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一阵话,雨渐停歇,闲看了一会湖景,他们就一起去了重阳院。顾熙然找杜秋说话,舒欢则是照着往常规矩,每过午后,都去跟杜母学做针线。

转眼次日清晨,打点了需要让顾熙和带回去孝敬的东西,又赶着送他出门,紧接着就有别院的管事来请问中秋的采买事宜,说是不知道章家少爷和姑娘要不要回去过中秋,不好预备东西。

这种事情,得候着章家打发人来说,舒欢是不方便去问的,要不倒像是赶人走的意思,尽管她私心里的确很想赶人,却也只能让管事的照着他们不走的打算预备东西。

忙到晌午,她才吃了两口饭,紧接着又是城内花朵铺和茶叶铺的掌柜,按照预先同染墨说好的事项,带了人来采摘别园花草,她虽避着嫌,不用出去招呼人,但是拘束着丫鬟们不许到处乱窜的事总是要做的,这一忙乱,一整天时间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顾熙然也在外头忙了一天,等到踏着月色回房来时,带着一脸的沉思之色。

看他这样,舒欢心里就有些不安:“可是有什么事?”

“赏心的事。”顾熙然说着,就倒到床上伸了个懒腰:“可累死我了。”

舒欢闻言微怔,坐到床沿推他:“赏心的事这么快就打听出来了?”

“嗯。”顾熙然微蹙了眉头,将双手枕到脑后,瞧了她一眼道:“附近没多少村落,杜秋的脚程又快,再说赏心的事”

“怎么?”

“很容易打听。”

很容易打听,就说明事情必定有容易让人记住的不寻常处。

舒欢急着想听下文,伸手推着他催道:“快说,别卖关子。”

顾熙然坐起来,朝她一伸手:“茶”

“你——”舒欢对他的无赖无可奈何,只好起身倒了茶来递过去:“现在可以说了吧?”

顾熙然慢慢的喝完了茶,想了想:“她的事不太好说。”

舒欢微挑了眉,没有打断,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原来杜秋打听到赏心的家就在离别院不到二十里的影月村,她父亲是名穷秀才,成亲后仍同胞弟住在一块,没有分家。她四岁时生母染疾离世,父亲未曾续弦,一直独力抚养她长大,直到去岁秋末熬得油尽灯枯,也一病不起,最后家里没钱,草草埋了,她就只能跟着叔叔一同过活。

说到这里,顾熙然微拧了眉头,像是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才好。

舒欢迟疑道:“难道后头的遭遇更惨?”

顾熙然瞧了她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正文第一百零五章隐情

第一百零五章隐情

舒欢起身,替顾熙然又倒了杯茶,这回没有催,就静静的等着他说。

顾熙然在脑子里理了理杜秋的话:“赏心那个叔叔一向游手好闲,而且吃喝嫖赌样样都沾,手里只要有钱,必定花个精光,过后再伸手找长兄要钱,要不到就偷了家里的东西去当。她家之所以穷成这样,同她叔叔的任意挥霍脱不了关系,知道这事的村民提起来都要骂,说要不是赏心的父亲处处维持,谨慎看护,他家早就连房子和仅剩的两亩薄田都被卖了。”

“那她父亲一死,他叔叔岂不是无人管束了?”

顾熙然点了点头:“开始还好,他叔叔在他父亲临终前发过誓,此生再不沾赌,但这瘾哪里是容易戒的,他忍了几个月,受不住那些赌徒的yin*,还是当了家里东西去赌了。最初赢了点钱,他不知道是那群赌徒惯用的yin*伎俩,只当赏心虽然克父克母,却能旺他的财运,因此对赏心还算好,过年时甚至替她裁了几身新衣裳,但后来愈赌愈输,愈输愈赌,把家里东西当了个精光不说,连房子和田地都输出去。”

每一个深染赌瘾的赌徒都有类似于末日狂欢的心态,不到山穷水尽,赌无可赌是不会收手的,后面的事,舒欢多少都能猜到:“他把赏心都输出去了吗?”

“嗯。”顾熙然低头喝了一口水:“若单是输出去倒还好了,被转卖也许凄惨,但要是能卖到仁善人家当丫鬟,总比跟着她叔叔要好。”

舒欢皱了眉道:“还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顾熙然摇头:“村民们私下里认定她是被偷偷卖了,但她叔叔却一个劲的喊冤,说是赏心藏了家里最后一点吃食,半夜偷偷逃跑了,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身上又没有钱,能跑到哪去?偏偏四处都没发现她的影踪,因此她在影月村是被当作离奇失踪人口来计算的。”

舒欢眉头拧得更紧,沉吟道:“我们是在山上遇见赏心的,那她逃跑是肯定的,但究竟是被她叔叔拿去抵债之后逃的,还是抵债之前就逃了呢?”

“之前。”顾熙然很肯定的给了答案:“她叔叔应该没有说谎,但我觉得其中还有隐情。”

“怎么推断出来的?”

“她失踪那天晚上,有人瞧见他叔叔醉了酒,趔趄着回去,次日清晨就有村民发现他们家灶房门没关,她叔叔醉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身边丢着一根烧火棍,灶台上坐的一壶水都烧到快见底了,看那样子是没人在旁看着,要不是灶膛里的柴禾都燃尽了,说不清就惹出火灾来了。”

舒欢沉吟不语。

顾熙然又接着道:“关键在于他被人推醒时,还骂骂咧咧的满屋子里窜着找赏心,结果没找见,又发现家里仅有的一点吃食都不翼而飞,这才一口咬定赏心是趁他酒醉偷偷逃走了,后来找人找得最勤快的就是他。”

“找得不勤快怎么行,人都输出去了,回头那些赌徒上门要人,他交不出来岂不是糟糕?”舒欢难得露出了讥讽的神情,多少能推断到赏心逃走之后发生的事情,心里有种稍解了气的快感,不过仍有疑惑:“可这最多只能证明他没说谎,隐情又怎么说?从你方才描述的现场来看,也只能推断出赏心是仓促之下逃走的。”

顾熙然微微一笑:“她叔叔白天出门赌钱鬼混,常到夜里才回去,要逃她为什么不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非要挑夜晚这么不方便的时刻?”

“他叔叔醉酒那天,就是将赏心输出去那天吧?”

顾熙然点了点头。

“说不定是得知明日就要被送去那群赌徒手里,心里害怕,就趁着她叔叔醉得不醒人事时逃了。”

这一回,顾熙然摇了头。

舒欢皱了眉:“我的推断有漏洞?”

顾熙然微扬了唇角:“不算漏洞,只是你想想我们遇见赏心时,她的情形。”

舒欢低头想了想:“她怕跟人接触,当时我就觉得她肯定是受过什么大刺激,但对照现知的情况,没有什么不对啊,她怕下山后被送回家,拼死挣扎着不肯跟我们走的反应也很正常。”

“嗯,只有一点不太正常。”顾熙然一笑:“她不太怕你。”

舒欢一怔,随即道:“我看上去威胁性最小啊,何况我和她一样,都是女的,相处起来自然一点,你别忘了,这里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

顾熙然不置对错,只是垂了眼道:“还有细节,灶上烧着水她就跑了,匆忙到不熄火的地步,万一水烧干了,引起了火灾,烧掉的可是她父亲留下来的房子,何况地上还醉倒着她的叔叔,对她再不好,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舒欢低了头再想,皱头越拧超紧:“你想推断什么?”

“事情还有隐情。”

“你的意思是她害怕男性接近而且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令她顾不上考虑其他事情,只知道夺路而逃的情况”线索单独摆在那里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依照顾熙然的提示,她推断出一个足够令人震惊的结论。

舒欢蓦然抬起眼来:“不会吧?你看她连家里剩的食物都带走了,这说明当时的情况还不是特别紧急,至于灶上烧的水,很有可有根本就是她忘记了熄火”

顾熙然扬了扬眉,摸着下巴道:“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没说一定就是,不过那根烧火棍落的地方也挺奇怪的,偏偏就在她叔叔身旁。”

“顾熙然”舒欢有点郁闷了:“你的推断有点阴暗了,这里是礼教森严的古代,他们又是血亲,而且还是叔侄关系,最重要的是赏心不过同小四差不多大,她叔叔没禽兽到这种地步吧?”

“他还不够禽兽?”顾熙然微叹了一口气:“我也希望这种推断是我想得太过阴暗,但她那叔叔真不是什么好人,事后那群赌徒没要到人,将他打了一顿,收了他的房契田契后赶出家门,勒令他在半年内找到人或是还钱,他只好住在村前破庙里,每日替人帮工赚两个铜板,就这样,也没见他有什么悔过之心,有了钱不是喝酒就是赌钱,喝醉了就咒骂赏心,说要是逮着她,就要让她不得好死。”

“真是人渣中的战斗机”舒欢低声咒骂了一句,蓦然站了起来,仰起脸道:“赏心是没办法送回去了,那我就要她了,你想办法替我买回来吧,免得被她叔叔知道,上门来讨要,我们不好强行留人。”

顾熙然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正文第一百零六章卖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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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卖身契

赏心那边,舒欢没有再去问,不论推断是否属实,她经历的悲惨是能够肯定的,没有必要一再提及,带给她回忆的伤痛,甚至面对她时,舒欢都没有流露出半点同情或是怜悯,待她仍然如同从前。

人生,不能总是执守于过去,还是要向前看的。

杜秋的办事能力当真令人赞叹。

短短一天就探查到了赏心的身份,次日顾熙然请他出面去找赏心的叔叔买人时,他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转身去了。

当天傍晚,还未到摆饭时辰,顾熙然就将杜秋领进了听荷榭,一张有可靠中保人,买卖双方摁过手印的卖身契就递到了舒欢的面前。

“这么快?”舒欢简直是惊讶了

顾熙然看着身旁的杜秋也在笑:“他说买下来时,我都有些吃惊。”

杜秋面上神色淡淡:“没什么难的,那人穷到浑身上下就剩一条裤子没破了,我一说要买,他就忙不迭卖了。”

舒欢再低头一看,卖身契上写明的身价银子是五两,不禁更是无语。

五两银子啊不过是她半个月的月钱,就能买断一名女孩的终身

她一向知道这个世界的银子比人命值钱,但也没想到人命贱到了这种地步,原还想着,若是顾熙然同她手里这月新发的二十两月钱不够买人的话,她也许就要挪用积攒下来的金子了。

舒欢的唇角微讽的翘起,看来她已经脱离了赤贫的阶段,直接迈入了微产阶级的行列。不过,令她奇怪的是赏心的叔叔没有狮子大张口的要价么?

当她将这个疑问抛给杜秋时,杜秋连面上神情都没有分毫变化,只道:“他倒是想,但不敢。”

轻飘飘的一句话,里面带的含义很丰富,舒欢不禁浮想联翩起来。

顾熙然微微笑起来:“他没向你提赏心已然被当成赌债抵出去的事?”

杜秋摇了摇头:“丢银子给他的时候,他眼睛都直了,要让他将这银子亲手推出去,估计他情愿去死,不但没提这事,甚至连我为何要买赏心和赏心如今的生死下落都一句不问,只缠着我讨价还价。”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听着仍然很感慨。

杜秋又道:“签完卖身契,我悄悄跟了他一段路,看见他先上酒肆大吃大喝了一顿,紧接着就去找人赌钱了,好像今日手气还不错,赢了一点。”

顾熙然问道:“是按我吩咐,给的整银子么?”

“对,一整锭细丝纹银。”

顾熙然闻言沉吟了片刻,叹道:“那估计麻烦也快找上门了。”

舒欢正在看那卖身契,听见这话微微怔了一下:“你是说那些赌徒么?”

“嗯。”顾熙然垂了眼:“发现一个身无分文的人,突然有钱上酒肆大吃大喝,还有钱去赌,不赶着找他还钱要人,还等什么?”

被他带着想问题,很容易就切中实质,舒欢跟着点头道:“但那人穷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点钱了,肯轻易交出去么?”

这是肯定的问句,杜秋立刻摇头答了:“不可能。”

顾熙然微笑:“被抢倒是可能的,就算不被抢,他也交不出人来。”

“我看他这种人,为了保住银子,只会带着那群赌徒上这里要人,何况那些赌徒就算抢了钱,也未必满足。”舒欢伸指轻弹了弹手里的那张纸,叹着气道:“那咱们这张卖身契就没用了,签的时间比他们晚。”

顾熙然默默点头,原等着舒欢继续问他怎么办,谁想等了半天,她都没吭声,再抬眼一瞧,她和杜秋两人都面色平静的望着自己,不禁有种想要擦汗的冲动:“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杜秋不语。

舒欢笑吟吟道:“看你那关子要卖到什么时候啊你都给人下套了,那么一劳永逸的处理法子肯定也想到了吧?”

没想顾熙然这回摇了头。

舒欢一怔:“什么意思?”

顾熙然一笑:“只想到下三烂的手段。”

舒欢松了一口气,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对付那些人还需要光明正大吗?再说我还没忘了你的生石灰和辣椒水”

“咳咳——”顾熙然有点尴尬的假咳了两声,憋出一句:“情非得已。”

舒欢笑起来,杜秋则是转过了眼不瞧他,但唇角明显有些微上扬的弧度。

“走吧,找纪大夫去”顾熙然笑着摇摇头道:“法子我是想了,但还要确定一下能不能办到,否则就要想其他法子了。”

舒欢不知道他找纪丹青有什么意图,但没再问,反正去了就知道,便叮嘱美景回头将饭菜拿到品竹轩,不管怎么说,总不能饿着肚子谈事吧?

唯一令她郁闷的就是这年代通迅也太落后了点,说件事还得来回跑,要搁现代,没有网络那还有电话,省了好多时间。不过话说回来,顾家那些女眷身材都不错,成天有事婢女服其劳,山珍海味外带补品甜汤的吃着,也没见怎么胖,大概同这运动量也有关系。

品竹轩那边恰好也刚摆了饭,纪丹青看见他们此刻过来有些意外,刚提起的筷子又搁了下去,也不问他们吃过没有,转头就唤丫鬟添碗筷。

赏心此刻还是客人身份,随着纪丹青一块吃饭,这会也在桌前,趁着顾熙然还未提正事,舒欢知道她识字,先将手里的卖身契递给了她,道一声抱歉:“我还是照着你的名字去查了你的身世,没有其他意思,只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麻烦,能解决的就替你解决掉。”

她原本不想提及查了赏心身份的事,怕惹起她的心病,但顾熙然路上说这事需要赏心配合,那不说也只得说了。

赏心怔怔的接过卖身契,才看了一会,那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打在了卖身契上,她见状又慌忙拿衣袖抹泪,生怕泪渍污了字纸。

舒欢看了暗自摇头,但没有解劝,那样的伤痛,岂是轻飘飘两句安慰话就能平息的?她只道:“我说过的话还作数,回头等事情彻底解决了,你若是不想留在这,卖身契就由你自个带走。”

赏心低头抹了一会泪,摇了摇头,忽然将卖身契递还给了舒欢,随即就在她面前跪下道:“你们将我救脱苦海我没有什么可谢的,只能尽心尽力的替你们做婢女,何况我如今也着实没有地方可去了,还求二爷和二奶奶收留我吧”

舒欢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拉起:“你愿意留在这里,就留下吧,哪天若是想走了,说一声,我再把卖身契还你。”

赏心只是哽咽着点头,没有说话。

旁边纪丹青见场面有些感伤,便笑着岔开了话题,问了一句:“各位,这个时辰来找在下,莫非有什么事要说?”

正文第一百零七章如意算盘

第一百零七章如意算盘

赏心的叔叔自然姓江,名字还挺磅礴大气,唤作海天,只是其人与其名着实不符,外表看着还算人模狗样,内里其实只有一团污秽。

这天一大早,他就带着那群赌徒上顾家别院闹事来了,而且顾熙然和舒欢都低估了他的无耻程度,原本认为他在露财之后被赌徒们盯上,才会在被迫无奈之下带人上别院来闹事,再没想到他会是自愿的,甚至早在同杜秋签写赏心的卖身契时,他心里就已然打好了小算盘,打算坑顾家一把。

他同那群赌徒们说好了,顾家若是肯给人,他收回卖身契,奉还身价银子,随后赌徒们就借口顾家私藏逃婢,闹起来后,再勒索点赔罪银子出来,回头赏心就由赌徒们带走,赌债一笔勾销,而勒索出来的银子五五分帐。

顾家若是不肯给人,那赌徒们也吵着要人,他则在适当的时机出来做个和事佬,让两边竞相争价,谁给的钱多,谁带人走。当然,他们这边只会虚抬身价银子,等抬到差不多时就放弃争人,仍旧是拿了银子回去分帐,分得的银子不拘有多少,让他抵完债再落下两个钱,应该还是够的。

算盘打的是挺好的,闹到顾家别院门前时,那管事的也慌着进去通报了,没多会就领着他们进了别院,穿花渡柳的带着去正厅上见顾熙然。

一路过去,左右环顾,别院中繁茂的花木,隐现的楼阁,还有往来不绝的仆婢都让这伙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赌徒们惊叹不已,这才发现顾家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有钱,想来不会吝啬花两个钱来破财消灾,因此心里就越发兴奋雀跃起来,手心里都攥出了一把汗。

待到厅前,才进门,他们就瞧见一名年未弱冠的少年坐在椅子上,正端着茶碗低头喝茶,他身旁还侍立着两名容貌极其出色的少女,左边的气质灵动出众,右边的容貌甜美娇俏,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绝色美人,面上就不由露出了垂涎惊羡之色。

顾熙然将这些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他们若是单看美景倒也罢了,偏偏舒欢想看热闹,非要装扮成丫鬟,陪侍在他的左侧,眼下被这群无赖盯着瞧,他心里就很不畅快。

好在不爽归不爽,他不动声色惯了的,面上只露出三分恰到好处的不满,沉着声道:“听管家说,你们是来要人的?”

他一开口,江海天就料定这是正主错不了,先憋出一张苦逼到了极点的脸,哭丧着上前连连赔罪道:“顾家这位爷,真是对不住了,都是我混账,昨儿见您使人来买我侄女,我就想多贪两个钱,签了卖身契,其实”

他有意卖个关子,顿住口不说。

看出他在演戏,顾熙然自然也配合到底,冷笑道:“其实你早就已然将人卖掉了是么?”

“对,对”江海天还真是下了血本,一头答应着,一头就甩开巴掌往自个脸上抽去,呲着牙道:“我真他**的不是东西,想着这事横竖没人知道,就鬼迷了心窍没想就让这几位大爷给逮着了,听说我那逃跑的侄女有了下落,就立逼着我带他们上门来索人真是对不住,我我也是被迫的还请您瞧在我穷极了才干出这等事的份上,将我那侄女,交给他们带去吧要不,他们就得逼着我还钱,我还不起,他们就要打死我”

他说得可悯之极,仿佛他干出这一切事情都是被迫无奈,情非得已,是值得原谅的,而且还当真挤了两滴眼泪出来,舒欢在旁看着却觉说不出的腻味,就如同看见了鳄鱼的眼泪。

“他们打不打死你,与我何干?”顾熙然从袖中抽出那张卖身契来,一把拍在桌上,怒道:“我只知道我花钱,你卖人,卖身契上白纸黑字,难道你还能反悔?”

“可是”江海天搓着手,用可怜兮兮的目光回望那群赌徒。

这是一个发难的信号,赌徒们纷纷粉墨登场,其中一名穿着皂色衣裳,面容瘦削的中年汉子一把将江海天从面前推开,也弯腰从鞋子里抖出一张卖身契来:“瞧见没有,我们也有卖身契,签的日子还比你早要说理,那也是我们占着,你凭什么就匿了人不还?”

其他赌徒跟着附和:“对快把人交出来,这私藏逃婢可是罪名”

“不交人就找里保去,再不然请乡亲们来断断这个理”

“没得说,交人不交人,我们就不走”

“要不就照着卖身契上写明的身价银子,十倍赔给我们,要人还是要钱,你自个掂量。”

厅上顿时七嘴八舌的吵成一团,但顾熙然还是从中品味出了他们的真实意图——

要人还是要钱

这还真想着讹他一把啊?

顾熙然有点郁闷,难道他做戏逼真过了头,看着还真像是容易上当受骗,吓一吓就服软的人么?

“你们太无赖了”才想着,美景就忍不住插了嘴,一指江海天道:“我家二爷买人的时候,可没听说这人是有主的,再说人脸上又没刻着逃婢两字,要问错,你们找他去,在我们这里胡缠什么?”

她一开口,那清亮亮,脆生生的嗓音就将那群赌徒勾了魂去,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她一人身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若说先前顾家的财势还让赌徒们有所震慑的话,等到这会闹开了,顾熙然还未摔碗砸桌的赶他们出去,而是同他们论理,他们就将他看作了处世不深,很好欺负的雏儿,再没半点顾忌,甚至还有人胆敢出言调戏美景:“小姑娘长得不错,要不让你们家二爷将你抵给我们也成啊兄弟们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