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已经非常谨慎了。
事实上,自从白衣天尊现身之后,敌人几乎已经停止了任何动作。
敌人再要行动,唯有假手他人。
那么,要是假手他人的话,会假谁之手呢?
“你们放心,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九黎都是安全的。”
春媚忽然道:“九黎安全,那么金沙王城呢?”
“金沙王城暂时也是安全的。”
众人虽然不解其意,但听得少主言之凿凿,倒也就放心了。
杜宇也低声道:“我们路过九黎广场时,曾经被死神黑云追随,虽然我们看不见,可是,却应该是暗中有人援手,否则,根本来不到九黎碉楼……”
卧在地上懒洋洋的大熊猫忽然抬头嚎叫了一声,好像是赞同杜宇的话。
“盘旋在九黎上空的黑色死云便是我们的敌人吗?”
她苦笑一声,黑色死云是禹京的标志,看来,禹京已经成为敌人的先锋队了。只不过,是谁赶走了禹京?她不知道女禄娘娘曾经来过,只以为是白衣天尊。
她看了看面如土色的春媚,微笑道:“夜深了,你们都下去歇着吧。春媚,你今天告诉我的事情很有意义,对我帮助很大,谢谢你。”
春媚搓着双手:“少主言重了。”
“不过,这件事情你们要严格保密,除了在场之人外,你们再也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了。”
春媚和杜宇对视一眼,都点头。
他们当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原也不敢轻易告诉别的任何人。
凫风初蕾再次伸出手放在春媚的背心,他察觉到自己身上忽然多了一股能量,原本紊乱的心思也彻底宁静下来,情知少主这是在帮助自己,连声道:“少主,谢谢你,谢谢……”
她和颜悦色:“回去好好歇着,以后,你再也不会发疯了。”
“属下真不知如何感谢少主才好。”
所有人等一律退下,杜宇留在最后,但是,依旧没有说什么,只默默要离去时,初蕾忽然道:“杜宇,你且留步。”
他站在距离她两丈多远,并未继续往前。
“你令人好好保护春媚,不要让他出现任何意外。”
“春媚是被那些异变的青草蛇吓疯了,他非常忠诚,从未背叛,可以重用。”
杜宇缓缓地:“也是怪属下。如果当初早点发现春媚的异常,将他控制起来,少主可能会早点得知真相……”
如果少主早点得知了真相,会不会不会再发生有熊山林那可怕的一幕了?
初蕾知他心思,叹道:“杜宇,你不用自责。事实上,就算之前我就明白春媚的经历和处境,我也绝对无法逃脱那场劫难……”
第一次去有熊山林时便发现了异端,而不是后来突然闯入。当初,敌人一定是早就做好了局,以敌人之能,当然无能如何也要将自己引去——有熊女的出现便是明证。
那是一场无论如何也不能躲过的劫难,就算不发生在有熊山林也必然发生在别的地方。
如今想来,幸好是在有熊山林,若是别的地方,死伤就会更大更猛。
杜宇微微不安:“那个敌人,这次是不是还会前来捣乱?”
她笑着摇摇头:“放心吧,这次万众瞩目,敌人没那么傻。”
“可是,敌人防不胜防啊……”
“不用防!至少这段时间敌人都不会出现了。”
敌人的病毒早已在自己体内,只等异变就行了,何须她再亲子下手呢?
可初蕾却若无其事:“杜宇,你放心,敌人再来,我也不怕了。更何况,还有白衣天尊呢。他任命我为万王之王,他总不可能让我在登基前后就被人灭了。”
听得这话,杜宇总算稍稍放心。
她微微一笑:“你也辛苦了,这以后任务就更重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是,少主。”
回答之后,他站在原地,再也无话。
她上前走了几步,他却一直低着头。
她轻叹一声:“杜宇……我……唉,我真是对你不起……”
他急忙道:“少主,夜深了,你也好好休息吧……”
“杜宇,我很抱歉……”
他语无伦次:“少主,你好好休息吧,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过去的事情请不要放在心上……属下告退了……属下告退了……”
初蕾暗叹一声,再也无法做声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杜宇开口,甚至无法面对杜宇。
怎么说?直接说,那婚礼过期了?不作数了?因为没有完成所以就取消了?
她开不了口。
可是,不开口也不行,因为,事到如今,她情知,那场婚礼是绝对不行了,无论自己死不死,无论老鱼凫王是否要绝后,都不能再有那场婚礼了。
她无法在明知道白衣天尊已经和青元夫人退婚之后,还去和别的男人成亲。
当初那亲事,虽然是为了四面神一族不至于绝后,但是,也有很强烈的赌气的意味。
现在,怎能继续赌气?
她觉得对不起杜宇,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这个错误。
那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她好几次欲言又止,可想来想去都难以启齿。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杜宇笑起来,若无其事:“少主,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明日好好登基就行了,至于别的任何事情,都不值得担心……已经没有任何别的事情了……”
她竟然无言以对。
杜宇大步走了出去,直到他一个人的身影彻底隐匿在郁郁葱葱的丛林之中,他才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九黎的天空很陌生,那一轮巨大的圆月也很陌生。
这本是一个万籁俱寂的世界,也该是沉睡的时间,可是,他却清醒得出奇,好像之前一直在梦里,直到现在,梦才终于结束了,人也彻底清醒了。
金沙王城那一场根本就没完成的婚礼,也如一场梦,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早在她婚礼当日离去,他和大熊猫很久之后才找到她之后,他便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没有悲哀,也没有愤怒。
这结果,早已料知。
他只是遗憾。
梦中人曾经穿上了红嫁衣,可是,婚礼的仪式尚未完成,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样子,那一场梦幻般的婚礼就烟消云散了。
没有人知道他那个时候的心情,竟然并不怎么绝望,也不愤怒或者伤感,只像是一个做了很久很久美梦的人,忽然就被人叫醒了,除了满脸泪水,便是空余遗憾。
整个人,就像空了似的。
他很清楚,这样的梦,以后也不会有了,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尤其,当他在九黎第一眼见到少主时,就知道,今后连做梦的必要都没有了。
上一次,只是巧合,幸运。
这样的幸运,以后再也没有了。
可是,明明那么平静,看着漫天的圆月,居然还是泪流满面。
第796章 反叛者1
九黎河南岸,也是九黎森林最茂盛的地方。
森林深处,一座宽大的木屋。
准确地说,是一座木屋建筑的小型城市。
一百多间大大小小的木屋鳞次栉比,中间还有一条短短的街道,俨然是一座小小的独立王国。
木屋的正中央,是一座三层的小楼,上下共有三十间屋子,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城堡。
木屋也是禁地,因为这里常年把守着一群极其凶猛的禽鸟,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根本无法接近半点,而九黎当地人也把这里视为一片禁地。
这里,曾经是老土王打猎的休憩之地,后来经过改造,将屋子扩大了几倍。
这里,也是前大夏的亡国之君大费的落脚点,他和跟随他亡命九黎的一千多侍卫全部驻扎在这里。
大费当初攻打三苗时,曾经和当时的老土王达成协议,不但没有摧毁当时三苗的根基,反而私下送了老土王不少战利品,这不,东夷族的首领一高兴便把女儿东眷女送给他。
东眷女是东夷族第一美人,能歌善舞,风情万种,大费对她也算是一见钟情,本想娶了东眷女,却不料遭到父亲皋陶大人的反对,只好忍痛割爱把东眷女送给了大禹王。
可惜大禹王已经有了云华夫人,再也无法垂青年轻美貌的少女,于是把东眷女送给了儿子姒启。
可姒启尚未成亲,大禹王就去世了,东眷女再也看不上一无所有的姒启,这不,兜兜转转,东眷女回到东夷族,听说大费落难,便立即赶来,二人顺理成章结为了夫妻。
大费在这里生活得很安宁,也很低调,在猛禽势力驻守的地方,他从来不会越界半步。
他的部下一千多人也独立成一个小小的王国,在这片方圆十几里地的范围内开荒种地,打猎吃肉,完全自给自足。当然,十几里地是不足以养活这一千多人的,但是,老土王留下了大量财富,东眷女又带来大批嫁妆和牛羊,所以,几年下来,大费倒生活得相当惬意,虽然不算是当地的小土王,可也算是一隐匿的富豪了。
大费也沉得住气,自从白衣天尊现身之后,他便很清楚,这天下早已大变样了,若是姒启的时代,一切还可以赌一把,可白衣天尊现身之后,他觉得连赌的必要都没有了,别说自己,就连姒启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大费听天由命,安安心心地呆在这里,直到九黎河之战。
九黎河之战,他遵命派出属下应战,得知鱼凫王和姒启以及小狼王的联军虽然风头很足,最后,却在九黎河岸几乎全军覆没。
传说中,白衣天尊只是揭开金色面具看了一眼,鱼凫国的军队便彻底化为了灰烬。不可一世的鱼凫王更是一招之下便几乎丧命。
大费很震惊,也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从此以后,他便彻底死了争夺天下的雄心,只安心在隐居地潜伏下来,他甚至从未踏出这方圆十几里的范围之外。偶尔倦了,枯燥了,也只是在附近的山林里走走。
白衣天尊固然对他这样的小人物不屑一顾,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他的存在,这些年下来,外界也几乎对他忘记得差不多了,根本不记得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了。
直到这个深夜,有人像一个幽灵似的潜伏进了这小小城堡的大门。
大费看到她,有点意外。
姬真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泪如雨下:“大费王……”
他长叹一声:“姬真,你何必如此?我早已不是什么大费王,如今只是一介亡国之君,隐匿在这深山老林,与世隔绝,哪里也不敢去了。”
姬真哭的更凶了:“大费王……大费王……你永远是奴心目中的万王之王……”
大费也不搀扶她,任凭她跪在地上。
姬真哭得花容失色,很久才收了眼泪,看了看四周,但见这屋子虽然整齐干净,也算得上雅致,可是,距离阳城的王宫,九黎广场的奢华简直是天差地远。
她叹道:“大费王,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雄鹰一般的人物竟然被困在这里,真是太浪费了……”
大费苦笑一声。
烛光下,他已经不再是昔日英俊无比的美男子,他的胡须很长,面色有些憔悴,因为不再戎马倥偬,他迅速发胖,昔日的清俊神朗不复存在,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胖男子。
美男子大费王,风姿已经不复存在。
姬真听得自己心底破灭的一声哀叹,眼角再次有了泪水。
“大费王,您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啊……这样下去,您就真的被毁了……”
大费一摊手,老神在在:“事已至此,除了听天由命,我已经没有任何别的选择了。”
姬真慢慢站起来,非常认真:“大费王,您要是想东山再起,奴可以试着想想办法……”
大费见她远道而来,自然猜测她是有所图谋,听得这话,还是漫不经意:“你一小小女子,你能有什么办法?姬真,你不必白费心思了,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可是,现在的天下早已变了,根本不是凡夫俗子的天下,我们再做打算也是枉然,实不相瞒,我早就死了一颗争霸天下的雄心,只求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
姬真忽然扑在他怀里,再次痛哭失声。
软玉温香抱了满怀,大费反倒有点动作迟缓。
姬真很美。
姬真很香。
比起当初在阳城时候的青涩娇弱,现在的姬真更美更魅了,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成熟得不可思议的水一样的妩媚气息,就像一个历经沧桑的美妇人,已经修炼成了令所有男人不得不俯首投降的绝密招数。
她像一条蛇一般紧紧缠着大费,嘤咛一声,二人便滚在了地上。
直到火热彻底褪去,大费才慢慢坐起身,干咳一声。
姬真小猫一般妩媚地靠在他的怀里,也慢慢坐起来,一只手还是轻轻抚在他的肩头,媚眼如丝:“大费王,奴真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么消沉下去了。雄鹰就该飞翔在天空,蛟龙就该潜伏在水里,您一代万王之王,躲在这方寸之地算怎么回事呢?你应该走出去了……”
大费哑着嗓子,打了个哈欠:“姬真,你就别再说这话了。外面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不是不清楚,我是完全没指望了……”
姬真气愤不已:“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最大的敌人,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公然登上万王之王的宝座?”
“可不是吗?那小贱人明天就要登基了。”
大费叹道:“以前我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现在更不是了。再者她可是白衣天尊钦点的万王之王,我等还能如何?九黎可不是阳城,天下英雄都不如她,我还有什么办法?现在的我,只想在这里安安稳稳度完余生,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了……”
“大费王,你一定要阻止这个女人登基!女人称王,颠倒阴阳,这成何体统?整个天下都要被她扰乱了……”
大费干脆摊在地上,整个人呈现一个大大的八字,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姬真,我劝你也别多事了,现在的天下已经不是以前的天下了,你我能干得了什么?我们什么都干不了。你要我如何阻止她?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出面这不是笑话吗?你就别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了……”
大费本就身材高大,以前是器宇轩昂,现在胖了,瘫在地上简直就是一团庞大的肉球。
姬真忽然有点恶心,觉得刚刚过去的那场欢愉简直就令人不可忍受了。原来,男人女人都一样,一旦变成了胖子,整个人就变形了。
姬真觉得惨不忍睹。
可是,她还是媚眼如丝,也趴过去,小鸟依人般躺在大费的胸膛上“大费王,你如果愿意东山再起,我可以帮你……”
“你一介女流,手下没有一兵一卒,你能怎么帮我?”
“大费王可不要小瞧奴,奴这些年在九黎苦心经营,纵谈不行纵横天下,可是,也笼络了九黎大半的高官贵族。只要大王一露面,振臂一呼,他们当然会听从你这个万王之王……”
大费笑起来,摇摇头:“姬真,你可真是天真。这些男人无非是逢场作戏,玩玩你而已,关键时刻怎么会听你的话?再说,任何人要称王称霸,都要有足够的精兵良将,我如今手下不过区区一千多人马,别说鱼凫王这样的本领了,纵然是小狼王,我也远不是对手了,又谈何东山再起?”
姬真恨恨地:“别提小狼王那个傻比了,他简直就是一条狗不如的东西,这些年,他一心巴结那女人,不但把所有军队全部献给她,连库存的全部黄金也都献给了那女人,真是厚颜无耻,如果能消灭那个女人,我第一个就是把小狼王给干掉……”
大费漫不经意地:“姬真,你怎么就那么热衷于和凫风初蕾作对?按理说,你根本没有和她作对的本钱……”
第797章 反叛者2
姬真咯咯笑起来,“大费王,奴要是没有一点儿本钱,却在这时候来找你,岂不是坑你?”
大费很是意外。
姬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的掌心里已经多了一样东西。
她的声音也很低很低:“大费王,这便是你东山再起的唯一机会。只要把握了这个机会,明日之后,你便是真正的万王之王了……”
大费看着那个东西,脸色慢慢变了。
姬真的声音更低了:“实不相瞒,我的主人最初要找的对象根本不是你,而是姒启。可是,姒启这厮不识好歹,也被美色冲昏了头,根本成不了大气候,所以,我的主人失望之下,彻底放弃了姒启。当然,我的主人也曾考虑过小狼王,可小狼王那厮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我思量再三,觉得他根本不配做这个万王之王,所以,我想到了你……”
她把东西放在大费的眼前,让大费好看得清清楚楚。
“大费王,你该相信我主人的能量,比起白衣天尊也毫不逊色,只要大费王答应,那么,日后你必定是赫赫有名的万王之王,其名声和荣耀,必将远在大禹王之上……”
大费死死盯着那件信物,沉默不语。
半晌,他忽然站起来。
他拿着信物走来走去,呼吸沉重,脚步也很沉重,配合着他肥胖的身躯,几乎要将地板踩出一个坑来。
姬真看着他,忽然有点紧张。
“大费王,这已经是你唯一的一个机会了,而且,这次之后,你一辈子也遇不上这样的机会,真的就只能在这个弹丸之地蜗居一辈子,然后,窝窝囊囊地老死,然后,名声与肉体一起湮没于尘埃之中……”
你愿意辉煌灿烂地过完短暂的一生,还是窝囊颓废地过完漫长的一生?
如果可以选择,你愿意选择前者还是后者?
大费心情很紧张。
大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死死掂量着这信物,不但震惊于这信物,还震惊于姬真所说的那番悄悄话——以他的经历当然看出,姬真绝非信口胡扯,姬真此番前来也绝不是穷极无聊。
事实上,如姬真所说,这果真是自己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一旦错过,终身不会再遇到了。
姬真察言观色,立即趁热打铁:“大费王,你想想吧,一个人苟安于世,纵然能活一千岁一万年又能如何?就像是一只乌龟似的,千年万年地趴在臭水沟里一动不动,这样的苟活千年有意义吗?再说,此事成了之后,你可不是短暂辉煌,至少可以上百年的辉煌,以王的荣耀统治整个地球,你的子孙后代也会从此繁荣昌盛,万寿无疆,既然如此,为何不赌一把呢……”
他死死捏着信物:“万一赌输了呢?”
姬真斩钉截铁:“不会输!”
“以前小狼王曾多方威逼利诱,我也没有说出主人是谁,可今天,我已经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了。你既然知道是谁令你做这件事情,你就该知道你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事实上,这根本不可能失败,也不会失败……失败的,只能是凫风初蕾!她,永远不配做什么万王之王!”
大费咬紧牙关:“既然如此,这信物我就收下了。”
姬真大喜过望:“甚好甚好,我马上回去禀报主人。不过,大费王,我可要说好了,等你真的做了万王之王,王后之位只能留给我,而不能留给任何别的女人。”
姬真只在乎王后这个位置,至于大王是谁,则完全不重要了。
大费死死盯着她,但见姬真一身华丽无比的锦缎丝绸,珠光宝气,跟这间还算宽大的木屋比起来,真是格格不入。
半晌,他长嘘一口气:“如果能成功,当然你是王后的不二人选。”
姬真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大费王,那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姬真窈窕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大费察觉一个问题,这女人昔日手无缚鸡之力,可现在,她独自走这么远的山路,而且行动迅捷,来去自如,简直就像被什么妖孽附体似的,隐隐地,甚至就像是一个能腾云驾雾的鬼魂。
他暗忖,既然那个主人能将平淡无奇的姬真改造成这样,那么,可能真的就能帮助自己重返万王之王的宝座吧?
可如此一来,势必要沦为那主人的奴仆。
他犹豫不决的抬头看了看黑色的天空,自言自语道:其实,这世界上谁不是神的奴仆呢?做神的奴仆总好过做人的奴仆吧?
回头,看到东眷女。
东眷女抱着一个孩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满脸忧惧之色。
孩子打着哈欠,另一个小的孩子已经哭起来。
他满脸不悦:“这么晚了,你弄醒孩子们干什么?”
东眷女死死盯着开着的大门,眼角已经隐隐有了泪水:“大王……你……你真的要再去冒险吗?”
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东眷女的心态已经和昔日大相径庭。
而且,她对大费一直情深义重,根本不愿意让大费再去冒险。
君王的梦已经变得很遥远,在这个宁静的地方,在她自己的故乡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不是很好嘛?
再说,在这个地方,物质丰富,而且需要什么,侍卫们也可以便装去九黎买回来,无论是以前的白衣天尊还是现在的鱼凫王,统统都对大费采取了放任不管的态度,这不是很好吗?
她很满足这样的现状,她不愿意让大费再去冒险了。
她苦苦哀求:“大王,你别抛下我们离开吧,就呆在这里不好吗?”
大费不做声。
“我们在这里生活宁静而富足,又有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这不好吗?你为何还要听那个女人的怂恿?万一要是输了,死的可是你,而不是她。她分明是骗你的,她都是骗你的,她骗你去送死的……”
大费厉声道:“你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东眷女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又推了一把旁边的小孩子:“宁儿,快去求你阿爹,求他万万不要出去冒险,求他万万不要抛下我们……”
小孩吓得腿一软便跪了下去,痛哭失声:“阿爹,不要抛下我们啊……”
一时间,孩子的啼哭传遍了整个木屋的上空。
大费面色铁青:“东眷女,你这是干什么?你要一直拖我后腿吗?你真要让我一辈子窝囊委屈地死在这里吗?想当初,我也是一代战神,堂堂的大费王,可现在,你看看我变成什么样子了?简直是一条丧家之犬了,活得真比野狗还不如,任何人都可以凌驾于我之上。我真是受够了。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次机会,你却万般阻挠,你真是不识大体……”
东眷女哭得更凶了:“大王,求你了,求你看在我们母子份上,你万万不要玩出了,外出你只有死……”
大费怒不可遏:“我怎会死?我根本不会死!我成功了,你们母子才有好日子过,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你懂的什么?”
“那女人是骗你的,那女人就是个骗子,再说,就算你成功了,王后之位也是她的,还不如不要去做大王……”
大费冷笑一声:“原来你是因为这样子才阻止我?东眷女,你可真令我失望,还口口声声说爱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结果,你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王后之位就阻止我的王图大业,你这么自私,真是令我失望……”
东眷女跪在地上,哭得发不出声音来。
“滚下去!以后再也不许对男人的事情指手画脚,女人,要遵守女人的本分!”
两名侍女上来,将东眷女母子连扶带拉带了下去,屋子里顿时干净下来。
大费沉吟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到了大厅。
大厅,空空如也。
这里,原本是规划为聚会议事之用,但因为这几年平淡如水的农夫生活,根本用不上,久而久之,已经有了淡淡的灰尘。
大费也不擦拭椅子上的灰尘,沉沉地坐下去。
门口,三名近臣鱼贯而入。
他们已经是大费最亲信的三个人了,这些年随大费隐居在这里,虽然各自成家立业,阳城已经成了回不去的地方,可是,现在真要离开这片隐居的土地,也一个个面色沉重。
英龙是早期跟随大费的最早一批亲信,也可以说是大费最为信赖之人,当初九黎河之战激战正酣时,他派出英龙,本是指望鱼凫王胜利之后能获得特赦,重返阳城,可是,鱼凫王最终却大败而归。
英龙最是小心翼翼:“大王,我们真要这么做吗?”
他面色沉重:“你们意下如何?”
英龙看了看敖老军师,低声道:“敖老意下如何?”
老军师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摸了摸雪白的胡子,叹道:“大王真要问我意见的话,我只有四个字: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
“鱼凫王登基已经势不可挡,我们无法逆天改命,所以,以老臣之见,最好是蛰伏不动。”
他拿出一张告示。
那是用精美的蜀中花笺书写的告示:鱼凫王于明日申时正式登基(下午三点)。
第798章 反叛者2
大夏以前一直没有纸张,文字都是书写在龟甲和兽骨上面。
直到鱼凫国浮出水面,金沙王城开始进入世人的眼目中,大家才知道,原来古老的鱼凫国竟然早就开始用纸张书写文字。
纸张轻便,容易携带,一经流传,很快便在九黎传开。
这几年,九黎已经广泛使用纸张书写文字。
这次鱼凫王登基的消息,自然也全部是纸张书写,全城张贴,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家看着这份告示,都沉默了。
大费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很清楚,凫风初蕾已经今非昔比,尤其是当年西北大漠那一战,他亲眼目睹凫风初蕾如何绝杀大批量的巨人和军队,几乎每一招下去,便是一群一群的死伤,就那一次已经吓破了他的胆,以至于后来的钧台之战,他刚听说鱼凫王来了,立即就跑了,几乎是不战而溃。
更何况这些年下来,鱼凫王是更加厉害了。
九黎河之战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却派出了亲信打探,据说,鱼凫王一手便能抓起巨人扔进九黎河。
如此声势,谁能阻挡?
正因此,他后来才动了彻底投降鱼凫王的心思。
可是现在,他受到姬真蛊惑,又看了姬真出示的神秘信物,不由得再次蠢蠢欲动了。
投靠鱼凫王,那就彻底一辈子只能被她踩在脚下,可是,如果按照姬真的指点,是不是真的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一次赌注下去,赌赢了,那就是一统天下;赌输了,那就是尸骨无存,中间,再也不会有任何别的路了。
熬老头见大费心神不宁,很显然他内心深处在激烈的天人交战,他便小心翼翼:“这人世间,最讲究的便是气数。目前,鱼凫王的确正在气数的最盛时期,非要和她硬碰硬,显然是不明智的……”
英龙立即道:“属下和敖老一样,也不主张这时候不谋而动。毕竟,鱼凫王已经默许特赦我们,她登基之后,我们甚至可以要求返回阳城,也算是重归故土。可是,真要站在她的对立面去,成败如何先不说,我们就失去全部的退路了……”
侍卫长典龙却冷笑一声:“我们还要什么退路呢?龟缩在这鬼地方好几年了,我们哪里来的退路?除了老死在这里,我们就压根没退路了。你们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只说我自己,我已经彻底厌恶这鬼地方了,每天呆在这里就像坐牢似的,一辈子也不能走出方圆十几里地。我们还好,人微言轻,加上九黎杂乱无章,经常出去走走逛逛也没人管我们,可是,你们考虑过大王的感受吗?大王可不敢随意乱走一步,也不敢乱动一步,怎么说也曾风云半生,英雄半世,现在就这么困在这里,和囚禁有何区别?与其这样窝囊无聊的过一生,不如站起来轰轰烈烈拼一把,没准就赌赢了呢?只要赢了,那就是万王之王,辉煌无比,我们怎么着也是开国功臣,一个个将军元帅,富可敌国,为什么就不能拼一把呢?”
大费也叹道:“你们都很清楚,我和凫风初蕾曾经是死敌,老鱼凫王也是我用茇花毒死的。就算她暂时答应饶恕我,可是,我实在是寝食难安。之前布布在九黎广场还好,毕竟,他这个大将军和我并无什么私人恩怨,而且涯草在世时,防风国和我的关系还不错。可是,凫风初蕾就不行了,她真的要是在九黎坐稳了王位,她会放过我吗?”
典龙立即道:“没错。我们大夏有俗语,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纵然我们想在这里苟安,可是,凫风初蕾真的会放过我们放过大王吗?依我之见,不如当机立断,马上就走,否则,等到她登基完毕,派兵杀来,我们可真就是瓮中之鳖,死无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