一个人整夜整夜坐在床上不睡,也不要理他。
起初他也不和我说话,过了几天后,他开始给我煮粥,耐心地哄着我,有时还会讲村里有趣的事情给我听,我就是不笑,也不答话。
那段时间他常常坐在院子里对着天空发呆,再没练剑,也没打鱼。
有一夜,我刚朦朦胧胧睡下就被吓醒,想着梦里的他背上长长的伤口,我的背也想被割开,不停地流血。
我抱着被子,低声哭泣。
他似乎听到,撞开门走到我床边。那天是个无月之夜,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依稀感觉他的目光有点异样。
“算我错”他重重地出了口气道:“以后就睡一起,一辈子都睡一起!”
说完,他快速躺在我的床上,就像一个尸体一样一动不动,衣服都没脱。
我一整夜都没睡,我知道他也没睡,因为他睡着的时候呼吸不会这么粗重,紊乱。
偷偷望着他的侧脸,我以为自己胜利了,开心不已。没想到,从那之后他变得越来越疏远,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每天都会睡得很晚,有时候,我夜半醒来,他还在院子里练剑。
他不再不亲我的脸,也不再抱我,就连话也越来越少。
我尽全力去挽回,他练功不管到多晚我都陪着,他出汗我就赶快用手帕给他擦去,他唇干了我就给他倒水,我还学着做各种各样好吃的饭菜,学着一针一线给他缝新衣服。
然而,我手指上的烫伤,刺伤都交叠在一起,掌心也磨出厚茧,哥哥的眼神还是那么疏离。
最终,我不得不接受他的改变,不敢奢求更多,只能趁着他睡着时偷偷缩在他怀里。有时候,他也会抱紧我,手轻轻搭在我腰间……即使隔着一层衣服,我依然能感觉到他滚烫的掌心,依然能感觉那温度在我身体里荡漾,对我来说,那就是最后残留的一点温暖。
可惜有一天,我连最后一点温暖都失去了。
那天,我发现自己的下身流血了,我叫哥哥看。
他白皙的脸瞬间变成红色,支支吾吾半天就跑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隔壁的张嫂踩着小碎步进门,一副欣喜的表情对我道:“别怕,这是好事,说明你已经是女人啦。”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女人,难道错了?
她见我茫然,解释道:“你可以嫁人啦……一定要找个会疼人的男人。”
“最疼我的是我哥哥。”
她掩口窃笑,拍拍我的头道:“傻丫头,哥哥是哥哥,丈夫是丈夫,不一样!”
我还是没懂,傻傻点头。
她又道:“以后不能和哥哥同床睡觉,女人一辈子只能和一个男人睡觉,那就是你丈夫……”
这句话让我从头冷到脚,如果连梦里都没有哥哥的疼爱,那我还剩下什么?
“为什么?”
“等洞房花烛之后,你就明白了……噢,我还是和你说说吧,女人的贞洁比生命还重要,你要守住它,除了你嫁的人,你不能让任何男人碰触你的身子……等到你的新婚之夜,你的丈夫会解下你的衣服……”
“那我会嫁给谁?”
“这个你哥哥会给你安排,他那么心疼你,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现在我教你怎么处理这些……”
那天张嫂和我说了很多话,有些我能听懂,有些没听懂。
总之我记得两件事,一个是我将会失去哥哥,一个就是他会把我送给另一个男人。
张嫂走后,我一个人去山顶,坐在平日哥哥练剑的地方,和他一样对着天空发呆。
落日把天空点燃,满目尽是灰暗的红色……
没有他这个世界对我毫无意义,他不要我,我宁愿从这里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我到处找你,你怎么一个跑来这里?”哥哥有点喘息的声音在我背后传来,有点燃我近乎熄灭的希望。
“哥!”我转身扯着他的衣袖,问道:“我做错什么,你不要我?我哪里不好,让你这么讨厌?”
“没有,哥哥怎么会讨厌你呢?”
我搂着他的腰,依偎在他身上,却被他用力推开。“不要闹,回去吧。”
他已经很多次这么推开我,就像小时候母亲推开我一样。
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挽回,原来都是徒劳。
我仰起头,他的样子变得模糊,我还是直直地看着他的脸。
一个手绢把眼里的泪水都吸干,我才看清眼前的脸孔,一看见他脸上无可奈何的表情,我的眼泪流得更多。
“别哭!”他终于把我拥在怀里,唇贴在我耳边哄道:“小尘,不是非要这样子才能证明我有多喜欢你,哥哥对你的感情,是无法证明的,你懂吗?”
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久得我已经承受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心口都有些微痛。
我慢慢在他怀里抬起脸,夕阳映在他脸颊上,更衬得他肌肤细腻光洁,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
他也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我……
时间好像在这一瞬间停止,我们从彼此的眼睛里清楚地看见自己。
渐渐地,他的唇一点点凑近,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亲吻我的脸颊,满心欢喜地把脸凑上去,可是我们的唇碰触在一起……
他的唇好软,软得让我情不自禁地轻咬,吸吮。
他轻哼一声,拖住我的后脑,让我们的唇更紧密地贴在一起。
从我有记忆以来,他亲过我无数次,每次都很幸福,却从没有如此让我陶醉过。
我全身都软软麻麻,身子像融化了一样,估计他搂着我腰的手一松开,我就会瘫倒在地上。
我们的唇辗转,磨蹭,纠缠了很久,他的舌又挑开我的牙齿,滑入我口中。
我有点心慌,下意识想要躲开,可是他拖着我后脑的手又加了一下力道,亲的更深,更疯狂……
我的心彻底被他的舌搅乱,脑子里煮成一锅粥,任由他肆意地亲吻。
等我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的唇舌才移开,从我的脸滑到颈上,肩上……越来越往下……
这种亲吻就一点都不舒服了,他亲到哪里,哪里就像被火烫过,又痛又热。
我闭上眼睛,呼吸着他发丝上熟悉的味道,心全部被他填满。
我渐渐适应了这种不一样的亲昵,也开始喜欢上这种被火焰缠绕,吞噬的滚烫感觉。
带着痛苦的快感让我禁不住呻吟:“哥哥......”
他身体骤然一僵,如梦初醒般推开我。
我跌坐在地上,岩石冷得像万年寒玉。
我撑着摔痛的手臂坐起身,难以置信地开着他:“哥,为什么你……”
他转身便跑。
等我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爬起来去追去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黑暗里。
一切热情都化作虚幻,黑夜的山路才是真实的,寒冷而崎岖……
哥哥走后,便再没回来。
我每天都会坐在门前,抱着膝盖守在着回家的路上,每天都逼着自己相信:哥哥不会丢下我不管。
太阳升了又落,我的希望跟着起起落落,而他始终没有出现在这条小路上。
村里的很多人都用很诧异的眼光看我,但没人和我说话。
其实,从五年前开始,每个看见我的男人都会绕开走,就像我得了天花似的。我也曾经问过哥哥:“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
他笑着揉乱我的头发,打趣道:“没有人比你更可爱!”
我傻笑着以为,他觉得我可爱就已足够,别人全都无所谓。
隔壁魏家有个哥哥,在我等待的日子里,他每天读完书都出来看看我,却不说话。
有一天,他踌躇很久才过来问我:“你怎么了?”
“我等哥哥回家……他走了。”
他仿佛松了口气,坐在我身边问道:“他去哪里了?”
我摇头说:“他一定会回来!”
他陪我聊了很久,对我说了好多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他告诉我:“你哥哥对你很在意,他曾经警告所有村里的人,谁敢碰你手指一下,他就剁了那人的手,谁敢对你有非分之想,他就要那人的命!
有一次后村的二旺偷偷跟着你,被你哥哥发现,打得半月都没下来床。自此以后,再没人敢接近你。”
我半天都没合上嘴,他……在我眼里他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他说话时声音都是很轻的,还总带着淡淡的笑,就连生气的时候,他都特别安静,从未说过一句伤人的话。
我怎么也不相信他会把砍手和杀人说得那么轻松,我要问清楚。
第二天我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带上多年来积攒的碎银子。
我决定去找他,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他……
有些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还真不简单。
我走到天黑,前路还是漫漫,山峰还是连绵,别说找哥哥,我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望望回头路,小渔村已经湮没在群山中,天地间就剩我一个人无家可归……
闭上眼睛想想哥哥笑起来的样子,心里的失落很快消失。
幻想着我找到他,扑到他怀里大声说:“这辈子,你别想丢下我,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我立刻有了信心,吃过自己准备的干粮,换上一双新鞋子,继续向前走。
两天之后,我终于看见一个比较繁华的小镇,伸手擦擦汗水,才发现汗都快成泥了。
走进一间看起来比较简陋的客栈,我偷偷从怀里摸出一个碎银子交给掌柜:“老板,给我一间最便宜的房,再给我几个馒头。”
从掌柜鄙夷的表情,我完全猜得出自己有多狼狈,不过这样挺好,根据我过去被骗的经验:如果有人用闪亮的眼光看你,就是表示他们在打你的主意。
我相信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会很安全,因为,几乎没有人会抢乞丐的银子。
睡在满是灰尘的房间,在摇晃的床板上做着噩梦。
惊醒后,我忽然发现噩梦原来不可怕,可怕的是梦醒后,哥哥不知在哪里……
闭上眼睛,幻想着他就在我身边对我微笑。
我也对他甜甜地笑着:“哥哥,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就这样,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到处打听哥哥的下落,除了不理我的人,每个人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每当我腰腿酸痛得抬不起,双脚磨得血肉模糊,我都会闭上眼睛想着要和哥哥说什么话,后来我发现这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止痛方法,只要想着他路就不会很长,我便能继续走下去。
转眼半个月过去,我第一次走进繁华的城市,街上都是车马,路边都是张灯结彩,行人络绎不绝。
我原本想找一个小客栈落脚,可惜找到天都黑了,酒楼一个比一个奢华。
最后,我别无选择进一个。
一进去,我就有点慌,酒楼里的小二居然有十几个,楼上楼下地忙碌。这里的客人也都不一样,腰里都别着剑,就是手里握着大刀,威风凛凛的。
我窃窃地从怀里摸出两个银子,点起脚放在掌柜的桌子上,“给我一间最便宜的客房……”踌躇很久没敢说要馒头的事,估计我的银子够房钱就不错了。
掌柜拿起银子掂了半天,才道:“罢了,反正后院有个闲房,去吧去吧!”
“谢谢,谢谢!”我正要离开,又想起这么大的酒楼必定人来人往,容易找人,便讨好地笑笑道:“您开这么大间酒楼,必定见多识广,我能不能向您打听个人。”
掌柜一副算你问对人的表情道:“说吧!”
“可有一个叫宇文楚天的少年来住过这里?他长得很英俊……”我踮起脚,比划着道:“有这么髙……他是我哥哥。”
掌柜还没说话,背后已经响起议论声。
“宇文楚天?”
“能是他……的妹妹?不会吧?”
我转过身,发现大家都在用研究怪物的眼光研究着我,好像很多人都认识我哥哥。
我仔细看过每一个人的脸,每个人面目都不友善。
只有坐在里间的一个男人看起来很平和。他的衣服有金丝刺绣,端着酒杯的姿势很优雅,而且手上的皮肤细嫩光滑,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
他的样子长得也很不错,清秀的五官虽不及哥哥,也绝对称得上英俊。尤其那双细长的眼睛,不笑也含着笑意,似乎很好相处。
我向他走过去,紧张地搓搓手心,问道:“公子,您听过宇文楚天吗?”
他放下手里纯银雕纹的筷子,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翻,道:“你说的可是半月之前连败点苍七剑的宇文楚天?”
“是啊,是啊!”其实我就听懂了后面四个字。
“噢?”他又打量我一遍,有些怀疑道:“他是你哥哥?”
“是!”我连连点头,摸了摸脸上沾的灰尘,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长得是不太像。”
“哦!”他没说其他话,低头自顾饮酒。
“您知道他在哪吗?我们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