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说了!”
“以前你带兵,也不允兵士如此的,这——为什么?”
“不为什么。”萧乾显然不想解释。
“主上!”赵声东压沉了声音,低低道:“他们是俘虏,也是人。不应当受到这样的对待!哪怕一刀杀了,也好过这样啊!您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我以为,乾州守将黄大生练出来的这些兵士,有血性,像男人,敢和我们对着杀。比起陇州的孬种谢长胜来说,简直……可谓忠肝义胆,令人佩服!”
“嗯。”萧乾终于转过头来,“说得有理。”
“那可不可以——”赵声东目光中露出一些光亮。
“不可以!”萧乾沉声打断了他,也掐灭了他的希望,“声东,你当明白,这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若对敌人妇人之仁,明日被这样对待的人,就有可能换成我们的兵士。这一点,得让他们明白,身为统帅,我更得让自己明白!”
一席话,斩钉截铁。
可赵声东脸上郁气未消,似乎并没有被说服。
“主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萧乾,已经死了。”萧乾双目中迸出一丝血红的冷光,冷冷逼视着赵声东,沉吟了一会儿,又放软了声音,像对他解释一般,“以前带南荣的兵,他们是绵羊,深受儒学影响,那些道理他们了然于胸,并能很好的执行与遵守。如今我带的是北勐兵,他们是一群狼,草原之狼,他们好杀成性,这样的方式能更好的激起他们的血性与打胜仗的决心。而且——”
说到这里,他顿了片刻。
迎上赵声东不服气的眼神,他冷冷道。
“你说得对极,黄大生手下这些兵,都是硬汉子,铁血可敬。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杀掉他们的锐气,不让其余南荣兵效仿。”
赵声东之前一直不解,这些话已经在心里憋了许久了。
昨日大军驻扎乾州之后,萧乾就一连下了几道命令。
故意让格森杀掉陇州守将谢长胜之后,他却狠狠斥责了格森,便称要奏请朝廷,对他做罚俸一年惩罚。随后,萧乾大肆嘉奖了陇州随着谢长胜投诚的那一群南荣将领,并将他们召至麾下,好酒好肉地款待,封官许愿。甚至于,对连那些不愿意跟随北勐的南荣兵士,也不计前嫌地全部放掉了。而对于乾州这些和北勐拼死一战的将士,他却两种对待。黄大生等一众将领,不杀,却全部投入了大狱,甚至纵容士兵如此对待俘虏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残忍的暴行一直持续着……
“杀掉锐气的方法很多种,为何非得如此极端?”
赵声东的声音里,有一丝沙哑。
而他,也是为数不多的,敢于直问萧乾的人之一。
而且,对他的问题,萧乾显然不会发怒。
紧紧抿住唇,他双眸里闪过一抹冷色。
“因为这就是战争,声东!因为我必须得让他们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赵声东脊背一僵,整个人都不会动弹。
喉咙口梗了又梗,一双俊目也有些红。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懂这个道理,可我——就是看不下去。”
萧乾安静地看他一瞬,突然笑了。
“那你这样想就好了。今日多死几个,来日的战争,就会少死很多……很多。多到你完全想象不到的那么多。你在南荣那么些年,还不了解他们吗?你等着看吧,接下去会打一座城,降一座城!像黄大生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少!”
重重吁一口气,赵声东都明白了。
可即便明白,还是有一点发怵。
因为这都不是他以为的战争,金戈铁马,热血膏情也从来不是无谓的杀戮。
“那主上——”迟疑一瞬,他又问:“真要把黄大生他们都杀了吗?”
萧乾半眯起眼,脸上一片冷意,似在思考,又似乎早就下定了决心,根本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就那样,他目光灼烈的望向校场上,一直在哈哈大笑的北勐士兵们,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字。
“杀!”
“主上!”赵声东惊呼,“我以为你在攻城时不杀他,是为留他一命。”
“是的。”萧乾的脸色看上去,极为平静,“我亦敬他重他,本为留他一命。可看他在大狱中的表现,我以为,成全他为国战死,留下丹心一颗以昭日月,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赵声东缄默了。
萧乾没有看他,按着腰刀大步离去。
“传命下去,将黄大生等人,提到校场。”
“喏!”
……
……
校场上,血腥味儿弥漫。
人还没有走近,就能嗅到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那其实并不尽然是鲜血的味道,还代表着死亡与毁灭。
肉身的毁灭,以及灵魂的摧毁。
那是萧乾没有说,而赵声东似乎也没有意识到的。
萧乾要杀的并不是这些人,他人摧毁的是南荣人抵抗的精神。
精神一灭,整个国家将会变成豆腐,一捏就烂。
到时候,确实将如他所说,少死很多人,很多人……
站着校场中间的点将台上,他厉目看着一袭囚衣,却挺直而立的黄大生。这个名字不出色,长得不出色,就连职务也不出色,并不曾受到南荣朝廷重用,甚至连见皇帝的资格都没有的一个兵城的守将,一个有着一颗忠肝义胆的南荣人,缓缓闭了闭眼,才冷冷一喝。
“黄大生,本帅再问你一次,降是不降!”
“我呸!虎将焉会降于犬子耳?”黄大生冲着他的方向狠狠啐骂一口,头高高仰起,望向天空孤傲飞过的大雁,一双目光浑浊而凄清,不过不惑的年纪,却仿佛一个被人抽干了力气的老者,大声呐喊,“我黄大生堂堂一丈夫,七尺之躯,怎可苟活于天地?令祖宗蒙羞,令世人不耻?宁可玉碎于此,亦不可变节也。”
又徐徐低下头来,他看一眼跟在身边的几个将校。
看着,就那样看着,几乎突然的,就落下两行泪来。
乾州被围,他没哭,城墙被揍,他也没哭,牢狱之中,他更是对苏赫破口大骂,不曾落过半滴眼泪。可看着这些昔日并肩作战的难兄难弟就要与他同赴国难了,再一想风雨飘摇的家国,他却那么哭了。
“兄弟们,黄大全愧对于你们,不曾察觉鞑子居心,乾州城竟被人半个时辰攻破——我有愧,今日是必争一死,以于气节了。你们,不必效仿于我。蝼蚁尚且偷生,你们若降,我不会怪你们,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变时,可变,待来日——”
说到待来日,他似乎也想到如今的南荣,不由又痛苦地眯上眼。
“只可惜我南荣萧使君不在矣!”
几个字,当即引起了几个将校的共鸣。
有人悲呼,“天下皆云,萧乾诛,南荣亡,黄将军,此事应矣!”
“唉!”黄大生重重一叹,突然冷笑着望向点将台上的萧乾,目光中充满了自豪,以及对他的不屑,“鞑子狗贼!你今日得以在此祸我子民,不过捡个便宜罢了。若我南荣萧使君尚在,当以征袍七尺,染红你北勐铁骑。这世间,谁与争锋?”
字字如刃,铿铿铁血直入云霄。
萧乾双眼已眯得不能再眯,眸底情绪浮沉一片!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亦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赵声东似乎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
站在点将台边上的他,突然调转了身子,望向校场的背面——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妇人童叟的哭喊之声。他心底一惊,冷不丁转过身去,就看到一群北勐兵士押着黄大全以其部丛的家眷过来了。
那些人没有上过战场,甚至有的都没有见过战争。
一夕之间,山河剧变。
昨日还是官夫人,今日就成阶下囚,面临死亡。
这样的转变,让他们刚被押到校场,就哭哭啼啼,惶恐地哀哀哭喊。
“大元帅饶命啊!饶了我的儿子吧……”
“大元帅,我夫君数代单传,请给我们黄家留一条血脉吧!”
“呜呜……大元帅……求求你了,妾身愿以全身之死,换吾儿一命!”
那个率先跪在地上求饶的妇人,正是黄大全的婆姨。她的哭喊,让一众家眷更是惊恐害怕,校场上的气氛也如乌云低垂,令人心里的压抑被逼到了极点。
萧乾看着,冷眸一直半眯,久久没有说话。
黄大生却是气得不行,双手被反剪着,也气得直跺脚。
“无知妇人!无知妇人啦!家国不在,留下吾儿还能独善其身吗?若使其来日受辱,不如今日一家共赴黄泉!”
“都给我闭嘴!”
“都闭嘴!”
“再哭一声,你就不是我黄大生的婆姨!我,我休了你!”
在他的怒吼中,面颊上染满了泪水的妇人,嘤嘤啼哭着,终是闭上了眼,只呜咽声声,怎么都压抑不住,眼泪滚滚,她也没空去擦拭,双手紧紧将一个年仅十一二的小童儿抱在怀里,双肩瑟瑟发抖。
一阵北风刮过脸颊,生生作痛。
校场上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安静。
然而,冷、暖对这些人来说,已无意义。
屋脊上残留的雪迹,发着一种惨白惨白的光。
天还没有黑,却像笼罩了一层黑布,那是拔不开的恐惧。
没有人甘愿死去,可——如果非死不可,那最好的,就是得到一种好的死法了。
萧乾慢吞吞睁开眼,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似乎穿透校场上的凄风苦雨望向了一个无知的远方,一句话从嘴里悠悠飘出,也没有带出半点情绪。
“杀!一个不留!”
“慢着!”一道清越的声音,从校场的后方传了过来,像一阵送来温暖的风,就那么破开了冰,让校场上的所有人,几乎都同时望向了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群着黑衣制服的墨家弟子,簇拥着一个女子,徐徐走来。
她一头瀑布似的长发,泼墨一般披散在她削肩之后,头上束了一只碧玉的发簪,光洁的额头下面,纤细的双眸如笔勾描,美眸似翦水之瞳,像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却纯净得像天山上的泉水,淡淡一扫,充斥着神秘与高贵,就那么不期望的将希望带给了众人。
她太美!
那容色,美得惊心动魄——
纵然将天下画工集齐一起,亦无法画出她灵气分毫。
赵声东一颗悬着的心,突然落下,生出了某种微妙的希望。
若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有办法改变这些人的命运。那么,只一个墨九了。
前提是——她愿意救!
坑深298米,谬论救人
墨九直接走到了点将台的下方。
几名手执刀枪的士兵,微微低头,向她请安。
“参见王妃!”
虽然墨九与萧乾并没有在哈拉和林完成大婚之礼,但仪式差不多走完了,整个北勐都知道她已经是苏赫的王妃了,将士们也都不约而同地改了口,以博得王爷的好感。
墨九自己其实更喜欢钜子这个称呼。
因为它代表了一种独立性和职业性,更符合她的价值要求。
不过,北勐士兵对她这样尊敬,她也不反感,因为萧乾高兴。
淡淡嗯一声,她抬头看着台上铁甲寒光,满面冰霜的男人,展颜一笑。
“王爷,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从她步入校场,萧乾的眉头就蹙紧了。
墨九什么性子的人?他比别人更明白。
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不想她参与。故而,昨日大军入乾州,他就以“长途奔波,她未得休息,有些动了胎气”为由,把她安置在府中,让击西好好看顾着她,不让她知晓这边的事情,就是免得她来掺和——
可防都防不住,她到底还是来了。
扫一眼远远吊在后面,一副垂头丧气的击西,他又收回视线,落在墨九的脸上。
“阿九,你有什么事,待我回去再说,我先办正事——”
“我这个事,比正事还要正事呢!”墨九俏生生的脸上,一片温和之色,似乎并没有因为校场上的血腥与萧乾的冷漠生出半点不好的情绪,就那么柔柔地注视着萧乾,尔后,一只手徐徐落在小腹上,浑身上下似乎都散发着母爱之光。
“今儿我午间小睡,偶得一个玄梦。在梦里,玉皇大帝告诉我——”
“咳!”萧乾咳嗽了一声,阻止了她,“阿九!”
这个玉皇大帝与孙猴子等一系故事,她已经用各种版本编撰过无数次了。在楚州的时候,也没少拿这一套糊弄人。可私下里,她怎么样说都行,在这个校场上,有无数的将士都在看着他们,还有他在南荣俘虏面前的威仪,都让他不能失态,更不能被她逗笑。
“我们回去再说好吗?等我把正事处理完的。”
“你不要急嘛!我还没说完哩。”墨九生气地撒着娇,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又抿了抿嘴,慢慢地调过头来,望向满场的北勐将士,用一种温暖的目光轻轻扫过他们的脸,满带愧意的呀了一声。
“诸位,对不住了。我眼神儿不好,先前都没有看见你们——墨九这厮有礼了!”
说着,她居然朝他们福了福身。
这——
满场北勐将士都骇住了。
她是苏赫王爷的王妃,怎么能倒过来给他们行礼呢?
“不敢!不敢!王妃有礼。”
众将士齐声呼着,又刷刷给她行礼。
这样一来,被她突兀打扰的紧张氛围,似乎都轻松了下来。
而且,美人的作用——有时候真不可小觑。
不说倾城与倾国,至少墨九这样一笑,让大家伙儿对她都好感倍增。所以,不管她接下来说了多么荒谬的故事,有多么不可思议的请求,他们都选择了对她宽容。
果然——
墨九那个玉皇大帝的故事开始了。
“玉帝说:他是主宰天下的王,而我是他的公主,因为我犯了错被贬罚到人间,本是令我好好修炼的,可我——唉,一个仙界公主,仙胎圣体,怎么可与*凡身的男子结合,还孕育子女呢?这事让玉帝大怒,可不得了啦。违反了天界的规矩,是要受到严厉惩罚的——”
说到这里,她卖个关子,不说下去了。
可听故事的人,不管信与不信,对美人儿的话都有些意犹未尽。
反正她长得美,说什么都是对的。
墨九小嘴轻轻一抿,苦不自尽地抬头,望着校场上那个最平静的男人——萧乾。
“王爷,玉帝说,我必须做一件令天下人人称道的大善事,积德、积福,才可保住我们的孩子,令其平安诞下——”
萧乾冷冷剜她,知道她要做什么,语气略嘲。
“玉帝还真是宽宏大量,就一件善事,就原谅了咱们?”
“唉,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墨九幽幽一叹,冷不丁用又回头扫了一眼那群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的妇叟稚童,缓慢而清晰地说:“玉帝还让我,必须在九九八十一日内,织成七条七彩织锦,为王母裁剪大寿之袍。若王母穿上新衣,觉得喜欢了,方才饶我这一回。若王母不喜,做再多善事,也是枉然。”
停顿一下,她似乎有些头痛地拧起了眉头。
“唉,谁让那个玉帝是个怕妻之人呢?可怜的,让我也跟着他受罪。”
怕妻之人?萧乾鼻翼冷哼。却听她又道:“还有一事,王爷恐怕不知。我这双眼睛,你道为何吃了那样多的汤药,都不见好?……原来竟然是王母降罪所致!难道王爷愿意让我一生都这样吗?还有我们的孩儿,王爷,你忍心吗?”
“说吧!”萧乾似乎头痛不已,“你到底要做什么?”
呃~墨九飞了他一眼。
那目光里似乎写着:“你丫不都知道了吗?还问!”
看他厉目瞪来,她咳嗽一下,弱弱地拭了拭眼。
“我在想,能令天下人称道的大善事,能有什么?无非救得这些人一命了。不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我一下子救了这么多人的命,可以造多少级浮屠了?所以,妾身请求王爷,饶了这群人的性命。另外,妾身听说乾州守将的妻室出自名门,知书晓理,会织善绣,我想让她来教我乡那七彩织锦,以博王母一笑。”
其实她说了那么多,扯到这些人的性命,大家早就听出来了弦外之音。
如今她终于把话挑明了,那个故事的真实性也就更淡了。
在场这些人都不傻,不管北勐人还是南荣人,都知道她归根到底要做的,是救这些人的性命。
萧乾看着校场上投来的一束束意味不同的目光,眉头紧紧一蹙。
“阿九,你想做善事,有的是机会。回头等我处理好这里的事,就开仓放粮,分发给南荣的百姓,亦是大善一件。至于你的七彩织娘,这乾州府里,想来会有绣娘无数,不差这一个两个!”
墨九唇一撇,神色有些不好了。
她原本以为找好了台阶,萧乾就会顺着下来。
至少她给了他一个充分的理由不是吗?
又不是她不讲理,上来就要求他放人?
她没有想到萧乾对杀人一事会这么固执,脑袋一偏,头上的碧王簪上的流苏,就叮叮晃动起来,将她秀俏的脸蛋儿,衬得凛冽异常,“王爷,你真的不顾及我们母子的生死了吗?”
这……
扯到生命,也太严重了。
萧乾唇微微一勾,语气放缓,像在哄她。
“阿九你先别动气,我——”
“你什么你?”墨九一跺脚,使上了小性子,“玉帝给我托来的梦里,说得清清楚楚,放了黄大生他们就是大善一件。他老人家还说了,王母娘娘就喜欢黄大生她老婆来绣七彩织锦,换了谁都不行!你却非要杀了他们,不是要逼死我们娘儿俩,又是怎样?”
“……”
玉帝点名道姓?这也太不靠谱了。
既然玉帝都神通广大了,要救一群人为什么不自己来?
这逻辑站不住脚了,越编越不像话。
可萧乾拿这样不讲理的墨九,真就有些无奈。
她的脾气他十分清楚,一向先礼后兵。
为了让他的脸面好看一点,她这才故意费了这么多口水,说了这么多的话,还特地打扮得这么漂亮到校场上来——要知道,她平常都男装素面出现在他面前的,懒得都不爱收拾自己,今儿居然点了朱唇,描了眉毛,添了胭脂……
白白便宜了这些男人!
想到这个,萧乾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阿九,别闹了,你先回去!”
说着,他示意击西,冷声命令,“带王妃回去!”
“我不!”墨九使上劲儿了,双手往腰上一叉,就那么仰头怒视着萧乾,大有不放人就要与他拼命的驾势,“王爷,你还讲不讲理了?我又不是说不让你杀人,只不过让你先把人借给我而已。咱们夫妻一场,我怀了你的孩儿,如今为了孩儿的安危,你都不肯容我一回吗?”
借?
听过借钱借粮的,没有听过借俘虏的。
萧乾不答话,不过眸色放柔,已有动摇之色。
墨九生气的半眯着眼,乘胜追击,一口气把话说完。
“等她教我把七彩织锦织好,让王母娘娘不再怪罪,饶恕了我的罪过,我顺利地产下孩儿,我就把人还给你——到时候,你要杀要剐,都不关我的事。什么都由着你,还不行吗?”
她语气诚挚,挺胸站在那里,双手紧紧扣着腰,力大得指节都泛了白。在雪光下,那桀骜的身姿如媚似狐,像在求他,更像在命令他,大有“一言不合就闹翻”的威胁之意。
萧乾久久没有回答。
校场上,众人都无语,一片寂静。
北勐将士若有所思,却无人阻止。
说到底,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这些南荣人大势已去,杀不杀,对他们而言,本就没有太大的所谓。可如果不杀,能让这么一个漂亮的王妃开心,再露出那样美丽的笑容,似乎也挺值得——
美人儿垂泪,可令天下好汉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