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打听,有些好事的跟他说,那面具书生,似乎是去了雅安居,于是他就追来了。

辕冽等一看到是夏炎广,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四大家族中辕、齐、箫三家的后生都是青年才俊,交情甚好,唯独和这不学无术的夏炎广,是怎么都扯不到一块儿去。

季思见夏炎广在酒楼里转悠,便微微笑了笑,“小侯爷,也来喝酒啊?”

夏炎广回头,一眼看到了季思,就是一惊。

季思是当朝宰相爷,那是他爹也让三分的人物,他也不是个蠢笨的,赶紧给季思行礼,“呦,季相在这儿啊。”一转眼,他又看到了辕冽齐亦等人,案子皱眉,心说,怎么遇上他们了?

夏炎广再嚣张,见着这几个人还是怕的,特别是辕冽。他爹曾经嘱咐过他,满朝文武,这辕家是最不能得罪的,辕家握有重兵,到时候就算宰了你,皇上也不会给你出头的。

夏炎广的气焰立刻灭了下去,刚想随便问候一句就赶紧走人,一眼,却瞅见了辕冽身边坐着的,正喝酒吃菜的殷寂离。

第11章 无巧不书

夏炎广瞅了一眼殷寂离,立时惊为天人,心中惊叹,世上竟然有如此姿容的美男子?他那么多年真的是白活了么?这人比陈勉强了数倍啊。

这夏炎广也是个急色的,见了殷寂离眼就发直,盯着猛瞧。

殷寂离倒是没在意,一旁辕冽看见了,却是微微皱眉。这夏炎广臭名在外,跟只苍蝇似的看见好看的就往上扑,这回必然是盯上这书生了。

殷寂离端着酒杯,手中拿着筷子,正盯着葱香鱼片和芙蓉豆腐发呆,是先吃鱼片呢还是先吃豆腐?若是先吃鱼,鱼腥会搅了豆腐的鲜美,若是先吃豆腐,豆腐滑软的口感又会盖了鱼肉的软嫩,难办。

在座除了贺羽,自然没人知道殷寂离在烦恼什么,只知道他微微蹙眉,神情严肃,似乎非常为难,不禁都厌恶起这夏炎广来,好色之徒实在可气!

所谓无巧不成书,正当夏炎广看到殷寂离,把他家勉儿抛到了九霄云外的时候,他家勉儿却来了。

只听楼梯上一阵脚步声响,那四大才子纷纷走了上来,为首的是罗梓明。

上了楼一眼看到夏炎广,罗梓明愣了愣,下意识地回头看陈勉,知他讨厌此人,如果他不想在这儿吃饭,那就索性换个地方。

可陈勉看的却是殷寂离,昨日只看了大半张脸,陈勉觉得此人甚是好看,如今没了面具,虽然正举着筷子盯着两道菜发呆,但陈勉还是吃了一惊,果然俊美非凡。陈勉向来以容貌为傲,如今一看殷寂离,觉得自己实在凡夫俗子低头看了看手指上包扎的布条,昨日上了药后就不疼了,还没机会跟他道谢。

“勉弟?”齐柏山见陈勉盯着一个俊美书生看着,就问,“怎么了?”

“呃我们换个地方吧,你们先走,我说句话。”陈勉道。

“好。”罗梓明点了点头,想着可能那桌是陈勉的朋友,有些私话要说,众人就转身下了楼,在楼下等。

陈勉转身走到了殷寂离的旁边,“公子。”

殷寂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先吃鱼了,一口鱼片刚塞到嘴里,就看到了旁边站着的陈勉,仰起脸,睁大了眼睛看他。

陈勉微微笑了笑,拱手,“多谢公子赠药。”

殷寂离愣了愣神才想起来,赶紧也回礼,道,“陈兄客气了。”

陈勉见殷寂离跟他称兄道弟,心中欢喜,“闵兄,若是在乐都常住,可来我的琴阁小坐,我必备好酒招待。”

殷寂离一听到好酒立刻点头,“好啊。”

陈勉也没想到殷寂离为人竟如此开朗随和,就也对他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去。

殷寂离心说,嗯,这四大才子其实除了傲一些,也都还过得去,人品方面不错,这陈勉稍稍有些娘娘腔,其他还行,也很有才学。

正想着,却见夏炎广走了过来,“勉儿。”

陈勉看见他就头痛,刚刚一心留意闵青云了,没瞧见他在这儿,对他略微行了一礼,就想要走。

但夏炎广却拦住他问,“这是你朋友?想必也是位大才子吧?”

“呃嗯。”陈勉点了点头。

“正好啊,我就喜欢结交有才之士,不如给我介绍介绍?”夏炎广笑容满面。

陈勉微微皱眉,心中叹气,这夏炎广,如此恬不知耻也实在是天下少有。

辕冽等也颇为佩服地看着夏炎广,心说,真行啊,刚刚还嚷嚷着给勉儿报仇呢,转脸勉儿就从情人变媒婆了?

陈勉深知夏炎广的脾性,不想跟他多罗嗦,更不会让闵青云跟他扯上关系,以免日后给人招惹麻烦,就微微一笑,道,“我与这位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知道名姓,侯爷,我还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说完,绕过夏炎广就走。

夏炎广不禁恼羞成怒,他毕竟是侯爷身份,而且与辕冽等同朝为官,陈勉竟然不给他面子,更可气的是让他在殷寂离面前丢了丑

这人吧,说来也奇怪,前一刻他还视陈勉如珍宝,但一见了殷寂离,两厢一比较,却又觉得陈勉其实没什么。就好似挑一个花瓶,见了一个好的,再见一个更好的,好的那个就突然不好了。

夏炎广见陈宇往楼下走去,心中不忿,就对站在楼梯口的家奴使了个眼色。他的家奴都是惯于见风使舵、逢迎拍马之人,主子一个眼神,立刻心领神会。

其中一个靠楼梯近的,眼看着陈勉走到了身旁,突然出脚绊了他一下。

陈勉毫无防备,又是个文弱的,一个趔趄直接从楼上摔了下去。

“勉弟!”

在楼下等候的齐柏山罗梓明等人,眼看着陈勉滚了下来,都惊呼了一声跑过去接。

但陈勉还是摔得不轻。

陈勉本来就是个娇生惯养的文弱人,哪里受得这种苦,这一摔差点摔掉了他半条命。

楼上众人也有些傻眼,都纷纷看夏炎广,暗道真狠啊。

夏炎广也会装,赶紧就站在楼梯口问,“没事吧?”

贺羽看了看殷寂离,就见他单手支着下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楼梯口夏炎广的眼神,有那么些不善。

贺羽挑了挑眉,站起来,下楼去查看陈勉的伤势。

“勉弟!”罗梓明都惊得六神无主,此时,陈勉额头上都是血,身上到处擦伤,他本来就是细皮嫩肉一人,如今伤了一身,疼得不行。

“别动他!”贺羽下了楼,阻止要去扶陈勉的三人,道,“他可能伤了筋骨,先不要动。”

那三大才子也不敢动了,看着贺羽。

贺羽到了陈勉面前,先看了看他头上的伤势,还让他动了动脖子。

陈勉照做了,贺羽点点头,道,“没关系,他身体轻所以没摔倒要害的地方。”说完,又去摸了摸陈勉的手脚。

摸到左脚踝的时候,陈勉忍不住哼哼了一声,贺羽道,“左脚可能受伤了。”

“严不严重?”罗梓明着急。

“没断,只是崴了。”贺羽吩咐众人将陈勉抬到一旁的平地上,吩咐饭馆伙计去端来热水,就开始给他包扎。

楼上,辕珞小声对辕冽道,“哥”

辕冽对他摇了摇头,“少管。”

辕珞有些不服气,“太欺负人了!真想揍他。”

辕冽喝了口酒,“谁让那书生自己没用。”

辕珞也无奈,辕冽向来如此,不过想了想,他爹也吩咐过,不要和乐都官员或者官员亲属结怨。

“呵。”

辕冽的话刚说完,却听到身旁殷寂离冷笑了一声。

辕冽一愣,转眼看他,就见殷寂离含笑瞥了自己一眼,叹了口气,道,“唉大将军、大英雄,也不过如此啊。”

辕冽皱眉,盯着殷寂离看,就觉他的笑容有些刺眼。

“没本事就该被人欺负,那北齐侵占我南景的时候,反抗什么啊?让那些无用打不过北齐兵马的老百姓去死好了,谁叫他们没本事呢?”殷寂离斜眼看辕冽,嘴角笑意更深,“不过袁将军似乎本身也被人救过吧,当时真该让你死在乱尸堆里,谁叫你没用啊。”

“你”辕冽向来是以强者自居,何时受过人的如此轻视,但是殷寂离刚刚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却听身旁“噗噗”两声。转眼一看,辕珞和齐亦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看他那眼神像是说,“你也有今天?”

殷寂离放下筷子,找了块帕子抹抹嘴,要站起来。

季思问,“闵公子吃饱了?”

殷寂离一笑,“吃饱了,有些撑,所以活动活动。”

“去书市么?”季思接着问。

“稍等稍等。”殷寂离嘿嘿笑了笑,“先办些小事。”说完,他走到了楼梯口,站在正往下看的夏炎广身旁,低头看陈勉的情况,单手摸了摸下巴,啧啧摇摇头,“哎呀,真可怜,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是啊!”

夏炎广连忙附和。

其实夏炎广看到陈勉伤得那么重,也有些心疼,觉得自己过于小气了,毕竟也是个妙人,应该怜惜一些才是啊。

想着,却看见殷寂离到了身边。

夏炎广脑中刚刚一晃而过的陈勉瞬间没有了,满眼殷寂离,近看此人,越发地觉得美极,不禁赞叹,天下怎么会有人生得如此姿容?

殷寂离转眼看了看他,微微一笑。

夏炎广立时觉得血往上涌,说话都差点咬了舌头,笑问,“公子,怎么称呼。”

“我叫”殷寂离没说完,突然低头望着楼下,悄声问,“唉,侯爷,你看那人是谁啊?”

夏炎广现在有些犯晕,低头看殷寂离指的地方,问,“谁啊?”

“那个人啊!”殷寂离指着楼下。

夏炎广用力往外探出身子,问,“哪桌?”

“靠门口那桌!”殷寂离认真凑到他耳边说,“我好像在皇榜上看到过!”

夏炎广就觉得殷寂离在耳边说话,声音极动听且热乎乎的气吐在耳边,全身都酥了,激动得要命,赶紧用尽全力往外探出身去看,问,“哪儿?在黄榜上看到过那必然是朝廷钦犯!”

说话间他已经探出去了大半个身子,本来就胖,腿也短,踮起脚尖。

殷寂离微微一笑,单手轻轻一按他肩膀,笑问,“侯爷眼神不好么?““没!”夏炎广赶紧摇头,“我眼神好着呢!”边说,边翘起一条腿,又往外探出一些。殷寂离对那些站在一旁的家奴道,“你们到窗边看着,那人好像要跑,别让他跑了!”

“是!”家奴们赶紧到窗边去盯着,殷寂离见他们一背身,立刻左脚轻轻一钩夏炎广踮着脚尖支撑地面的脚踝,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用力往下一按,喊了一声,“哎呀,要跑了!”

夏炎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就觉得身子一空,随后一个翻身出了围栏直接就从二楼上大头朝下翻下去了,幸亏这二楼不是很高,不过他可比陈勉惨多了,本身就胖,这一下还没有楼梯挡着,直接趴在了地上。

“呯”一声,夏炎广差点儿摔扁了,呈大字型趴在地上,门牙全都掉了,流了满嘴的血,就只剩下哼哼的声音了。

楼下的众人都愣住了,而此时,陈勉已经坐了起来,贺羽给他包扎了头上的擦伤,正在治腿。忽然就看到夏炎广摔了个狗啃泥,那个惨呀。

夏炎广一摔下去,他的家人听到动静了,回头,却见殷寂离道,“哇,侯爷好神勇啊!”

几个家奴面面相觑,就见殷寂离伸手一指窗外,道,“快跳下去堵住那个钦犯!要逃走了。”

那些家奴稍一犹豫,就见殷寂离对楼下道,“侯爷他们不跳哦!不跳打断他们的腿啊?!”

几个奴才一听惊出一身汗来,赶紧就从二楼翻窗跳了下去

这帮家奴本身没什么武艺,只不过有膀子力气,而且这饭馆外面都是石板地,众人跳下去后大多摔了个结实。

楼里楼外众人都傻了,连季思辕冽等人都有些傻眼。

陈勉眼看着瞬间,夏炎广和那些家奴们都从二楼摔了下来,愣了半晌,才缓缓仰脸看楼上。

此时殷寂离正趴在楼梯口看地上哼哼的夏炎广,觉得挺出气,瞥见陈勉看自己,就对他一挑眉,嘴角一翘。

陈勉瞬间就觉得心口一突,低着头说不出话来了,耳朵通红。

齐柏山和莫笑竹等还以为他不舒服呢,赶紧扶他躺下。

陈勉躺下后,仰脸看过去,就见殷寂离已经回头了,就剩下一个背影。

殷寂离靠着围栏,回头见辕冽等,就见众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辕珞对他挑大拇指。

殷寂离笑了笑,却是对辕冽一挑眉,那一眼满是挑衅,看的辕冽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他想撞墙。

贺羽就看到陈勉仰天躺着,痴痴看着楼上殷寂离的身影傻笑,无奈摇头,这祸害,无缘无故招惹别人。

第12章 无心插柳

夏炎广原本以为自己飞来艳福,没想到飞来横祸,这一闷棍吃得他,差点就吐血了。

肥硕的身躯躺在地上哪儿坐得起来啊,只好对门口同样哎哎直嚎的下人们吼,“扶老子起来哎呦疼死我咯。”

心中也想到可能是刚刚那美人整他,但是这美人身份不明啊,跟他坐在一起的每一个都比自己有身份,是自己瞎了狗眼了,胡乱打主意。

贺羽摇头,给陈勉包扎完了之后,又给他开了一张方子,让他按着方子抓药,回去将养个四五天就好了,这段时间吃些骨头和肉之类的食物,补一补。

陈勉接过方子道了谢,此时,罗梓明等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面面相觑——这闵青云真有种啊,就算他们知道了是这夏炎广欺负陈勉,也未必敢对他动手,而且说实话,谁能想出这等馊主意来?

三人一来佩服他的仗义,一来又觉得无地自容,跟贺羽再三道谢后,就背着陈勉赶紧回去了。

贺羽起身,看了看地上的夏炎广,过去扶他起来,给他看了看伤势,道,“呦,伤了筋骨了!”

“啊?!”夏炎广一急,“我腿脚麻,会不会残废啊?”

贺羽心中好笑,这人,从那么高摔下来能不麻么?就道,“我给侯爷开个方子,回去慢慢条理,不过要三个月不准走动。”

“哈?”夏炎广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贺羽板起脸,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些阴森的笑容来,“不然的话,下半辈子估计都得瘸了。”

“不是吧?”夏炎广哭丧了脸,此时也忘记什么美人书生艳福横祸了,只是赶紧让那帮下人将自己抬出去,送回府衙找最好的大夫来给医治。

贺羽摇了摇头,看着夏炎广出门,刚要转身上楼,突然就看到门前一匹白马疾驰而过。

马上一人,一身白衣,黑发轻扬

贺羽一惊,赶紧冲了出去,还撞翻了一张桌子,到了路中间,却见那白马一个拐弯进了旁边的岔道。

贺羽赶紧追了上去,往岔道里看这乐都的路他不熟悉,岔道也多,那白衣人已经不见了。

贺羽急了,满巷子找了起来,最后终究还是没有找到。

殷寂离此时已经回到了桌边,正好临窗,眼看着贺羽追出去,又在巷子里转悠了起来,神情惶急。殷寂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悄悄掐指算了算,就对着他挥起手来。

贺羽正想要回来,就见殷寂离朝自己挥手,只听他说,“往南去!河边找!”

贺羽听后一喜,转身就跑了。

殷寂离仰天看了看日头,也不知道自己是帮着贺羽呢,还是害他呢,唉,不过他也是个重色轻友的东西,算扯平了吧。

说完,回头,就见众人都看他呢,各人眼神不一,神情各异。

季思是满满的赞赏,这闵青云,不但有才学,还有文人所没有的仗义和胆量,是个大气才子,而且不畏强权,日后若是能为官必然有大作为,这样的人才定要留住。

齐亦看着殷寂离很有些好奇,这人真是不同凡响,和一般人很不一样,赞赏之余,自然也有些喜欢,毕竟是自家妹妹的救命恩人么。

辕珞则是羡慕极了,他可是爱死这闵青云的性子了,够爽快,他想揍那夏炎广很久了,今日有人替自己出了这口气,太棒了!

而最复杂的,就是辕冽。

辕冽此时微微皱眉,看着殷寂离,也说不出是喜是忧,是欣赏是不悦,总之相当的复杂。

殷寂离可不管这些,他觉得自己痛快出气了,教训了那种人,就值得干他三大杯的,于是就拿着酒杯喝了起来。

吃完了饭,有罗梓明打发的下人来送口信,说陈勉伤了,他无心应战,这一战本来便也不公平,他们四大才子不敢厚着脸皮再战了,所以认输。

过几日是秋试,大家好好准备,等到秋试结束了,陈勉的伤势也好了,他们再比过。

不多会儿,就听街上开始有人传话,说四大才子承认输给闵青云了,这次估计科举有变数,大家重新开盘下注啊!